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像山間積雪
俞心橋覺得自己的追求計劃到了瓶頸期。
何唐月聽了發笑:“不是一直在瓶頸嗎?”
梁奕幫兄弟說話:“我覺得還是有效果的吧,至少橋的情書徐哥沒扔垃圾桶。”
何唐月:“……”
俞心橋給他們講述中午發生的一幕:“門衛大爺不是收養了一只流浪貓嘛,我就吃完飯沒事就去撸,正巧碰到洹洹也吃完飯出來溜達,哦對,他中午自己帶飯,我想讨一口吃,他不給也就算了,還兇巴巴地瞪我……說回校門口,我喊他也來撸兩把,結果你們猜怎麽着,他跑了,跑得比博爾特還快!”
三人圍在一張課桌旁,陷入沉思。
“他是不是讨厭貓?”何唐月提出猜想,“可是貓貓那麽可愛,怎麽會有人不喜歡貓貓。”
俞心橋想到徐彥洹怕狗的事。一般來說怕狗是因為曾經被狗咬過留下陰影,那怕貓算怎麽回事,既被狗咬過又被貓抓過?有這麽不讨小動物喜歡的人類嗎,未免太倒黴了吧。
“博爾特是誰?”梁奕也發出疑問,“能比我聽到下課鈴聲跑得還快嗎?”
三個臭皮匠變不成諸葛亮,白浪費一個課間。
按最初的計劃是用半個月追人,誰想這一追就是倆月,再拖倆月都快暑假了。俞心橋急了,說好的開開心心談戀愛呢?說好的活出個人樣,在姚女士面前揚眉吐氣呢?
他決定發動場外援助。
晚上到家點完外賣,俞心橋給在首都的同學兼好友肖開顏發消息:姐,江湖救急!
肖開顏直接撥了個電話過來:“臭小子你還知道聯系我?”
俞心橋心虛地笑:“這不是忙呢嘛。”
“忙得把我們這幫老朋友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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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浔城是被流放,又不是升遷,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肖開顏哼一聲:“說吧,找我什麽事。”
俞心橋先問:“你最近換男朋友沒?”
聽說肖開顏最近剛拿下隔壁班班草,用時不到一周,俞心橋覺得這波穩了,求她傳授追人經驗。
說起來在俞心橋的出櫃事件中,肖開顏曾發揮了功不可沒的鼓勵作用,因此她對俞心橋看上的第一個男人非常好奇:“是個什麽樣的人啊?長得帥嗎?”
俞心橋回味了下徐彥洹的臉:“反正比電視上那些男明星都要帥。”
“有這麽帥嗎,你不會戴了男友濾鏡吧?”
俞心橋羞澀道:“還不是男友呢。”
他把這段時間做過的努力一股腦都講給肖開顏聽,講着講着油然而生一股挫敗感,越說越萎靡。
肖開顏評價:“你就是過得太順了,想得到什麽都太容易,所以碰到一點挫折就喪氣。”
俞心橋叫苦:“什麽叫‘一點挫折’?我都追兩個月了。”
“兩個月啦?”肖開顏一陣竊笑,“看來真的很喜歡他哦?”
聽到“喜歡”兩個字,俞心橋沒來由地耳熱:“總、總不能半途而廢吧。”
肖開顏幫他歸納:“你嘛,核心競争力在于長得不賴,但是對方長得比你還不賴,那麽這一點在他眼裏應該不算加分項。”
“誰說他長得比我不賴?我和他是不同類型的帥好吧。”
“可是你什麽招都使過了,對方還是沒反應欸。”
“……”
“不過那招你使過沒,但凡是個男人就不可能不着急的那招?”
俞心橋現在就挺着急的:“什麽招,快說!”
“以退為進,若即若離啊。站在他的角度,黏着我的那個人突然不黏我了,你說他急不急?”
雖然戀愛專家肖開顏本人都表示沒用過這招,原話是:“危險系數較高,很可能退着退着直接退出對方的人生了。”
但俞心橋還是打算一試,畢竟黔驢技窮,實在沒其他辦法了。
他把這事想得輕松,以退為進嘛,就是裝高冷,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若即若離嘛,就是在适當的時候露個面,刷一波存在感,撥一下對方的少男心弦。
想着肖開顏那麽厲害,名師出高徒,自己也不會差到哪裏去,俞心橋開始安心地“退”,情書不寫了,操場不蹲了,往教室後排跑的次數都少了。
上課也克制自己不扭頭往後看,心裏偷摸揣測,這會兒洹洹是不是正盯着我的後腦勺,琢磨“男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呢?
