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鹿俞)
“樓寒,你是不是有病?”平時家教良好的蕭然突然罵道,差點甩開我的手。
而她眼前的人卻笑得更加絢爛, “我真的沒想到,”樓寒扯着嘴笑,更加顯得氣氛詭異,“你說你又犯什麽事,居然也被樓家家法伺候?奇怪地被甩來P市他們當年發跡的家鄉?”
蕭然臉突然冷了一下,“這個問題很重要嗎?我就是自願來P市的不可以嗎?我不想待在A市。”
“行了,你們走吧。”樓寒對着後面奶茶店喝着奶茶玩着手機的人道,他在的地方,冷空氣都要少一半。于是一下子兩百平米的奶茶店空了五分之四的人。
我沒想到……沒想到樓寒居然叫了這麽多人,我更沒想到樓寒本就和蕭然認識,我只是單純地以為樓寒只是見色起意。
“你得罪了我堂哥?”樓寒臉上毫無波瀾,又恢複成他原本的樣子,足夠冷然,對所有事情都不上心。
蕭然看了我一眼,“你要不要先走?”
我搖了搖頭,畢竟我也挺想知道她們的事,再者,她是因為我而來的,我如果走了還算是人嗎?“我等你。”我對她道。
晚上,奶茶店的巷子很安靜,我看看外面有點不安,老板娘磕着瓜子看着電視劇,就好像什麽都不在乎。
“蕭然啊蕭然啊,你說如果你當初給我作證,我倒也不至于這樣吧?你看,一個好好的樓家人變成了一個只會打架的小混混。”樓寒低着頭,很久沒修理的長長的劉海遮住他好看的眼睛。
他在想什麽?他在以一種什麽心情說出這句話?呵,可惜了,我不知道,我假裝沒看見似的把頭扭開。
蕭然倒是有些氣憤,就差沒指着他鼻子了,“那天淩晨我的确沒見過你,你憑什麽讓我做僞證?”
我發現蕭然的手心出汗了。
樓寒怒極反笑,“呵,沒見過。”
他修長的腿靠着沙發背,一下子直了起來,二話不說離開了。
他輕而易舉就放過了我和蕭然。
蕭然拉起我,聲線明顯有些顫抖,“鹿俞,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點了點頭,于是兩個人一起出來去,對于我來說,蕭然拯救了我黑暗的世界卻也剛剛好讓我對樓寒的心思破滅,我一下無地自容。
是啊,樓寒那種人,皮相好,家世好,幹嘛和我混為一談?
“鹿俞,我說了,你有事就應該和我說的。”蕭然一字一句,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我有點想問她為什麽要拆開那字條,為什麽要讓我沒有任何隐私。
我有點想,其實今天她最好別來。
哪怕,我就這麽沉醉不知歸路。
“蕭然,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辯解,除了這些話我不知道說什麽。
如果樓寒不值得依靠,那麽也只有蕭然了,我只剩下蕭然了。
是啊,我真悲哀。
“你家在哪?”出了巷子,蕭然問。
我回答了另一個很近的巷子名,蕭然顯然不會知道,于是我帶她去。
她看了看我居住的環境的一秒內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然後她又假裝無事發生過,露出平靜的表情。
三十年的樓齡、臭水溝、垃圾堆、坑坑窪窪的路……是啊,她怎麽可能住過?
“蕭然,你能上去嗎?和我舅舅解釋一下。”我突然想到我現在的處境。
“好。”蕭然對我從來沒有戒心。
我上樓,蕭然跟在我背後,習慣使然,哪怕是舊樓她踏在上面也沒有聲響,不像我,好像整棟樓都在回響我的腳步聲,于是我也把腳步放緩了。
七樓,蕭然跟着我爬上來一聲不吭。
“……”
我忘記拿鑰匙了,我敲門,等着舅舅異樣的目光,現在挺晚的了。
樓間隔音不好,表哥的聲音卻是響起了,“我就說吧,這個鹿俞表面看起來不錯,私底下就是個小太妹,你說吧,大晚上的和小白臉出去,這大晚上的哦,能幹什麽?”
他來開門的時候還順便打了個小報告,話語很難聽,但是我從來不在意。
“我靠。”然而一開門他就突然驚呆了。
然後他用口型問我:“這是你朋友?”
