第87章
柳明旭回家的第十天, 12月9日, 國會以234票贊成、56票反對, 通過總統彈劾案,贊成票數大大超出通過彈劾決議所需法定票數200票。那位女士成為韓國歷史上第二位遭彈劾停職的總統。
祖孫三人坐在客廳看新聞直播,廚房裏婆媳兩人叮叮當當的準備晚餐, 彈劾成功的報道播出柳明旭關了電視, 嘆息了一聲可惜了。柳千言果斷吐槽他, 可惜個P, 留着一條命就偷笑吧。
父子兩人一起望向柳臨淵想聽她的看法, 現在還真沒人把她當小孩子了, 因為撈柳明旭出來的方法是柳臨淵想到的。刑事豁免權這種神奇的東西, 柳臨淵一直沒忘。兩位長輩都已經忘記所謂的刑事豁免權,柳千言是真的忘了,都十幾年前的東西了, 他也一直沒用過, 當初得到的時候還不屑一顧來着。
柳明旭倒是記得,但是讓他把所有的罪責推到父親頭上的事情,他做不出來, 幹脆就當那東西不存在。是柳臨淵提醒他, 那家不存在的盆栽店, 不管老板怎麽換店員都是在的,不管家人內部有什麽矛盾, 家人就是家人。
消失的刑事豁免權換了一家人整整齊齊, 也讓柳臨淵成為可以真正聊正事的‘大人’, 而現在,這個大人在想很弱智的事情,比如她明明記得是首位被罷免,怎麽就成了第二位遭彈劾。
不過這個不重要,柳臨淵對等着她發表看法的父子說,她沒什麽看法,只知道現在越安靜越好。柳明旭輕笑着點頭說對,柳千言則是說趕緊剪片子才是正經的。
《深淵》殺青,剪輯自然就提上日程,這段時間除了柳明旭的事情,柳千言和柳臨淵一直在忙這個。準确的說是柳千言帶着柳臨淵在忙,一點點教她為什麽這個能用,為什麽那個不行。
柳臨淵好像是開竅了,學習進度突飛猛進,讓柳千言很是欣慰不說,更覺得兒子沒什麽用,時不時就怼一下柳明旭。因為柳明旭出來了之後,那些在新聞上出現的面孔也在家裏出現了,柳明旭搬回了柳千言這裏。
家裏本來就有他的屋子,但還是換了一間,原來那間有很多是屬于柳臨淵親媽的東西,大家一直沒動過,自然也不可能現在收拾。不收拾是為了故人,可新人也要住進來,就只能換房間。老式韓屋的好處就是,家裏空房間還是有的。
女士沒下臺的時候衆人游|行讓她下臺,女士下臺有催促她趕緊走,走了再游|行慶祝勝利。這段時間外面的街道都被游|行的隊伍給占領了,柳臨淵則是和柳千言在剪輯室駐紮,不管外面的風雨。
12月底時候,柳明旭被人鼓動參與彈劾法案的推進,一來他作為‘嫡系’可以增加說服力,二來,他是黨內當初很多人都看好的最有力量的候選人,就這樣‘退隐’衆人都覺得可惜。
柳明旭拒絕了,理由意外的單純,也意外的像柳千言會思考的方式。那位女士對他算得上是知遇之恩,就算大家最後走成了陌路,也不代表他要去做一個推她下深淵之人,那不是他應該做的,也不是作為一個人應該做的。
一個禮拜後,一月三日,憲|法法院正式啓動對總統彈劾案的審理程序。
9名□□法院大法官出席彈劾審判。國會将彈劾議決書副本送至□□法院,讓大法官們覽閱和審議,這9位中要有6人以上同意,彈劾案才算最終結束,整個過程最長可達180天。由于當事者本人沒有出庭,首場庭審辯論僅持續9分鐘即宣告結束。
當天晚上,柳臨淵被柳千言從剪輯室趕回家,剛開始柳臨淵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到家被這段時間熟悉起來的金秀雅推到書法,才發現一直以來都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柳明旭,獨自坐在書房,面前煙酒齊備,酒沒開,煙也沒點,只是沉默的坐着。
