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記憶是個特別吊詭的東西, 那個學名叫海馬體的記憶儲存特殊器官時不時的會皮一下,彰顯它對主人的重要作用。聽話的時候多年前一件有趣的小事情都能記的非常清楚, 不聽話的時候, 多少人手上明明就拿着手機, 還滿世界的找手機在哪,宛若智障。
柳臨淵就是那個智障, 她其實早就應該想起來, 早在圈內叽叽喳喳的鬧着因為隔壁鄰居限制入場,導致整個圈子業務大面積下滑的時候就應該想起來。早在之前人傻錢多的狗大戶從漫天砸錢,到光速退場時就應該想起來。
還有很多就發生在她身邊,只要她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想起來不對勁的事情, 通通被她無視了。圈內在感受鄰居資本實力的時候她在苦逼的拍正義之戰,外國投資商是不會幹涉本國政治的, 人家是來賺錢的不是來搞事情的。
等年初消息靈通的大戶們紛紛退場,圈子裏剛剛感受到土豪溫暖的人再次面臨寒冬時, 柳臨淵恰好變成了土豪,壓根不在乎。而且她早前幾乎沒參加過什麽頂層圈子的聚會, 等她參加的時候這些消息已經所有人都知道,沒有什麽可聊的了,還是柳千言的電影更重要。
經歷了各種狗屁倒竈的事情, 所有的重心都在自己身上的柳臨淵壓根不在意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更別說她本來就不是什麽關心國家大事的人。普通市民對政治不敏感沒什麽, 可家裏有從政人員還對政治不敏感就是自作孽。
自作孽的柳臨淵經歷了人生中最荒謬的一天, 僅次于穿越重生那麽荒謬的事情。
10月25日淩晨六點半左右, 柳臨淵剛剛想起來最關鍵的一個記憶,被柳明旭送回家不到七個小時,通宵試圖撬開腦子,再想點什麽詳細的過程出來,就被突然沖進她家的文承賢給拖走。
柳臨淵第一次看到屬于文承賢的霸道,壓根不管她說什麽,連拖鞋都沒換,就被拖出門。幸好她回來也沒心思換睡衣,不然她就穿着睡衣出門了。一路上文承賢除了說了一句,李文棟重傷,什麽都沒說。
安靜了十幾分鐘的車程在柳臨淵想歪到,李文棟是不是因為手上的錢沒辦法退被打殘了的時候,發現車子不是在往重傷人員應該在的醫院,反倒是外城外開。文承賢大概是冷靜下來了,告訴了她,她完全聽不懂的事情。
李文棟被親爹抓住了,這次如果過不去就直接入獄。文承賢講了一堆前後不通邏輯混亂的話,柳臨淵懷疑他是不是嗑藥了。可是車子開了半個小時不到,他們經歷了電影裏才會出現的追車事件。
絕對沒有賽車手的技能卻硬充賽車手的文承賢差點把柳臨淵吓死,最後被九輛車在馬路上逼停,差點發生車禍,柳臨淵整個人都吓懵了。被人拉開車門拽下去的時候,要不是摔倒在地上太疼,她都覺得這是個夢!
電影裏追車自然是帥氣無雙,現實裏追車只能是吐到懷疑人生!柳臨淵下車就開始吐,壓根沒什麽東西的胃酸水都吐出來了,才真正的認識到,成尚敏女士是何等的兇殘,這麽玩差點把他們兩個都玩死!
李文棟那些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東西算什麽黑社會,這位大佬才是真正的黑社會,光天化日,好吧,就算是清晨敢直接用車隊封路的!一不小心就是連環車禍!大清早發瘋的文承賢看到媽媽腿都軟,柳臨淵要不是吐的難受的要死能動手揍他!
