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雲卷08
“在想什麽?”梁珏順勢将人扯進自己懷裏, 一只手還拉着他,另一只手去玩弄着他的發絲——聞清澄就連頭發也跟他這個人一樣,柔軟的,帶着好聞的梨木香氣, 順服地貼合在他的胸前。
“我在想……”聞清澄垂着眼眸, 聲音溫軟, 說任何話的時候都像是在說情話,他只要一開口,就像拿着一根羽毛在梁珏心口反複地撓, “麟州的事。”
“哦?”梁珏倒是沒料到他會這麽答, 來了些興致,“說來給孤聽聽。”
“之前麟州的事情一直都是邝太師負責, 那邊上上下下的應該都是他的人。所以這次殿下一定要特別小心才是。他這個人老謀深算, 之前修補銅燈的事情明明是他起頭,秋日宴的時候卻害得我進了大牢……”他抽搭了兩下鼻子,“還好殿下信任我,若非如此,還不是要被那個老家夥算計了!”
他說着嘟起嘴,看得梁珏一陣心頭癢, 捏着聞清澄的下巴問:“那去麟州你會幫我嗎?”
“殿下這話問的……”聞清澄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兩只手交疊在一起,眼睛也不敢擡一下:“殿下需要, 我肯定會的。但我……我不知道如何、如何才能幫您,而且我只是伴讀, 參與這些本就算越界了。”
聞清澄故意說起這個, 是因為以他伴讀的身份說到底也只是個随從而已, 這樣的人被帶去麟州處理政務, 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合規矩。
這事情可大可小,說小了就是太子多帶了個人出宮,說大了那就是結黨營私,還會涉及到洩露國事,若是聞清澄在此期間被外邦買通将大酲機密走漏出去,別說是舉東宮之力都難保他這個人,就是梁珏本身也難逃其咎。
之前梁琛也因此提醒過梁珏,不過當時他并未把這事情放在心上,他向來喜歡一個人做主,不願聽他人的意見,又仰仗着自己東宮之主的位置,總認為他做了主的事情就不可能再有改動。
可這會聞清澄的話倒是讓他沉吟了片刻:“小東西想得倒是挺仔細,孤倒是有個辦法,能順理成章地帶你出去。”
“嗯?”聞清澄揚起小臉看着他,眼睛一眨一眨地像個小兔子,“什麽辦法?”
他根本不信梁珏能想出什麽可行的方案,他奴婢的身份在這擺着,就是梁珏去将此事禀告皇上,也一定會糟回絕。
不過他也不想去是什麽麟州就是了,不光要天天守着梁珏,而且還耽誤他醉清歌的聲音,他這兩天可是天天巴不得梁珏趕緊跑遠了,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了才好。
“先陪孤睡覺。”梁珏這會頭又有些隐隐作痛,若有似無地皺了皺眉頭,涼冰冰的手指輕輕刮了一下聞清澄上翹的鼻尖,不由分說地将人抱起,“有天大的事情都明天再說!”
第二日朝會一開始,太子就當場禀告了皇上要帶着聞清澄卻麟州的事情。
一時間大家衆說紛纭起來,有不少人,多是大皇子黨,雖未明說,但都是頗有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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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個奴婢嗎?怎麽能讓個奴婢幹預政事?”
“奴婢就該守着本分端茶倒水,一個伴讀這麽有野心,下一步還不登天了?”
“我大酲是沒人嗎?為什麽太子要帶個伴讀去麟州呢?”
可梁縛卻罕見地沒有說任何反對的華,只在旁邊看着衆人議論紛紛。
各種聲音灌進皇上耳朵裏,也只好揮揮手,說要考慮考慮再做定奪。
下朝後,東宮書房內,梁琛和梁珏罕見地吵了起來。
“二哥,你聽聽外面那些人都是怎麽說的!”梁琛在書房裏跟梁珏好言相勸了半天,卻見梁珏的臉色越來越不好,仍沒有改口的意思,就又換了種說法,苦口婆心地道,“你不覺得現在和那個小伴讀走得太近點嗎!”
梁珏眼皮都懶得掀一下:“孤的人,孤想做什麽都可以。”
梁琛都快被氣笑了:“二哥,你是揣着明白裝糊塗還是真不明白?你沒看今日朝上梁縛卻一句話都沒有說,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
“聞清澄,你有沒有想過他就是皇後,是梁縛安插在你身邊監視你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奸細!”梁琛不知道最近他這位向來精明又對任何人都疏離冷淡的二哥,皇上百年後整個王朝的掌權者,大酲響當當的太子殿下究竟出了什麽問題,為什麽會對那個伴讀盲目地信任,完全聽不進任何勸!
