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壞透
門窗緊閉, 時間無限速地慢下來,塵埃在空氣裏旋轉墜落。
從段融的那句話落下後,兩人之間的溫度急遽升溫, 烘得人身上發汗。
沈半夏有了兩秒鐘的眩暈,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剛才出現了幻聽,其實段融什麽話都沒有說。
但又切切實實地感受到,自己确實聽到了那樣的話。
段融這個人, 與人交往總藏了七分呼之欲出的戲弄, 天生多情的桃花眼從來沒有真正地有情過。或許是因為她年紀小,他常把她當成有代溝的小孩子,每回都要逗她幾句才開心。
沈半夏覺得是這樣的,他又在逗她了。
她把段融推開, 有些不知所措地拿手捂着胸前, 一個防備的姿勢。
段融的眼神變得清明, 躬身把扔在床上的T恤撿了起來, 給她套了上去穿好。她背後有傷,青紫了一片, 他擔心會讓她疼,動作輕柔小心地給她整理衣裳。
“吓唬你呢, ”他說:“別怕。”
“誰怕了。”沈半夏不肯服輸,不自在地躲開他亂動的手。
段融笑了聲, 嗓音清淺勾人:“既然不怕, 那親一下?”
沈半夏推開他,背對着他不肯看他, 臉燒得通紅。
段融把她拉回來, 自然而然地在她臉上捏了一把, 笑:“臉這麽紅,這叫不怕?”
“你煩死了!”
沈半夏把他推出去,關上門。身上的衣服怎麽看怎麽別扭,腦子裏滿是剛才他脫她衣服時的樣子。
怎麽有這麽壞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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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衣服換掉,開門出去。
段融已經走了,屋子裏變得空蕩蕩,好像是缺了什麽。
沈半夏打疊起精神,跟着劉蓉去見被告和被告方律師。
被告馬錄二十歲左右,長相很清秀,唇紅齒白。因為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他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眼底滿是血絲。在聽到原告方的訴求後,他崩潰地一把将桌上的文件掃了下去,指着劉蓉這邊的人破口大罵。
“你們這些人什麽髒錢都賺嗎!我是受害者,我他媽才是受害者!我被強/奸了你們懂嗎!我他媽被強!奸!了!男人就不是人嗎,男人被強/奸就只能被人笑一笑然後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嗎!”
“你們為了錢能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你們還是不是人,賺這些錢你們不覺得虧心嗎!你們是想活活把我逼死嗎!”
馬錄情緒失控,被他的律師拉走,一場會面就這樣不歡而散。
看樣子和解是不可能的,只能等開庭。劉蓉打算坐下午的車回去,回酒店收拾東西。
沈半夏心情不好,越來越懷疑自己為什麽要當律師。如今段融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不再是總被針對的窮小子,公司裏養了不少律師,個個還都不是省油的燈,沒有人能再冤枉欺負他。
那她還有必要為了小時候的一個執念,堅持讀法律嗎?
經過一家琴店,裏面傳出悠揚的樂聲。沈半夏往裏看了看,見有學生模樣的人坐在一架鋼琴前彈奏。
她盯着看了會兒,直到方朗跑過來,拿手在她眼前一晃:“看什麽呢?”
沈半夏回神,搖頭:“你怎麽沒回酒店?”
“先去吃飯。你想吃什麽,這邊有家炸醬面店很有名,要去嘗嘗嗎?”
“好。”
沈半夏跟着方朗去吃飯,等面上來,方朗幫她把炸醬和菜碼倒進碗裏,幫她拌勻後給她。
他們兩個坐的位置靠窗,外面停着一輛黑色邁巴赫,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搭在窗沿,食指與中指間夾着煙,煙灰已經積得很長。
段融透過窗戶看店裏的沈半夏,她吃一口面,軟嘟嘟的嘴巴上粘了醬。方朗拿了個裝着臘八蒜的小碟子給她,她撥浪鼓一樣地搖頭不肯吃。方朗笑着逗她,非要讓她試試,她就是不肯,緊緊皺了眉頭去打方朗的手。方朗笑得開心,沒再逗她,抽了紙巾要給她擦嘴。
她雖然躲開了,自己接過了紙巾擦,段融還是看得眯起了眼睛,眼裏寒意沉沉。
他拿手機給她打電話。
沈半夏猶豫了兩秒才接起來:“幹嘛?”
段融:“你跟誰在一起?”
“朋友啊。”
“什麽朋友?”
“就是普通朋友,還能有什麽朋友。”
“男的女的?”
“怎麽了,要是男的就不可以嗎?”
“不可以,”那邊的人語氣泛冷:“現在回去,半小時內我要在酒店看到你。”
電話被挂斷。
沈半夏覺得莫名其妙,那人突然發什麽瘋。
她有預感似的往外看了看,并沒有看到段融常開的車,只有一輛邁巴赫緩緩駛入行車道,又突然加速開不見了。
沈半夏心神不寧地吃了幾口面,最後實在被段融最後的語氣吓到,提了包起身:“方朗,我有事得先走了,你慢慢吃啊。”
方朗要跟她一起,可她已經跑了出去,随便坐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出租車。
沈半夏跑回酒店,房間門口,段融斜靠牆站着,低着頭,額發遮眉,身影被走廊裏的頂燈照出一片昏昧的影子。
沈半夏走過去:“你讓我回來幹什麽?”