之後的事情更魔幻了,她被關起來了,軟禁更合适,被關在漢陽酒店的總統套間裏,獄友,不對是同時被軟禁的是文承賢。還有一個應該是律師的人,拿着韓國刑法的條例,逼着文承賢逐條被商業犯罪、金融犯罪,包庇、連坐、涉嫌藏匿等等律法。文承賢背的生無可戀,柳臨淵看的身心俱疲。
柳臨淵的手機沒被拿走,但是有手機和沒手機沒區別,這裏居然有信號屏蔽器!還是苦逼背法條的文承賢指着那個黑漆漆的盒子說,那東西是信號屏蔽器,柳臨淵都無語了,成尚敏折騰文承賢就算了,有她什麽事!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更讓人無語的是,柳臨淵有幸親身體驗了一把,如何在獨|裁的母親下求生的各種小技巧,堪比諜戰電影。比如想要聊天就得躲到洗手間裏,而且還得放着水裝鴛鴦浴。
必須要說,在文承賢發神經的說要跟她一起洗澡的時候,柳臨淵差點以為他瘋了,幸好默契還在,點頭答應了。不過那個律師小哥哥看他們的眼神很不對勁,柳臨淵也只能無視了。
感謝總統套的衛生間夠豪華,不止面積特別大,而且還有專門的梳妝躺椅,好歹有個地方坐,沒有坐在馬桶上聊天,雖然現在已經很奇怪了。柳臨淵在文承賢靠過來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的時候,讓他正常一點。
“我陪你鬧了一個早上了,現在還和你一起被關,你別自己電影看多了就把人家當傻子好嗎。”柳臨淵真心覺得文承賢能活的那麽傻逼,完全就是成尚敏慣的,真當生活是拍電影麽,還弄什麽間諜戰。
文承賢表示她根本就不懂自家後媽的兇殘“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一直沒朋友,因為我媽會把我朋友的祖宗三代都查清楚,稍有不順心對方就能被吓的四處逃竄,你以為你就安全?”
“你是不是傻,能被你媽吓走的根本不叫朋友,而且你媽盯你盯的那麽緊,半個小時不到就能用那麽長一條車隊堵你,你以為她不知道金妍秀?”柳臨淵讓他別做夢了。想點現實的,活的實在點!
“外面連什麽信號屏蔽器都有,你又知道這裏沒有監聽器?”柳臨淵看他驚悚的表情,直接給了他後腦勺一下,力圖打醒他“電影演的差不多了,有什麽話出去說。既然伯母沒有把我們分開關,那代表她壓根不在乎你跟我說什麽。”
還想要辯解的文承賢被渡過驚吓期徹底冷靜下來的柳臨淵拽出去,出去之後的柳臨淵一改之前乖巧安份的狀态,先要了杯藍山,點單要吃中式火鍋壓驚,再把文承賢往沙發上一推,對那個律師小哥說,別讓他複述了,直接讓他抄,抄個一百遍什麽都行了。
文承賢被她賣隊友的動作驚呆了,律師小哥卻很幹脆的應聲,讓屋裏的一個站崗的黑衣人去準備柳臨淵的那些東西。順便和柳臨淵說抱歉,今天是特殊情況,如果有造成她的困擾可以補償巴拉巴拉。
補償什麽的就算了,柳臨淵點單點的更詳細,她要四川火鍋,超麻超辣的那種,毛肚、鵝腸、豬腦、兔頭什麽的都要,要的都是韓國人不太常吃的東西。聽到豬腦和兔頭的時候文承賢眼睛都瞪圓了,說她太可怕了。
在一連串的火鍋套餐點菜中,文承賢也漸漸正常起來,還加菜要吃日式的壽喜鍋。要本土韓牛的肉片,配菜不要白菜,要水果蘿蔔和杏鮑菇,很多很多杏鮑菇,還要加一份烤肉,要後腿肉,烤起來香。
兩人點的那一堆吃的上來,蒸騰的食物的香氣能帶走所有的不安,什麽軟禁也變成只是換個地方吃飯了。除了四周站了一堆疑似監視的人,總體來說也沒什麽區別。
律師小哥站在監視的人中間,柳臨淵一邊下着火鍋,一邊讓文承賢把他知道的都說清楚,指着那個律師小哥說,正好有專業人士在,法律咨詢的費用都省了。關鍵是他們既然都被關在這裏了,成尚敏應該什麽都知道了,再躲躲藏藏的太弱智!
