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是你的東西
等俞心橋來到陽臺上,徐彥洹把煙盒裏僅剩的兩支煙都抽完了。
俞心橋快步走過去,幾乎是撲進徐彥洹懷裏,紅着臉略顯別扭地說:“我也沒有都忘記啊……”
确認他已經看到抽屜裏的東西,徐彥洹笑了聲:“是你說會記得我一輩子。”
出自高中那會兒俞心橋寫給徐彥洹的第一封情書,建議徐彥洹同學和俞心橋同學談戀愛的理由之二——俞心橋同學是個專一長情的好男孩,如果你和他談戀愛,将會是他的初戀。他會記得你一輩子。
“那我是你的初戀嗎?”俞心橋問。
徐彥洹毫不猶豫:“是。”
“這六年,難道你沒有和其他人談戀愛?”
“沒有。”
“我可聽說了,大學那會兒很多人追你。”
“你不是也有人追?”
“嗯哼,說不定那六年我換男友如換衣服,談了不知道多少個。”
“那我也是你的初戀。”徐彥洹将懷裏的人抱緊,“以後你只能有我。”
下巴在他肩上蹭了蹭,俞心橋說:“行吧,看在你回複我情書的份上,以後不找別人了。”
雖然本來也沒找過別人。
後來俞心橋給那顆藍月光石定制了一架水晶底座,順便把徐彥洹寫給他的信拿去過塑。
黃禾帶他去的。每到一個新環境,黃老板都能迅速掌握周圍形勢,再犄角旮旯的小店也躲不過他的偵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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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俞心橋那麽寶貝那張紙,黃禾笑得直顫:“這不會是你這輩子收到的唯一一封情書吧?”
“是啊,怎麽了?”俞心橋不服氣道,“黃老板你難道收到過很多?”
“倒是有那麽幾封。”黃禾聳肩,“早知道帶來一起過塑,以後當傳家寶。”
“……”
這回是聽說黃禾搬貨時閃了腰,俞心橋特地提着果籃上門慰問。
實際上并不嚴重,至少能走路,還有力氣插科打诨。
果籃裏有蘋果,回到店裏,黃禾蠢蠢欲動地想做烤蘋果,問俞心橋還記不記得當年的味道。
“記得啊,二鍋頭橄榄油版的平替烤蘋果,味道還不錯。”俞心橋說,“我還記得那會兒你給我講的故事呢。”
黃禾笑起來:“記性不錯啊,失憶不會是裝的吧?”
正要說什麽,瞧見黃禾擡首往門口看,笑容一僵。
俞心橋便也扭過頭去,當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驚訝得眼睛都睜大。
陸夢也是聽說黃禾扭了腰,才趕過來。
碰上俞心橋也不顯尴尬,陸夢笑着同他打招呼:“這麽巧啊小俞。”
俞心橋和徐彥洹一樣喊她陸夢姐,寒暄過後便主動退到角落裏,邊彈琴邊留心那邊的動靜。
自進門起,那兩人就沒說過一句話。
黃禾撐着腰坐在桌前搗騰他的烤蘋果,陸夢則放下挎包,開始忙裏忙外地收拾,擦桌子掃地有活就幹,時不時給黃禾遞把勺子,接個水果刀。
這狀态,仿佛兩人已經是老夫老妻,無需言語就知道對方的需要。
看來陸夢經常來這裏。
至于原因,結合當年黃禾講過的那個男孩女孩的故事,俞心橋便心中有數了。
青梅竹馬,一同考入大學,女孩不甘平凡,為了前途給業內大佬當情人,男孩“守寡”至今。
故事一旦變為現實,便産生一種類似寓言的警示作用。
俞心橋開始明白黃老板給他講這個故事的用意,也懂得上次陸夢口中的“不忍心看他重蹈我的覆轍”的具體含義。
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一直在遺憾過去的遺憾,有些芥蒂一旦産生,可能永遠都無法消去。
今天俞心橋是打車來的,徐彥洹下班後正好來接他回家。
黃老板店鋪後面隔了個小廚房,陸夢買了菜來燒,他倆離開的時候,她還留他們在這兒吃飯。
“不了。”徐彥洹婉拒道,“我們晚上還有別的事。”
坐到車上,俞心橋說:“原來你早就知道黃老板和陸夢姐的關系。”
“也不早,黃老板搬到首都快有一年,我才知道。”
當時情況和現在差不多,徐彥洹利用課餘時間來幫黃老板搬鋼琴,正好碰到陸夢過來。
後來在徐彥洹的一再“逼問”下,黃禾才承認當年陸夢之所以會去到浔城為他們提供法律援助,正是因為黃禾給她寫了封信,問她是否願意幫他們母子。
俞心橋恍然大悟,原來黃老板才是幕後的貴人。
“那照這麽說,黃老板也是學法律的?”
