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塗藥
段融想清楚過去看不明白的一切, 幾乎是瞬間就做了決定。
既然他喜歡沈半夏,就一定要得到她。
要讓這場婚約從假變成真的。
為了這個目的,他可以不折手段。
不忍心看她再哭, 段融把她臉上墜着的淚擦掉,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破她嬌嫩的皮膚。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不顧後果地沖過去。以後不可以再做這種事,不管發生什麽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聽到了嗎?”
沈半夏不說話, 段融就離她更近了點兒,幾乎快吻到她的唇:“聽見沒有!”
兩人嘴巴間的距離只剩一張薄紙那麽近,沈半夏很想往後退,但身體整個貼住了牆, 腦袋後是他墊過來的手掌, 根本動都動不了。
被他帶了戾意的眼神吓到, 她只能不情不願地“嗯”了聲。
她眼睛很紅, 裏面蘊了一層水光,拼命忍着沒有繼續哭。眼型是滾圓的杏子眼, 虹膜泛着清透的琥珀色。
段融又一次覺得自己見過這雙眼睛,也是同樣的這雙眼, 曾經在他面前大顆大顆地掉過淚。
“沈半夏,”他蹙起眉:“我們是不是曾經見過?”
沈半夏木了下, 瞳孔放大, 雙唇微張,慌亂得不知所措。
過去半分鐘之久, 才把自己的聲線找回來:“沒有啊, 我們第一次見面, 不就是在迷路酒吧外嗎?”
段融不動聲色地觀察她,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彼此看着彼此,時間一分一秒地安靜淌過。
不知道究竟過去多久,段融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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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半夏正要松口氣,腿後一緊,再次被段融當考拉一樣抱了起來。
段融帶她離開病房。
沈半夏兩腳離地,從矮他一頭還要多的位置猝然升到很高的空中,因為害怕兩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她低下頭,看着他,說話時聲音都顫了:“你能把我放下嗎?”
“不能。”
“……我又不是不能走。”
“醫生說你要休息。”
沈半夏咬咬唇,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能激他:“你是不是就想吃我豆腐?”
段融:“是。”
“……”
沈半夏無語,不明白他這是怎麽了。在幾次商量都無果後,徹底放棄跟他理論的欲望,索性心安理得地趴在他肩膀上,手摟住他脖子。
段融心裏一陣柔軟,唇角挑出個笑。
沈半夏記起在她小的時候,段融也曾這樣抱過她。那時候她為了躲學校裏以範洪博為首的人,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摔傷了腳,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學校。
段融看見,問她發生了什麽。她知道那段時間段融都在為替舅舅還債的事四處奔波,不想讓他擔心,搖了搖頭什麽都沒說。
段融把她抱了起來,帶她去藥店,給她扭傷的腳上噴塗藥水。
那個時候,沈半夏在想,她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好事,所以這輩子才會遇到段融。
後來段融轉學,她足足七年沒有見過他,她又開始想,自己上輩子一定積德行善不夠多,所以才會在遇到段融後,又失去他。
如今能跟段融重逢,或許是上天看她可憐,給她的恩賜。
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抓住這次機會。
沈半夏側了側臉,看段融薄薄的耳垂,幹淨修長的脖頸,頸下性感凸出的喉結。
她已經不再是小孩,但段融仍像在抱着一個孩子,兩只手托得她很穩。一盞盞照明燈把他們的影子拉長又縮短,影子貼在一起,密不可分。頭頂月亮很圓,像在跟着他們走。
“段融,”她開口,聽聲音有些困了:“你剛才有沒有受傷?”
“沒有。”段融語氣溫柔:“你先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你要把我帶去哪兒?”