不管以前是怎麽樣的,反正這次被柳臨淵帶的一點緊張感都不剩的文承賢,也當看不見那幫監視的人,說起他早上接到了李文棟的電話。特別的是,李文棟的名字一出來,律師小哥讓黑西裝們都退出餐廳,只留他們三個,再讓文承賢繼續。
柳臨淵這個時候才知道,律師小哥不止是律師,也是成尚敏的特助之一,或者說是文承賢的助理,因為他的主要功能就是給文承賢收拾善後。所以之前他壓着文承賢背法條的行為才那麽熟練。
一堆人都推出去,更像平常約飯的飯桌上,文承賢終于能說清楚他其實也受到了不小驚吓的事情。長篇大論太長,可以直接簡化為,李文棟被抓了,柳明旭動的手,現在被關在首爾地檢等着他們。
“然後呢?”
“什麽然後?”
“。。。”
“。。。”
柳臨淵抿嘴讓自己不要罵人,這是在對方的地盤上,喝了口咖啡壓火,問細節。
“你怎麽知道的?”
“有人打電話給我的。”
“誰?”
“李文棟的哥哥。”
“你怎麽知道是他哥哥?”
“他說的啊。”
深呼吸告訴自己文承賢一直那麽蠢,不要和蠢貨計較的柳臨淵繼續。
“你打電話給我,是想要我幫忙?”
“只有你能幫忙。”
“那你知不知道我爸為什麽會抓人?”
“不知道。”
文承賢看柳臨淵要發火了,連忙解釋“不過我猜的到,應該和我們洗錢”話沒說完助理小哥咳嗽一聲,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金融事件,和金融事件相關。”
“金融事件?”柳臨淵愣了兩秒“這東西我爸早就知道了啊,他都會差我的賬戶,之前沒發作為什麽現在突然冒出來?”
同樣愣住的文承賢無辜的很“我怎麽知道,我們一共就打了兩分鐘不到的電話,之後我就去找你了。我們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麽,你打個電話給你爸,再這麽鬧下去,李文棟就進去了,再撈出來就沒那麽容易。”
助理小哥咳嗽了一聲,文承賢頓了一下,改口“我是說,現在還來得急,你只要”小哥又咳嗽了,文承賢繼續改口“和你父親溝通一下朋友的問題,就應該”咳嗽聲再起,文承賢火了“呀!你。。。”
吼到一半被柳臨淵丢過來的奶盒砸中,讓他閉嘴,問那個助理“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我想,我知道為什麽柳明旭先生會動手。”助理一句話吸引了柳臨淵的視線,下一句讓文承賢也看了過來“理事去處理了,動手抓人的是柳明旭先生,他不可能放人,得我們來。”
文承賢連忙問他“你們怎麽做?”
柳臨淵同時開口“為什麽抓人?”
助理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去外面客廳把那本律法重新拿進來,先給兩個法盲科普,剛才文承賢背的那一堆,就是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李文棟如果走正規司法程序,終身□□也不是沒可能,這還是因為韓國廢除了死刑。但是找個好律師,打到二十年也是可以的,具體要看庭審。
涉及法律的名詞太多也太雜,文承賢大半沒聽懂,幹脆直接問“你的意思是,正常撈人是撈不出來的?”
“可以這麽理解沒錯。”助理說“他現在只有兩條路,一條進去服刑,等總統特赦或者是在裏面減刑,運作的好的話,三五年就能出來。”
文承賢直接搖頭“另一條呢?”
“保外就醫,他現在已經是重傷,再嚴重一點就要按照人道主義的法條,送他出來,在然後出國,可是這就算是。。。”
“逃逸。”柳臨淵接上了助理沒說出口的話,文承賢驚叫“什麽?!”
