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那就別讨厭我
(上)
不是不知道這樣會讓徐彥洹難堪。
俞心橋覺得自己好壞,因為徐彥洹沒接受他的追求,還當着全班的面給他難堪,他就要讓徐彥洹也難堪回來。
他也知道這樣的報複心幼稚且沒禮貌,可他更不想看着徐彥洹被揩油。
意外的,徐彥洹并沒有對他說的話有明顯的反應,看向俞心橋的眼神依然波瀾不起。
這樣的冷靜,是習慣了被調戲才沒反應?還是在這種地方耳濡目染,所以自甘堕落?
就在俞心橋內心百轉千回的時候,徐彥洹忽然勾起嘴角,很輕地笑了下:“好啊,你想怎麽摸,要接吻嗎?”
他的聲音蓋過靡靡的樂聲,混入兩人之間無形湧動的暗流裏。
徐彥洹俯首,靠近俞心橋耳畔,像是刻意又像無心,嗓音低到耳膜都跟着震顫:“或者,要我幹你嗎?
午夜零點,徐彥洹換衣服下班。
從更衣室出來碰到酒吧老板黃姐,她在走廊上喊住他:“你那幾個同學怎麽走那麽早,不等你一起?”
拎着背包的徐彥洹停住腳步,說:“他們忙吧。”
黃姐笑了:“我是看他們年紀都很小,不至于為難你,才讓你過去。下回要是碰到難纏的顧客跑就是了,不扣你底薪。”
徐彥洹“嗯”一聲。
酒吧服務生的工作是市場賣二手鋼琴的黃老板介紹的,黃姐是他堂妹,這邊工作強度不大,薪資待遇尚可。半個月來,徐彥洹白天在市場打零工,晚上來酒吧上班,日收入比起從前幾乎翻倍。
“話說,你是喜歡女生的吧?”黃姐冷不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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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彥洹愣住,沒等他回答,黃姐就笑出來:“別怕啊,我就随便問問。如果你是直的,今天你那位小同學豈不是要心碎了。”
徐彥洹想了會兒,說:“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
“看得出來,他單方面喜歡你嘛,就差寫在臉上了。”黃姐多年沒感受年輕人直白熱烈的喜歡,覺得有趣之餘又心生感慨,“你要是不喜歡人家,就趁早拒絕了吧,省的人家傷心,我剛看他走的時候那表情,要哭了似的。”
回想起俞心橋走的時候滿臉通紅羞憤難當的樣子,徐彥洹又“嗯”一聲。
黃姐摸出一支煙銜嘴裏:“不過臉長得倒是不賴,下次可以問問他要不要來我們酒吧——”
“他不缺錢,不會來的。”徐彥洹說。
黃姐幾分驚訝地挑了下眉。
這麽着急幫人家回絕,唯恐羊入虎口似的,不像對人家一點都不上心嘛。
看破不說破。臨分別前,黃姐淺淺吸一口煙,笑說:“其實你這長相,待我們這兒屈才了,應該去出道當明星啊。”
徐彥洹當她說着玩,無甚起伏地回一句:“是嗎。”
回去的路上,他走在黑洞洞的巷子裏,擡頭看夏夜天空,在圍牆劃出的狹窄罅隙裏看到若影若現的幾點光亮。
徐彥洹忽地扯開嘴角,無聲地自嘲。
出道去當明星,然後讓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個欠高利貸的父親嗎?