梁珏修長的手指松了松領口,不輕不重地将手中奏折扔在了書案上,坐在那裏掀起眼皮看着梁琛:“奸細?那他是幹什麽背叛孤的事了?”
一句話就把氣焰嚣張的梁琛打回了啞炮,他拿不出小伴讀心思不純的證據,梁珏就不會信他說的話,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小伴讀在梁珏身邊為所欲為。
那個小伴讀簡直跟泥鳅一樣,滑溜溜的,根本抓不住把柄。
而且更可怕的是,梁珏顯然已經陷得很深了,他的身上正在發生一些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巨大變化——
首先是梁珏臉上有了笑容,雖然稍縱即逝,但現在的梁珏和那個潼貴妃離開後将自己包裹成一個冷冰冰的粽子般的太子比起來,的确仿佛脫胎換骨。
但這是危險的,一個即将要凳上王位的人,怎麽可以對一個根本摸不清底細的人如此信任呢?
“二哥,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跟譚沂和好了?”梁琛坐下,倒了杯茶,換了個話題。
突然聽到這個名字,梁珏眉頭微不可查地跳了一下,這才發現好像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想到那個人了。
就連看到聞清澄,以及他唇上那個小紅痣的時候都想不起譚沂了。
很可笑,居然曾經有人還說聞清澄是他的替代品。
尤其譚沂在秋日宴上對聞清澄莫須有的指認後,更是讓梁珏徹底看透了他,連想見一面的欲望都沒有了。
“當初先走的人可是他,要娶女人進門的人也是他。”梁珏兩手交叉放在桌上,墨色的雙眼看着梁琛,“他背叛了當初我們說過的話,還有什麽可說的!”
他雖只是坐着,但說句話的樣子卻讓人感到很強烈的壓迫感。
“但你知道那不是他本意。”梁琛嘆了口氣,“二哥,我覺得你們需要談談,你們見一面吧,好不好?”
可整整一天後,梁琛沒有等到他期待中的梁珏和譚沂的約見,卻等來了皇上親自宣布了此次太子出行麟州的特使。
明亮的重光殿上,聞清澄身着一襲繡金邊綢緞錦袍,勁瘦的窄腰上束着玉帶,腳上的一雙月白色緞補絨花皂靴将整個人都襯得封神如玉,走過一衆大腹便便的文武之中顯得分外惹眼。
一時無人言語,都在偷偷打量來人,原來這個太子伴讀與傳聞中的狐媚之相完全不同,頂着一張白得有些反光的面皮,五官長相極為精致,還有幾分惹人憐,讓人會不由懷疑為何造物主在他這裏如此偏心,竟雕刻出了這樣一張俊秀完美的臉。
堂上有幾個盯着看了一會竟有了羞愧之感,仿佛多瞧他一陣都是對美人的亵渎。
這個時候似乎那些在背後議論太子定是鬼迷了心竅才非要帶着他出行的人都忘記了他的身份。
——的确,聞清澄這副打扮分明是個偏偏貴公子,很難有人再将他與那些被使喚來去的卑微奴婢聯系起來。
“聞清澄,你可知特使是什麽身份?”皇上坐在龍椅上,威嚴地看着堂下的年輕人,雖然他也知此事恐不合禮數,但太子身邊畢竟需要個得力之人在身邊,而且太子近日身子不好,有熟悉的體己人在身邊照顧,想必一切都會順利得多。
“在下知道。”聞清澄不矜不伐,形态優雅地從地上站起,彬彬有禮地說道,“特使首先聽從于太子殿下,以幫助太子解決麟州水患為目的,心懷百姓,攻堅克難,不忘陛下與大酲賦予在下的使命。”
這一番話說得實在太過完美,就算是梁珏本人來答也不能保證比聞清澄說得更好了。
堂上之人都多少生出對這個伴讀刮目相看的感覺,唯有梁琛還是不以為意,聞清澄越滴水不漏越讓他覺得這個人有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上撫掌大笑起來,走下龍椅,走到梁珏身邊道:“朕看着你身邊有這樣一位幫手甚為欣慰,此去麟州多有艱險,一路多加小心吧!”
“兒臣領命!”
而就在梁珏志得意滿地回到東宮,準備吩咐下人打點去麟州的行裝時,阿澤突然跑來,手裏捧着一樣什麽東西,整個人吓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好:“殿殿殿下……這這這……這個是,是在您書房找、找到的!”
“是……是在您麟州的那一摞卷宗裏……”
他手裏捧着的,是一只純白無暇的手帕,和帕子上已然碎成了好幾片的白玉——梁珏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正是他消失了好幾日,遍尋到處無影的白玉扳指!
作者有話要說:
先給各位寶子們道個歉哈,最近搬家收拾房子超級累……所以一直沒有捉蟲,等閑下來會一起改字的,如果有影響閱讀的地方非常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