柳臨淵讓文承賢閉嘴,望着助理“你們在坐的就是這一條。”看助理沒說話,知道默認了,問他“你說李文棟現在就是重傷,誰動的手?”
助理依舊不說話,只是看着柳臨淵,看的柳臨淵心底發毛,文承賢大叫“我不同意!逃逸他這輩子都回不來了!”就算他對法律了解有限,也知道逃逸的後果!
任由他叫的兩人都沒理他,文承賢暴躁的拍桌子,卻在柳臨淵開口的問題裏被吓的跌坐在椅子上。柳臨淵問那個關鍵問題就閉嘴的助理“是我父親動的手嗎?”
助理沒有直面回答,而是告訴她也告訴文承賢“是柳明旭先生找到的理事。”
柳臨淵沉默了,文承賢更是大氣都不敢出,這就話的意思不止是在說李文棟動手了。更深層的意思是,這件事兩家大人已經商量好了處理方法,沒有商量的餘地。李文棟廢了,他們只是被通知,李文棟廢了。
沉默了快兩分鐘的柳臨淵問助理有沒有煙,助理掏出煙盒遞給她,拿着打火機幫她點燃,文承賢愣愣的看着他們,一句‘你什麽時候抽煙’卡在嘴裏沒問出來,就聽到柳臨淵問助理,為什麽李文棟會被抓。
助理給了一個頗為有意思的答案出來。長輩們會監管小朋友的賬戶沒錯,可不會無聊到每一筆錢都去查來源,文承賢有自己的小金庫成尚敏是知道的,柳明旭當然也知道柳臨淵有小金庫,而且柳臨淵正義之戰賺了不少,這個很多人都知道。
李文棟這個人物也就是對柳臨淵他們是個人物,在柳明旭這樣的人眼裏什麽都不算,壓根就沒有太認真的關注過他。何況李文棟和他們來往的其實并不多,大部分的時候還是在瞎玩,也就是個狐朋狗友的檔次。
“當然,這是我的猜測,我這裏有您的詳細資料,但是李文棟的資料我拿到的是簡化版,職業是導演。”助理以文承賢舉例“理事連金妍秀小姐都不太關注,那位小姐只是玩伴,算不上是什麽重要人物。”
電視劇裏弄的什麽灰姑娘就砸個支票過去的戲碼,在成尚敏這裏壓根不成立。她自己對感情就不太在乎,更不會在乎文承賢有多少個姑娘,反倒是文承賢一直不談戀愛,她還會懷疑文承賢是不是性向有問題。
柳臨淵之前吓唬文承賢,成尚敏知道金妍秀說不定會拉她去沉江,那就是個玩笑。她的成長環境告訴她,男女關系鬧的再大都是小事。到最後該結婚結婚,該變情人的自動變情人,這東西男孩子有天然的優勢,不用擔心子宮的問題。
倒推回來,成尚敏連金妍秀都不在乎,怎麽可能去管什麽李文棟,一打李文棟加起來,都沒半個柳臨淵在成尚敏這裏重要。因為這麽多年,能讓文承賢不聽話到去拍什麽正義之戰的,就柳臨淵一個。更重要的是,不管是李文棟還是金妍秀都是擡擡手就能處理掉的人,但是柳臨淵這個‘禍害’處理不掉!
助理繼續說着為什麽柳明旭知道柳臨淵的賬戶,卻未必會對李文棟有什麽了解的‘猜測’,最後總結為“可能是最近出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柳明旭先生細查您身邊有什麽人,李文棟就這麽被挖出來了。”
對方的猜測有多少是正确的柳臨淵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絕對不是湊巧,很有可能是昨晚她對柳明旭說的話,才讓他翻查她身邊的人。李文棟是被她牽連的。
“我真蠢。”柳臨淵深吸一口煙,吐出煙霧時淡淡的咳嗽了兩聲,覺得自己蠢的無可救藥。她的那些回憶壓根什麽佐證都沒有,就這麽空口白話的說那些東西,柳明旭不查才有鬼!
