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荷花酥餅 我就是想你了,讓我看一眼就……
李玄玄這兩日總往浮生酒肆跑, 因康叔的新學徒,喚作雲執的小郎君好生有意思,不過十七, 每日嘻嘻哈哈, 滿嘴笑話,還做得一手好點心, 這日她坐在窗前, 看康叔和雲執搬酒,打趣道:“康叔是如何發現這麽個活寶的,雲執好生有趣啊。”
康叔今日又像喝大了,“夫人,這是我家公子的朋友——胡來和尚塞進來的,要就我挑人的眼光,啧啧,瞧不上。”
雲執也不生氣, 趕緊賠上笑臉, “康叔不許不要,我還等着從你這裏學足了本領,自己開個酒肆呢。待我攢夠了銀錢,娶個和公主姐姐一樣漂亮的娘子。”
正在此時, 元郎走了進來,“姐姐也是你能叫的!這小子, 膽子不小。”
雲執笑着說,“夫人你看, 雲和這小子,不過才一十五歲,整日說話同個大人似的, 這樣的男子,在我們揚州城,可是讨不到娘子的。”
元郎瞪了他一眼,“誰同你一樣,成日裏,滿腦子都是讨個娘子、妻子、夫人的。不嫌害臊。”
李玄玄知曉,元郎這時回來,定是将事辦妥了,“元郎,陪我去聽風閣上。”
兩人避開衆人,站在聽風閣上,李玄玄問:“怎麽說?”
元郎從衣襟中拿出一個布包,展開是糧草調令和幾張成色質感都不同的紙,他一一展開,說道:“公主看,這是宋公子讓我拿回來的。這張空白的紙是益州麻紙,四年前官文書寫用的都是這類紙。你再看這張調令,用的是青檀皮紙。宋公子的意思,這調令是人僞造的。”
李玄玄拿起兩張紙,在指尖摩挲着,當年确實有調糧草,安西都護府确實最終也收到了糧草,若是調令是假,定是有人中飽私囊,那還能正常将糧草運過去?這似乎聽着不太合理。她細細看了調令,兩萬石糧草?這……即便她從不關心政事,也知曉,邊軍打仗,兩萬石糧草太少,即便隴右道倉儲的糧食足夠多,那既然要從揚州運糧,不可能只運兩萬石。除非,調令是個整數糧草,被人換做幾張調令,分批次運走,這只是其中的一張,而且,大概率,這個糧草沒有運到邊關,就被人蔑下了。她囑咐道:“元郎,将這份調令臨摹一份,重點是那官印和魚符,留着,興許有用。然後,再把原來的調令還回去,告訴莫公子,這調令是假的。”
“好。”元郎忙去拿筆墨。
李玄玄看着那一沓紙,有些費解,“宋公子最多只需給咱們一張益州麻紙,做參考就好,這後面這些紙張,拿來作甚?”
元郎搖搖頭,“元郎也是這麽覺得的。可宋公子非要給,還說這些分別是竹紙、宣紙、玉堂花箋。”
李玄玄一聽“玉堂花箋”就明白了,心道宋清塵賊心不死,惹起人來沒完沒了。可她正在氣頭上,這個兩面三刀的壞胚子,還說什麽“肖想她”、“得到她”,臭不要臉。提到宋清塵她就沒來由的煩躁,這幾日一早就來浮生酒肆,就是為了躲他。
“哦。”
元郎尋來筆墨,正在臨摹,忽然想起來了個事情,“公主,我去找宋公子的時候,見有人從他院裏出來。那人瞧着走路十分穩健,若不是出自行伍的軍人,就是混江湖的高手。真沒想到,宋公在長安城,可是頭一號的低調老實人,他們宋府在揚州富甲一方就算了吧,居然還有私家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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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玄覺得奇怪,生意做得大,養些會武功的家丁很正常,但能讓元郎說是高手的人,定是一等一的武藝,這時候出現,想來不是湊巧,“可有什麽其他線索?”
“我當時忙着找宋公子,并沒有跟。但是那人走到門口的時候,門外有人等候,說了十月十八日,什麽的。”
“這附近十八日有什麽節慶或者活動麽?”
“我後來還特地去問了,沒有。只是逍遙觀每月十八日閉觀。所以……”
“王甫一要去逍遙觀。”李玄玄肯定的說。她心中忽生起了一個想法,宋清塵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什麽,在瞞着自己,“明天我們去逍遙觀。”
“可閉觀,我們怎麽進?”
“不必進逍遙觀,那日王甫一不是去了雲丘山裏據說有狼的地方,你明日遮蔽好了,別露臉,去那裏候着他。我在雲丘下邊的茶寮等你。”
“我讓宋公子派些人同公主同去吧。”
“不用,我明日就說去千世寺上香,帶上南樓的家仆就好,只是剛巧在那茶寮裏稍作休息而已。”
“公主……”元郎欲言又止。
“怎麽了?有話說?”
