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阮栀青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整個人處在一種有躁沒出發洩的狀态,也不知道是誰這麽神通廣大,硬是找到了他這些年的暴力行徑。
主任給他看的視頻上赫然正是他次次打架的視頻,其中包括酒吧兩次,高中兩次,甚至連初中的一次都給人家挖了出來,而且剪輯的水平也很高,幾乎是阮栀青單方面揍人。
且都下的狠手。
軟執勤頭疼不已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據主任講,他得對這些事情做出一個說明,要不然的話,這個名額可能下不來。
正氣餒間,一條短信彈進來。
“事情辦完了嗎?”
一個不認識的號碼,軟質清想都沒想就覺得是岑岩,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要我過來接你嗎?”
阮栀青回複,“不用了。”
隔了好一會兒,阮栀青等公交車半天沒等到,短信又來了一條,“真的不用?”
“……不用。”
“往東邊看看吧。”
阮栀青依言看過去,岑岩的車定定地停在那裏。
阮栀青:“……”
最後卻還是過去了。
“你整天就這麽沒事幹嗎?”
“追你算是我這段時間的一件大事了。”岑岩笑着遞過來一盒牛奶,又是之前那種,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确定沒有跟岑岩講過自己的喜好,他幾乎要以為岑岩是故意的了。
“那估計注定失敗的一個項目。”阮栀青看着窗外。
“回家?還是去哪?”
“送我去一趟青松路老城區那裏吧,你要是真的閑的話。”
“家?”
“算是吧,你要是不介意的話,順便再外邊等我一會,我拿點東西就走。”
“怎麽會,你讓我做什麽我都樂意。”岑岩一副相當狗腿的樣子。
阮栀青見怪不怪。
如果可以的話,他是不願意回去的,回去無疑只有尴尬的氣氛,要是好死不死還遇上阮延庭,那絕對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阮栀青下了車,“我馬上回來。”
岑岩微笑說好。
他的車就停在阮栀青所謂的家的外邊,可以看到裏邊的院子的光景,他倒是沒有想到阮栀青的家在這邊。
上了年代的單房,在上世紀可能是有錢人住的,但是這種時候的價值顯然比不上之前,一般都是家裏不怎麽有錢的人才會住在這樣一個交通也不太方便的地方。
他看到阮栀青進了屋。
岑岩順手從車抽屜裏取出一本書,翻到有書簽的地方,瞬間便進入了看書的狀态,如果阮栀青現在在的話,他會發現這是一本他們心理學老師很感興趣的書---《反社會人格者的自白》。
阮栀青才剛一進門,就聽見裏邊的吵鬧聲。
哦,運氣很不好,阮延庭剛好在家。
“上次給你的生活費又用光了?”是爸的聲音。
阮延庭不以為然,語氣也很沖,帶着股與生俱來的優越感。“早就跟你說過上的大學和高中不一樣,這麽點錢哪裏夠用?”
“你別以為我都不知道你把錢用在什麽地方了?你稍微少亂花點錢哪裏會不夠?你看看你這身衣服還有褲子,你就說花了多少錢?”
“現在的人都這麽穿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俨然一副家長訓不聽話的兒子的架勢,期間還夾雜着媽的聲音,“哎呀行了,兒子也剛上大學,大學開銷确實比較大。”
“別跟我說這套,你哥都從來不問家裏拿錢。”
聽到這裏,阮栀青心裏一個咯噔。
果然。
“他能跟我一樣嗎?到底是我傻還是你傻啊?給別人養兒子這麽好玩嗎?甚至還不知道從哪來的,你把他養這麽大說不定哪天人家親生父母過來把人領走了,你還想着他會回家孝敬你嗎?”他聽到阮延庭這麽說。
“你!”爸真的生氣了,裏邊一陣亂七八糟的動靜,混雜着媽勸說拉架的聲音。
過了一會,他聽到裏邊父親聲嘶力竭的一聲滾,便看見阮延庭一臉菜色地從裏邊出來。
直直地撞上了一直在外邊沒有進去的阮栀青。
阮延庭現實詫異了一番,随即是一臉的鄙夷,看都不看阮栀青一眼,在爸罵罵咧咧的聲音中揚長而去。
他沒什麽好擔心的,反正最終媽都會偷偷地把錢給他。
阮栀青吸了一口氣,猶豫着這個時候進去會不會不太合适。
裏邊繼續傳來父親和母親談話的聲音。
使得阮栀青直接就斷了進去的念頭。
算了,下次再來吧。
他聽到裏邊的女人講,“你怎麽還這麽拎不清呢?兒子說的一點錯都沒有,怎麽老是幫着外人欺負自家兒子?”
