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零度酒吧,某一處卡座,坐着六七個男男女女,一眼看去,無疑最角落裏的那個最吸引路人的目光,岑岩今天沒有把頭發紮起來,松松散散地垂至肩膀。
“領養的?”
林妍搶過陳至手中的酒喝了一口,“唔,可能更那什麽一點,手續也不太幹淨,這事我就一說你也就一聽,別到處亂說啊。”
岑岩搖搖頭,“我好像沒什麽理由跟別人說。”
“當初小姨一直生不出孩子,我們家其實挺傳統的,就非得要個孩子傳宗接代,所以從人販子那裏買了個。”
“唔……”岑岩意味深長地唔了一聲。
“也不知道從哪裏拐過來的,來我們的家的時候他才一歲都不到 ,我那個時候也才七八歲,記不太清楚。”
“這麽小?”岑岩詫異。
“唔,我媽偶爾瞎扯的時候會扯到,說那根本就不是人家不要的孩子,是專門生出來的拿來賣的孩子。你懂的吧,雖然這有悖倫理,但是在社會看不見的地方,總是存在這麽些不計後果的人,一些女的為了賺錢或者別的什麽原因是會同意這種勾當的。”
岑岩目光注視着遠方彈鋼琴的人,微微點點頭。表示他懂。
“那他那個弟弟?”
“是親生的,沒想到阿青剛買來兩年,小姨突然能生了。”
岑岩笑了笑,感覺這個事情有點迷幻。
林妍繼續說,“剛開始他們還挺公平對兩個孩子的,但是時間一久,總會不一樣的,而且阿青那個時候也才兩歲,根本就沒建立起什麽情感,所以面臨各種選擇的時候總是先考慮親生的那個。小姨家一直不太有錢,等到要上高中大學的時候,家裏開支就更跟不上了。偏偏不下心被他弟聽到了真相。”
“我感覺他弟好像和他不對付。”岑岩說。
“何止是不對付啊,幾乎可以說是恨之入骨吧,從小就被阿青壓着,阿青好像不論哪個方面都比他弟要強一點,不管是學習還是體育,甚至是玩游戲都比阮延庭厲害啊,一句話說就是阿青比他聰明。”
岑岩聽到這的時候忍俊不禁,“那挺慘的。”然後繼續說道,“所以發現自己這個萬能哥哥其實是買來的,不是親生的,就變着法地攆他走?”
“嗯,阮延庭這個人我一直都不太喜歡,心思太重。也不知道遺傳誰的。我家裏那班人好像都這樣,挺沒勁。阿青就自然多了。”
岑岩沒接這個話茬。
“他爸媽也不管嗎?”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其實沒有義務去養一個沒血緣關系的孩子,尤其是也沒情感奠基的情況,甚至還沒正規的手續,連外部約束都沒有的時候。”
聽到這裏,岑岩幾乎已經看清了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
他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那還不如當初就送走,送福利院,孤兒院,什麽都行,讓他從小就明白自己是個孤兒。捧到雲端再狠狠摔下來的感覺,比原本就在泥濘裏爬,要痛苦的多。”岑岩往後背一靠。“不過也好,幸好當初沒有抛棄他,不然現在我恐怕根本見不到他。”
林妍看着岑岩臉上的微笑,心裏若有所思。
“……岑岩,你喜歡玩是出了名的,對我表弟,你別太過分。”
岑岩轉過來看她,林妍繼續說,“他就是這樣一種人,不熟的,整天跟個刺猬一樣紮你,但是真正認可一個人的時候,卻相當掏心掏肺。就像上次,即便他相當地不喜歡太鬧的場景,也說了不下萬遍不想來送我,但是最後還是來了,你懂嗎?他就是這樣一種人。”
岑岩眯了眯眼,“怎麽,怕到時候他動心了我又把他甩了?”
“你不是沒幹過這樣的事。”
岑岩笑的更加花枝亂顫,“即便真的是那樣,我也只是在教他一種社會技能啊。”
“什麽?”
“逢場作戲,可是每個社會人必備的本領啊。”
“……我說真的,你別太過分。”
岑岩不置可否,再沒說話,正玩鬧間,那邊兩姑娘點的酒終于送上來了,那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開起來是真的等很久了,不免嗔怒,“岑岩,你家的酒怎麽越上越慢了?調酒師行不行啊?”
“行不行你自己去試試不就知道了?”對這群人,岑岩一向口無遮攔,都是些一起混日子的酒肉朋友,席間一時之間笑做一團,那兩女孩也跟着一起笑,一點也沒有覺得被冒犯。
其中一個穿着花襯衫的公子哥接住話茬,“哎,岑岩,最近怎麽都不見你帶個伴啊?開始金盆洗手了?”
