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紅藥09
這一下來得突然,疼得聞清澄悶哼出了聲。
因為疼痛,他半天才吐出一口氣,原本不見血色的臉上瞬間變得通紅,唇瓣不受控制地顫抖。
戒尺接觸過的皮膚馬上變紅,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跡。聞清澄只覺那裏開始只是疼,但沒過多久便不可抑制地燒灼起來。
他本以為第二下戒尺會馬上落下,但并沒有,等來的是梁珏低沉的嗓音。
“很疼嗎?叫這麽大聲,是故意要讓孤聽嗎?”
聞清澄咬着唇瓣,說不出話來,痛感從戒尺落處開始蔓延,像毒蛇般迅速鑽到心口,在那裏狠咬了一口,随即整個身子都跟着嘶啦啦地疼。
眼淚一顆顆地無聲落下,砸在身下那塊绛色的地毯上,陰開一片,像鮮紅的果子被磨成了泥。
梁珏用戒尺擡起聞清澄手掌,慢慢擡到自己面前。
就在聞清澄哭得不知所措時,梁珏用冰涼的指尖撫摸了一下那道紅痕……
瞬間聞清澄只覺發燒的掌心上像被擱了塊冰——涼得透骨寒,愈發疼到鑽心。
他想要抽出來,卻只稍稍用力,就又被打了一下。
這一下更加用力,連帶的屈辱感像是會把疼痛放大,讓他感到掌心騰起團火來。他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掌心的紋路都變得無比清晰,蜿蜒的,像古木的樹根修成了仙,在空中飛舞。
自他有記憶以來似乎從未體會過如此疼痛,針紮一般,排山倒海地向他壓來,伴随着深深的屈辱。
“孤不想罰你。”梁珏居然輕聲笑起來,看着眼前涕淚連連的聞清澄,“可孤說過讓你背全本,還寬限了幾日,是你自己不聽話。”
第三下戒尺落下的時候,聞清澄平素裏握筆的右手已經腫了起來,通紅的掌心像燒着的炭火,好像下一秒就會竄起火苗。
可偏偏梁珏每打一次就會停下來,去摸一遍他的掌心,就好像這是什麽好玩的你來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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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清澄緊抿住唇,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不讓自己被強烈的羞辱擊垮。
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是站在山頂的那個人,俯瞰腳下的一切。
他曾經那麽驕傲,被所有人簇擁再中間。
可現在,聞清澄跪在男人腳邊,手掌被打得通紅,更過分的是梁珏的每個動作都故意拖得很長,像是讓他被迫感受那難以忍受的痛感。
——如此狼狽,可他不能叫,叫聲就是求饒,一開口就是随了梁珏的願。
他強忍着,将嘴唇生生咬破,腥甜的味道直沖咽喉,嗆得他咳嗽不止。
然而梁珏依然沒有停。
看着聞清澄被折磨得擡不起頭來,便更來了興致,這個小伴讀的反應令他感到務必着迷,聞清澄越是羞憤難耐,他便越是興奮。
“記住,就是化成灰,你也是孤的人。”梁珏俯身,冰涼的手指撩起聞清澄浸濕的額發,然後順着他的額頭滑過,用拇指在他眼眸上輕抹一下淚水,放進自己嘴裏,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輕啧。
“說,你是誰的人?”梁珏又問。
“是……是殿下的。”聞清澄開口,唇間的小紅痣浸在血水裏,烈如火光,異常鮮豔奪目。
“很好。”梁珏似是非常滿意,放下戒尺,在跪着的聞清澄面前蹲下,颀長的手捏住他的下巴,“記住你說的話。”
聞清澄精致的五官因痛苦而變得扭曲,小紅痣豔麗得像要滴血,仿佛妖豔的舞女正扭動腰肢,用盡一切辦法索取着看客的芳心。
梁珏将這一切深深地看進眼底,若有似無地吸了口氣,冷峻的眉眼驟然下壓,盯住那片血紅的地方,下一刻,他突然用雙唇壓了上去。
聞清澄在一片詫異和迷茫交織當衆,感到兩片冰涼到極致的東西緊緊封住了他的唇。
那是種什麽感覺呢?