男人卻是一陣短暫的沉默。“他也是我們的兒子啊。”
“總沒有親的那麽重要吧?這事我們也沒辦法,當初買他的時候怎麽知道後來又能生了?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冒這個風險去買孩子了。咱們養他那麽久其實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人家現在都上大學了,他可以自己活了。而且我們實在供不起兩個人啊,将來還有娶老婆,那都是錢啊。”
“所以你想說什麽?”
“我在想,我們要不要考慮退養了?”
阮栀青的心徹底涼了下來,他早該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也做好了準備,但是在親耳聽到的時候,還是有一些說不上來的意味。
感覺一瞬間被人從船上扔進了無邊無際的海裏,并且誰也沒有打算救他上來,他從來沒溺過水,卻在這一刻深刻地感受到了窒息。
男人卻依舊是沉默了一會,然後緩緩開口,“我以為到這個時候了,你會覺得他可能會有出息,并且到時候會好好給我們養老送終什麽的,比起延庭,他懂事多了。”
女人又是一陣數落,“都說了親的好,而且,就栀青這個性子,我們就是退養了,到時候他飛黃騰達的時候,也不會忘了我們的,我這不是看延庭看他不順眼嘛,要真的不能都留下來,那肯定要自己的親兒子啊?”
阮栀青沒有繼續往下聽,他悄無聲息地離開 ,沒有留下一點自己來過的痕跡。
就連找一下初中老師的聯系方式這樣的事情也被拖到了以後。
岑岩看到阮延庭出來的時候,眉毛微微一挑,倒是不知道阮栀青還有一個弟弟,而且,這麽的不像,不管是長相還是渾身上下散發的氣質。
不一會兒,阮栀青也出來了。
岑岩是察言觀色的一把好手。
一眼就看出了阮栀青心中不快。
“走吧,回家。”
“好的。”岑岩十分順從,俨然一副什麽都聽阮栀青的樣子。
一路上,阮栀青一句話都不說,岑岩也不主動開口問,難得地安靜,氣氛壓抑至極。
“說說你保研事情的處理結果嗎?”岑岩打破沉默。
“沒什麽,被當成了暴力狂,上邊要個解釋。找之前的老師同學開個證明就好。”阮栀青回答。
“暴力狂?”
“就經常打架,差點打死人的那種。”
“你以前?”
“是啊,怕不怕?”阮栀青雲淡風輕地說道。
岑岩卻是笑笑。“那看來我得掂着點自己的命,等到哪天覺得可以放下一切了再考慮做些強迫你的事,比如霸王硬上弓這種情趣什麽的。”
阮栀青不置可否,嗤笑一聲。他知道岑岩只是嘴上說說。
也不惱,反而已經習慣了。
岑岩始終沒有問及剛才在外邊聽到的喧鬧。
回到家的時候,阮栀青就已經恢複了回來,雖然他心情不好和心情好的時候差不多,但是岑岩還是可以看見隐隐約約的變化。
有時候,改善心情最簡單的方式,就是離開那個讓自己厭惡的環境。
岑岩沒有下車。
“你不上去?”