可是,柳臨淵不後悔,再來一次,她依舊會說。
只是,柳臨淵确定了,原來她真的不是什麽好人。
即使是意外,朋友因為她出事的時候,她想到是這件事會不會對柳明旭有什麽影響。是在乎親情?或許吧。柳臨淵扪心自問,比起親情,她更在乎的,是柳明旭背後的東西。
不是好人的柳臨淵不說話了,傻白甜文承賢卻不能接受就這麽結束了,逃逸絕對不行!跟柳臨淵溝通順暢的助理,面對他就變成了無奈,試圖和他講道理,目前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柳明旭和成尚敏要是真的不管也不在乎兩個小朋友的想法,那文承賢就不是被抓,而是拘捕身亡!就是因為在乎,柳明旭和成尚敏放了一條生路。柳明旭掃除明面上的尾巴,成尚敏接手暗地裏的。
抓人的柳明旭是不可能放人的,李文棟逃逸所有的罪責都在他的身上,不管是柳臨淵還是文承賢都幹幹淨淨的抽身了,這是需要成尚敏插手的原因。就算以後李文棟的事情再牽扯出什麽,都和他們兩沒關系。
而柳臨淵之所以在這裏,就是成尚敏給文承賢的選擇,他自己選,是放李文棟這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發的炸|彈出來,一次炸傷兩個人,還是讓李文棟直接出國,不止是他,也能保住柳臨淵。
朋友之間二選一的戲碼文承賢選不出來,助理出去讓他好好想想,出門前和柳臨淵對視了一眼,互相都知道這是成尚敏挖的坑。坑挖的很大,一次要埋兩個人,不止是李文棟,也是想把柳臨淵提出文承賢的朋友圈。
因為柳臨淵在這種二選一中間一定選自己,只要她選了自己,那作為‘弱者’的李文棟會在她和文承賢中間創造一條裂紋,随時都會撕裂所謂的友誼。柳臨淵能在李文棟和自己之間選自己,那某一天,當相似的選擇出現時,柳臨淵和文承賢,她依舊會選自己。
不管是中式的四川火鍋,還是日式的壽喜燒,包括烤肉的烤盤,都是用的一次性瓦斯爐,食物的香氣始終在兩人周圍纏繞,文承賢卻在柳臨淵漫長的沉默中,覺得那味道惡心透了。
柳臨淵讓他在爆發前想清楚“桌子太沉你掀不動,鍋太燙小心燙傷。以及,二選一我肯定是選自己活,可是文承賢,你會為了朋友去死嗎?”伸手制止怒火上頭的文承賢“不止是你,還會牽扯家裏,我父親也會被牽扯,你确定你真的能為朋友做到那一步?”
“至少我願意去試!我願意去找你!我願意做點什麽!”文承賢抄起筷子就砸了過去“我願意做那麽多事,你卻什麽都不做!”
坐在原地沒動的柳臨淵也沒有被筷子砸到,其中一根貼着她的臉頰帶着風聲掉到了地上。可沒有被砸到的她卻覺得很疼,疼的她看着文承賢笑,笑着告訴他“長大就是變成我們自己都厭惡的大人啊。”
文承賢定定的看着她,罵了一句髒話摔門走人。可惜的是,門摔了,超大一聲,人卻走不了,他們還被關着呢。
一個在餐廳慢慢吃飯,一個在外間瘋狂的砸東西,碎裂的器皿叮當作響,柳臨淵當配樂吃的也挺開心的。牛肉順滑,肉汁飽滿,又麻又辣爽的人毛孔都張開了。老話說得好,天大的事情,只要還能吃得下去,就不是大事。
不足以讓柳臨淵放棄美味的大事處理的結果在八點半得到消息,李文棟出國了。柳臨淵以為她能走了,沒想到還是出不去。也沒太在意,去洗澡睡覺了,她一個晚上都沒睡,吃飽了自然會困啊。
等她再次醒來是下午五點,叫醒她的是文承賢,驚慌又不安的文承賢,他的那些脾氣現在都沒了,而是把手機遞給她,讓她看那位女士的公開道歉。傻白甜笨拙的搜刮腦細胞想要安慰她。
一會兒說,這搞不好是好事,因為那位女士會這麽坐,代表當局內部妥協了。一會兒又說,這種事情其實是黨內鬥争,女士被放棄了。只要是黨內鬥争都出不了什麽大事。