柳臨淵進門把酒瓶打開給柳明旭倒酒,拆開煙盒點了兩根煙,遞給柳明旭一支。柳明旭好像才發現柳臨淵進來了,接過煙笑笑問柳臨淵片子剪輯的怎麽樣,柳臨淵有一搭沒一搭的陪他閑扯。
從電影剪輯到電影發行預期,再到電影現在有沒有要送到那個電影節,聊的全是電影。聊着聊着都聊到了電影發展史。這些柳臨淵都接不上話的東西,柳明旭聊的如數家珍,一點磕巴都不打。
桌上的酒還是沒動,一根煙抽完柳明旭滅了煙頭也沒有再點,柳臨淵覺得這個時候的父親有點不能當父親看,而是一個在訴說自己青春的男人。那些青春裏有她從未感受過的熱血,也有哪怕是柳千言都不知道的,柳明旭為什麽從政。
柳千言曾經說過身上的傷,卻沒具體說他身上的傷給這個家庭帶來什麽。當年的柳明旭不是不支持父親,他只是作為人子沒辦法看着父親為了理想這麽個東西,抛頭顱灑熱血。他的頭顱,他的熱血,是病倒的母親,是支離破碎的家庭。
柳明旭問柳臨淵有沒有看過電影《辯護人》,這個當年轟動一時的片子,其原型被洗白的厲害,但是片子本事在圈內很是被诟病,尤其是老一輩的電影人,非常厭惡那部電影。
因為電影的原型曾經和美國簽署自由貿易協定,出臺新的國産片配額制度,将韓國國産影片的配額減到了原來的一半,相當于電影院每年義務播放國産影片的天數從146天減少到73天。
這個協定直接打壓韓國電影市場,許多人,包括《辯護人》的主演都曾走上街,帶着半條忠武路的人去做現在馬路上的人在做的事情,游|行。那段時間整個韓國電影市場停擺,大家是不是為了保護本土市場不好說,但大家都在為自己求一個公平。
柳明旭說,他碰到那位女士的時候,那位女士對他說,他們可以試試看,為這個國家創造一點東西。女士的父親為這個國家被殺,他的父親被驅逐出國,他們都有怨恨,他們都有想做的,他們都有想要實現的,為什麽要等着別人來給公道,他們可以自己創造公道。
當年只會教書的大學教授,一個清高的知識分子就這麽進入混亂的政局,背負一衆的罵聲,包括來自想要保護的人的不理解。可是這個國家在變好,其他的地方柳明旭不知道,但是電影圈在變好。
“爺爺給我看了深淵的劇本,他說我這個屠龍的少年,到底變成了惡龍。”柳明旭看着柳臨淵笑,很溫柔也很虛弱的笑容“可是他不知道,我們這些手無寸鐵去屠龍的人,不是不知道自己變成了惡龍,而是沒有辦法赤手空拳的打敗惡龍。”
“我坐在這個位置上的這幾年,市場是井噴的成長,光三年的收益就可齊平過去十年,從業人數的暴漲和整個市場的勃發,這些不能說是我一個人做的,但是我做到了這個國家此前從未有人做到的。”
柳明旭說他知道柳千言想要幹什麽,老爺子總說他是理想主義者,其實柳千言才是,他想要的才是真正的理想。政治沒有理想的,政治只有利益交換。想要更多的獨立電視臺崛起壓制只有三大臺控制的市場,就必須放任財閥做的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
只有讓市場變大,競争力變強,更多的獨立制作公司才能冒頭,必須要讓大鱷吃飽了,剩下的肉湯才能分給別人。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是最合适的方法。小作坊總會變成大公司的,公司和公司之間只有平等了,雙方厮殺時,國民才會有利益。
