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密謀策劃 聽過誰也會起風疹來着?……
暴雪封了密道出口, 舒池朗、雲執、元郎只得同舞團一起等待,因宋清塵在北祁堂是傳聞中的“五當家”,他昨日夜裏娶了“胡姬”, 舒池朗一幹人因是那“胡姬”的兄弟, 被北祁堂的管家安置在了客房裏,一應待遇都高了不少。
過了晌午, 五當家宋清塵才攜了他“夫人”李玄玄來到舒池朗三人所在的石屋。
舒池朗見宋清塵緊緊拉着李玄玄手, 就明白了七分,笑道:“恭喜五當家啊,抱得美人歸。”
宋清塵見元郎四下查看,合了門,才張嘴:“舒大公子,你是腦子不好使麽!我派人發了多少日的《道德經》?就這晚宴我都辦了三場了!再等不來你,我就只得殺出去了!”
舒池朗上去朝着他胸前就是一拳,“诶!你還好意思說!我日日頂着雪, 四處奔走!誰知道你發《道德經》什麽意思啊!你不知道我這些日子多惆悵!我使了多少錢, 才在這荒涼的地界,買快馬信使去給江秋白和你舅父求救!銀錢也就罷了,我不在意!可你知道我這心情嘛?啊,你說說!我何曾如此提心吊膽過!生怕你有個三長兩短, 你看看我蹉跎的!”
宋清塵看着舒池朗,兩人一通抱怨, 而後哈哈大笑。
李玄玄白了他一眼,“你還笑得出來。你不知道我們到敦煌這些天, 沒一日過過好日子。”
宋清塵眼中瞬間溫柔,拉李玄玄坐在身邊,“夫人說的是, 阿蒙再不敢了。”
舒池朗撇撇嘴,“元郎和雲執還小,你們新婚燕爾,可否注意一下?”
宋清塵笑而不語,他從袖籠中拿出一張絹布,畫着北祁堂的地圖和密道圖,上面墨痕才幹,“都過來,聊正事。”
宋清塵将他當初從鄯州一路追查糧草來了敦煌,入了敦煌之後,如何深入北祁山寨的種種因緣際會和發現,與大家講了一遍。
這北祁堂的大當家是個突厥人,其實就是突厥歸順大唐那一支,當年以質子身份去過長安的巴彥。
宋清塵當初以奴仆的身份混入了北祁堂,還可偶爾借着辦差的借口,出去傳送消息。而後從他偶然設計,救了巴彥一命,成了北祁堂的五當家之後,反倒被困住了手腳,三當家和四當家對他都十分猜忌,他只好謹慎行事。
借着巴彥和二當家出山辦事,是他等衆人進來北祁堂,裏應外合的最好時間,只好撞運氣,一月辦了三場舞宴,就等舒池朗一行人來此。
“若是我一人,實在不行就殺出去逃跑,都好說。主要是,我在這裏遇到了白野望和裴琳芝。我總不能見他們入了虎口,撇下他們而去。”
李玄玄詫異,“此前聽池朗說,你最後傳出去的消息,就是遇到了琳芝他們,可是,白野望不是流放了麽?怎麽會在此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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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塵說道:“當初白野望受他父親,那樁科考舞弊案的連累,被流放碛西,當初裴琳芝就跟了過來。後來趕上二十五皇子命喪逍遙觀,聖上不是借由其他事情大赦天下麽。因他父親白謄已死在流放路上了,有之前的官員就上書求了情,是以白野望也在大赦名單裏。流放之行免了,只是以後不可入朝為官,一世白衣,也不得踏入長安半步。我也是入了北祁堂,偶然的情況下遇到了他,才知曉他們二人誤入此處的事情。”
裴琳芝重情重義,一路遠遠的跟着白野望流放,直到聖上大赦天下,恢複了自由身的兩人眼見就成眷屬,可卻在此刻出了岔子。
當年意氣風發的鹹陽少年白野望,一路流放,害了病,因長期沒能就醫,越拖越嚴重,好在大赦令到,裴琳芝忙帶着他去瞧大夫。這病是日積月累來的,自然也要慢慢的治療,兩人便在挨着醫館的客棧住下,三天兩頭往醫館看病。
只是不巧,這醫館就是北祁堂通往敦煌城裏的密道出口所在。兩人不小心撞見了這個機密。好在兩人随機應變,且那醫館的大夫是個慈悲之人,不忍多造業障,就同北祁堂的人尋了由頭,說這二人是流放犯,本就對唐朝廷有恨,且一人能武,一人識得茶道,不如留下,入得北祁堂辦事。
本來白野望是習武之人,帶着裴琳芝,以一敵十不在話下,可因白野望這病生的實在奇特,總覺乏力,将養了許久,也不見起色。兩人只好就此停下,待養好病再想其他方法離去。也因這個原因,宋清塵帶不走他們,才急着盼望舒池朗帶人援助。
李玄玄忙問:“元郎,今日我們行程有變,可通知了江公子?”