俞心橋确實引起了徐彥洹的注意,因為他報名參加了籃球賽。
看樣子是被逼無奈,那天徐彥洹在操場看見他和班上的幾個大高個練球,被隊友集體吐槽體力差技術爛,俞心橋哭喪着臉:“我是被月月拉來湊數的,你們對我要求別太高……那待會兒請你們喝飲料好不好啊。”
說完頭一轉,兩人視線相碰,徐彥洹還沒來得及別開臉,俞心橋倒先扭頭了,腦袋別扭地轉向其他方向,一副沒看到他的樣子。
徐彥洹:“……”
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這天體育課和隔壁四班合上,體育老師帶即将參加運動會的同學練習,其他同學自由活動。
抱着籃球從器材室出來,俞心橋環視一圈沒看到洹洹的身影,倒是瞧見自家隊友和隔壁班的杠上了。
為了搶籃球場。
隔壁班仗着塊頭大氣焰嚣張,其中一個剃寸頭的說:“你們班反正拿不到名次,練也是白練。”
這邊的隊長是自己人,家裏開五金店的烤腸男孩王琨。
“我記得你們班去年不也沒過初賽?”王琨嗤道,“大哥別說二哥。”
寸頭指了指隊伍裏同樣是被拉來湊數的沈達也:“你們班男生是死光了嗎,這個頭也拉來打籃球?”
此時俞心橋走到場邊,再度引來隔壁班的嘲笑:“又來一個,就這樣還不肯讓球場,讓大家都來看你們老弱病殘組玩過家家啊?”
王琨咬牙:“警告你們,別人身攻擊啊。”
氣氛有點劍拔弩張,沈達也膽小,碰了碰身邊的俞心橋:“咱們還是走吧。”
俞心橋也覺得沒必要為個球場打起來,大不了周末他去租個球場來給大家練。
于是上前兩步:“阿琨,咱們撤吧,讓給他們——”
“玩”字還沒出口,那邊的寸頭掃一眼人群,更是不屑:“你們班徐彥洹呢?”
王琨下巴一擡:“幹你屁事。”
“你們班也就他能跟我們打打,可惜啊,他又像臭蟲一樣躲起來了?”
王琨護短,聽不得別人罵自己班上的同學,當即指着寸頭的鼻子:“第二次警告,搶球場就搶球場,別人身攻擊!”
“怎麽了,我就罵他怎麽了,臭蟲臭蟲臭蟲,你把他當自己人,他把你們當傻逼。”寸頭笑道,“說起來咱們幾個才應該是一夥,他那種臭蟲也配?”
寸頭名叫謝飛,家裏開飯店。按照浔城二中不成文的圈層劃分規矩,确實應該和王琨他們玩在一起。
圍觀的何唐月插嘴道:“人家長得帥成績好,能幫助提高班級平均分,怎麽不配了?”
出于雄性生物的競争本能,這個年紀的男生最是讨厭那些受女生追捧的男生,謝飛也不例外。
他嗤笑:“你們是不知道他常年混跡在什麽地方嗎?我上回在批發市場看到他給人搬貨,一個小時才十塊。”
“聽說他老子是個賭鬼,欠着高利貸幾十萬呢。天天擱我們跟前裝高冷,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拽什麽啊,不就是個窮逼——靠!”
只聽“砰”的一聲,一只籃球自場邊劃一道弧線,重重地、精準地砸在謝飛腦袋上。
沒等謝飛發難,俞心橋一臉無辜道:“不好意思啊這位同學,看你腦袋空空跟籃筐似的,我就忍不住試投了一下。”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上到一半,俞心橋才回到教室。
捂着胳膊,垂頭喪氣。
班主任有事不在,班上一半人在交頭接耳。
也有大聲交談的。坐後排的王琨吃着梁奕送來的烤腸,滿嘴流油,繪聲繪色地和沒上體育課的同桌講剛才發生的事:“我都沒想到小俞那麽猛,別看他細胳膊細腿的,力氣還挺大,把謝飛都砸懵了。”
“我看俞心橋也不太好,挨揍了?”
“是啊,謝飛哪能吃虧,回過神來就把球反手砸回去了,好在小俞躲得快,只蹭了下胳膊。”
“那還是謝飛比較慘。”
“我也覺得哈哈哈!”
放學後,徐彥洹最後一個出教室,為拖延時間避免碰上要債的,他在樓上樓下閑逛幾圈。
從二樓下來,路過本層的男洗手間時,聽見有人在門口洗手池附近聊天,聲音都很耳熟。
“老班找你說什麽了?”
“讓我收斂點,真跟他們打起來,無論輸贏都要記過。”
“幸好沒打起來……我聽沈達也說,那人說徐哥壞話了?”
“嗯,嘴太臭,聽不下去。”
“不是也沒說什麽過分的嘛,就說他在外面打工,家裏欠債什麽的?”
“都說他是臭蟲了,還不難聽?”
“欸,你生什麽氣啊。”
俞心橋越想越氣,胳膊一動,疼得又要掉眼淚,呲牙咧嘴地說:“打工怎麽了?人家一沒偷二沒搶,勞動最光榮!債也不是他欠的,是他爸!人放高利貸的都知道冤有頭債有主,他一個十七八歲的高中生怎麽這麽勢利,這麽見不得別人好呢?”
梁奕:“……說得跟你不是十七八歲的高中生似的。”
在梁奕的幫助下,俞心橋洗了把臉,又把手搓洗幹淨,總算舒服了。
他一邊叮囑梁奕別到處亂說,一邊悠哉悠哉地往外走,撞上一堵人牆時,正在和梁奕讨論今天吃什麽口味的雪糕。
梁奕反應快,利索地喊了聲“徐哥好”,扭頭就跑,邊跑邊喊:“我在小賣部等你啊橋!”
