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肖意安知道自己被困在了回憶之中, 從呱呱落地到長大成人,二十多年的記憶走馬觀花的播放着。
從他記事起就知道他的親人并不愛他,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足夠聽話的傀儡。
從小他就必須比同齡人更加優秀, 琴棋書畫樣樣都要精通,成績不能掉下年級第一,甚至連一舉一動都必須大方得體。
所謂的親人給予的枷鎖, 铐鎖得他喘不過氣, 日複一日,他早已經麻木了。
他一直以為家族裏的規矩就是如此,直到他十六歲那一年, 他才知道并不是的。從他出生起,他就是獻祭給那個所謂的大人的傀儡。
傀儡不需要思想, 只要足夠聽話, 而他也一直都是這麽做的。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看穿他僞裝的人,他那黑白的人生從此被染上了色彩。
“不想笑就不要笑, 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做, 除了你自己沒人能夠逼你。”
是啊,沒有人能夠将他逼成這樣, 一直逼迫着他的人, 不就是他自己嗎?
僞裝軟弱內心的厚殼被狠狠地敲碎, 傀儡開始有了思想,想要掙脫身上的枷鎖, 但那談何容易?
他知道的太多了, 無論是肖家還是那背後的人,都不可能讓他全身而退。
死亡就成了理所當然, 畢竟只有死人才不會說出秘密。
他死得并不光彩, 被他從小寵大的, 唯一看作了親人的妹妹下了安眠藥推下了海。
說來也是諷刺,最親近的那個人,反而成了殺死自己的劊子手。
他像個旁觀者一樣冷眼旁觀着,無悲也無喜。
當所有記憶看完,難以言狀的悲傷彌漫心頭。
他這一生,都是他人手裏操控着的提線木偶,直到死才算是擺脫。
這偌大的世界,好像哪兒都沒有他的容身之處。如果有得選擇,他寧願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人世間。
“別怕,我在。”
耳邊隐隐約約傳來一聲輕喚,溫柔而又堅定。
不,不對,還有一個人在等他,他并不是孤身一個人的。
他家霸總還在等着他醒來呢。
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暈倒,有沒有吓到霸總?大概是有的吧,畢竟霸總的話語裏都藏着幾分顯而易見的擔憂。
肖意安釋懷一笑,放縱自己陷入無邊的黑暗。
冬日清晨的陽光不算明媚,穿透玻璃窗洋洋灑灑的落在病房內的床上,将白色的床單被套照得發光。
空氣中有細小的光塵浮動,一陣風吹來,窗簾鼓動,卷起鱗鱗星光。
“你昨天就說他很快就能醒,這都過去一夜了,你确定只是小小的感冒發熱?”
鶴步洲坐在病床旁邊,因為擔心肖意安的病情,一宿都沒有休息好。
醫生也是不解,“他的身體狀況很好,就是有些受了刺激風寒入體,加上思慮過重才導致的昏迷。按理來說用了藥休息一下就能醒來。”
“或許我們再觀察一早上看看?”