陰溝裏的臭蟲,憑什麽去觸摸天上的星星。
八月初,俞心橋回了趟首都。
帶着大包小包的東西,都是梁奕的媽媽給塞的浔城土特産,核桃,大棗,松花蛋,甜面醬……若不是怕涼了不好吃,恨不得讓俞心橋把驢肉火燒也帶上。
俞含章親自來火車站接,打開車門看見姚瓊英坐在後排敲電腦,俞心橋默默把後座門關上,爬上副駕。
半路姚瓊英忙得差不多了,合上電腦放一邊,和鬼鬼祟祟瞄後視鏡的俞心橋視線相交,冷聲說:“還以為你樂不思蜀,不想回來了。”
“我知道您不想我回來讓您丢臉。”俞心橋說,“這次待兩天就走,保證不給您添麻煩。”
姚瓊英哼了一聲。
回到家,俞心橋上樓直奔自己房間。
除了幾本樂譜,他這次回來還打算把自己那套用來打磨水晶石的工具帶走。
沈達也的生日禮物還欠着,下個月就到梁奕的生日,雖然那會兒他說不定已經不在浔城了,至少得把禮物留下。
俞心橋很小時候性子浮躁,在課堂上連一刻鐘都坐不住,總是無法集中注意力。發現他這個毛病之後,姚瓊英便讓他學鋼琴,還買來許多需要耐心才能完成的手工制品。
其中有一種類似從泥土中挖出礦石,将其打磨成圓潤的珠子再串成串的手工玩具,最得俞心橋的歡喜,凡有空閑他就趴在地毯上用砂紙磨啊磨,做好的首飾統統塞進姚瓊英的梳妝臺裏。
後來俞含章給他買了工具和打磨機,又托人從産礦區帶回水晶原石,俞心橋的手工小作坊開始初具規模,做出的成品也越發像模像樣。
如今的俞心橋除了耐力非凡,能坐下連彈五個小時鋼琴,更能花十天半個月只為打磨一顆水晶。
兩天時間一晃過去,走的時候依舊是俞含章親自開車送。
姚瓊英捧着空茶杯下樓,目不斜視地往廚房走。俞心橋一手提着工具箱,肩上背着雙肩包,一副随時可以出發的樣子,卻安靜地站在去往書房的必經之路,似在等人。
待姚瓊英接了咖啡往書房走,昂首挺胸地經過身旁,俞心橋才出聲:“梳妝臺塞不下,東西放在您書桌上了。”
于是當俞心橋走到門外,似有所感地回頭,就見姚瓊英站在窗前,修長脖頸上挂着一顆離家前就在打磨、這兩天才細加工出成品的紫牙烏石榴石。
她沒有說話,甚至沒有道別,俞心橋卻知道她的眼神是在目送。
前往車站的路上,俞含章笑着說:“還得你親自出馬,我勸了幾個月你媽都不松口,你一回來,她的态度立馬松動。”
俞心橋說:“再告訴您一件好事。”
“什麽?”
“您給我在浔城買的房子,今年單價漲了這麽多。”
看見俞心橋用手指比的數字,俞含章笑得更開心:“我就說這地方有潛力,當年你媽因為我把房子買在浔城唠叨了好幾天,說我沒有投資眼光,這下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了。”
俞心橋也笑了。他久違地感到心情愉快,前幾日郁悶不快似乎也被沖淡。
他望向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心說還有不到一個月。
在浔城的獨立生活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他私心希望日後回想這段時光,還是快樂更多一些。
回到浔城,俞心橋先去參加鋼琴比賽,初賽結果剛出來,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往浔城二中參加校文藝彙演。
到地方,俞心橋開始理解校領導把表演安排在暑假裏的良苦用心。若放在平時大家都想來玩,只能容納五百人的禮堂怕是要被擠爆,而放在暑假,這麽熱的天大夥兒都懶得出門,無論參演還是觀看的人數都不多,大大降低了組織和管理的難度。
即便如此,當俞心橋上臺,看見臺下人頭攢動,還是吞了口唾沫,有點緊張。
尤其在看到坐在前排的幾名同學兼好友,舉起了一條上書“鋼琴王子俞心橋,勇奪第一走着瞧”的橫幅之後。
俞心橋:“……”救命,要是最後沒拿第一,豈不是很丢臉?
好在他并沒有選難度高的曲目,畢竟是面向在校師生的演出,應以旋律動聽為主。
俞心橋彈的是克萊德曼的《星空》,在沒有伴奏的情況下,他在這支曲子中融入了自己的心情和感悟,音符自按下的琴鍵中流瀉,飄蕩在禮堂上空,飄進臺下每一個觀衆的耳朵裏,掀起藏在內心深處隐秘的漣漪。
演出結束,排名将在新學期的晨會上公布。梁奕他們堅持認為俞心橋穩操勝券,必是第一,幾人打诨起哄外加撒潑打滾,“強迫”俞心橋請他們去KFC搓了一頓。
原本想請頓好的,至少吃個日料,反正俞心橋不差錢。是梁奕堅持要去KFC,說這種“慶功宴”就該大口吃炸雞,放肆喝啤酒。
自從上次從酒吧回來,俞心橋就得了啤酒ptsd。王琨要去隔壁超市買啤酒,他跳起來阻止:“不準買,買了我也不喝!”
上回不在場的何唐月問:“為什麽不喝呀?怕醉嗎?這世上真有喝啤酒喝醉的人嗎?”
