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特産
邺嬰之晃晃悠悠地便到了密州安丘縣, 溫善的祖籍在此地, 而溫家的族人便聚居在溫家屯處。
這些年溫家有“宜春郡公”這樣的名人,又承蒙女皇的厚愛,在此給溫俞立了碑, 溫氏一族都與有榮焉,故而不少人都不敢招惹溫氏的族人。
權力和榮耀帶來的壞處自然也有。
溫善不曾踏足故土, 諸多家族事宜皆是靠溫袆回來處理,而溫袆一年也只回一趟, 故而溫氏的一些族人偶爾會借着“宜春郡公”的名義仗勢欺人。
邺嬰之知道這些事情後, 竟不覺得意外。畢竟一直都有宗正寺約束的宗親都生出不少腐敗,更別提這些普通人了。
她只略微可惜和溫善流着同一血脈的人中, 竟有這些蛀蟲,簡直是溫善的累贅。
為此她給溫善的書信中,措辭便有些怪罪的意思:“你若不好好約束他們,将來為他們所連累,那你也并不無辜。我不希望将來有一日你會因這些事而被責罵。”
溫善收到信也不生氣或是受挫, 畢竟給她來信的是小郡主,而此事若是通過官府告知, 那才是麻煩。
于是她告知了賀顧,賀顧再讓溫袆執着她的書信回一趟密州,務必要完善相關的族規, 約束族人。
溫家帶給家族的好處也不少了,他們只享受好處,卻不為溫氏一族而做出貢獻也實在是不妥。
故而賀顧要求族內的子弟必須讀書, 而且每年都有考核,不僅是學業,私德方面也有約束,若是考核不過則取消家族中對其的資助,嚴重者逐出家族。
從溫家屯離去後,邺嬰之又去體察了受災的地方,見官府已經有條不紊地進行了赈災事宜,也沒有官員貪墨,她便帶着一些從密州買的特産準備送給賀顧。
趙鈴問她何以不帶給溫善,她道:“她長這麽大也未曾踏足密州,想必口味并不相同,而郡夫人怎麽說也曾在此生活了多年,對家鄉也當有些念想才是。”
“那溫丞怕是得難過了。小郡主上回因溫氏族人之事訓了溫丞,最好還是給些甜頭,否則溫丞會一直難過下去的。”阿元道。
邺嬰之猶豫了一下,又道:“那你們快些去置辦多一些,密州産的麥、面、棗……都要!”
趙鈴和阿元相視一笑,別看她們小郡主嘴硬,可是都出來這麽久了,對洛陽的人和物都十分思念,她又怎會忘了給溫善帶特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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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嬰之出門游歷已經有三個月,從初秋到如今寒冬,她剛體察了受旱災的地方,又聽聞有受雪災的地方,于是便折道前去。這一來便又在山東等地耽擱了一個月,後在年關前踏上返回洛陽的歸程。
比邺嬰之更早回到洛陽的皇族子弟大有人在,也有像邺純之這等肩負重任,未曾能回來的。
而邺嬰之恰巧是趕在邺雨回來後的半個月回到洛陽,為此邺雨特別邀她前去聊天,問她為何回得這麽晚。
邺嬰之自然暫時無暇應付她,在面見女皇,再告知山東某地的雪災情況和邺都大名監的事情後,她才算是有幾日清閑。
而忙完之後,她打聽到溫善這個休沐日要輪值,于是幹脆帶着特産到了司農寺去。
即使在休沐日,司農寺內似乎也還有許多人,司農少卿陳适、司農丞楊傑等人都在辦公,故而她一來便引起了注意。
邺嬰之還沒遇到溫善,倒是先遇到了陳适。
“臣聽聞郡主剛從密州回來,可是面見過聖上了,怎的有空過來司農寺?”陳适問道。
“剛剛從宮中出來,順道來看一看陳少卿和溫丞及司農寺的同僚們。”邺嬰之道。
陳适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對邺嬰之的反應很是詫異,畢竟邺嬰之以前是什麽德行,他們這些朝臣可是也有所耳聞的。可不曾想今日再得見她,她說話都如此動聽了。
陳适自然不會當真認為邺嬰之是來看他和司農寺別的官吏的,不過她這麽說不至于讓溫善顯得太突出,也不會得罪他,可見她這些年的成長确實不小。
邺嬰之将一些從密州帶回來的特産分給陳适以及當值的官吏們,而給溫善的那部分她早就預留了下來。
這也是在她置辦特産時想到的,她若是回洛陽,必然不可能只給溫善和賀顧帶特産,故而她又準備了許多。除了許王府的外,女皇、太上皇以及教導她讀書的學士和國子監的教授們,都備了一些,并不豐厚,可這份心意足以令人對她的感官好了不少。
“這是密州的麥米?”陳适看着袋中有些舊和夾雜着細沙的陳年麥米,心中一動,問道。
“正是,因密州受旱災影響,減産三成,一時之間各處的麥價都有所上漲。好在官府處理及時,這麥價又平了下來。這麥是我從百姓手中買的。”
邺嬰之的話透露了諸多信息,其中之一便是官府平籴所用,從常平倉中賣出來的麥米。這常平倉便是在豐年時買進麥或米等,災年時為平穩物價才出售的,所以麥米有些年頭不奇怪,可裏面含着這麽多細沙,便值得深思了。
陳适沒想到自己還沒邺嬰之批評了一道,他不由得苦笑,心中卻又高看了她一眼。
“這是司農寺失職呀!”陳适感慨。
邺嬰之向他行禮,道:“我只是将游歷所見分享于陳少卿,并無他意。”
陳适笑了笑,道:“聖上令郡主游歷,正是要檢驗百官的政績呀!”