但在小作坊變成公司之前,就是要忍受大鱷的壓榨,這是市場發展的規律。而不是把大鱷推翻,那只會讓市場變的更混亂,而且會讓貪心不足的人直接被撐死。他們在談的不是什麽三五年的公平,而是未來三五十年的國家。
國家是沒有公平可言的,哪怕是三五個人都沒有公平可言,總有占據高位的人獲得更多的利益,下層就是被壓榨。人類社會就是這麽發展起來的,何來的公平呢,但是柳千言不懂,他認為他變成了惡龍。
“現在外面的那些人要那位女士下臺,歡呼她下臺,可是他們都忘了,不過就是七年前,她整治貪污一度被趕出總部大樓。我們連辦公的地方都沒有,在門口搭帳篷,喝水要到對面的年糕店去接水喝。”
柳明旭笑看柳臨淵“你可能想象不到,當初有多少人支持,有多少搞不好就是現在站在馬路上的人,跑到我們的帳篷外對我們說加油,不收他們的東西,他們就偷偷放在帳篷外就跑,那個時候,我們就在屠龍的路上啊。那時候,死亡威脅到處都是,我們從來也沒怕過。”
柳臨淵看着柳明旭,這個男人的眼睛有光,是她從未看過的光芒。柳明旭跟她說曾經,曾經那些死亡威脅被衆人傳閱當笑話,随手放在桌上,紙不夠的時候,還會拿來廢物利用。
當時政府部門外面不準開小店,最近的店都得走小二十分鐘,年糕店是因為政府強拆不了。老板娘兇殘的很,有人上門就帶着一家老少往門口一躺,有一段時間衆人上班都得小心翼翼看門口有沒有人,就怕被攔住。
年糕店說是個店就一個小棚子,賣炒年糕和魚餅,員工食堂吃膩了大家都在這裏打牙祭,很多人都是老板娘看着從小職員做到議員的,香火情總是有的,就這麽一直開了下去。
曾經年糕店的老板娘特別兇,怕他們給店裏惹麻煩,每次他們去接水的時候都低聲下氣的,還要買一份年糕,十幾個人接水。後來老板娘知道他們很多是首爾大畢業的,對他們态度瞬間就好了,想要讓他們幫自己的小兒子補習。
一幫高材生自以為弄個中學生還不簡單,結果通通被打臉,一群人研究一個數學題,十四個人算了五個答案出來,被中學生鄙視。最後還是組團看答案再慢慢往前推演,一幫文科生的悲劇。
混熟了,年糕店的老板娘變成了姐姐,也知道了老板娘不是不讓他們接水,而是自己的水也不夠用,小攤子又沒水管,得回家接,家裏又遠,這裏可是市中心,他們可住不起。到後來為了大家都能喝水,都輪流給老板娘回家拿水。
“我現在還記得,苠浩數學不及格,我們所有人都不敢從姐姐那裏走,繞好大一個圈,怕被她抓住。你竣賢叔叔特地回學校找個了數學系的過來,力圖一雪前恥,結果那個學生用公式解出來的苠浩看不懂,你不知道那時候多尴尬。”
柳明旭的眼睛裏光,閃閃爍爍的水光,柳臨淵不知道那東西是不是應該稱呼為淚水,反正沒有流出來。這個男人身上沒有一絲怨怼,柳臨淵覺得她要是走到柳明旭這一步,做不到這樣,可柳明旭就是沒有。
他說了很多曾經,曾經的年糕店,曾經的死亡威脅,曾經丢在帳篷附近的動物的屍體,曾經他們研究那些屍體能不能吃,結果集體拉肚子。那些曾經力都是充滿歡樂的,一點陰霾都沒有。
“父親說我是屠龍少年,可他不知道,我們屠龍路上收獲的鮮花,是我們的武器。現在外面砸在那位女士身上的石頭,是曾經滿懷歡喜給我們送花環的人砸過去的。我們赤手空拳面對猛獸時,是他們給我們勇氣,是他們的勇氣變成了我們的刀刃,是他們。”
柳明旭說柳千言不懂他為什麽要做那些無聊的事情,可是他也不理解為什麽柳千言看不見。柳千言看不見那位女士拿到了有史以來最高的支持率,柳千言看不見,那位女士是這個國家唯一的女總統。