俞心橋:“……可能我不是人吧。”
梁沈王三人笑到肚子疼。
到底喝了半瓶,畢竟氣氛到這兒了。
也沒怎麽醉。俞心橋自覺特別清醒,回家燒了水,打掃了房間,把垃圾袋丢出去的時候,盯着不知道哪個鄰居丢在垃圾桶旁的塑料圓凳看了半天,琢磨要不要撿回家去。
最終還是撿了,因為想到那天放榜自己什麽都看不見,想着下次可以帶小凳子墊腳。
回到家才想起下學期都不在這兒了。俞心橋看着髒兮兮的小凳子,突然有點想哭,又想着多半是殘餘的酒精在搞鬼,不能輕易屈服,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晚十一點,俞心橋穿着印有卷毛小狗的短袖家居服,蹲在洗手間裏刷剛撿回來的小凳子。
用的還是牙刷。他從不刷鞋,鞋子髒了就換新的,是一種鋪張浪費的壞習慣。
還是會撿凳子的俞心橋比較可愛。
至少比給人難堪的俞心橋可愛。那個俞心橋還特別慫,被徐彥洹兩句話吓到捂臉跑路。
有了前半夜的鋪墊,這會兒俞心橋萎靡不振,思維卻跳脫。伴随着水流和唰唰聲,他一會兒想到三塊錢一罐的橙色飲料,一會兒想到只寫到理由之四的情書,後來又想,不知道下午我彈琴的時候洹洹在不在。
應該不在吧,他那麽忙,音樂會都沒來,怎麽可能來聽我彈琴?
他還那麽讨厭我,說那些話吓唬我。
俞心橋在刷凳水裏摻了沐浴露,泡沫随着刷洗越堆越高,就像俞心橋無處安放的那麽多遺憾。
有一首歌就叫泡沫,怎麽唱來着?
——全都是泡沫,只一剎的花火。
哼完這句,俞心橋鼻子一抽,悲從中來,心說我連一剎的花火都沒擁有過。
(下)
到底沒哭出來,因為頂燈突然熄滅,毫無征兆的眼前一黑,吓得俞心橋抱緊小凳子,還以為自己憋淚憋到雙目失明了。
站起來往窗外看,方圓十米一片漆黑,只有遠處的樓宇閃爍着燈光。
原來是停電了。
俞心橋摸到放在洗手臺上的手機,摁亮,打開電筒。
他想出去看看,打着手電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剛推開衛生間門,突然頭頂“轟”的一聲,炸開一道驚雷,俞心橋伸到外面的腳立馬縮了回去。
鮮少有人知道,俞心橋怕打雷。
小時候有一回野外夏令營,夜裏暴雨忽至,他從帳篷裏出來方便,撐起傘剛走兩步,伴随一聲巨響,他眼睜睜看着前方不遠處的一顆參天大樹,被一道閃電劈成兩半。
好在這會兒馬桶就在旁邊,不用擔心尿急還要冒着被雷劈的風險出去找廁所。
封閉狹小的環境給人以安全感,俞心橋挨着馬桶坐下,心說等等吧,待會兒就該來電了。
可是他左等右等,半小時過去,電沒來,雷聲反而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
俞心橋徹底酒醒,心悸一陣緊似一陣,給物業打完電話,他抱着找個人聊天分散注意力的想法,點開微信,給梁奕發過去一個表情。
對面一直沒回複,多半已經睡了。
王琨和沈達也沒反應,何唐月是女生,父母這會兒都該睡熟了,以前的同學也許久不曾聯系,那麽就只剩……俞心橋往下翻,停在一個全黑色的頭像上。
是徐彥洹的微信。在得兩個多月前,得到徐彥洹的號碼之後,俞心橋就通過通訊錄朋友申請添加他為微信好友,那頭一直沒反應,直到前兩天,不期然冒出一條“xyh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的消息。
俞心橋以為他是想起自己要他號碼時承諾過的事,于是把他拉進了班級群,然後就放着沒再理。
此刻,面對空空如也的對話框,俞心橋萌生出了在上面留下點什麽的念頭。
反正很快就要離開浔城了,反正他也不會回複。
發點什麽呢?晚上好,還是你睡了嗎?
這會兒他應該在酒吧打工吧?
俞心橋點開輸入框旁的加號,心想要不發個紅包?
