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吞噬煉化了滅運使的琅音魔尊實力更上一層,敖修不敢小觑,急忙松開徐慢慢,斂起心神操縱法陣。
“破!”
他反應極快,第一時刻竟不是直接攻擊琅音魔尊,而是迫使明霄法尊收回了法相,萬象羅盤驟然消失,神農廟重回日光照耀之下。
午後的陽光并不熾熱,但對于琅音魔尊來說卻仍然如烈火焚身。他眉頭一皺,動作卻絲毫沒有凝滞,他将徐慢慢自敖修身旁奪回,緊緊抱在懷中。
“凝!”
在琅音魔尊抱住徐慢慢之時,敖修定住了琅音魔尊身周的時空,下一刻便操控五行之力試圖鎮殺琅音魔尊。
琅音魔尊将徐慢慢護在懷裏,雷霆霜雪與烈火盡皆落在他背上。
在被定住的時空裏,徐慢慢只能仰着頭,回望着琅音魔尊深邃的眼眸,一步步地誘着她淪陷。
——琅音……
是一刻也是永恒,是仙尊也是魔尊,“琅音”二字在心頭轉了千百遍,沉沉地在她心上塵埃落定。
時空複原的瞬間,琅音魔尊唇角溢出鮮血,卻不顧自身傷勢,破開了困住徐慢慢的金色鎖鏈。
明霄法尊看着敖修,皺眉道:“你原就精通法陣,卻佯裝不懂,故意套取法陣的信息。”
黎纓道:“他也是故意挑起衆人對明霄法尊的懷疑,法陣若是在明霄法尊的掌控之中,他就沒那麽容易奪取陣眼了。”
妖族不擅法陣,是因為妖族普遍智力低下,但并非所有妖族都是如此,黎纓、敖修的智慧便遠超常人,而敖修的心機更是讓人望塵莫及。
或許便如徐慢慢所說,一個資質普通的人,要走上至高之位,總要靠些旁門左道。
只是徐慢慢的旁門左道更有原則與底線,而敖修這一路,卻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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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音魔尊正欲放下徐慢慢,再去對付敖修,卻被徐慢慢緊緊抱住了。
“抱緊我。”徐慢慢小小聲地說道。
琅音魔尊心尖一顫,低下頭去看她,卻見她閉上了眼,鴉翅般的羽睫掩住了雙眸,似是等着情人的垂憐采撷一般可憐可愛。
然而下一刻,她便身子一軟,滑落下去。
琅音魔尊及時勾住了她細軟的腰肢,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懷裏,眼睜睜看着她元神出竅,站在自己面前,面容溫和而聖潔,宛如神女降臨一般。
徐慢慢轉過身看向敖修,敖修心中忽生不祥之感。
這是徐慢慢的底牌,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想這麽早拿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掐訣,任由自己陷入修煉時那種玄妙的狀态。那一刻,無數聲音又喧嚣着充斥着她的神竅,她融入了這片天地,成為了這片天地的一份子,也成為了這片天地的神明。這裏的每一粒沙,每一片落葉,乃至每一縷輕風,都如同她掌中紋路一樣清晰,當她心念一動,這一切便都在她掌握之中。
在衆人眼中,便只見那明豔如神女一般的虛影漂浮于空中,輕風溫柔地托起她的墨發,伏首在她腳邊聽憑她的差遣。只有修為高深心神堅定者,才能勉強抵禦這種虔誠膜拜的誘惑。
如此龐大的法陣,想要操控,必須得占據陣眼之處,但想要破壞,卻有無數種方法。在徐慢慢的意識裏,她清晰地感受到法陣每一道符文的走向,而在她有意的驅使下,符文竟扭曲着發生了變幻,失去了本來的效用。
敖修震驚地發現,法陣變了,而自己也失去了對法陣的控制。
困住衆人的囚籠同一時刻消失不見,而失去對法陣的控制,敖修又怎是衆人之敵。
吞吞一馬當先向敖修攻去,明霄法尊等人緊随其後,敖修支撐不了幾個回合,便敗下陣來,束手就擒。
琅音魔尊自始至終都沒有往那邊看一眼,只是緊緊抱着徐慢慢的身軀,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元神。
徐慢慢之前修煉之時便多番嘗試,知道可以用這種方式操控法陣,但真正要操縱如此龐大的法陣,對她的元神消耗之大仍是超出預料。待法陣修改完畢,她便失去了意識,這一回不等琅音魔尊動作,她的元神便自行歸位,沒入神竅之中。
只是她沒有醒來,陷入了昏睡之中。
寧曦急忙跑過來,看着臉色微微蒼白的徐慢慢,焦急道:“師尊怎麽了?”