柳千言看不見,當年全世界反對,那位女士依舊站在了天|朝的閱兵儀式上,為這個國家帶來的巨大的收益。柳千言看不見,他認為那個女士在作秀的宗教立場數次改變,為教徒謀求到多少的利益。
“不過也不怪你爺爺,大家都忘了啊,鮮花變成了石頭,刀刃紮在了我們的身上,所有人都忘了,你爺爺忘了也很正常。人都是健忘的,我其實也忘了,忘了那些人都是反複無常的。”
“我們變成了他們口中的惡龍,我們成了毀滅這個國家的存在,我們成了必須下臺的惡人。可是臨淵,你知道嗎,哪怕是現在,她在做的也是道歉,而不是在告訴所有人,她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她在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道歉。”
柳明旭看着柳臨淵,笑看着她,依舊溫柔,依舊沉穩,依舊沒有一絲怨恨,他告訴柳臨淵“這個國家的人,沒有資格評價她的對錯,至少這個國家的人沒資格。”
柳臨淵抽出兩根煙點燃,依舊遞了一根給他。如果是之前的她,她會反駁的。她會說那位女士巨額貪污,她會說那位女士欺騙國民,她會說那位女士是被彈劾,不是自願下臺,她會說很多東西,那些東西都證明,柳明旭的那些話裏,多少有點自欺欺人。
可是柳臨淵沒說,她只是陪着一個政治人物回顧他絢爛的過往。她成熟了,成熟的标志就是可以接受父輩的幼稚,柳明旭現在說的那些話,多少都有點幼稚,獨屬于成年人的幼稚。
政治是沒有對錯的,政治人物同樣沒有。那位女士确實曾經豁出身家性命為名請命,可她豁出去的那些也換來了有史以來最高的支持率。誰又能說,那不是一場政治秀呢。
柳臨淵不是政治小白了,這段時間各種新聞的轟炸,柳明旭被關的事情,這些東西加起來都足以讓她懂得一些東西。比如韓國是多黨派國家,黨派多到混亂的地步,比如那位女士上位時連黨內人士都不支持,純粹靠政治秀成功,以國民支持率上位。
那位女士上位的整個過程都可以出本選舉教科書,如何以民心動搖政局。可也是她給了那些手握選票的民衆的權利,告訴這些剛剛接觸政治事件不過十幾年的普通人,他們可以參與國家大事,這是她給出去的權利,她教會了他們,卻忘記了,人都貪心。
不管是哪個國家,不管大家承不承認,事實就是一旦選舉制度被公衆獲得,那麽就要承受,教育程度底下、容易被輿論煽動、容易被高位者控制、不是社會精英、沒有多少理智,更沒有所謂的大局觀的‘烏合之衆’掌握他們根本掌控不了的權利。
成長讓柳臨淵知道,這世界有很多無解的問題,沒有對錯,沒有正義,沒有公平。選舉制度就是如此,參加選舉的人,手握選票的人,都是如此。韓國到現在的國民識字率都沒有普及,卻普及了選舉制,這本身就是無解的。
首爾再怎麽是國際大都市,再怎麽容納國民總人口的五分之一,依舊還是有五分之四的人不在這個都市裏,甚至有五分之三的人不在任何都市裏。他們生活在鄉野,他們只操心一日三餐,他們不關心總統是誰,他們只知道媒體的報道。
報道裏出現的貪污數字是他們一輩子都未必能賺到一個零頭的,他們相信高位者一定沒有好人,他們更願意相信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的主播,他們更想相信大人物都是壞人,而壞人就要受到制裁。