“酒店。”
“我定的有酒店,”她實在有些困了,眼皮開始打架,無力地往下蓋:“是叫……叫什麽來着,我想想,哦,是叫四季酒店,你把我送到那裏吧。”
段融笑,無限寵溺地低頭看她:“你今晚跟我住。”
沈半夏打個激靈,瞌睡都下去了一半:“不用了,我行李什麽的都在那邊。”
崔山應段融的要求把車停在了醫院外頭,半小時過去,看到大BOSS抱着個女孩走了出來,兩人的姿勢極其暧昧,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但這對熱戀中的情侶并沒有多少交流,就連眼神相接都很少,讓人感覺他們不怎麽熟。過于親密的動作跟稍有疏遠的關系形成一種強烈的反差,給外人的刺激感更強了。
段融把沈半夏放進副駕駛,接過崔山遞來的車鑰匙,帶她去了四季酒店。
到了酒店門口,沈半夏想推車門,被段融制止:“別動。”
他的話音明明平淡,卻給人一種無法反駁的威懾力,沈半夏只能在車上等着。
段融繞到副駕駛,抱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殘疾一樣把她抱下來,踢上車門,進酒店。
她事先跟方朗和劉蓉都發過消息,她這邊遇上了點兒麻煩,段融正跟她在一起,讓他們兩個人暫時先不要找她。所以進酒店的一路都很順利,沒有什麽意外情況出現。
進了房間,段融把她擱在沙發上,四周看了一圈。
一間普通标間,估計是她公司安排的。她既然要騙他,偏偏不能做得周全點兒。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公主,怎麽能受得了這種普通酒店的普通房間。
段融在她身邊坐下,想聽聽她會怎麽解釋,主動問:“這種條件也受得了?”
“這不已經挺好的了嗎。你不要覺得我是國外長大的就學會了資本主義享樂那一套,其實我媽媽跟姥爺一直有教過我,奢侈的風氣不能要,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段融被逗笑,這丫頭總能找得到各種奇奇怪怪的理由騙他,關鍵是各個理由還都可可愛愛的。
“行,”他給她這個臺階:“挺好,我未婚妻很懂事。”
“我當然很懂事了。”
段融笑,拿出手機點開,發了條消息。
“你不回去嗎?”她問。
“我回去誰照顧你?”
“那你住哪兒?”
“你隔壁。”
段融把手機往茶幾上随手一扔,手機往前滑了一段停下。他想找點兒熱水給她喝,可房間裏只有一個燒水壺,他鼓搗了一陣,去洗手間洗了半個小時壺芯,洗得幾乎發亮才拿去裝水,燒開。
沈半夏記起來,他确實是有潔癖的,尤其讨厭跟別人接觸。但是很奇怪地,他從來沒有嫌棄過她。即使她被範洪博那些人惡作劇地推進水溝裏,身上沾滿了淤泥,段融也會把身上幹淨的外套脫下來批在她身上,毫不介意地抱着她往家走。
到了第二天,範洪博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地來上課。
是段融揍的,可段融沒有跟她說起過。從那以後,範洪博一幫男生不敢再找她麻煩了。之後段融轉學,她臉上的紅疹消了下去,不再戴口罩,班裏的人才看到她五官精致,小臉清麗,皮膚嫩生得如同水豆腐一般。
大家沒有見過像她一樣漂亮的女生。即使是初中部剛選出來的校花,都不及她靈動可人。
沒有人再欺負她了,而出現了很多讨好她的人。
沈半夏在那個時候知道了,美好的皮囊确實會給人帶來無盡好處。毫無道理,但确實存在。
只有段融,在看不到她臉的時候,也會對她好。
水燒開,段融倒了杯給她端過來,等水涼些,拿了藥讓她吃。
醫生開的藥有一瓶是外敷的,可沈半夏的傷在背上,不好讓段融看,她早一步把那瓶藥藏了起來。
還好段融沒有發現。
應該是沒有發現的,他随意靠在跟她相反的沙發那頭,腿大喇喇地搭着,拿着手機在屏幕上打字,估計是在聊工作。