陳适和她談完了話,才讓人去找溫善來。
溫善匆匆行至便廳外又放慢了腳步,見到端坐在廳堂上的邺嬰之,便規矩地行了一禮。
趙鈴和阿元識相地到門外候着,邺嬰之這時才高興地蹦到溫善的面前,笑容十分燦爛:“意外嗎?”
溫善眉目舒展,不由得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輕聲道:“意外,又驚喜。”
邺嬰之道:“還有更驚喜的呢!你附耳過來。”
溫善湊過去,邺嬰之便在她的臉頰上一吻,道:“我給你帶了密州的特産。”
溫善摸了摸臉蛋,笑道:“平籴的米嗎?”
“我怎會給你帶那種東西!”邺嬰之嘟嘴,“我稍後讓人擱你的馬上,回去後你再打開來看!如今你只能看我!”
也不知是誰一直都生着氣也不肯理人。不過溫善這些話可不會這麽不識相地說出來。她捧着小郡主的臉,注視着,眼中柔情不減半分。
小郡主先紅了臉蛋,道:“你做甚這麽看着我?”
“不是嬰之所求嗎?”
“我沒讓你這麽看着我!”小郡主氣惱,這将近半年不見,溫善怎麽這麽不解風情!
溫善想了想,又瞥了外頭一眼,見四下無人能窺視這兒的情況,才低頭噙住小郡主的嘴唇。
一番糾纏,小郡主氣喘籲籲。溫善舔了舔唇,笑問:“可是這樣?”
小郡主抱着她哼哼唧唧了會兒,才道:“算你開竅了。”
這兒畢竟是司農寺,倆人也不好溫存太久,于是匆匆見了一面後,邺嬰之便離去了。
溫善見她平安歸來,而且似乎成熟了不少,心中欣慰又感慨。
她回判事院時遇到了陳适,陳适便問她:“與郡主談完話了?”
“是,下官這便回去。”
“不必着急,我也沒有怪罪你之意。”陳适擺了擺手,他看着陰沉沉的天,覺得這雪怕是又得下起來了。
“你來司農寺兩年了吧?”
溫善想了想,道:“下官是更始六年春到的司農寺述職,過了年關,便兩年了。”
陳适颔首:“你雖是女郎,不過這兩年來你表現出了不亞于男子的聰慧和能力,若無意外,不出一年,你也是時候離開司農寺了。”
溫善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作答。想了想,她選擇閉口不答。
陳适是在告訴她,她這兩年在司農寺做得不錯,故而快則不出一年,慢則一年,她便有機會升官。
多少人一直卡在六品的門檻處無法往前踏出一步。溫善一直追求的都只是問心無愧,她也沒有多大的野心。但是正因她事事都做到問心無愧,故而她在陳适和女皇等人的眼中是做得不錯的。
而從司農寺出去的官員一般都會往地方走,只有經過地方的磨練後,将來回到朝廷,仕途才會更順利。
陳适的話無疑是告訴她,她不再局限于三年的資歷,興許在這一年內會到地方去,至于到哪個地方,卻暫時不必知道。
溫善心想,能到地方去也好,正好能讓她推廣農桑之事。不過,唯一讓她牽挂和不舍的大抵是賀顧和小郡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