岑岩笑着搖搖頭,還沒說話,另一個公子哥立刻替他回答,“不是說人家最近正在一門心思追某個極品小可愛嗎?”
花襯衫大笑,“岑岩你不是吧?你是這麽專一的人嗎?你以前不都是一邊追着一個手裏抱着一個的嗎?”
“一邊去,這次認真的。”說着話的時候饒有興致地盯着那個送酒過來的服務員。
沒錯,好巧不巧正是阮栀青送的酒。
阮栀青也是心理素質極佳,愣是手都沒抖半分,也根本就不看岑岩。
林妍靠在陳至身上玩手機,她一向不喜歡跟着瞎起哄,岑岩和阿青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她從來沒打算插手。
而其他人則是笑的更加放肆,好像“認真”這兩個字和“岑岩”這兩個字放在一起有種出乎意料的喜劇效果。
“本來就不好追,讓他知道了我一邊追還一邊抱着別人,之前做的不就都白費了?虧得最近人家才剛有點對我放松戒備的趨勢。”
這會阮栀青終于沉着冷靜不了了。
那天抱着人家哭了個稀裏嘩啦之後,阮栀青一直避着人家走。
早上哧溜一下就沒了人影,晚上也很晚才回去,中間的時間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岑岩偶爾過來接他的時候他也故意挑別的路走,回頭再用各種借口搪塞過去。
然而這當然不是因為什麽暗戳戳動心了無法面對了什麽的。那完全是因為,阮栀青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抱着哪個人那樣哭過,邊哭還邊罵人家混蛋的。
哭完一抹臉就進了自己房間鎖了門,然後就開始各種玩失蹤。
留下岑岩一個人風中淩亂,頗有些哭笑不得的無奈。
阮栀青的行徑在岑岩這邊,跟睡了人家第二天提起褲子就不認人這事沒啥區別。
但是班還是要上的,岑岩就瞅準這個,天天來這邊逮人。
一直到阮栀青到了下班的時間,岑岩便起身,跟衆人告了別,便準備離開。
花襯衫适時喊了一句,“幹嘛去啊?”
“追你嫂子去。”岑岩笑着說。
“啧啧啧。”
、
這次阮栀青倒是沒在外邊閑逛,直接回了家,因為按照他對岑岩的觀察,一般這種時候都會玩到淩晨才回去,但是他偏偏就是想錯了。
他前腳剛走岑岩後腳就跟了上去。
直到阮栀青準備開始煮泡面,外邊突然傳來敲門聲,跟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幾乎一模一樣。
阮栀青靠了一聲便過去開門,果然,正是岑岩,阮栀青甚至來連人家臉上的表情都精準地預料到了。
岑岩一進來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我餓了。”
阮栀青:“……”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次你還沒補給我。”
“冰箱裏沒東西了,阮栀青如實說道。“只剩泡面,要麽。”
岑岩卻是搖搖頭。
“那就沒了,你自己出去買吃的吧,這四周全是吃的。”阮栀青說的是實話。
岑岩不說話,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
阮栀青跟他對視了半分鐘,最後還是敗下陣來,“……好吧我做,十五分鐘。”
岑岩終于笑了起來,坐在餐桌上等人家。
十五分鐘ing
“你就拿蛋炒飯忽悠我?”岑岩看着只有蛋的一看就不好吃的蛋炒飯說道。
“都跟你說了冰箱裏沒東西了,別廢話,餓了吃了什麽都香。”
岑岩就笑笑,他其實不是真餓,就是想找點事情給阮栀青做。
但是阮栀青看着是真的餓。
一盤炒飯分分鐘就見了底。
岑岩雖然不餓但也吃了一口,出乎意料,味道挺好,越發覺得對面這個男人是個寶。
岑岩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埋頭吃飯的阮栀青。
“本來打算吃泡面的嗎?”