“嗯。”徐彥洹說,“不過他畢業之後沒有從事相關工作。”
而是到浔城盤了個店,賣起二手鋼琴。
“看來是為了治療情傷。”俞心橋不禁感慨,“好可惜啊,黃老板那麽善良,一定會是個好律師。”
再說到陸夢,俞心橋問她是不是還跟那個大佬在一起,徐彥洹說:“已經分開了,大約是陸夢姐自己出來開律所那會兒分的。”
據說分得很不容易,陸夢陪他十年,青春耗盡,以為可以好聚好散,誰想那大佬不肯放手,陸夢創業之初,他在業內布下陷阱,幾度為難于她。
黃禾就是在這個時候搬回首都,時刻關注陸夢的人身安全。
俞心橋更是唏噓:“難怪他不想我們知道是他在背後幫忙。”
雖然紙包不住火,一段關系但凡藕斷絲連,便逃不開世人七嘴八舌的“審判”。
對此俞心橋和徐彥洹态度一致,不發表意見,也不參與站隊。
“誰沒有點灰暗的過去。”俞心橋學黃老板聳肩,“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行了。”
畢竟答案在他們自己心裏,由不得旁人插手過問。
巡回演奏會進程過半的時候,俞心橋在國內已經小有名氣。
各種活動邀請紛至沓來,經常是剛下飛機就被車接走,不是錄制節目就是拍攝封面,忙得腳不沾地。
不過俞心橋沒有忘記自己的本職,定下一條鐵律——與音樂無關的一概不接。先前有個真人秀邀請他參加,他和梁奕一起數了幾遍出場費後面的零,然後痛心疾首地拒絕了。
即便如此,眼下的日程已經夠俞心橋忙的了。
七月中旬有一場樂團主辦的酒會,俞心橋不喜歡應酬場合,可實在沒理由推脫。
本想叫徐彥洹陪他去,當天正好是星辰律師事務所成立六周年,那邊也有聚餐,俞心橋只好自己出席。
到門口先在簽到板上簽名,迎賓的是樂團團長,先前幾場演奏會俞心橋受他照拂。
兩人一道往裏走,中途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上前來搭話,俞心橋定睛一看,謝明安。
十來分鐘後,團長有事先行離開,俞心橋捧着酒杯和謝明安聊天。
先前幾個月兩人只在微信上偶爾聯絡,如今碰面,反而沒什麽話可說。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業內動向,謝明安說:“對了,還沒恭喜你新婚快樂。”
“是去年結的婚,不算新了。”俞心橋說。
謝明安很是沮喪地嘆了口氣:“看來我是真的沒機會了。”
俞心橋最怕他提起這茬:“……你還年輕,以後會遇到更好的人。”
他後來才想起,謝明安比他小兩歲,正處在氣血旺盛的年紀。
“借你吉言了。”謝明安抿一口酒,“不過聽說國內的律師既忙又掙不到什麽錢,還容易禿頂早洩,你要是後悔了随時來找我。”
“……”俞心橋無語片刻,“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從來不會為自己的選擇後悔。”
散席時徐彥洹等在門口。
俞心橋快步上前,還是被謝明安跟了上來。
他喝了點酒,仿佛真的心有不甘,又向徐彥洹做了一遍自我介紹,着重強調自己俞心橋認識六年,以及——
“你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嗎?”握手的時候,謝明安笑容很欠地問,“怎麽連戒指都沒有啊?”
回家的路上,車內一片寂靜。
俞心橋受不了這“暴風雨前的寧靜”,擡手打開車載FM。
正在播放一首經典情歌,男聲憂傷地唱——
溫柔的男人像海洋,愛在關鍵時刻隐藏,而心酸彙集都敞開胸膛,做遠遠看護的月光,不做阻擋你的牆。
“……”
好可怕的歌,趕緊關掉。
偷瞄一眼徐彥洹抿唇的冷淡側臉,俞心橋為自己捏了把汗。
到家徐彥洹進書房,俞心橋先回房間換上家居服,然後蹑手蹑腳地往書房去。
停在門口,探出半個腦袋往裏張望。徐彥洹正坐在書桌前擦眼鏡,聞聲擡頭,給俞心橋遞去一個無甚情緒的眼神,似在說——過來。
俞心橋就乖乖過去了,走到徐彥洹跟前,一屁股坐到他腿上。
再拿走他手中的眼鏡,俞心橋雙臂環住徐彥洹的肩膀,湊過去親他抿起的薄唇,棱角分明的下巴,接着碰他凸出喉結,同他打商量:“以後穿襯衫多解開一顆扣子吧,這樣我還能親到你的鎖骨……”
回應他的是摟住腰的手,還有急風驟雨般的吻。
其中有不易察覺的怒意,俞心橋知道他在生氣,所以故意主動。而徐彥洹明知這是陷阱,一旦妥協就再也不能借此興師問罪,卻還是義無反顧跳下去。
誰讓俞心橋已經對他了如指掌,連蒙混過關都是手到擒來的熟練。
吻畢,徐彥洹一手抱着俞心橋,一手去開抽屜。
将躺在抽屜深處的戒指盒拿出來時,不慎讓俞心橋看見放在裏面的一本厚厚的字典。
翻開,裏面夾着兩張過期多年的音樂會門票。
俞心橋笑起來:“你還藏了什麽啊,要不然一次性都拿出來?”