氣氛一時安靜,沈半夏就也在沙發裏窩着玩手機。
明天還要去見被告人馬錄,只要一想到這件事心裏就煩得慌,她給Z發消息。
段融敲字的手指頓住,點開屏幕頂部彈出的消息。
小騙子:【我好像把事情想得簡單了,我以為當律師就可以伸張正義,但是還沒等當律師,我就要替壞人做事了。我不想替壞人辯護,想退出了,我這樣是對還是錯?】
段融看一眼沙發那頭的沈半夏。她寧願相信一個匿名客戶,都不願意跟他多說話。
視線重移回屏幕,段融隔着一個沙發的距離跟她聊:【你沒有錯,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做。】
小騙子:【可是,其實大部分人在做的事都不是自己想做的。我就這麽逃避,那我什麽事都做不了了,我就成一個廢物了。】
小騙子:【雖然當廢物也挺好的,但我沒有當廢物的資本,我需要錢。所以,我還是要去。】
小騙子:【原來人的道德感就是這樣一點點消耗掉的啊】
段融盯着屏幕上她的字。她過早地步入了這個社會,被洪流裹挾着不得不往前走,稍落後一步就要被卷過來的浪頭淹死。
手下查到的信息,她父親是在四年前出的事,那年她還在上高中,家裏突然被噩耗砸得搖搖欲墜。母親費力支撐,除了還掉家裏的債外,還供她考上了大學。但考上大學那天,母親因過于勞累而猝死。家裏所有重擔都落在了她一個人身上,她在過小的年紀就要出來賺錢,為父親的醫藥費奔波。
段融想到四年前的時候,自己在做什麽。那時候他從學校提前畢業,正式進入天晟集團。偏偏由于段向德經營不善,公司發展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頸,陷入極大的輿論風波,眼看就要倒臺。
關鍵時候段向德召開了一場新聞發布會,在發布會上宣布天晟集團下一步會啓用的新型芯片技術,芯片名為“鲲鵬”。
當時鲲鵬的出現可以稱得上石破天驚,在全球都造成了很大影響。天晟集團一舉翻身,并成功打敗往日裏極難纏的幾個競争對手,成為整個科技業無人能匹敵的行業巨頭。
而段融成為了這樣一家帝國集團的唯一繼承人,聲名大噪,凡是身邊的人,沒有不上趕着巴結他的。
他在無限風光的時候,沈半夏在一片廢墟裏生長。
段融關了手機,單手揉了揉眉心,側頭看她。
沈半夏已經窩在沙發裏睡着了,手裏抱着手機,頁面還開着,能看到上面跟他聊天的頁面。
這麽沒有防備心,要是換個人騙,被拆穿了該怎麽辦。
段融在聊天框裏打字,發送。朝她走過去,關掉她的手機擱在一邊,想把她從沙發裏抱起來。
剛碰到她,她眉心緊皺,呼吸變得快,嗓子裏哼唧了聲。
她背上還疼着,醒着的時候半點都沒透露出來,睡着的時候才開始喊疼。
段融立即收手,不敢再碰她。過了會兒才試着把她攏進懷裏,一手摟着她膝彎,另一手扶着她後腦,輕柔地把她抱起來。
沈半夏沒再哼唧,乖乖地把下巴擱在他肩上,小孩子一樣歪頭睡着,背上的頭發順着肩膀滑,掉在他頸窩裏。
她身上有股奶香,混合着昙花的香氣。睡着的時候乖得像小孩,讓人只想好好寵着。
段融把她放在床上,越看,就越想親她一下。
他忍住了,把被子給她蓋好,轉身出門。
沈半夏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在卧間床上,身上有人給她蓋了被子,空調調到了适宜的溫度。
她昨晚困得睡了過去,那時候段融好像還在屋裏,跟她坐在同一張沙發上陪她。
她把手機撈過來,想問問他在哪兒。
這時候看見昨晚Z給她發的一條消息:【你只要記住,你沒有做過一件壞事。】
沈半夏心裏暖了下,嘴角浮起笑。打開另一個微信,給段融發:【你在隔壁?】
段融:【嗯,我去找你】
沈半夏:【不用,你忙你的吧,我感覺好多了,身上不疼了。】
段融:【開門】
這麽迅速的嗎?