醫生如此提議着。
鶴步洲捏了捏眉心,點了點頭,心裏想的卻是今天中午之前要是人還沒醒,他就把浮離叫過來看看。
肖意安意識回歸的時候,聽到的便是這番對話,他想自己要是再不睜眼,霸總大概要急壞了。
病床上的人睫羽輕顫,一直盯着他的鶴步洲瞬間察覺,握着他右手的五指驟然收緊,又因害怕弄疼他而瞬間放松。
剛醒來的人似乎還有些迷糊,沒有焦距的瞳孔緩緩轉動,定定的落在逆着光的人臉上。
眼前的人似乎一夜沒有睡好,眼底的血絲讓他稍顯疲憊,目光卻一如既往地堅定。淩厲冷肅的眉峰染上了名為擔憂的愁緒,在見他醒來那一刻才稍稍淡去幾分。
抿緊的唇線緩和了些許,“你醒了?”他手掌落在肖意安的額頭上,感受了下溫度,“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明明看起來很冷漠的一個人,所作所為卻暖心得讓人眼睛幹澀。
肖意安不答,就這麽死死的盯着他,半晌才蠕了蠕嘴唇,“我沒事,別擔心。”
一夜的夢魇讓他身心疲憊,嗓子也啞得不像話。他想讓鶴步洲放寬心,反手握着他的手掌輕輕收攏。
鶴步洲一怔,似乎沒想過他會這麽做。在他回過神來之前,身體的下意識反應已經先一步越過大腦的指令,将主動權重新掌控,将那只冰涼的手緊緊的握在了手心裏。
如獲世間至寶,攥緊了就不想再松手。
肖意安感受着手心傳來的灼熱溫度,鼻尖酸澀。他有很多話想跟鶴步洲說,想告訴他自己已經全都想起來了,也想問問他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但因為一天一夜滴水未沾,讓他的喉嚨幹澀得像是被暴曬得皲裂的旱地,張着嘴半晌都沒能說全一句話來。
鶴步洲微微蹙眉,讓他先不要說話好好躺着,在松開肖意安的手是動作頓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起身拿着床櫃上的水壺出去接熱水去了。
肖意安眼巴巴的看着他出了門,突然就忍不住傻樂了起來。
這麽好的霸總,原來心裏的那個白月光一直都是他呀 。虧得他之前還為了能上位絞盡腦汁,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嗯哼!”
從頭到尾都被忽略掉的醫生握拳輕咳了一聲,以示自己的存在。
肖意安嘴角的傻笑僵住,猛的扭頭看向聲音的來源,然後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沒有發現病房裏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耳垂和脖子騰地燒了個紅透,肖意安擡起手,手臂橫在眼前。
犯花癡被人當場抓獲,丢人!
社死之餘,心底又不住的慶幸,幸好不是被霸總抓獲的,不然他能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再也不出來了。
醫生若無其事的走上前來,他并沒有急着說話,而是低頭翻起了病例本來。
等肖意安差不多平複了情緒以後,他擡起頭來,态度溫和的說:“既然小少爺已經醒來了,那麽我們先來做一下常規的身體檢查吧。”
肖意安愣愣的點頭,“啊……好。”
恰好這時去打熱水的鶴步洲走了進來,他看了房內兩人一眼,“要檢查?”
醫生點頭嗯了一聲:“是的二少爺,如果沒什麽大礙了的話,這位小少爺就可以出院了。”
鶴步洲抿了抿唇,道:“檢查不急,先等一下。”
醫生有些訝異,但視線撇到他手裏的水壺後就沒說什麽,往後退了一步讓出了空間。
鶴步洲提着水壺走了過去,肖意安的視線就跟着他滴溜溜的轉。
他看着鶴步洲将水壺放回床櫃上,倒了一杯水後又坐回了病床邊上。
“先坐起來喝水。”
肖意安聞言就撐着身體想要起來,但有雙手比他動作更快。
結實有力的雙手環着他的後腰和肩膀,輕輕松松的将他扶着坐了起來,讓他靠在床頭之前,細心的墊好了枕頭。
做完了這些,鶴步洲伸手拿過水壺旁邊的水杯,溫度恰好不算燙手。
他将水杯遞到肖意安嘴邊,“喝吧,不燙了。”
眼前的水杯袅袅升騰的白霧,玻璃杯壁上蒸起細密的霧珠,凝聚在一起後不堪重負墜落回水面,留下的痕跡很快又被新的霧珠覆蓋。
肖意安半垂着眼眸,想說他只是生了個病,并不是就生活不能自理了,但霸總明顯一副他不讓喂就不罷休的态度,只能無聲的勾起了嘴角。
還能拒絕還是怎樣呢?能被人無條件的寵着,可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作者有話說:
今天我支棱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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