“公主和宋公子可是發生了什麽口角?這兩日都未見你們在一處。”
“為什麽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見公主不太開心,往常你們每日都在在一起看書烹茶聊天。這兩日竟似斷了聯系。”
李玄玄心道,有那麽明顯麽,她“嗯”了一聲。
雲執在樓下敲了敲廊柱,“若水荷花酥做好了,公主下來吃,還是我送上去?”
“去給我打一壺仙人醉,一會我下去。”李玄玄說道。
那日在王家府邸,宋清塵喂她吃了若水荷花酥之後,李玄玄念念不忘。不知是那日太餓了才覺得分外好吃,還是自己忽然變了口味,噬甜。巧了這荷花酥是城內最負盛名的胡記餅鋪做的,而那家的得了真傳的少東家是雲執的師父,人稱“胡來和尚”,是與逍遙觀在一個山裏的千世寺,裏面的俗家弟子。大家喚他胡來和尚,一是因為他本姓胡,二是因他不戒酒肉,成日胡吃海喝,游戲人間。但據說別看他家是做餅鋪的,但是富裕的很,那千世寺一半的香火都是他家捐的,所以住持也不好說他什麽,不過是俗家弟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因胡來和尚為人極愛交友,年逾四十,不成家不立業,只求活的日日潇灑,且為人大方好客,朋友遍揚州。聽聞以前年輕時曾想考取功名,還受過宋公指點,所以他與宋清塵早就相識。他推薦雲執來浮生酒肆學藝,宋清塵就幹脆的應了下來,李玄玄收了房契,也未曾動過浮生酒肆一分一毫,完全按照原來的經營模式來,自也沒有換人。
雲執得了胡來和尚真傳,胡記餅鋪的茶果點心,沒有他不會的,因此李玄玄很是喜歡他。
李玄玄在臨街靠窗的桌上坐了下來,雲執将茶果擺下,“公主,今日兩道哦。若水荷花酥,千層糕。”
那日的荷花酥是紅色,內裏餡兒是棗泥,可雲執做的荷花酥竟然是白色的,五瓣酥餅邊上有開裂,能瞧出裏面的餡兒料是綠色,李玄玄吃了一口,“你這白綠相配的五瓣,可一丁點不像荷花酥。”烤制的酥皮層次分明,微帶甜香,裏面的綠色是茶粉揉的爬豆沙,有一股綠茶的清香在唇齒間散發開來。
“好吃麽?”
“比那日在王家府邸吃的還要好吃。”
“嗯,我這是得了真傳的。這酥餅本來叫瓊花酥,本來瓊花就是五瓣白花,配綠葉,後來吧,為了求個雅字,更大衆些,生生改成這個名字的。”
“聽起來很有故事。”
雲執若有所思,點點頭,“我回頭問問胡來和尚,定有什麽風花雪月的故事,他不好意思同我講。因為市面上,現在根本沒有瓊花酥,可明明這個味道的,才最好吃呀。”
“你若知道了什麽故事,定要告訴我,我最愛聽這些。”
李玄玄在浮生酒肆消磨了一整日,到天黑時,才乘了馬車回南樓。
入得南樓就瞧見宋清塵站在她房門口。她似沒瞧見這人,徑直走了過去。
倒是宋清塵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粲然一笑,“玄玄,這兩日可是躲我呢?”
李玄玄回頭,“忒把自己個當回事了,本公主用躲你?”
宋清塵“哦”了一句。
李玄玄剛想罵他,你來尋我,你還“哦”個什麽勁。可擡頭就對上他的臉,那雙眸似生了月光,流光四溢,眉眼間竟有些化不開的溫柔,他笑涔涔的看着自己,真是好看,話到嘴邊,換了路數。她怕自己不忍心,朝着那人撲去,想着還是走為上策吧。
李玄玄才轉身,背過去,兩邊衣袖的披帛就被人從身後拉了過去,那力道剛好,将她向後拉到宋清塵的懷裏。
宋清塵從後伸出雙手抱在她腰間,将頭靠在她肩上。
李玄玄覺得身後之人的呼吸,在她耳邊淡淡的散着熱氣,她心上一動,竟覺得有點心疼。愣了一會,再想到要掙脫開,可剛動了一下,身後之人将她抱的更緊了。
“我……就是……想你了。”宋清塵覺得自己一敗塗地,連三日不見她都做不到,若這夜裏再不見她一眼,怕是又要整夜無眠。明日還有大事,背水一戰,萬不可怠堕。
就讓我看一眼就好,便覺得一切困難,都可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