文承賢說了一堆,柳臨淵沒什麽反應,沒有生氣也沒有做什麽,只是确定自己可以走之後,讓人送她去見柳明旭。
晚六點,這個魔幻的一天以非常戲劇化的方式宣告結束,柳臨淵沒有見到柳明旭,官方說法是‘出差’,私下裏是什麽,柳臨淵不知道。但是柳千言給了她答案,柳明旭進入黨內自審程序。
先解釋一下何為黨內自審,簡單的說,就是一個組織內部出了問題,內部人員申請自查,某種程度上和自首差不多。屬于自斷一臂報名的做法,申請審查的人自動脫離當前職位,但是黨內需要保護自請審查的人,總要給有勇氣的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不是嗎。
而柳明旭自我審查的理由,就是李文棟。
這樣看着好像不太明白,至少柳臨淵沒聽懂,柳千言給這幾天才勉強多了點政治常識的柳臨淵,科普這絕對是件好事。因為黨內自我審核是不會對外公開的,更不會關在普通監獄裏,說不定都不會關。
因為柳明旭是自首請求黨內開啓審查,現在那位女士的事情還在鬧着,誰都不想國家再出高級官員的醜聞,即使是和執政黨對着幹的在野黨也不想。國家的醜聞已經夠多了,民衆對政府的信任跌到谷底對誰都不是好事。
柳千言絮絮叨叨的那一堆,只想告訴柳臨淵,她做的很好,她保護了柳明旭。柳明旭沒有出任何問題,不要想太多,絕對不會出事。
10月29日,三萬多人的游|行隊伍,對這個只有五千萬人的國家來說,幾乎可以稱之為暴動了。
這一晚柳千言讓柳臨淵親自執導金妍秀飾演的角色死亡的那一場戲,柳千言最近把很多事情都壓在柳臨淵的身上,手上放出去的權利越來越大,幾乎到了柳臨淵可以被稱之為導演的地步。
如同今晚一樣,這個團隊就在柳臨淵的手裏了,過不過她說了算,柳千言壓根就沒有出現在片場。團隊裏有些閑言碎語出來,被河證宇他們聯手壓下去了,柳臨淵根本就沒聽到。
25號到現在,四天,柳臨淵睡了不到十個小時,整個人都泡在片場裏,完全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麽,也不管柳千言到底為什麽連作品都顧不上,一直往外跑。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專心拍好《深淵》,其他的都跟她沒關系。
金妍秀意外的做的很好,可能是角色的共性太多,也可能是她的演技真的有了點起色,鏡頭拍的很順利。順利到全場提前收工,柳臨淵獨自坐在監控室,一遍一遍的看着那個一條過的鏡頭。
那個擋在姜東元身前用最後一口氣告訴他,因為你,我變的更好的姑娘,像是頭頂上懸挂着的刀終于掉了下來,劈開柳臨淵的所有外殼。把那些呗稱之為成長的東西都劈碎。
睡眠不足的大腦湧現出無數的回憶,每個人都有他們的角色,每個人都有他們要說的話,所有人都能對她發表看法,所有人都說,長大長大。可是她望着鏡頭裏的那個姑娘,她發現她一點都不喜歡長大。
柳臨淵終于明白當初看《深淵》的時候為什麽覺得劇本很奇怪,因為這是柳千言寫給她的本子,專門寫給她的。所有人都是她的一部分,所有那些角色掙紮着改變的東西,都是柳千言想要告訴她的。
不要為了所謂的正義,所謂的公理,所謂的正确,哪怕是所謂的自己妥協。妥協是永遠沒用結果的,不管是因為什麽,只要在前行的路上忘記了最初的自己,那所做的妥協都是沒意義的。
金妍秀的死是最沒意義的一件事,因為她的那句‘變的更好’是一句謊話。她沒有變的更好,從來沒有。她只是變成了別人眼中的更好。可是她忘記了,最初的那個即使有點糟糕卻活的很開心的姑娘。