我當然沒理他,他卻很熱情地做自我介紹,“那個我叫朱宇,那個,我是鹿俞他表哥,這麽晚了,進來坐……坐坐吧。”
老天所見,我第一次見這個沒什麽人性的表哥有人性。
我進門,看到一臉嚴肅的舅舅。
我看到他嚴肅的表情,但是他看到我卻是笑了,“鹿俞這麽晚了,你……”然後他又看到我背後的蕭然。
“哥哥好叔叔好。”蕭然很有禮貌,我舅舅一見生人,馬上就把他髒兮兮的白色背心穿上了。
“你好你好。”我舅舅客套道,“在這裏住一晚吧,這附近不太安全,很多事情發生。”
蕭然看了我一眼,我也馬上道,“就住一晚吧。”
“好。”蕭然笑得那麽開心,好像這裏是五星級酒店,我看着不是那麽舒服,其實她大可不必裝得那麽開心。
我拉蕭然進房間門,很小的房間,這個房間只容得下一張床,蕭然有些不太習慣。
我看了看用了很久的被子,不知道蕭然心裏會不會想什麽。
“蕭然……對不起,我不應該去的。”我對今天晚上的事作出道歉,哪怕這件事情錯不在我。
蕭然有些不好意思,露出難為情的表情,“我知道,我知道是樓寒想找我,連累你了而已。”
其實,剛剛我就猜到了樓寒這個局的目的。
他是不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蕭然呢?我也不确定,就連很會察言觀色的我也很不确定這件事。
“其實我也猜到一點,畢竟他故意讓我給你字條,其實他大可以自己直接和你說。”蕭然解釋,“你會怪我嗎?會怪我看了嗎?但是其實他給我的時候就是打開着的。”
我不知道說什麽,樓寒本來不笨,那家夥一進我們學校就承包了高一級第三名,後面只是慢慢不學滑到了班前十,不過他不知道為什麽留了一級。
他做得這麽明顯,是為了有機會質問蕭然而已?就這麽簡單?
我貿然開口,“樓寒是和你一樣來自A市嗎?”那個全國有名的一線城市嗎?那個我遙不可及的A市嗎?
蕭然沒有回答我,她點了點頭,結果不言而喻。樓寒和蕭然一樣,是我此生跨越不了的階層。
我看着窄小的窗戶,外面沒有星星,沒有月亮,雲籠罩了一切景色,我忽然想念那清冷的月亮,那形單影只的月亮以及散散拉拉的星,因為這樣,我就可以覺得我不是那麽孤獨。
“鹿俞,要不,”蕭然率先開口,我怔怔轉頭看她,“要不你和我一起住吧,我一個人住挺不安全的。”她這麽提議。
一個讓我心動的提議,我很早就想擺拖這裏了,擺脫所有的不堪和所有的低賤,蕭然的提議真是太好了,可是,她是認真的嗎?還是只是客氣?
我搖了搖頭,心如刀割,“沒……我挺好的。”
“鹿俞,你記得,有事就和我說。”她又是這句話,這句重複了不下三次的話,我聽得腦瓜疼,只好點點頭。
蕭然好像放心了一點,紮着高高的馬尾被她一扯橡皮筋,青絲如瀑布一般流瀉,她的頭發真柔順啊。
這床太小了,能睡得下兩個人嗎?我有點犯難,把窗打開了些,晚風陣陣,驅趕了夏日的炎熱,打開了“吱吱呀呀”叫的老舊風扇,“蕭然,我先去洗澡。”
蕭然點點頭。
待我洗完澡,卻開門見到苗條的身影躺在
床上已然睡着了,我小心翼翼幫她拉好被子,被子有一種奇怪的黴味,但是她身上的淡淡香味真的好聞。
我躺下,靠在她身後,她的味道依舊充斥着我的鼻腔,我說不清是她頭上的洗發水味道還是她衣物的味道,亦或是她的體香。
風扇搖搖晃晃轉來轉去,一如我的心搖搖晃晃不定。
是的,我,出奇的,很迫切的想搬離這裏,我可以睡在蕭然家,用着蕭然的護膚品,那裏幹淨整潔,那裏或許還有空調,我真想快點去蕭然家。
怎麽開口呢?我眼裏的光突然暗淡了下來,我不想虧欠蕭然人情,這實在讓我難受。
我知道,一旦我搬到蕭然家,我就是依附在她身邊的蛆蟲,就像是寄生關系,對寄主有害,對寄生生物有利,就像是蛔蟲與人,如果分開,我會還有力氣面對習以為常的肮髒嗎?
可是……我不甘,我不甘一輩子住在這個地方,不甘為什麽有些人什麽活都不用幹,她們優秀上進花着父母的錢從不眨眼。
我真是最惡心的寄生生物,但是我沒有辦法了,我不想在黑暗裏忍氣吞聲了,我要找個機會,找個機會和蕭然說我想搬到她家。
可我要怎麽說呢?接下來我要怎麽辦呢?以後的路我要怎麽走呢?我真是一點都不知道。
小小的木床,我翻個身就有着奇怪的動靜,但是我不得不這樣,因為我思緒太亂了,是的,我失眠了,而我身邊睡着一個女生,她睡得很安靜,沒有響聲,就像撒旦在人間的女兒,她純潔且讓人覺得自愧不如,她不知道,她旁邊的人那個看起來懦弱的女生正想着多龌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