琅音魔尊沒有回答,将徐慢慢打橫抱起,徑自離開了神農廟。
好像身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徐慢慢的意識于星海間浮沉,那些遙不可及的微光閃爍着,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力量的召喚,自千萬裏外而來,星星點點彙聚成華光璀璨的細流,溫和地融入她的元神之中。
她于夢中聽到了這方天地的絮語,這世間蒼生的心聲,她行走于萬丈紅塵之中,任由無垢之身沾染因果,因他人之悲而悲,因他人之喜而喜。
我即是蒼生。
她恍惚地有了這個念頭,眼前的一切豁然清晰。
她看到屍橫遍野的戰場,禿鹫啃噬着腐肉,寒鴉發出凄厲的嘶鳴,無聲的哀嚎響徹于野。
她看到斷壁頹垣的荒村,老者形容枯槁,稚子蓬頭垢面,雙目呆滞而麻木地等着不會歸來的親人。
她看到雜亂無序的街道,枯瘦的稚童衣着褴褛,哭喊着無助着,被賣入無間地獄。
她看到雕梁畫棟的豪府,窮奢極欲的貴族踩着下人的脊梁,布滿粗繭的雙手撐在地上不住顫抖。
她走過這人間,卻不能就此熟視無睹地走過。
無數的聲音在黑夜之中呼喚她,于是她燃起炬火,義無反顧地走進了那片夜。
世間的喧嚣伴随着磅礴浩瀚的力量湧入她的體內,成為她的一部分,虛幻的元神重新凝實起來,星火于心中燃燒,由內而外地煥發出奪目的光彩,似乎補上了她一直以來缺憾的那一角。
她被衆生的力量托起,越飛越高,一顆心不知被什麽填滿了,沉重而滾燙。
——我是誰?
——我從哪裏來?
——我要去哪裏?
“慢慢……”
“慢慢……”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呼喚她,她猛地一震,回過頭去,努力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卻只看到颀長清癯的輪廓。
那是……
名字在心間,在唇邊,卻喊不出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身影越來越近,他朝她伸出手。
“慢慢……”
徐慢慢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對方,十指交扣,她從對方溫熱的掌心感受到了堅定的力量。
“仙尊……”
徐慢慢未從半夢中掙脫,聽着琅音仙尊的聲音似遠似近,她腦海中充斥了太多的聲音,似乎要将她拉往另一個世界,而琅音的聲音才讓她找到了歸路。
她忽然之間明白了,師父所說的心錨為何物。
是她的來處,也是她的歸宿。
她朝他露出一個笑容,靈動的雙眸略顯迷離,帶着如夢初醒般的嬌憨與依戀,軟軟地又喊了一聲:“仙尊……”
眼前的景象如鏡花水月一般虛渺,又漸漸變得清晰,她看到了一襲暗紫的長袍,熟悉而冷峻的面容上雙眉緊蹙,見她睜開眼時,幽暗的雙眸中憂色一轉即逝,化為淡淡笑意。
她聽到那人薄唇微啓,噙着笑低聲道:“徐慢慢,你可算醒了。”
聽到這話,徐慢慢驟然一僵,整個人瞬間清醒,從床上彈坐起來,腦海中掠過一幕幕無聲的畫面,唯有吞吞那句話如雷貫耳分外清晰——慢慢,你現在叫什麽名字啊……
吞吞的話比她的拳頭更有力量,一句話把徐慢慢打懵了,她眼前陣陣發黑,久久緩不過勁來。
“我不是徐慢慢……”她啞着嗓子艱難開口,垂死掙紮。
“哦?”琅音魔尊似笑非笑望着她,“你要再發一次心魔血誓嗎?你是徐慢慢最愛之人,也是最愛徐慢慢之人?這話倒是不錯,有誰能比徐慢慢更愛她自己呢?”