岑岩搖搖頭,“今天聖浮有我的班。”
阮栀青皮笑肉不笑地跟他告了別。
之前還說什麽可以自己随意,所以今天純粹是想去找點樂子,估計是覺得和自己一塊太無聊了吧,阮栀青這樣想。
倒是撩妹撩漢兩不誤。
阮栀青心中冷笑一聲。
然而事實證明,岑岩最終去的地方并不是聖浮,而是自己的酒吧。
他過去見個人。
确切地說,是兩個。
一身熨帖的西裝加上一副斯斯文文的眼鏡,這是其中一個,而另一個,是穿着背心,渾身上下都是恐怖紋身的類似于黑幫大佬的人。
“久等了。”岑岩笑眯眯地說。
、
阮栀青在自己屋子裏做了一部分論文的數據,時間一長,就有些焦頭爛額,在陽臺上吹了好一會風。
今天那事說一點都沒有影響是假的,說過去就過去也是假的。
阮栀青滿腦子都是“退養”兩個字。
直到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爸。
他甚至有點不敢接。
但是最終還是接了起來。
“喂。”
足足過了十分鐘,阮栀青才把電話挂掉,爸說了三分鐘,之後全是媽在講,什麽內容已經不重要了,阮栀青挂掉電話的時候,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是抖的。
阮栀青顯然不是那種矯情的人,但是卻依舊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
又是捏手機,又是四處張望,又是擡頭,又是低頭,無所适從。
直到一滴有些溫熱的液體滴到右手虎口上。
阮栀青徹底地驚了
草,特麽竟然哭了……
也許是周圍沒人,導致自我約束的本能也變得不那麽靈敏,也許是因為多年來的委屈終于忍不住噴薄而發,也許是因為突如其來的無根無底感,阮栀青硬是沒有忍住。
一連串的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流。
甚至還帶上了哭腔。
他慶幸岑岩現在不在。
阮栀青弓着背,硬是哭了個昏天黑地。
岑岩進屋的時候,發現客廳的燈開着,阮栀青的房門開着,他知道,小可愛要麽在陽臺要麽在衛生間。
岑岩剛談完了一件累心累力的事,腦子空了的同時,胃也空了。
在路上的時候,一想到家裏有個随時随地都能給自己做吃的免費苦力,雖然是他自以為的免費,就不由自主地心曠神怡。
他有時候會想,要是真的能追到阮栀青也挺不錯的,起碼他做的飯自己都挺喜歡吃。
果然,岑岩在陽臺上找到了阮栀青,彼時阮栀青正低着頭,岑岩以為他在玩手機。
于是抱着胳膊往落地窗旁邊一靠,“阮栀青我餓了。”
阮栀青卻沒有轉身,“今天不想做,你自己去買點吃的吧。”
“說好的随時随地啊?”岑岩調笑。
阮栀青沒有回答。
岑岩一直挺習慣阮栀青對自己的愛答不理,走過去,“滿打滿算我好像只讓你做過兩次飯,這個月,你那五百塊錢是不是有點太好賺了?”
“以後給你補上。”
岑岩笑了笑,“哪有明天的飯可以補今天的肚子餓的。”
說着就伸手按住了阮栀青的肩膀,想把他翻過來。“知不知道跟人說話用背對着別人很不禮……”
岑岩生生地頓住了,在看到眼眶通紅的阮栀青。
阮栀青有一瞬間的驚慌失措,連忙甩開岑岩的手,“我馬上去給你做。”
“喂。”岑岩拉了他一把。
阮栀青卻猛地一個轉身,臉上的表情近乎扭曲,“我特麽都說了馬上給你做,還想怎樣?想玩能不能等我心情稍微好一點再說啊?”
阮栀青沖着岑岩一頓猛吼之後才意識到不對勁,他以前一直很看不慣這種把氣撒在不相幹的人身上。
短暫地沉默了一秒之後又說了一句,“抱歉。”似乎一身上下的氣洩了個幹淨。
然而岑岩接下去的動作卻讓阮栀青着實愣住了。
他正手足無措間,突然就看見對面人向自己越靠越近,直到一雙手環住了阮栀青整個身子,把阮栀青的頭輕輕摁在自己肩膀上。
竟是一把抱住了阮栀青。
嘴上卻說着一句讓人有些啼笑皆非的話。
“哎……岩哥哥抱抱。”
這要放在平常,阮栀青保準一秒笑出來,并且一腳踹開岑岩。
但是今天卻愣是沒有推開,像是在空中飄了好久的無線風筝終于找到了當初束縛着自己的線,又像是深海裏即将溺亡的人突然瞥見一塊浮木。
岑岩的懷抱無疑是有溫度的。
阮栀青竟貪心了起來,順勢摟住了對面人,手臂越收越緊,一張臉埋在人家脖頸裏泣不成聲。貪婪地汲取着對面人身上的溫度。
岑岩似乎又嘆了一口氣,就響在阮栀青的耳邊。
阮栀青本來已經止住了的哭泣卻又瞬間決堤。
整個身子不住地顫抖。
“他們都是混蛋。”阮栀青近乎咬着牙根說道。
岑岩也不問是誰。
“是,都是混蛋。”
“你特麽也是混蛋。”
岑岩笑了一下,“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