強烈的錯愕種,聞清澄只覺天旋地轉,肺中空氣驟然被掠奪一空,只感到周身都被寒氣裹挾着,忍不住想要打顫。
聞清澄沒有和人如此接觸過,只覺這個親吻沒有纏綿和親昵,有的只是掠奪和侵占,像在用這種野蠻又原始的方式宣告着對某個人的所有。
梁珏用唇瓣瘋狂攫取,不顧一切,他要讓他記住,誰才是他的主人。
聞清澄腰背被迫下壓,紅腫的雙手撐住身體,可剛一碰到地面便條件反射地抽了回來——手實在太疼了。
逮住這個機會,梁珏壓了上去。
聞清澄從頭到尾一直在哭,眼睛紅腫到難以睜開,視線變得模糊,最後只剩下喉嚨裏含混的嗚咽,眼淚像秋天的陰雨,好像永遠也停不下來。
梁珏喜歡這種感覺,不顧一切地占有,讓這個人屬于他,從他的人到他的心,完完全全,每一寸皮膚,每一絲念想,全都屬于他。沒有一絲一毫的例外。
從小到大,他越在乎的東西就越容易失去,無論母妃還是譚沂,他們都在給予了他片刻的溫暖後,便離開了他。
無論他們曾告訴他,會永遠陪着他,卻都無一例外地食言了。
所以梁珏的骨子裏,只有漫天霜雪,數九寒天,對任何人都是冷心冷情,并無丁點真意。
在這個小伴讀邁進東宮大門之前,梁珏整個人都是封閉的,卻被這個面容慘白的少年用一顆紅痣點燃。聞清澄像是一把烈火,猝然出現在梁珏的苦寒之境。
最後聞清澄像是哭幹了眼淚,只剩下了麻木。
這次比第一次的時候還要痛,非常不舒服,針紮般的痛仿佛是讓他記住這個男人給他帶來了怎樣的傷害。
聞清澄盯着那張臉,把那冷漠至極的五官刻進骨子裏。
見他不再掙紮,梁珏也停了下來:“怎麽了?”他問。
但回答他的只有幾聲嗚咽。
“小東西。”一旦少了反抗,梁珏就變得有些興趣索然,他長舒口氣起身,用腳撥拉了一下地上聞清澄的衣裳,“穿好,出去吧。”
聞清澄抽抽搭搭的拾起自己衣服,背身穿好,沒再說一句話退了出去。
梁珏讓阿澤端了壺酒進來,他有點煩。
他突然在想自己為何要留下這個人,這樣的過程像在反複的自我淩遲,用那顆小紅痣折磨自己。
分明是不同的人。
只有聞清澄才這麽下賤,會哭,會爬床,會乖順地任他欺辱。
但他好像……已經有些上瘾了。
窗外月涼如水,梁珏默然無語,對月獨飲完了一壺酒。
沒有溫過的酒,最是九曲回腸。
第二日晨,梁珏醒來發現房中不知何時已經被收拾了一遍,整齊的桌椅,一塵不染的酒杯,甚至他的衣衫都被疊好放在床邊的春凳上。
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能不吵醒他做到這些。
吱呀一聲——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個消瘦的身影蹑手蹑腳地側身進屋。
是聞清澄。
“你來幹什麽?”梁珏坐起身,捏了捏眉心問。
“我去給殿下熬醒酒湯。”聞清澄的聲音裏還帶着沙啞,眼睛是腫的,遞湯碗過去時手有些發抖。
梁珏起身,讓出了塌邊一個空位,對聞清澄說:“過來。”
聞清澄垂着眸,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顫動着,唇上的小紅痣如剛摘的櫻桃般鮮豔。
“疼嗎?”梁珏拉過聞清澄的手,上面紅腫還未消退,他一便根一根指頭來回摸索和揉捏,動作輕緩。
聞清澄點頭又搖頭。
“疼就對了。”梁珏看他那個卑微的樣子覺得好笑,就随手拿來一個小罐子。
那是個白瓷冰罐,平素裏和食物放在一起,可以保持食物的新鮮。
