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春夢》(美強)
-一次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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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號 : 如我所料,經昨天食飯之後,樊夢受到莫大打擊。我的策略沒有錯 : 先将一個處於危機的人帶到安全的空間,待他稍為适應,認為危機解除,再将他推到懸崖邊,他自以為經已消失的危機一下子暴漲數十倍,勝於之前,人的神智不得不受到沖擊——再加一把勁,樊夢好快就會崩潰。看來他跟我夢中所見的樊夢是一樣的。我又将現實引領回到夢的軌跡——我是故意提出NA canteen的話題的,不過之所以能回到軌跡,有賴樊夢剛好也約了朋友去CC canteen食飯。可見,要暗算樊夢的人不是我,是『他』——這種canteen夢是『他』先讓我作的,我據此誘樊夢入局,而在那之前,有賴『他』在冥冥中安排樊夢約了朋友去CC食飯。
無論『他』會否讓我掌權也好,這一刻,為了某些不見得光的目的,『他』願意與我聯手對付樊夢。若說樊夢最後真的瘋了,也不單是我一個人的責任——當然,樊夢若不瘋,我就沒機會下手。我要利用『他』的助力及春夢,将樊夢逼入困局,然後得到瘋狂的他。
今天在中大上課時又見樊夢。他臉上的黑眼圈很深,使他雙眼看起來也深陷下去,又無時無刻不輕皺眉頭,陷入自己的世界裏。無聲的憂郁籠罩著他。
我再慷慨地給他以一個暗示。水藍色的背包——有幾場夢中,我就用過類似款式的背包,因為夢裏的樊夢叫我跟他一起用背包,說是情侶裝雲雲。我便托母親将公司所有不同款的水藍色背包都帶一個回家,特地挑了這一個。樊夢與我不同,所有春夢他只作過一次,記憶模糊,我只要拿一個差不多款式的背包去糊弄他就行。我強調這是時面未見的新貨,使樊夢相信夢境已入侵他的生活——我在夢裏并沒有見過我用背包糊弄樊夢的片段,如葉形別針一樣,是我将夢中物品帶到現實,讓樊夢相信夢境逐步成真。
趁樊夢上廁所時翻查他的夢筆記。此時他已進入分裂狀态,分出體內的三個『我』。我知自己要暫時收手,現在還未是合适時機,太早逼瘋他我也沒好處。於是我故意說不去NA canteen食飯,跟他們去CC canteen,令夢境又沒有成真。
樊夢高大俊朗,笑起來卻很有孩子氣。可是,那時我沒預料到我的行為會令樊夢內在出現更嚴重的分裂 : 他不再視夢境為超自然現象,而一味将責任歸咎於他的敵我。他想錯了。這件怪事由頭到尾與人力無關,我和他都是受制於『他』的棋子。我陷害樊夢,我們上床,我們瘋狂,都是『他』的責任、是『他』給我的任務、是『他』暫時授予我的主權。我因為『他』與我站在同一立場的這個事實感到振奮 : 是『他』讓我有能力操縱一個人的精神狀态,我不過是說一句話,足以由樊夢從天堂落到地獄,自地獄重生到人間。
他多脆弱,又多天真。
他多愚蠢,又多可愛。
食完飯,Joe跟林郎見樊夢神情恍惚,我适時表示自己跟樊夢一樣住荃灣,他們就叫我送他回去。樊夢一直沒有作聲,低頭沉吟,有時又細聲地唠叨,我隐約聽到他在說敵我真我,自然明白他此時所想。沿途的人有不少回頭看了樊夢一眼,我拍拍樊夢的肩,向途人無奈地笑了笑,他們便以為樊夢生了病,也不再多望。樊夢對這一切一無所知,直至上了東鐵,他又緊閉著嘴,死死瞪大眼睛望著地板的某一點,我看見他乾燥的嘴唇,不由得生起滋潤它的想法,并為這想法感到震驚,卻又很快接受。
我們搭到紅墈站轉乘西鐵,去到南昌站,樊夢才如夢初醒。我故意說他剛才一直跟我聊天。此話一出,車內其他人望向我們——其實他們在打量著我,只是敏感的樊夢以為他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深信自己開始有思覺失調的症狀。
我要他跟我一樣,分不清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夢境。
上到樊夢家,我并沒有想像中的驚異——就像一個高材生做完一份數學試卷後,去對答案,見到自己每題都答對,也不會自覺神機妙算。答得對,算得中,是應份。我藉故叫樊夢帶我去他房間參觀,他帶我去了,然後轉到廚房給我倒茶。
『兩個男人的房間,有什麽好看』樊夢将兩杯茶放去客廳的茶幾,又轉過來房間找我。
『兩個男人』我說。
『我跟弟弟。』
『你睡那一層床』
『上層床。』
我在樊夢房間尋找到我看熟了的事物 : 書桌上那張CC的poster、樊夢每朝早用來寫夢筆記的一管黑色墨水筆、上層床鋪著的深藍色菱形花紋床被……在樊夢進去倒茶時,我拿了他書桌上其中一把鑰匙 : 那裏有三把一式一樣的鑰匙,每把有三條,應該分別用來開門、開鐵閘鎖、開信箱。既然有三把,我拿去一把,樊夢應該不察,更何況他最近精神那麽差,就算發現不見了一把鑰匙,也只會以為自己不知掉到哪裏去,斷斷想不到是我拿去。
出去客廳,坐下沙發,一擡頭就見到牆上挂著一幅鑲白色木框的巨型婚紗照 : 樊夢的媽媽是個五官精致的嬌小女子,父親則長得英武強壯。單從這張照片,我無法肯定夢中見過的樊母是否她本人,可是樊母至少是個嬌小的女子,這一點沒有錯。我裝作跟樊夢閒話家常的樣子,打聽得他的家人常常不在家。
我開始考慮下手的時間。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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