徐彥洹推開他的手,把字典合上:“上面沾了血,怕你看了惡心。”
由此想到當年第一次去徐彥洹家,他也是這樣把字典拿走不給看。雖然原因不同,當時是怕俞心橋發現他的心意。
可俞心橋說:“不惡心。”
他又伸手去翻那字典,手指在門票沾染的血跡上輕輕摩挲,恍惚覺得每一塊幹涸凝固的痕跡,都是徐彥洹六年前就愛着他的證明。
俞心橋靠在徐彥洹身上,吐息也很輕:“你的東西,我喜歡還來不及。”
類似的話,在夜裏再度出現。
最後關頭,俞心橋纏着徐彥洹,要他弄在裏面,理由是——那是你的東西。
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得了這樣的邀請。
徐彥洹眼中滿是純粹的迷戀,和再不需要藏匿的、濃得要将人吞噬的欲望。
而俞心橋,心甘情願地在這片深海中沉溺。
一切按照俞心橋的預想順利推進。
雖然中途,俞心橋還是被拿捏了一次。徐彥洹舉高戒指,幾分惡劣地問:“為什麽不願意戴?”
俞心橋伸手去搶,夠不到,抖抖索索地說:“給我……”
徐彥洹不為所動,和他的下半身形成鮮明對比:“先回答我。”
只好行緩兵之計,俞心橋含淚裝無辜:“哥哥是不是忘了,我現在才十八歲?”
晚些時候,俞心橋看着無名指上的鉑金戒指,問身邊的人:“這對戒指挺貴的吧?”
是去年他們結婚時徐彥洹去定制的戒指,戒圈上有兩個人的名字縮寫。
當時試戴之後就放了回去。俞心橋不習慣在彈琴的時候戴戒指,徐彥洹見他不戴,便把自己的那枚也收了起來。
“不貴。”徐彥洹說,“只是當時要得急,給了筆加急費。”
加急一般意味着價格翻倍,俞心橋偏過頭問:“你急什麽啊?”
“怕你跑了。”
“你以為一枚戒指就能套住我?”
徐彥洹看一眼他戴着戒指的手:“這不就套住了?”
俞心橋笑出聲。
休息一會兒,俞心橋打開手機備忘錄:“既然戒指都戴上了,咱們定個規矩。”
說是本着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實際上盡是俞心橋在提要求。
“第一,為了身體健康,把煙戒了。”
“行。”
“第二,吃醋沒問題,但不可以生悶氣。”
“……嗯。”
“第三,以後無論發生什麽,無論好事壞事,都要告訴我,不準瞞着我。”
“……盡量。”
俞心橋皺眉:“我不喜歡‘盡量’這個詞,聽起來好沒安全感。”
為了讓他眉目舒展,徐彥洹勉為其難地改口:“好,不瞞着。”
定完規矩,俞心橋通體舒暢,想吃蘋果。
趁徐彥洹去廚房,俞心橋打開房間裏的投影,随便找了部電影當背景音。
時間還早,邊吃蘋果邊瞄劇情。講的是女主角罹患短期記憶喪失症,記憶永遠停留在車禍前一天,每天醒來都不認識男主,哪怕男主已經和她結婚多年。
未免有種電影照進現實的即視感,俞心橋問徐彥洹:“要是我恢複記憶之後,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忘了,怎麽辦?”
雖然是假設,但并非沒有這種可能性,畢竟電視劇裏的狗血虐戀都是這麽演的。
徐彥洹想了想,說:“那我就再追你一次。”
思及年初車禍以來發生的種種,俞心橋心有餘悸:“你也不嫌折騰。”
“這不叫折騰。”徐彥洹說。
比起六年前俞心橋追他時的付出,讓他再追幾次也不算什麽。
俞心橋對徐彥洹的回答很是滿意。
叉一片蘋果送到徐彥洹嘴邊,俞心橋宣布:“恭喜你啦,不用再追我一次。”
“我已經都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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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老板講的故事在回憶篇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