俞心橋心說倒也不必避嫌,人家說不定只是路過。
等兩人面對面站了一分鐘,俞心橋才小心求證:“你等我?”
徐彥洹“嗯”一聲。
俞心橋大膽猜測:“你不會偷聽我和小奕說話了吧?”
徐彥洹抿唇,似是無語了下:“沒偷聽。”
“哦。”俞心橋點頭,沒話找話道,“那就是光明正大聽的。”
這是兩人之間第一次有來有往的正常對話。
正常到俞心橋以為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如果條件允許,他甚至想找臺攝像機把對話過程錄下來,拷貝到電腦裏存檔,命名為——洹洹學會用嘴的神奇時刻。
也是從這裏,俞心橋知道徐彥洹不是社恐,更不是溝通障礙,他不開口只是懶得,或者覺得沒必要,屬于降低能耗的一種方式。
徐彥洹問:“為什麽打謝飛?”
俞心橋望天:“看他不順眼。”
“因為他說我壞話?”
“有這麽一層原因吧……主要還是因為他搶了我們的籃球場。”
俞心橋的目光始終落在別處,顯然不擅長撒謊。
不過既然他這樣回答了,多半也難改口,徐彥洹沒再追問,而是冷冷地說:“以後別多管閑事。”
“……”俞心橋郁悶,小聲咕哝,“怎麽能叫閑事呢。”
聊完,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
光從教學樓到校門口這段路,俞心橋走出了一種嫌犯被押解歸案的錯覺。
徐彥洹不知哪根筋搭錯,平時走在他前面大步流星虎虎生風,今天轉性了,跟在後面走得不緊不慢,弄得俞心橋心裏慌,總覺得背後有一道冰錐子似的視線要把他紮穿。
徐彥洹确實在看俞心橋,準确地說,看俞心橋胳膊上的傷口。
即便已經沖洗過,也沒有破皮,那胳膊上的青紅錯雜的瘀痕依然顯眼。
不排除俞心橋皮膚太白的原因。徐彥洹從未在現實中見過這麽白的人,他想起那天晚上俞心橋低頭撞進他胸口,露出的一截後頸,像山間積雪。
胳膊也很細,好像一擰就會斷掉。
徐彥洹不明白,這樣一個人,怎麽敢用籃球砸身高一米八五、體重至少一百八十斤的謝飛。
走出校門,俞心橋恍然大悟——他跟着我,不會是在想該怎麽感謝我吧?
俞心橋不喜歡欠人情,也明白欠人情的滋味不好受,心說要麽我就送佛送到西,給他提供一條思路。
下定決心,俞心橋轉過身去,徐彥洹跟着停住腳步。
兩人對視片刻,俞心橋趁耳朵還沒熱,趕緊提議道:“要不,你請我吃雪糕?”
俞心橋這個提議大有講究,雖然他很想說“要不你和我談戀愛”,但他沒忘記自己正處在“以退為進”的關鍵時刻,此時不宜太激進,容易破功。
而且徐彥洹家庭條件不太好,讓他請吃飯有點破費,雪糕正合适,既給他機會表達謝意,一起吃雪糕又能拉進兩人的距離,可謂一舉兩得。
去的是學校外面的店,要是去梁奕家的小賣部,這錢多半花不出去。
店鋪不大,就一臺冰櫃,裏頭花花綠綠的包裝,種類齊全。俞心橋挑選半天,目光鎖定可愛多。
瞅一眼價格,頂端帶玫瑰花造型的八塊,不帶造型的普通版五塊。
要是俞心橋自己買,肯定選貴的。
不過8-53,三塊都能在燒烤攤買一罐飲料了。
而且是徐彥洹出錢。
他搬貨一個小時才掙十塊。
俞心橋舔舔嘴唇,心想不就一朵冰淇淋花嘛,華而不實,吃到嘴裏不都一個味?
他拿起普通可愛多,放在收銀臺:“我要這個。”
徐彥洹從貨架上拿了其他商品,一起結賬。
出來的時候拎着塑料袋,他把裏面的一支水筆拿出來,其餘遞給俞心橋。
俞心橋還沒來得及打開看,徐彥洹就連筆帶手一起揣兜裏,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句“再見”都沒說。
想象中一起吃雪糕的場景沒實現,俞心橋舉起沒受傷的胳膊,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拜拜,明天見!”
目送那道颀長的背影消失在拐彎口,俞心橋轉身,一面慢吞吞地走,一面打開塑料袋。
然後愣住。
裏面除了可愛多,還有一盒膏藥,翻過來看,功效一欄寫着活血化瘀。
那可愛多也不是俞心橋最終選的樸素版,而是貴一點的豪華版,脆皮蛋筒上卧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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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錢在哪裏愛在哪裏,俞心橋你懂了沒
以及可愛多玫瑰花款可能是近兩年才出的,這裏劇情需要提前挪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