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鹿俞)
淩晨兩點半,我痛苦起身,這是我不知道第幾次失眠,黑暗裏,我看到一束光亮,那是蕭然身側的光。
她最新款的蘋果手機有人在發消息給她,屏幕一閃一閃的,而她手機應該是因為她的睡姿從口袋滑落下來了。
我真是個陰暗的人,我悄悄把手機移過來,悄悄起身去衛生間。
我迫切想了解這個認識兩天的朋友身後的故事與秘密,她手機沒有設鎖,這真是個絕佳的機會。
我打開,如饑似渴地看着她的相冊。
她去過的地方真多,美國、日本、韓國……
她的朋友也是真多,有短頭發的,有長頭發的,有美女,有帥哥……
她吃的東西真精美,真像那些五星級酒店做出來的,應該一小碟就要上百吧?
真好……
好多人發消息給她啊,可是她怎麽不看呢?
我偷偷瞄一眼外面,打開一個奇怪的APP,他們說這是微信,我只知道□□……我打開這個APP,看到很多頭像前面都挂着紅點标注着數字。
我把手機弄成靜音,不敢點開消息,我怕被蕭然發現,發現我看她的手機,發現我其實很不堪。
我真的很害怕蕭然不接納我。
可是……我的手指突然有些顫抖……那些頭像真像是從網上複制回來的網紅照片,如果我沒有看過蕭然的相冊,我肯定不會知道他們就是真人。
我心思突然變得很奇怪,我開始翻她的好友列表,标注A的都排在前面,我滑了一圈,蕭然的朋友真是各有各的好看。
我又翻到A字頭的那些人,一個男生吸引我了,這頭像也是真人嗎?我點開他的個人信息,又點開他的頭像,他真的長得很帥……
黑色的挂着一串英文衛衣,幹幹淨淨笑容,真是好看。
他叫飛魚,至少蕭然是這麽備注的。我看着他的照片和動态,他比樓寒還令我向往。
有人說,有錢人其實更幹淨,他們高品質高品味,眼見廣懂禮貌,三觀正且會用最佳方案解決問題,以前我不信,現在我看了蕭然和她朋友,活生生的例子告訴我是對的。
看吧,其實世界上沒那麽多傻貨土豪的,金錢和階層也不是我們這種人可以跨越的。
我翻開他的朋友圈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最新的動态是2014年9月7日,一個視頻,他在頭等艙,和兩個朋友躺在靠椅上打着游戲,沒有配文,只是預示着他回國,簡單的要命。
第二條動态、第三條動态是2014年9月6日,定位是一串英文,他和朋友在異域風情的土地上吃着精致的午餐,一個男生手裏挂着很多禮品袋,看上去好像要買給誰。
還是沒有配文,簡單的要命,點開那些照片可以看到一個愛心,顯示着154。是心率還是點贊?我真沒看過這東西,但是看上去倒是和□□是差不多的。
我繼續翻,翻到他生日,翻到他偷偷開跑車撞到了自家欄杆,我翻到了他在繁華的一線城市的大樓頂層看着底下的一切,翻到了他抱怨法文作業的無語,翻到了很多很多……
他像個活人,在我面前活靈活現的,看着衛生間鏡子倒影出我開心的臉,我突然僵住了,眼神暗淡下來,他們的生活是我不敢相信的。
你看,把一個同齡人的差距活生生拉開給你看是多麽的殘忍?
我偷偷折回房間,拿出我廉價的手機,碎了的屏毫不影響我拍照的興致,我把他前面幾十條照片拍了下來。
我不敢相信,一個男生可以擁有着我想象不到的生活。
我突然隔着屏幕喜歡上了一個人,我真想認識他。
我鬼使神差點開了他和蕭然的聊天記錄,我知道,我入魔了,我知道,我敗給了我內心的陰暗面。
他們的聊天記錄真多啊,我靠在衛生間的牆邊皺進眉頭。老城區網速一般,我滑到了上邊,截止日期是“2014/7/8”。
2014/7/8
這個長相帥氣名叫“飛魚”男生對蕭然說,“唉,你怎麽不回我信息。”
蕭然發了個表情包,“我在練琴呢。”
很快,男生發了條語音,我連忙把聲音調小,很好聽的聲音,讓我心很癢,他語氣很溫柔,就像問自家小朋友一樣,“我要去江南水鄉玩,你去不去啊。”
第二條他補充,“莫邪也去,莫珊也是。”
蕭然沒有回他,他繼續發文字,“你要吃肯德基嗎?我去音樂室找你。”
幾分鐘後蕭然才回複不用,但男孩沒有像以往那樣秒回,他隔了很久才說,“蕭然,我在你門口,想你,快開門。”
2014/7/9
飛魚發來了一個游戲截圖,他輸了,向蕭然哭訴,“莫邪就是個帶不動的小子,還罵我,靠,氣得我不幫他做作業了。”
蕭然發了個笑暈的表情包,“我說,能不能別那麽幼稚,紀小朋友。”哦,原來他姓紀。
明顯他不太服氣,發了個落淚的表情包,“你不知道游戲對于一個男生來說意味着什麽啊!過分。”
2014/7/10
“蕭然,你幹嘛在其他人面前不承認我是你男朋友?”他發了個語音,好像很生氣。哦,他們還是男女朋友關系,難怪蕭然把他放在前面。在屏幕裏見蕭然隔了很久也沒有理他,他又氣惱地補充,“是我拿不出手?”
他繼續文字騷擾:“蕭然?蕭然?”