“唔。”阮栀青頭也不擡,心想你這不是廢話嗎,我不吃泡面我拿出來幹嘛,讓它進行一下光合作用啊。
誰知岑岩來了一句,“泡面吃多了會絕精的~”
“咳咳。”阮栀青一口飯嗆在喉嚨裏不上不下。“我吃飽了,你吃完了叫我,碗我來洗。”
在岑岩的注視下,收拾好就進了自己的屋子。
結果半天也沒等到岑岩叫他洗碗。
阮栀青再出來的時候,發現岑岩已經不在了,并且把碗筷都洗好了。
有些人天生就和一些事顯得格格不入,在岑岩身上尤為明顯,阮栀青承認,半天也想象不出來岑岩洗碗的樣子。
直到第二天早上起來,阮栀青出來的時候,赫然又看見了昨天半夜離開的岑岩。
沒有人比岑岩更适合神出鬼沒這個詞了。
彼時岑岩躺在外邊的沙發上,仰躺着,一只手遮着自己的眼睛,客廳的窗簾被拉得一絲縫隙都沒有,大早上的客廳卻依舊有如暗夜。
呼吸平穩,看起來是在睡覺,而且是真睡。
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阮栀青不太明白,這個人為什麽總是半夜出去,為什麽回家睡覺之前總要先把自己弄的筋疲力竭,而且也不睡自己的房間,都是睡在外邊的沙發上居多。
岑岩在阮栀青心中無疑是個纨绔富二代,但是總覺得又有點不像。
說不上來哪裏不像,非要解釋的話,也只能用直覺這樣玄乎其玄的詞。
他悄無聲息地走過去,拿過一旁的毯子,比上次稍微輕柔了點給人家蓋上。
偏偏好死不死人家就醒了,明明上次那樣粗暴岑岩都睡的死沉死沉的。
岑岩是猛地睜開了雙眼,似乎是受了什麽驚吓,看着阮栀青的眼睛半天沒有聚焦,而且從他的眼神中阮栀青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像是恐懼這一類的東西。
卻比恐懼上升了好幾個檔次,就像是剛從深淵中被人拉出來一樣緩不過神。
他想,估計剛剛好做了個噩夢被驚醒了。
看清眼前的人的時候,岑岩似乎是松了一口氣,阮栀青清清楚楚地看到岑岩眼神中的驚懼逐漸散去,轉而恢複平常。
那天早上,阮栀青無疑又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岑岩。
越發覺得岑岩這個人是個謎。
岑岩笑了笑,“田螺姑娘當上瘾了是吧?”
“……醒了就不關我事了,我先走了。”
岑岩卻一把拉住他,“等等。”
阮栀青回頭。
“今天周末吧。”
“幹嘛?”
“你要去做什麽?”
“給你打工啊,你忘了嗎,周末我一般幹全天的。”
岑岩抹了抹眼睛。似乎是松了口氣,說道,“那就行了。”
阮栀青還沒反應過來岑岩什麽意思,岑岩接着說道,“今天別去了,回頭我跟郭經理說一聲。”
“……”
“你就坐這,坐一會吧,行嗎?”岑岩的語氣中難得有請求的意味。
“……坐這幹嘛?”
“我說我有睡眠障礙你信嗎?太封閉的空間,太黑暗的空間,一個人會睡不好覺,你信嗎?”
“不信。”
阮栀青絲毫不帶猶豫的開口,岑岩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心想好像這樣的阮栀青才正常。
“信一次吧,你就坐這邊上,随便幹什麽都行。”
坐這能幹啥啊……
“就當上次那件哭花的襯衫的補償,說起來,那件衣服現在還在洗衣店……”
“知道了!”阮栀青單刀直入地打斷他。
岑岩笑,他好像越來越明白怎麽讓阮栀青聽話一點了,雖然自己有無理取鬧之嫌,但是阮栀青對他這種“任性”向來照單全收。
“你睡吧,你睡醒了我再走。”
岑岩卻看了阮栀青半天,臉上帶着點似笑非笑。
看的阮栀青怪不自在的。
“到底睡不睡啊?框我玩我現在就走了。”
岑岩笑意更深,“你其實有時候挺好的,就信一次吧,就這一次,阿青。”
阮栀青心裏一個咯噔,很少有人叫他阿青,一般都是親人,比如林妍,比如他爸媽有時候會叫,再別的,好像就沒人了。
這個稱呼就像他的心頭的一塊軟肉一樣,被人冷不防戳了一下,渾身上下一股不對勁,心底癢癢的。
再看岑岩,卻發現那貨已經睡過去了,秒睡。
……可去你大爺的睡眠障礙。
阮栀青閑來無事,刷刷社交網打打游戲打發時間。
一個電話蹦了進來,以一種十萬火急之勢,大有你不接我就不挂的趨勢。
阮栀青連忙按了挂斷,打擾別人睡覺這事他一直覺得不太道德。
在電話鈴聲第二次響起來之前,阮栀青趕緊調成了靜音,并且再次挂斷電話。
給電話主人回了微信。
“有事這說,不方便接電話。”阮栀青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拉黑沈修平。
“特麽是不是你在背後搞手段?!!”那邊劈頭蓋臉就是一句。
阮栀青:“???”
“還特麽裝蒜,周嘉南不見了是不是你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