好像有點莫名其妙。
那麽又只剩下……俞心橋看着攝像機圖樣的按鈕,幾分不安地咬了咬嘴唇。
點一下就取消,應該沒事吧?他又不會接,上次在音樂廳門口打了那麽多通電話他都沒接。
俞心橋信心十足地按下了語音鍵。
一秒,兩秒,三秒……正在他淺嘗辄止完畢,準備按紅鍵的時候,嘟聲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略顯嘈雜的背景音,混合慵懶的爵士樂。
幾乎是立刻,俞心橋捂住嘴巴,驚得呼吸都停滞。
過去大約半分鐘,那頭的人先沒了耐心:“什麽事?”
是徐彥洹的聲音。
俞心橋騎虎難下,絞盡腦汁沒話找話:“五五五嗚悟嗚無無呃。”
徐彥洹:“……什麽?”
才意識到手還捂在嘴上,俞心橋慢吞吞地放下手,硬着頭皮重複一遍:“我把你拉進班級群了。”
似是被無語到,那頭良久無聲,俞心橋已經開始挖地縫了,徐彥洹才說:“嗯,謝謝。”
印象中,這已經是徐彥洹第三次對他說謝謝。
仿佛俞心橋是個熱情友善的大好人。
……雖然他确實是。
正想再說點什麽打破尴尬,窗外驀地一聲驚雷,毫無防備的俞心橋一哆嗦,手機掉在了地磚上。
忙撿起來,聽見那頭的人問:“怎麽了?”
俞心橋臉皮薄,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怕打雷,故作鎮定道:“沒怎麽,找你聊天,不行嗎?”
對面再度沉默。
俞心橋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無理,他們連朋友都不算。
可是既然打通了,第一次打通,他舍不得就這樣挂斷。
“那我付你工資。”俞心橋想了個辦法,“你時薪多少,我給你雙倍。”
從小衣食不愁的俞心橋是有一點少爺習慣在身上的,比如碰到問題慣性地用錢解決。
當然有碰壁的時候,比如眼下,他剛說完,就聽見雜亂的背景音戛然而止,嘟的一聲,對面把語音通話挂了。
俞心橋:“……”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
罷了,今晚注定無人作陪。俞心橋放下手機,把小凳子撈回懷裏,留守老人般地靠在洗手池旁,在陣陣悶雷聲中,昏昏噩噩地閉上眼睛。
竟還做了個夢。
夢裏不再是俞心橋追着徐彥洹跑,而是徐彥洹對俞心橋求而不得,非但強吻,還強抱,哭着說“你別走好不好”。
俞心橋一朝翻身揚眉吐氣,正得意着,耳畔忽然想起敲門聲。
咚咚咚,篤實的三下。
起初還以為是夢裏有人在敲門,直到那原本節奏均勻的敲門聲略顯急促地響起第三遍,俞心橋才扶着洗手臺慢吞吞地站起來,摸黑往洗手間外面走去。
這會兒雷聲變小,雨勢也減弱,俞心橋還當是物業來了,想都沒想就把門打開。
門口滴着水的屋檐下,密密匝匝的雨幕中,站着一個人。
俞心橋以為自己夢境現實混淆不清,遲鈍地舉起手機電筒照過去。
徐彥洹被刺眼的光晃得眯起眼睛,俞心橋看見他被雨淋濕成簇的頭發,和洇開大片潮濕的白色T恤。
進屋,關門,摸進廚房倒水。
察覺到一束光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邊,俞心橋拿出一個新玻璃杯,清了清嗓子,說:“拉個群而已,倒也不必特地登門道謝。”
徐彥洹舉着手機,讓光束始終照在俞心橋手上,方便他看清。
“剛好路過。”他語氣淡淡地說,“不是說給我雙倍時薪?”
原來是看在錢的份上。俞心橋按捺住砰砰亂跳的心,失落之餘,又感到一絲慶幸。
幸好不是特地為他趕過來的,不然他該怎麽舍得離開這裏?
俞心橋給徐彥洹倒了一杯熱水,拿了條幹毛巾。
說好的陪聊,一刻鐘過去,兩人還沒開啓話題。
浪費可恥,俞心橋開始争分奪秒找話題:“你最近不去批發市場打工了嗎?”
徐彥洹說:“白天去。”
“白天晚上都打工,不累嗎?”