元郎點頭,“我一早就去那最高的雪松上,吹了羊骨笛。”
宋清塵疑惑,“此處群山圍繞,官府一直找不到入口,吹笛子能通知他們?且,我上午并聽到笛音啊?”
“那羊骨笛是特制的羌笛,吹出的聲音,同山中雪鷹的叫聲一樣。常人聽不出來。雖然江秋白不知曉入口在哪裏,可是知道定在此群山中,所以沿着整個山脈,各處都布了人,只要我們吹羊骨笛,他們就會明白。且山谷空曠,有回聲,聲音足以傳到山外。”
“那如何辨別是真的雪鷹,還是你們發出的?”
李玄玄說:“暗語。我們編了一套簡單的暗語,通過不同頻次、高低的鷹聲,來傳達簡單的意思。上午元郎吹得羊骨笛,應該是三長音加三短音,告訴他們暫時擱置,但是我們安全。”
宋清塵不禁佩服:“若夫人是個男子,參加科考,定在我之上。”
李玄玄總不能說這是密碼學,估計即便是解釋出來,旁人也未必明白,其實自己不是才華出衆,只是略知皮毛,只好不再解釋。且她眼下已認定宋清塵是她此生摯愛,想将前塵過往,當做一場夢,從此抹掉。只好說:“我從前……奇門遁甲、軍事兵法、江湖恩怨的雜書,什麽都涉獵一些,知道一點點而已。”她忙轉移話題,“是不是雪停了之後,我們就可以走?”
宋清塵搖頭,“揚州逍遙觀那把火就是王甫一燒的,還不慎将自己燒死了。擺在明面上的,這糧草魚符案與十皇子脫不了幹系。可既然我們還能出現在這裏,就說明,即便十皇子自己說這事是他幹的,也沒用,因為我們沒有證據。”
“你要等巴彥回來?”
“是,一來,還有兩萬石糧食沒有找到,二來巴彥的定有往來書信或賬簿,我們總得拿到些東西才行。”
“我們在鄯州遇到散戶的米糧商販,賣桃花米,其實那米就是當日你在逍遙觀拿回的那種,微微生了些曲而泛紅的米。想來他們此前一直謹慎,沒有動過那米,近來覺得五年都過去了,可以散出來了。”
“你們有什麽線索?”
李玄玄解釋道:“米商的老友,是個突厥人,是給巴彥跑腿的。且巴彥從未去過揚州,他們聽聞的那個巴彥是假的,真的巴彥在去年九十月的時候,正迎娶第十八房妾室。”
宋清塵看了一眼舒池朗,“那我們的猜測就沒錯,這幕後之人,借由巴彥截了糧草,簡王當年遇到的突厥流兵,也許不是湊巧,是有人謀劃的。”
李玄玄看着他,似在尋求答案,“阿蒙,你不覺得奇怪麽?”
果然,宋清塵總能明白她想說什麽,“嗯,奇怪。好似有人在揚州時,特地将巴彥這個關鍵人物,告訴我們。可又好似,不想全告訴我們,只透露了一點點,指出了一個方向。”
“巴彥不是還有兩日才回,我們先摸清這裏的地形吧。”
宋清塵已将北祁堂的各處石室和密道畫在地圖上,一一同在座的人講解。這密道在數百年前曾是沙漠地區儲水的地溝,久而久之逐漸被棄用。衆人皆是感慨,敦煌之下居然有個石城,石城之內居然縱橫遍布了許多密道,最是可怕,居然有一條密道,通向城內。
“通往城內只有這一條密道?”
