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宴會上有人出事暈倒, 肖家人不可能視若無睹。鶴步洲前腳踏出肖家大門,肖靖後腳就跟了上來。
“鶴總。”
他叫住了鶴步洲,後者眉心微皺, 沒有因此停下步伐。
肖靖對此不置可否,但依舊将要說的話說完,仿佛只是在完成一個任務。
“爺爺身體不太硬朗, 家裏都是一直有家庭醫生留守着的。安安小姐突然暈倒, 現在送醫院遠沒有家裏的醫生來得快,鶴總不如随我一同到後院去。”
鶴步洲頭也沒回,“不必。謝謝。”
肖意安情況特殊, 他不可能讓他留在肖家,當然也沒打算将人帶醫院裏去。
雖然浮離保證過只要肖意安不離開他十米的距離, 就不會突然變回娃娃, 但去了醫院,醫生總要讓病人去檢查, 他不可能跟着一起進去。
他的态度很堅決, 肖靖也就不再強求,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但也沒馬上轉身離開, 顯然是要盡一下主人家的職責, 得把人安全送走。
鶴步洲并不在意他送不送,全付心思都落在了懷裏的人身上。肖意安像是陷入了夢魇, 眉頭緊鎖着小聲哼了一聲, 一直喊着冷,還不停地輕顫哆嗦。
司機從停車場開車過來需要幾分鐘, 鶴步洲心急也沒辦法。
他把人往懷裏摟緊了些, 讓自己的體溫多少能給他帶來些暖意。
司機比預想的時間來得快了一些, 大概是知道情況緊急。
鶴步洲抱着人不方便開車門,車子剛停穩,司機就迅速下車要給他開車門,但卻被另一個人捷足先登了。
鶴步洲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還是禮貌的道了謝。
肖靖笑了笑,“舉手之勞而已,況且安安小姐與我弟弟長得像小名也一樣,我總會忍不住關心一下。”
鶴步洲垂了眼眸,摸不清楚他是話裏別有深意,還是只是字面意思。
他并不關心肖靖到底想要表達什麽,客氣的點了點頭便抱着人上了車。
将肖意安放在後座上,腦袋枕着自己大腿,他才空出手來将車門關上。
肖靖還站在原處看着他們,眼尾微微上挑,嘴角的笑意不達眼底。那雙墨黑的眼眸閃着光,像是再說它什麽都看透了。
鶴步洲絲毫不怵,就算他猜到了肖意安的身份又如何?他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一個早已死了的人會死而複生,并且再次出現在肖家?
肖靖大概率還是沒能肯定,不過是借着送客的由頭來試探罷了。
鶴步洲沒有心情跟他虛與委蛇,簡單明了的說了兩句,便讓司機開了車。
車子緩緩駛出莊園,透過後視鏡,可以瞥見肖靖還未離開,正面無表情的盯着。
距離漸行漸遠,鶴步洲無從探知他那副神情所蘊含的深意,倒是更加肯定這肖家有問題。
“鶴總,是去市一醫院還是去中心醫院?”
前頭傳來司機詢問的聲音,鶴步洲沒有回應,而是垂眸看着枕在腿上的人。
肖意安此時狀态極其不好,柔軟的碎發被冷汗打濕黏在額頭上,整張小臉一點血色都沒有。
明明一直喊着冷,體溫卻高得吓人。
鶴步洲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他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被熟悉的氣息包圍帶來了些許安全感,喊冷的人安靜了下來,雙手無意識的攥緊了外套蜷縮了起來。
是十分沒有安全的睡姿,鶴步洲心疼的嘆口氣,溫熱的手掌在肖意安後背安慰般的輕撫。
“回老宅去。”
“啊?”
司機疑惑的側目,透過後視鏡看向後座的兩人。他向來只負責開車,肖意安也很少出門,他根本就不清楚肖意安在鶴步洲心目中地位,只以為是鶴步洲金屋藏嬌的一個小玩物。他心想哪怕再是個不值一提的小玩物,看起來病得那麽嚴重,自家老板卻不帶去醫院反而把人帶回家,這耽擱了治病不是害人嗎?