徐慢慢心髒一抽,幾乎喘不過氣來,她腦中亂成了一團,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之前的所作所為。她的原計劃是找回遺體之後想辦法回到原先的軀殼內,之後便能抛棄“徐滟月”這個身份。徐滟月做的事說的話,關她徐慢慢什麽事。但這計劃還未施行,便被吞吞一語道破了身份,讓所有人都知道徐滟月就是徐慢慢。
她徐慢慢,道盟三千年來唯一的女道尊,光風霁月、品行高潔、莊重自持,如今卻是英明掃地,顏面盡失……
琅音魔尊擡手撫上徐慢慢漲得通紅的臉,指腹暧昧地摩挲着她的唇角,抵着她的鼻尖低笑一聲,道:“你臉紅什麽,害怕什麽?難道你是徐慢慢,本尊就會吃了你不成?”
徐慢慢不由自主地往後瑟縮,背抵着牆壁退無可退,她心虛氣短,眼神閃爍,不敢回視琅音魔尊咄咄逼人的眼神。明明是同樣一張臉,仙尊素來清冷疏離,不會有如此懾人的眼神,毫不掩飾的侵略性給了她十足的壓迫感。
徐慢慢只覺得嗓子又幹又啞,心跳極快,結結巴巴道:“你不是仙尊的心魔嗎……為什麽……”
“本尊未曾說過自己是心魔,那種弱小的魔物,也配與本尊相提并論?”琅音魔尊不屑一笑,指尖逗貓似的撓了撓徐慢慢的下巴,懶懶道,“只是你那麽猜,本尊便附和。”
徐慢慢頓時心梗,她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太過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你不是心魔,又是什麽?”她顫聲問道,“你為什麽白日裏能出來,你把琅音仙尊怎麽樣了?”
琅音魔尊噙着意味深長的笑,緩緩道:“你難道還沒想明白嗎,本尊與他,自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
徐慢慢腦袋嗡的一聲響,眼神微微渙散:“同……一個人?”
“難道念一沒有和你說過嗎,本尊原身乃是神魔戰場的混元之氣凝成,神族之氣、魔族之氣、混沌之氣,三氣混元,才成就世間唯一一株千葉木芙蓉。只是陽氣克制魔氣,離開兩界山後,本尊只能在白天收斂魔氣,藏于識海,只有夜間才能恢複全盛之力。”
徐慢慢懵了,嘴唇微張,結結巴巴道:“所以由始至終,你……仙尊都十分清楚地知道我的所作所為……”
“嗯。”琅音魔尊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怎麽,你敢對本尊做的事,卻不敢讓仙尊知道?我們又有什麽區別?你該明白一點,如今在你面前的,才是真正的、完整的琅音。”
她對魔尊做的那些事,是冒犯,但若放在仙尊身上,便是亵渎。
仙尊由始至終都清楚她的所作所為,卻一再忍讓……
她狗腿無賴地喊他哥哥……
她咬他的脖頸……
她強吻他的唇……
徐慢慢的臉頓時漲得通紅,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琅音魔尊,踉跄着朝床下滾去,口中胡亂地說道:“我忽然想起來有要緊事,咱們有事托夢聯系!”
但她剛要下床便身子一軟,不受控制地往床下跌去,一只長臂自身後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撈進懷裏,又按在了柔軟的被褥之上。
琅音魔尊壓在她身上,一只手撐在她耳邊,另一只手擡起她的下巴,逼着她面對自己。
“徐慢慢,你在心虛麽,想逃?”琅音魔尊俯身抵着她的唇,“不把賬算清楚,本尊是不會讓你走的!”
“怎、怎麽算……”徐慢慢弱弱地問道。
她不安地扭動身體,想要掙脫對方的壓制,卻只是徒勞,反而讓兩人的身軀更加緊密地貼在一起,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體的炙熱與堅實。
琅音魔尊呼吸一沉,幽深的黑瞳翻湧上晦暗的欲色,沒有再克制自己的欲望,他俯身吻上徐慢慢柔軟的唇。徐慢慢瞳孔一縮,忘記了掙紮,待她反應過來,口中已被琅音的氣息占據。
他舔舐吮吸着她的唇瓣,貪婪地侵掠她口中的氣息,勾着她濕軟的舌尖纏綿,所有的抗拒都化成了細碎的□□與急促的喘息。
徐慢慢被吻得渾身發軟,後腰處被琅音魔尊一只手托着,熨燙的掌心緊緊貼着她身體曼妙的曲線,迫着她擡高了腰身,與他更加緊密地貼合。
他抵着她微腫的唇啞聲道:“這是水下那次的賬。”
徐慢慢恍惚地擡眼看他,仙人素日裏色淺的薄唇不知何時也染上了胭脂色,清冷的雙眸翻湧着深沉的欲色,眼角沾染了豔麗的潮紅。
他堕落成魔,卻讓人心動……
“還有藥廬那一夜……”他摩挲着她的唇瓣,一只手撫上她的臉頰,捏着她的下巴。
徐慢慢想起那一夜,她打了他兩巴掌!