蕭然還是沒有理他,于是隔了一天,“蕭然,我不和你計較了,你快回我電話,快點回我電話,快點!”他真的好有趣,我滑着屏幕,突然忍不住笑了出來。
“蕭然,啊,我都沒和你計較,你和我計較什麽?啊?”
蕭然第三天才回他,鄭重道,“紀斐禦,我在上課,我在上課呢,不讓帶手機。”
我“噗”的一聲笑了。他們的聊天記錄真是有趣啊,我控制不住一條一條滑了下來,直到……
“你幹嘛下學期不回UTD了?”他問。
“我自己決定的。我就去一年,一年為期就回來。”她秒回。
他有些生氣,語音裏帶着質疑,“是不是因為之前纏着你的那個樓寒?”
“為什麽?樓家有病?你不想和他作證有錯嗎?他自己殺人,難道一定要人幫他洗清嫌疑?”
“蕭然,你別去。”
蕭然頓了頓,“我決定了。”
“決定也不行。”他态度堅決。
“我自願的。”
“自願也不行!”叫飛魚的人惡狠狠道。
我的心突然揪了起來,蕭然沒再理他,聊天記錄空了十幾天,她才發,“飛魚,我要走了。”
他在屏幕那邊沉默了很久,幾個小時之後才心軟道,“我送你。”
我把手機記錄能看的都看完了,這幾天飛魚發的東西蕭然一點也沒回複,我記下飛魚的賬號,準備把手機關機了,三四點鐘了,我居然在忙着這種事情……但是我退出界面後突然停住了關機的動作。
樓寒……我看見樓寒的微信了!
他的側臉線條淩厲,蕭然備注很簡單,就“樓寒”兩個字。
他發了消息,她看過了。
我遲疑着,不知道要不要打開。
我咬着唇,我知道我犯了錯。
四點鐘的時候,我關了機咬着唇把手機放回去她的身側。
然後我腦袋回想起和蕭然一起回教學樓的畫面,蕭然開了把傘,把我攏進了陰涼處。“你在想什麽?”她問。
“你為什麽不去一班?我們班不是讀書的料 。”我實話實說。
蕭然笑笑,她居然有酒窩,淺淺的,挂在左臉頰……
我看着她杏眼,美目巧笑,好像什麽都在她面前失色。
有人說,能讓渣男收心的只有兩種,一種是比他段位高,一種就是純粹到極致,我想蕭然一定是第二種。她太好看了,連我一個女生也經常發出這樣的感嘆。
“你記得昨天嗎?我剛過來學校,我一擡頭就看到了一雙眼睛在盯着我,我覺得那個女生……”她突然停住了,目光盯着我。
我倒是好奇了,好奇在蕭然眼裏我們的初次見面,“覺得什麽?”
“覺得挺合眼緣的。”蕭然這麽答。
其實她把想說的詞換掉了,我心知肚明。我猜她其實想說的是,“我覺得你挺慘的,像你這麽慘的人,我覺得我這種處在雲端的人有必要拉你一把。”
早上六點我的鬧鐘響了,我只睡了一個小時。
我搖了搖蕭然的手,“蕭然該起床了,要上學了。”
“哦哦哦哦。”蕭然揉揉眼睛起身。
她睡眼朦胧的樣子挺可愛的。
“我要……我……”她找手機,找了很久,她按動屏幕,發現手機關了機。
我想起飛魚的消息我看了,肯定是會讓她知道的,于是我先發制人,“蕭然,那個昨天晚上有人發消息給你,然後……太吵……我,關機了。我還不小心按到了對話框,對不起……”
“沒事。”蕭然很快原諒我了,“你等等送我出巷子吧,我想回家,想回去洗澡拿書包。”
“好……”我答應下來。
我洗漱完後看着蕭然進衛生間,眼神突然冷掉。
那天晚上,其實我遲疑過後我打開了樓寒和蕭然的聊天記錄,她沒有回複他,但是我知道她看過了。我滑到最上面,滑到添加好友成功的那條信息。
樓寒是這麽說的,他說,“蕭然,我到P市了,不管怎麽樣,你做不做證,我也不怪你,是我的問題那就是我的問題。”
好多無關緊要的消息,我卻滑到了與我有關的,他是這麽向蕭然介紹我的。
他說,“蕭然,我在小巷救了一個女生,一個聲音很像你的女生,四五個成年人圍着她,我最看不慣這種事,但是我挂彩了,血流到臉上了。”
“那個女孩子說感謝我。”他輕描淡寫,還把我道謝的截圖發了過去。你瞧,我的道歉就是這麽廉價。我心一陣絞痛……我不想知道這些!不想!
他在後面一條消息這麽描述我,“她讀初三,好多人卻不喜歡她,我查了一下,她叫鹿俞,原來,她就是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鹿俞案,我突然挺想保護這種女孩子。”
是嗎?你真的保護了那個女孩子嗎?我突然感覺到我有些反感這種所謂的保護。
蕭然,你是不是和他一樣可憐我啊?你是不是也是以為我應該對你們的幫助感恩戴德啊?我用盡心思接近你,渴望着朋友的溫暖,其實,原來啊,你才是用盡心思接近我的人啊。真有趣,這個世界真有趣。
嗯,原來你不是我所謂的朋友,樓寒的牽引讓你來到我的身邊。
蕭然整理好了衣服急匆匆從衛生間裏出來,“好了,我行了,我們走吧。”
我扯出一個笑容,“走吧。”
去到巷口,我突然轉頭喊她的名字,“蕭然。”
可愛的蕭然打了個哈欠。
我看着她明亮的雙眼,繼續我要說的話,我說,“我去你家吧,如果你不嫌棄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