“還行。”
“對了,還沒恭喜你期末考試年級第一。”
“謝謝。”
“……不客氣。”
天一度聊不下去。
弄的俞心橋如坐針氈,恨不得把之前存檔在腦海裏的“洹洹學會用嘴的神奇時刻”扒出來,加幾個字改為“洹洹間歇性學會用嘴的神奇時刻”。
俞心橋忿忿地想,以後誰要跟他結婚,每天面對這張惜字如金的嘴,可太倒黴了。
但也很幸運。
什麽樣的人将來會和他結婚呢?
首先一定很漂亮,不然無法和他相配。然後就是聰明,即便他不說話也能看懂他的心情。
最好還得有錢。想到徐彥洹在酒吧裏被那位看起來非常富裕的女客人揩油,竟也不躲,俞心橋心裏酸水直冒,心說我也挺有錢的。雖然都不是我自己掙的錢。
俞心橋不希望徐彥洹在那種地方工作,可又沒立場讓他不要去,于是拐彎抹角:“你是那個酒吧的正式員工嗎?”
“不是。”徐彥洹答。
俞心橋了然道:“也是,你還沒成年,簽不了勞務合同。”
他自顧自想,那徐彥洹只是在那裏做兼職,暑假結束就會回歸校園。
高三學習緊張,多半也騰不出時間打工。
俞心橋松了口氣。
高中畢業就是大學,以徐彥洹的成績一定能進很好的學校,到時候就不用再幹苦力,或者在酒吧裏被人動手動腳。
俞心橋想得深遠,由于太投入,沒聽清徐彥洹說的話。
回過神來,俞心橋問:“什麽?”
徐彥洹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周身潮氣尚未散去,如同坐在朦胧的霧霭中,不似真實存在。
“成年了。”徐彥洹重複一遍剛才說的話,“就在今天。”
8月9日淩晨1點,浔城某別墅區其中一棟的屋內,俞心橋在黑暗中一躍而起,要出去買蛋糕。
徐彥洹大概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阻攔道:“外面還在下雨。而且這個時間,店都關門了。”
俞心橋從小到大的每一個生日,都在親朋好友們的祝福和歡聲笑語中度過,因此無法接受徐彥洹的生日如此冷清。
他全然忽略了徐彥洹把生日告訴他的含義和動機:“那我點外賣。”
拿起手機翻了翻,果然全部閉店。俞心橋心急道:“我出去看看,小區門口就有一家甜品店,說不定還沒關門。”
他不死心地站起來,剛走兩步就被徐彥洹拉住胳膊:“不是害怕嗎?”
“嗯?”
“別去。”
“……”
經他提醒,俞心橋想起剛才給他打語音時,自己曾被一道驚雷吓到手機掉地。
說不清現在的心情,應該和之前在雨中差點摔倒時被徐彥洹扶了一把差不多,确認他并不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欣喜。
再深挖下去,又發掘出一種其實确認這種事并無任何意義的難過。
而此刻的徐彥洹也不平靜。
自從接到俞心橋的電話,循着上次搬鋼琴的記憶找到這裏,徐彥洹的耳邊仿佛每分每秒都鋪着底噪,一些聲音混雜其中,有的讓他不要去,有的讓他別再克制,趁今天放縱一回。
今天是他的十八歲生日。
俞心橋穿一身印着卷毛小狗的衣服,像一只黏人的小狗,也像一份從天而降的禮物。
昏暗的環境中,他看起來有點難過,還有點無奈。好像要哭了,卻又沒哭。
“我知道你讨厭我,才會說那種話。”俞心橋悶聲道,“可是你這樣,讓我怎麽讨厭你?”
徐彥洹心說,你不知道。
是因為那樣說會讓你覺得我在讨厭你,所以才說那種話。
很小的時候,母親白薇曾告訴他,人在過生日的時候可以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哪怕是有點自私的。
徐彥洹一直記得,因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只在這一天讓自己緊繃的弦放松,去做他想做的,而不是他應該做的,比如打籃球,或者休息一天,躺在公園的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後放空。
而十八歲的生日,他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別讨厭我。”
聽到這句話的俞心橋先是一愣,而後擡首,看見一片更濃重的黑影覆蓋下來。
接着,是被托起的臉,沸熱的呼吸,還有唇與唇之間急驟的碰撞。
那就別讨厭我,不準讨厭我。
因為是你先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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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結果就是俞心橋沒走成,多待了一個學期
這個吻的後續會放到現實線,讓他倆面對面回憶
另《星空》推薦沈文裕老師的版本,純鋼琴無伴奏,非常好聽
下章轉現實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