她呼吸一窒,閉上眼睛,睫毛輕顫,心甘情願又瑟瑟發抖地等待他打回來。
卻聽到上方傳來一聲輕笑,下一刻,炙熱溫軟的唇便落在了她纖細敏感的頸側。
徐慢慢半邊身子都酥了,臉紅得快滴出血來,咬着下唇強迫自己不發出羞恥的聲音。
她被迫仰起纖細的脖頸,任由他的唇舌在頸側游移,等待他咬下一口。被舐吻過的頸側肌膚悄然泛出略顯潤澤的桃色,他在血管搏動之處停駐片刻,加重了吮吸的力道,又像是報複似的輕輕咬了一口。
“嗚……”徐慢慢還是沒忍住,一聲嗚咽溢出了口。她不由自主地拱起身子,薄薄的背脊像一張拉開的弓,主動地向他懷中靠去。
琅音魔尊将她用力地摟進懷中,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身軀之中,他埋首在她的頸側,炙熱的鼻息撩撥着她敏感的耳垂,暗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慢慢……我怎麽舍得打你。”
輕輕的一句話像一根針,在徐慢慢心頭紮了一下,酸疼在心口蔓延開來,讓她提不起反抗的力氣。
她偏過頭,便撞進琅音魔尊深邃的眼眸。
“你真的是仙尊?”徐慢慢的聲音微微沙啞,莫名的甜膩,“可是為何我在四夷門時從未見過你,仙尊到了晚上便将你封印了起來。”
琅音魔尊恨恨地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啞聲道:“你以為本尊為何抑制魔氣,三百年入夜不出?魔氣是純粹的欲望與戾氣,若不趁着自己清醒的時候封印了自己,本尊只怕到了夜間不能自抑,一時沖動會傷到你!”
徐慢慢心髒一縮,心尖上的酸疼蓋過了耳垂上細微的刺痛,她恍然道:“所以那一夜在藥廬,你不是走火入魔,我看到的是完整的琅音……你以為我已經死了,便不再封印自己了……”
而她被蒙在鼓裏三百年,根本想不到此節,想當然地便将他當成了琅音仙尊的心魔,還一門心思地想要消除心魔……
琅音魔尊輕輕點頭,偏過臉露出右頸上的花瓣,告狀似的說道:“你還咬了我一口,吸了我的血。”
徐慢慢看着紫色的花瓣,臉上發燙:“我、我不是故意的……好吧,我是故意的,我只是沒想明白。”
“呵……”琅音魔尊低笑一聲,“你既然知道此處乃我本命之花,一日三變色,無論顏色如何變化,是淺白還是深紅,我都是我,怎麽變成紫色,就将本尊當成另一個人呢?”
“是我糊塗了,有眼不識廬山真面目……”徐慢慢羞愧地垂下眼,感覺臉上燙得厲害,無地自容,“仙尊……”
“嗯?”琅音魔尊眉頭微皺,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連哄帶騙道,“叫哥哥。”
徐慢慢心跳如鼓,不覺胸悶氣短,當日為了求饒脫口而出叫的一聲哥哥,此時此刻從他口中聽來,卻如此暧昧纏綿,另有一番情趣……
徐慢慢幹咳兩聲,別過臉露出通紅的耳垂,卻是喊不出那兩個字,良久才低低叫了一聲:“琅音……”
琅音魔尊雖不是十分滿意,卻也勉為其難接受了。
“琅音……對不起……我之前沒認出來你來,對你做了一些事……”徐慢慢心虛地瞥了一眼他的頸側,又想到自己對他的花身一番□□,“你當時心裏定是想殺了我,都是為了複活我才這般容忍。”
徐慢慢心中愧疚,語氣低落。她本以為琅音會趁機報複回來,沒想到他居然低笑一聲,緩緩道:“慢慢,其實我并未想過複活你。”
徐慢慢一驚,猛地擡起頭看向琅音。
“因為我知道,你并沒有死。”琅音俯視她,指腹描摹她的昳麗的眉眼,含着笑道,“若非知道是你,旁人那樣亵渎本尊,早就被碎屍萬段做花肥了。”
徐慢慢整個人都麻了,聲音嘶啞着道:“你……你什麽時候認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