段融擡頭,眼光銳利,一只手從褲袋裏伸出來,朝向她:“房卡。”
沈半夏把房卡給他。
剛進去,酒店服務員來送午餐。
是兩份炸醬面。
沈半夏覺得這只是巧合,沒有多想。
剛才她只吃了幾口飯,肚子還餓着,坐下來要去拿炸醬。
段融在她旁邊坐下,搶先把炸醬拿了過去,倒在碗裏,又把菜碼也都倒進去,三兩下拌好給她,他又開始拌自己那份。
他一聲不吭地開始吃面。
氣氛變得奇怪,但到底是哪裏奇怪,沈半夏說不出來。
她沒再想什麽,拿了筷子吃面。一碗面見底,她嘴巴上沾滿了醬汁。可段融嘴巴上就什麽都沒有,幹幹淨淨的,所以是只有她吃相差嗎?
沈半夏伸手去抽紙巾,段融唰一下把紙巾盒拿了過去,另一手拽住她椅子往前扯,直到兩個人的椅子嗒地一聲碰到一起。
他拿紙巾把她嘴角的醬擦幹淨,驀地湊上來,離她很近:“你說,是那小子拌的炸醬面好吃,還是我給拌的好吃?”
沈半夏反應了一會兒,明白過來:“你剛才看見了?”
“是。”
“你跟蹤我?”
“無意中碰見,”段融身體往後收,靠在椅背上,一只手在桌面上嗒嗒地敲了兩聲:“沈半夏,你朋友很多啊。”頓了半秒,補充:“男的。”
“很奇怪嗎?現在交朋友只能交同性嗎?”
“不是不能交異性,”段融眼裏不見了半分戲弄,裝着的全是冷戾:“可你不能交,我看着不爽。”
沈半夏心裏動了下,表面上依舊是全不在意的樣子:“有什麽可不爽的,我跟你又不是真夫妻,只是被利益綁定在一起的而已啊。”
“就算只是被綁定在一起的,你也屬于我。”段融目光始終直視着她:“我這人很自私,凡是我的,別人不能碰一下。”
段融坐在她身邊,那種痞裏痞氣的氣質又出來了,臉上透着壞勁,眼睛黑沉,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沈半夏越來越發現,他這人的占有欲是真的很強烈。
即使不喜歡她,可就因為她是他的未婚妻,他就不許別人來碰。
不免開始想,他這樣的人,等以後真的有了女朋友,對女朋友的占有欲是不是會更強烈。
只是這麽想一想,她就要開始嫉妒了。
下午是跟段融一起回去的。
沈半夏第一次見他開邁巴赫,跟那輛萊肯一樣,這輛車也是全黑色,設計低調,沒有那麽多花裏胡哨。擋風玻璃外加裝了防爆膜,防窺性很好,從外面完全看不到裏面的光景。
後排空間很大,沈半夏在車上無聊,東翻翻西翻翻的時候,不知道碰到了哪兒,隔板緩緩升了起來,阻隔開前與後。
她扭頭,盯着隔板看了兩秒,腦子裏浮現出看過的一些霸總小說,把段融聯系進去,懷疑他是不是在這輛車裏,在這輛車的後座,當司機在前面開着車的時候,他在後面跟女人做/愛。
只是這麽想一想,心裏就猛地一沉,好像是被扔了塊大石頭。越想越不開心,她回頭去找,想把這塊讨人厭的隔板降下去。
可順着找一圈,都不知道開關到底在哪兒,直到段融幽幽地告訴她:“總開關在後面。”
沈半夏不滿地努了努嘴,不想再管了,靠回椅背看窗外。
車子駛上高架,又從高架下去,到了一處山體高速公路。這邊暫時沒有管控,常有車輛過來飙車,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兩輛外型飛揚跋扈的超跑一前一後超了段融的車。
第三輛開過來,車窗降下,副駕駛裏露出高峰那張略顯憨厚的臉,可他人其實一點兒都不憨厚,那幫纨绔子弟群裏泡出來的,沒一個是善茬。
“融爺,那倆孫子都耀武揚威到家門口了,你這都能忍?”高峰扒着窗戶,腦袋要湊出來半個,等段融降下車窗,說:“你不跟他飚一圈?”
段融瞥他一眼,神色極淡:“沒見我車上有人?”
高峰的頭往外伸得更狠,等看到沈半夏後,賤兮兮地笑了起來:“得嘞,融爺就是會憐香惜玉啊。”頭扭回去,拍了駕駛座上的易石青一下:“走着,咱替融爺幹那倆孫子去。”
“得嘞。”易石青把油門踩到底,極其張揚誇張的亮黃色蘭博基尼如離弦的箭般朝着前面飛速駛去。
雖然段融的車速始終都很平穩,沈半夏還是下意識地拽緊安全帶。父親就是出了車禍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心底深處對車有種恐懼,稍微快點兒的車速都會覺得不安全。
段融在前面一處臨時停車點停車,摘了安全帶下去,打開後車門按下一個開關,隔板緩緩降了下去。
等他重新坐上車,沈半夏問:“你管那個幹什麽?”
“你不是不開心?”
“我……沒有啊。”
“臉都黑一片了,這叫沒有?”段融發動車子,單手控方向盤,另只手肘搭窗沿,嘴角淡淡一勾:“沈半夏,你不會是想到什麽不幹淨的了吧?”
“誰誰誰想不幹淨的了?”
“主角還是我?”段融看她一眼,眼裏笑意更濃,簡直壞透了:“我跟人在後頭做/愛?”
“你閉嘴!”沈半夏沒想到這人臉皮厚得什麽話都說。
段融兀自好心情地笑,額朝外側,如被精心雕刻出來的下颌線條更顯利落分明,惑人心神:“要讓你失望了,這種事我還沒做過。”
片刻後,他補充:“以後可以跟你試試。”
“……”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