見聞清澄愣怔,梁珏就把小罐子塞到了他手裏。
因為這個動作有些粗暴,聞清澄疼得嘶了一聲,但随即就感到罐子傳來陣陣涼意,立即讓手上的疼痛緩解不少。
這是梁珏第一次送聞清澄東西,盡管只是個宮裏尋常可見的冰罐。
“你熬的?”梁珏走到桌邊,端起聞清澄拿來的湯碗。
“是……殿下。”聞清澄畢恭畢敬,雙手捧着小罐子輕聲答道。
喝了兩口,發覺那湯水似乎也沒什麽味道,但梁珏捧起碗,将全部都灌了下去:“以後多給孤熬些,孤喜歡。”
“是。”聞清澄起身,接過杯盤,還是低着頭十分乖順:“殿下好生歇息,在下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
說罷聞清澄低着頭,端起杯碟,一路小碎步退下去了。
等他走了好一會,梁珏才意識到平時都是他讓這個伴讀滾遠點,別在他面前礙眼,這還是第一次見着聞清澄如此自覺,還沒等他發話,自己就走了。
倒讓他覺得了然無趣了起來。
這時一回身,他發現給聞清澄的冰罐被落下了,就放在桌上。
他把手指貼上去,那上面好像還有溫度。
“小東西怎麽丢三落四的。”他帶着鄙夷笑了下。
其實這個小伴讀除了有些愛哭,倒也沒什麽不好,梁珏覺得,小伴讀忠心又順從,不會離開,也不會背叛,永遠都是他梁珏的人。
能夠将另一個人完完全全掌握在手心裏,這種感覺梁珏非常喜歡。
到了晚飯,聞清澄将飯食端去太子房裏,發現梁珏坐在桌邊,閉着眼睛,手指撐着額頭。
“殿下可是身體不适?”聞清澄放了飯菜,走到梁珏身邊輕聲問。
梁珏沒說話,皺着眉頭,看上去臉色不太好。
他日常堅持習武,在皇嗣裏算是身體最好的一個,加上比其他人都高,總給人一種永遠都不會倒下的感覺。
事實上他也的确極少生病,記憶裏上回頭這麽痛還是潼貴妃在世的時候。那次他病得昏昏沉沉,一個勁兒地往母妃懷裏縮,被她身上淡淡的梨木香團團圍住,平靜而安寧……
于是聞清澄腳步很輕地走到梁珏身邊,溫熱的雙手按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梁珏身體僵了一瞬,但随即恰到好處的力度便從額邊傳來,酥酥麻麻的,擴散到全身,緊繃許久的感覺開始慢慢松弛。
“殿下怕是平日過于操勞。”聞清澄嗓音溫和而低軟,像能融化冬日的寒冰。
“操勞?”梁珏啞然失笑,對着聞清澄調笑道,“但收拾你還是綽綽有餘。”
“記得把那個帶走。”複又添了句,“你都碰過的東西,還留在這兒幹嘛?”
“是。”聞清澄還是那麽溫順,永遠都不會違逆似的。
然後梁珏看着聞清澄捧了冰罐,将燭火一一調暗,又燃了香爐,鋪好床塌。
——事無巨細,哪怕讓宮裏伺候了許多年的丫鬟來做也不過如此。
做完這一切,聞清澄退出了房門,最後從門縫看了一眼。
梁珏依然坐在桌邊,半眯着眼睛,手指轉動扳指,唇角似乎還挂着笑,不知在想什麽。
暮色四合,天邊挂起彎月。
随着房門關上,聞清澄被徹底掩在了黑暗裏,連同小紅痣一起,無聲無息,然後他嘴角勾起,對着虛空綻放了一個笑容。
轉過身快走兩步,撲通一聲——冰罐被扔進了角落的泔水桶裏。
作者有話要說:
聞清澄:什麽破東西!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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