可是他們手握可以決定這個國家掌權者的選票,他們拿到了能操縱國家的微小的機會。他們可以是載舟之水,自然也可以成為覆滅巨船的滔天巨浪,這是國家給他們的權利,為何不用。
對了,還有邪|教。柳臨淵真正被這個國家刷新三觀的,是這個國家的工業産值居然達不到宗教産值,多可笑。這是一個遍地都是奇怪教派的國家,連大學校園裏都能設置算命的攤位,首爾遍布這樣的攤位。
21世紀了,總統從基督教換到佛教,再從佛教換回來,居然能靠這個拉選票,柳臨淵看到這個消息都覺得可笑。而新聞把這個說成是那位女士獲得支持率的方法,更覺得可笑。
這麽可笑的事情就是能發生,就是有一個國家能把娛樂業當支柱産業,把宗教當命運的引導,把信教當人生的歸屬。把宗教做大到,整個國家都不能讓它倒的地步。現實遠比電影荒誕一萬倍。
柳臨淵陪了柳明旭一整個下午,聽一個成年人說幼稚的‘曾幾何時’,她現在能平靜的面對‘幼稚’了。更能平靜的面對所謂的屠龍少年,因為所有人都終究會變成龍的,至于惡不惡,那只能由自己評價。
那天之後,柳明旭突然像是打開了什麽奇怪的開關,說是要出國旅游,但那是不現實的,他雖然不是罪人,但也被限制出國。幹脆就帶着金秀雅開車出去玩全國自駕了,柳千言對此很不開心,因為他還在忙,柳明旭卻能到處玩。
忙碌的時候日子總是過的很快,剪輯送到配樂進行後置時,已經到2月了。此時各大頒獎禮都結束,今年的電影市場有點蛋疼,海外電影搶蛋糕搶的特別兇殘。一部小成本的鬼鄉算是意外之喜之外,按照柳千言的說法,今年壓根沒人專心拍電影。
之前因為不參加頒獎禮就不給獎項鬧的風風雨雨的大鐘,今年勉強算是回了一點血,卻還是被圈內吐槽。青龍勉強維持住了所謂的‘最公正頒獎禮’的位置,在頒獎禮之前還邀請柳千言被拒絕了,老爺子還不讓柳臨淵去,說是太丢臉。
二月三日,春節臨近,韓國檢察院放了一場有意思的煙花,成立獨立檢查組抵達青瓦臺,要求搜查青瓦臺請對方配合。青瓦臺直接拒絕,對方壓根沒有搜查的權利。
檢察院展示了一下騷操作,公開記者會,表示雖然我們沒有權利,但那是憲|法的問題,是法案出了錯誤,不是我們沒有權利。以及,檢查組是想要通過此次搜查,掌握那位女士受賄的物證的,青瓦臺這是在包庇政治犯罪。
這個國家完全獨立的兩個最高權力機構掐起來,算是給民衆送上特別的新年禮物。各方人馬再次把這個已經有點要冷卻的事件超熱,狂歡即将到來。
三天後,檢察院公開經過‘70天’調查的長達一百頁的報告,公布對“親信幹政”事件最終調查結果,此前已先後申請逮捕并起訴閨蜜、李在镕等關鍵人物。總統被指涉嫌收受賄賂、濫用職權(三項)和違反醫療法等共13項罪名。
當然了,這些指控得到對方的堅決否認,檢察院再次要求進入青瓦臺,這次依舊失敗。必須要說,這兩個部門掐架和那位女士的關系不是很大,至少那位女士不是主要原因。兩邊經常掐,兩方的大佬更是衆所周知的敵對關系。
韓國檢察院屬于獨立部門,至于這種沙雕操作是怎麽達到的,說起來就太長了。簡而言之,這個國家的公檢法不是同一個老板,彼此部門獨立,權利有很多重疊。這就導致一個問題,彼此為了得到更多的支持‘資金補助’時不時會掐一場。
都是從國會拿錢養小弟的,韓國經濟又在下滑,每年額度就那麽多,這家多一點,那家就少一點。彼此為了各自飯碗,掐架是常事。在媒體上公開說對方是沙雕也不是沒幹過,鬧的這麽兇殘也不過就是矛盾升級而已。