無需看司機的表情,鶴步洲也知道他在想什麽,但他沒有跟司機解釋,也沒必要。
安安的情況特殊,去醫院太容易出問題了。肖家有專業的家庭醫生,他們鶴家自然也有。比起醫院的醫生,家庭醫生更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按着我說的做就成了,其他的事少管。”
司機欲言又止,看着鏡子裏的肖意安滿眼愧疚。
他暗暗嘆口氣,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這份工作可不敢丢,只能對不起他了。
鶴步洲并未管司機怎麽想,拿出手機給家裏的家庭醫生打了電話,簡單的說明了一下肖意安的病症,讓他準備準備,自己馬上把人帶過去。
司機都沒能愧疚過兩秒,支着耳朵聽他打電話,一副「原來如此,看來是我誤會了」的神情,收回目光專心開車。
紅燈轉綠燈,車輛緩緩啓動,拐了個彎往鶴宅開去。
鶴家老宅在市郊區,前院是個上千畝的園林地,從前門到老宅門前,司機開得急都用了将近十分鐘。
鶴家的家庭醫生是個看去了只有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在車子挺穩的同時,便帶着護士推着擔架上前去接病患。
看着護士和醫生開了車門就要上手撈人,鶴步洲怕他們傷到肖意安,便擺手道:“我來吧。”
醫生和護士怔了一下,很快就識趣的讓開了車門的位置。
鶴步洲抱着人下了車,輕手輕腳的将他放到擔架上,起身抽離時,昏迷中的人似有所覺,緊緊的抓着他手腕不肯放。
鶴步洲沒舍得硬将手抽出來,最後只好随着擔架一起去了老宅後院的醫療室。
這一路走去倒也沒有不方便,只是在擔架進檢查室前犯了難。
醫生說:“病人具體情況如何我們還得先檢查一下,還請二少爺在外面耐心等待。”
說着話時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在交纏的兩只手上。
鶴步洲了然的嗯了一聲,心底雖有不願,但也知道不能耽擱看病。他狠了心抽手,結果非但沒能抽出來,反而引得肖意安受了驚,更加死死的扣緊了手腕。
“別走……別走……”
含糊的呢喃微微發着顫,仿佛受了傷找不到依偎的小獸,再冷血無情的人聽了都要心軟得一塌糊塗,更何況是将他寶貝成眼珠子的鶴步洲?
雖然心底舍不得,但病總要治。他彎腰俯下身,與肖意安額頭貼着額頭,另一只自由的手貼着他滾燙的臉頰輕輕摩挲,溫聲細語的哄着:“沒事的,別怕。你生病了,要好好配合醫生,我就在旁邊看着,不走。”
溫柔到溺人的話語安慰到了不安的人,手指緩緩卸了力道,鶴步洲便趁機抽出了手,然後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個安撫的吻。
等到肖意安徹底的放松陷入昏睡,他直起身對醫生示意可以了,後者迅速的跟着護士一起将人推了進去。
手術室的門開了又關上,鶴步洲擡起被握得發紅的手腕,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也不知道看起來那麽清瘦的一個人,怎麽生了病後力氣這般的大。
肖意安的病暫時無需擔憂了,這時他才抽出心思來琢磨關于肖家,關于肖意安的變化的事情來。
肖家并不像對外表現的那般看重肖意安,反而是冷漠到根本不在乎他的生死。
與其說肖意安是肖家最受寵愛的小少爺,倒不如說是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完美無缺、被無數人傾慕的肖小少爺的殼子。
至于殼子下的是誰,他們根本就不關心。
越是探究,鶴步洲就越心疼肖意安。回想第一次見到肖意安時,明明嘴角眼底都蘊滿如沐春風的笑意,卻總給人一種很壓抑悲傷的感覺。
他并不開心。這是鶴步洲對那個人人都道恍若谪仙的肖意安的第一印象。
如此矛盾又有叫他一眼看透,很難不讓自己對他多了幾分關注。
而那時候的肖意安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己已經被他看穿,非但沒有感到恐慌害怕,反而像只終于找到同類的小獸一般小心翼翼的靠近,向他伸出了柔軟的爪子。
鶴步洲一直都以為像他這種天生冷漠的人,大約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會為誰心動的。但當那雙綴滿了星河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仿佛他就是全世界時,他分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逐漸失去了控制。
喜歡這種情緒,從此就生了根發了芽,但卻因為沒能得到灌溉而沒有茁壯成長。
曾經他害怕自己過于偏執的感情傷害到肖意安,刻意的不去關注關于他的一切,到頭來竟然沒能在他被害之前及時發現。
若是沒有恰好遇到浮離,若是這個世界沒有非科學的存在,那麽他是不是就永遠的失去了肖意安?
鶴步洲根本不敢想象,心裏一遍遍的慶幸。
他死死的盯着手術室緊閉的門,雙手用力攥緊。
既然肖家抛棄了肖意安,那麽接下來就由他來全權負責。
而那些傷害了肖意安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什麽事?”
那頭接通得很快,态度不算熱絡,甚至很冷漠。
“還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嗎?現在,該還了。”
鶴步洲半垂了眼眸,睫毛在頂燈的光線下投下一片陰影,卻遮不住眼底的冷厲狠戻。
作者有話說:
悄悄更一章,我努力下一更早一點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