沈半夏透過鏡子看了看自己睡得淩亂的頭發,給他發:【等會兒,我要洗澡。】
段融:【行】
她掀開被子下床,跑進浴室沖澡洗漱,換了身幹淨衣服,吹幹頭發,素着一張嫩生生的臉去開門。
段融仍舊等在門外,一直沒有走。
他把拿來的早餐放在桌上,打開盒蓋。
沈半夏把臉龐頭發別到耳後,手撐在桌沿,眼睛放光地去看早餐。
“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這個,還有這個、這個、這個我都愛吃。”她全指了一遍。
段融:“這世上有你不愛吃的東西?”
“……”
沈半夏撇嘴,坐下來拿了個肉包咬了口,滿足地眯了眯眼睛。
她皮膚雪白,毛孔細小到找不到,不用任何脂粉修飾,清水出芙蓉的驚豔。偏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美,氣質始終恬靜,目光淡然。
段融靠在椅背上看她,她已經吃下了兩個肉包,一個餡餅,半碗南瓜粥,還想去剝雞蛋。
段融搶先把雞蛋拿在手裏,在桌上滾了滾,把雞蛋殼整個扯掉,剝幹淨了給她。
沈半夏接過來,一口咬下去半個,臉頰左邊被撐得鼓鼓的,讓人很想戳一戳。
段融看得失笑,倒了杯牛奶給她。
“外敷的藥在哪兒?”他突然問。
沈半夏把嘴裏的牛奶咽下去:“怎麽,你想幫我敷啊?”
“如果你想的話,”他悠悠地說:“我可以代勞。”
沈半夏臉上紅了紅,避開他視線:“不需要,我會讓我朋友幫忙的。”說完補充:“女的。”
“你覺得女的就可以?”
“女的為什麽不可以?”
“這世道,男女都要防,”段融拽拽地翹着腿,背往後靠,胳膊搭着:“只有你未婚夫我,不需要防。”
他的目光太有壓迫感,臉上明明什麽表情都沒有,只是簡單地看着她,就讓她不自覺地想後退。
“行,那……那你幫吧。”
沈半夏豁出去了,抽了張紙巾擦擦嘴巴,起身去把自己藏起來的藥膏找了出來,往他那裏一遞:“給!”
段融擡頭,看她:“你确定?”
“确定。”
下一秒,段融突然抓住她伸過來的手,帶着她進了卧房,砰地一下踢上門。
随着這聲響,氣氛陡然變得危險。
似能預料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一樣,沈半夏有種失重感,緊接着心髒劇烈地撞擊,快要破開皮肉骨骼撞出來。
段融把她轉了個身,讓她正對門趴着。帶着溫度的手把她束在短裙下的T恤下擺扯了出來,往上拉。
短短一秒後,沈半夏的T恤被脫下來,扔去了一邊。段融的氣息貼近,就在她耳朵邊:“碰疼你了告訴我。”
下一刻,段融沾了藥膏的手指貼在了她後背肌膚上。
沈半夏幾乎要打個激靈,撐在門上的手痙攣着握緊,咬牙忍住了滲到喉嚨口的一聲喘。
段融的手指在她後背游離,她上身只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文胸,往下看,能看到勉強擠出來的一點溝。肩帶很細,勒在她單薄的肩膀上。
藥膏濕濕涼涼,塗抹在她後背泛着紅痕的地方,沾染了他的手指。
沈半夏閉上眼,想到自己跟他重逢那天,看到的就是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
他的手修長細瘦,骨節分明,好看得帶了欲感。
如今這只手就在她背上一下下地觸碰着。
屋子裏溫度涼爽,她卻熱得出了汗,脖頸裏尤其濕。
腰上突然一緊,段融把她翻了過去,兩人視線對上。
段融低頭看她,一只大手握着她的腰,不知道為什麽,他氣息也重,跟她的混雜在一起,快要把空氣點燃。
“半夏。”段融認真叫她名字,手握着她後頸,迫使她擡起頭。
他眸光很深,脖頸下讓人無法忽視的喉結上下一滾,嗓音越來越啞:“要不要跟我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