就說去年十月的時候,檢察院和青瓦臺就為能不能進門這件事雙方對峙了快七個多小事,那完全就是一場世紀大鬧劇。兩個政府部門擺齊車馬當街對峙,各自手上都有武器,弄得跟內戰要爆發了一樣,警察部門搖搖的圍觀,整條街都被封了,誰都不敢上前阻攔。
記者們在周圍圍的開心的要死,主要是國外的記者,還有不少出動了直升機去拍,就沒看過這麽沙雕的事情,韓國媒體集體失聲,太TM丢臉了。當天對峙的結果很難說是誰贏了,反正最後檢察院也沒進去,青瓦臺遞交了‘部分’資料給予對方,雙方結束快十個小時的對峙。
理論上來說,青瓦臺屬于韓國最高的權力機構,檢察院在它面前連個正經的小弟都算不上。可是檢察院別看地位底,權利很大。它是獨立的省察部門,上可抓總統,下可抓小偷,只要屬于案件都歸他們管轄。
這也是韓國不管是電影還是電視劇,很喜歡那檢察官當主角的原因。在民衆看來,檢察院就是為他們服務的,而青瓦臺是服務于高層的。兩方開戰,論支持率一定是檢察院贏。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挑釁青瓦臺了,此前李明博總統貪污就讓檢察院和青瓦臺撕了一場大的,當時青瓦臺也是不放人。但這也不是青瓦臺在各方組織下,第一次保護‘總統’了。
檢察院是握着‘法律’為武器要求入場,但青瓦臺握着‘憲|法’為準則拒絕他們進入,雙方立場都堅定的很。青瓦臺以“無負責人許可禁止對軍事機密相關場所進行搜查”為由拒絕檢方調查,律法上是站得住的,畢竟什麽東西扯上‘軍事機密’都很複雜,但是輿論站不住腳。
青瓦□□立的運行準則保護的不止是總統,更多是整個機構,一旦放檢察院入場,誰知道他們到底是想查總統,還是想查什麽。要知道總統是經常換屆的,青瓦臺可不是只服務于時不時換人的總統們。
在青瓦臺再次拒絕檢察院進門的當天,檢方再度成立特別調查本部,接棒解散的獨立檢查組,深挖總統的受賄嫌疑。意圖以輿論暴力撬開青瓦臺的大門,事情發展到現在,民衆還在關注總統,上位者們已經在争權了。
兩天後,韓國憲|法法院經過近3個小時的會議,宣布将于當地時間3月10日上午11時,對總統彈劾案進行最終宣判。隔天,總統彈劾案獲得通過,在位的女士徹底成為政治犧牲品,當天下午民衆舉行了盛大的慶祝儀式,滿街都是開香槟的人,仿佛今天是什麽歡慶的節日。
三月初,《深淵》所有後置結束,柳千言帶着柳臨淵開始準備今年的戛納,作為《深淵》的首戰時,20號的那天,在位的女士成為韓國第四位被檢察院下令批捕的總統。
在她入獄的隔天,柳臨淵見到說是去全國游的柳明旭。準确的說,那天柳臨淵見到了目前已經從執政黨變成在野黨的所有大佬,韓國政府現在正式進入無執政黨和總統的混亂階段。
而這幫人走了之後,柳臨淵從柳明旭那裏聽到了一個詭異的消息,那位女士想要放棄總統的‘刑事豁免權’。換句話說,她可能因為包括貪污在內的衆多違法行為入獄。
說到貪污,有一個很可笑的事情,檢察院給出的貪污數字是592億(約等于RMB3.58億左右),這個數字給出來,民衆覺得太誇張,但是柳臨淵真心覺得可笑,這點錢也算貪污,這個國家真的是沒救了。
這錢少嗎?得看是誰拿的。不管從什麽角度看,這絕對是筆可以被稱之為巨額的數字沒錯。可是一國總統貪污的這個數字叫大嗎?光柳臨淵知道的,當年和她家的競争對手有點關系,被雙|規的市長都不止這個數字,別說什麽總統了,韓國又不是個村子!