11月4日,在位的女士發表電視直播講話,就好友“幕後幹政”事件再次表達立場。她表示,如果國民要求的話,為查明真相,将誠實配合檢方調查。
同天,柳千言告訴柳臨淵,柳明旭不會出事了,至少暫時不會。因為現在的執政黨會保護他,他倒下去,變成罪人,那在野黨就可以攻擊,在位的女士就抗不住外界了。
柳明旭現在需要選擇,他可以洗清身上的污點站在公衆面前,作為政績卓越的高級長官給民衆信心。也可以徹底退後,不在接手此事,同時可能面臨真正的牢獄之災。
11月12日,首爾超過1500個市民團體于下午4點舉行第三輪燭光集會,要求總統下臺對“親信幹政門”事件負責。
11月17日,《深淵》這部在萬衆期待下開拍的作品,低調的殺青,連殺青宴都沒有舉行。整個國家随便一件小事都可能受到憤怒的民衆攻擊,此時還是低調做人的好。
11月25日,時隔一個月再見到父親的柳臨淵,看到了比想象要好的多的父親,沒有胡子拉碴也沒有衣衫褴褛,西裝依舊筆挺,人也依舊健朗,看着好像還胖了一點,臉有點圓。
他們見面的地方很有意思,中央地檢的審查室。柳臨淵對柳明旭開玩笑說,她見他一面都需要安檢。柳明旭則是笑着說,因為他現在是重要人物。一切如電影監控室的場面讓柳臨淵滿臉都是好奇,柳明旭就一點點給她說,監控器是真的,雙面玻璃是真的,玻璃後有人也是真的。
父女兩說的都是這些沒什麽營養的小事,說的話自然也沒什麽重點,什麽柳明旭胖了,柳臨淵瘦了,有沒有好好吃飯,上次見面帶回去的那個盆栽長的好不好。
“盆栽長的很好,賣松樹給我的老板你還記的吧?”柳臨淵笑眯眯的看着柳明旭,告訴他“那個老板不幹了,我可惜了好久,可是他們家的店員說,這家店的老板經常換,但是都是賣一樣的東西,他反正誰是老板聽誰的就好了。”
柳明旭大笑“他們家老板是換的有點頻繁,有的時候我都弄不清楚了,那個店員換不了是真的很會打理,你學學人家要有一技之長知道嗎。”
“我本來就有一技之長,可會花錢了。”柳臨淵昂着頭傲嬌“花錢的本事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再次大笑的柳明旭說養不起她可怎麽辦,柳臨淵大手一揮,還有爺爺呢。
11月29日,女士第三次就“親信門”向民衆道歉稱,将包括縮短總統任期等自己的去留問題,交由國會決定。共同民主黨和國民之黨就彈劾草案達成協議。
同天,柳明旭和柳臨淵一起在中央地檢馬路斜對面的咖啡廳裏,等柳千言。進去已經兩個小時的柳千言,在晚上九點的時候安安穩穩的出來了。
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回家,柳明旭時隔多年再次進入父母的房子,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雞鴨魚肉都沒有的減肥餐。金秀雅更是第一次進入這棟房子,笑的比任何時候都開心。
吃完飯的祖孫三人到了卧室喝茶,柳千言十分不滿的抱怨,說是柳明旭這個小崽子就是故意的。當初他就說他要什麽刑事豁免權壓根沒用,現在看來,那東西根本不是給他的,他就是暫時保管一下。現在徹底沒了,太可惜。
柳明旭端着茶杯對父親笑道“那您以後要謹言慎行嗎?”
“滾,我想說什麽幹什麽要聽你的。”柳千言斜了他一眼,問柳臨淵“你難道要都聽他的嗎?”
柳臨淵笑道“我更喜歡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