“嗯,據我所知,就一條。多了風險也大。不過狡兔三窟,會不會有別的密道,專門只給巴彥逃生用的,即便我是五當家,目前也不知曉。”
衆人又将所了解的東西,一一展開,另作籌謀。
李玄玄想着與裴琳芝已近兩年沒見,便同宋清塵、舒池朗一道,尋裴琳芝而去。
裴琳芝見到李玄玄時,已是晚上。她才從茶室裏退出來,就撞上了一行人。她似個小孩子,一下抱住了李玄玄脖子,開心了笑了許久。
李玄玄也笑着回應她,本以為她愛白野望是苦,一路跟着流放是難,畢竟她是裴祭酒家的掌上明珠,從小嬌生慣養,所遇不過詩書雅琴,卻不曾想,在這樣的環境裏,與人為奴,卻絲毫沒有幽怨和哀傷之情。出乎意料的,竟然比早先在辋川院見她時,還要活潑許多。
裴琳芝帶着他們去了自己住的地方,見了白野望。同樣,白野望的臉上并無流放之苦,較之從前,竟多了些淡定從容之色。
一行人寒暄過後,聊起天來。
“玄玄,你定是想不到。眼下我在這茶室還是頭等厲害的角色呢,多虧當年在辋川院,和你學了不少茶道,竟都用得上。我那時不懂,你堂堂一個公主,為何要在辋川院,學商賈之道,做起生意。也不懂,你那時說的,即便為女子,也應該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可眼下,我都明白了。雖然這裏比不得我在長安城裏的錦衣玉食,可白郎在,我就待的很安心。”
同樣的話,李玄玄也同李敏講過,可她知曉,她的四姐姐定沒有裴琳芝這樣的通透,将或者最本質的東西了悟在心上,“能見到你們還在一起,真替你開心。對了,白公子到底是什麽病症?”她瞧着白野望除了瞧起來有些無力,別的都還好。
白野望說道:“我這毛病,得了許久了,一直不見好。平日裏只是有些虛弱,可一旦犯病起來,就喘氣不得、渾身難耐、通身風疹、還會一直流淚流涕。”說話間他就有些睜不開眼,眼淚滑落,不停的打噴嚏。
李炫炫看了他的症狀,腦中靈光乍現,這不是過敏麽!忽然有了想法,“你把開藥的方子,給我看看。”
裴琳芝忙尋了方子來,李玄玄瞧了一遍,“都是滋補之藥,沒甚不妥。只是,我猜早前在流放的路上,白公子定是吃了許多苦頭,傷了身體的根本,所以身體會産生一些與往常不同的病症,提醒你要注意養護身體。”
舒池朗驚訝,“公主還知曉藥石之道?”
“我涉獵廣。”李玄玄不再客氣,讓他閉上嘴,以便自己将過敏的原理講的清楚些,“一旦傷了某些根本,就會對一些東西産生不一樣的反應。比如,有的人是遇到過堂風會流淚流涕,有的人是吃了某一種東西起風疹,但都是很臨時的,可能睡了一覺,休息一下,就可緩解。”
裴琳芝将白野望扶到內室休息,走了出來,忙說:“确實是這樣,白郎現下去睡覺,沒準過幾個時辰就好了。這病,可有的治療?”
“倒不是什麽大病,這是白公子這病拖得太久了,你接下來要更加留意才是。”
“要怎麽治?”
“這些湯藥都是補藥,繼續吃就好。平日飯食要吃他常吃的東西,少見的東西一概不吃,但要糧食和菜果都要多種類的攝入,每日拉他練武,強身健體。另外,也就是最最重要的,我們很難知曉,他到底因為什麽東西,而産生了這種刺激,那就全身武裝起來。”
“全身武裝?”
“比如外出,要用面紗遮蓋口鼻,所有粉塵類的東西,都離他遠一些。比如熏香、比如藥粉、香囊之類的。能不用就不用,拿的離他遠遠的。”
裴琳芝取出筆墨,一一記錄下來。果然翌日白野望再出門時,附上面紗,就在沒出現流淚流涕和風疹的病症。
李玄玄又将江秋白的事情,和他們今日籌謀的事情告知裴琳芝,待此處事情完結,他們就一起離開北祁堂。
回去的路上,李玄玄若有所思,此時此地,這種過敏的症狀并沒有形成完善的醫學體系,所以并沒有被重視起來,很多人都會有這個病,卻不自知。她好似什麽時候,聽過誰也會起風疹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