別以為韓國窮,一個國家就算再窮也不可能窮到這個地步,何況韓國經濟是在下滑,不是破産了。這個數字甚至沒有柳臨淵最後一次見到李文棟時,他給出的那個危險數字的一半都不到,這也能叫巨額貪污?開什麽玩笑!
再說一個更可笑的,不談總統的問題,只說普通人。一個正常的韓國國民,貪污這筆錢也只要判十年。李文棟被抓到好歹還是個終身監|禁呢。這相當于什麽概念?就是連律法修訂的人都不覺得這是筆大錢的概念。
在位的那位女士就是蠢到了極致,不止讓閨蜜幹政,還弄出什麽複活邪教儀式的騷操作,更不用說什麽召喚小鮮肉之類的蠢事,這些都是媒體報道的。
她如果真的想要貪污,也不止這點錢,輕輕松松翻兩倍都不止。這筆錢的計算方式也很有意思,包括但不限于珠寶首飾和一些名貴的衣服包包,搜查總統的衣櫃,多有趣。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意義,反正就是官方定性巨額貪污了,民衆也認為是巨額貪污了,那就沒有可辯解的餘地了。還是研究一下‘刑事豁免權’,柳明旭既然提出這件事,就代表他想救人。
可柳臨淵卻覺得,那位女士不是逼于無奈放棄這個權利,更不是柳明旭所說的,她對這個國家的國民失望了就放棄了這個權利。柳臨淵覺得那位女士是用不了,這件事是有先例的。
第一任讓檢察院名聲大噪獲得最高國民支持率的總統批捕事件,就曾經出過檢方以‘彈劾下臺的總統’不算任期內為由,強推總統入獄。當時整個國會高層都受到震動,一旦這條法案通過,那代表他們也可能倒黴。
可是檢察院就是靠正面剛,剛贏了大半個國會,那年檢察院從最高長官到下屬檢察長都被要求卸任,可是整個檢察院硬抗着就要這麽判,下臺無數人。最後依舊生推總統入獄,創造了韓國歷史上第一位被判入獄的總統。
這件事既然有先例,現在就還是能做的出來。要知道現在全國都在關注這件事,檢察總長是很有可能為了自身的支持率,再搞個大事件的。而此時那位女士與其讓別人用她刷聲望,還不如自請放棄權利,至少體面一點。
柳臨淵首次正面反對柳明旭所謂的那些‘為國為民’的東西,嚴肅的告訴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幼稚起來,相信人性本善的柳明旭,她也相信公道正義,相信他所信仰的東西。
“可是,惡龍之所以叫惡龍,不是因為龍傷害了誰,而是龍擁有那些普通人沒有的東西。嫉妒和不甘心讓龍變成了惡龍。屠龍少年當初得到的鮮花,是殺龍的匕首,也是自裁的兵刃。”
柳臨淵看着柳明旭“您救不了她,您甚至救不了自己。因為你們是不是惡龍不是你們說了算的,而是那些拿着鮮花,拿着石頭,拿着自以為正義之劍的那些民衆說了算的。”
“那位女士,就是惡龍,您成不了她的少年,您只能做到,不與惡龍為友。”
柳明旭傻了,呆呆的看着柳臨淵,看着這個成熟到他已經看不懂的女兒,緩緩的,極其緩慢的,像個被放空了所有氣的氣球,頹喪的坐回沙發裏。
柳臨淵看着這個中年男人,她知道,柳明旭身上的光,沒了。
當年那個屠龍少年,終于死于歡呼聲中。
一如,掙紮着長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