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飯團、米花糖
九月九日, 重陽佳節,滿城都是菊花和茱萸的味道。
一大早,長安的各大城門前, 都已擠滿了等待出城的馬車。而出城的道路兩旁, 也圍滿了兜售重陽糕、菊花酒和新鮮果子的小販, 吆喝聲不絕于耳。
待城門一開,排在隊伍前頭的裴敬之和江杳杳便騎着一黑一白兩匹馬, 踏出城門而去。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是城郊的歸山。因着名字契合歸來之意, 加上滿山的楓樹正是賞秋的好去處, 因而是衆多游人重陽節登高望遠的首選。
歸山離着長安城并不算太遠,兩人并辔而行, 江杳杳這次騎馬比上次熟練得多,能自己上下馬,也不需要人幫她牽着了,裴敬之刻意放慢了些速度, 讓江杳杳能夠跟上他的馬步。
江杳杳的小馬駒吃飽了裴府優質的馬草, 個頭長高了不少,也更壯實了,鬃毛油亮順滑, 江杳杳摸了摸它, 倒也沒有裴敬之形容的那麽誇張的胖。
不知不覺中,兩人便已到了歸山腳下。
重陽節最重要的習俗便是登高望遠, 因山路無法行馬,游人們到了歸山腳下, 都停了車栓了馬, 山腳下有專門做游人生意的, 可以幫忙看顧馬匹,提供飲水飼料。當然也有賣菊花酒和重陽糕的,都是附近村民自己做的,雖粗粝了些,卻另有一番質樸的風味。另有幾個茶鋪搭在那裏,可供走累的游人喝上一壺茶。
兩人下了馬,見路邊還有賣菊花和茱萸枝的。茱萸不僅可以用來調出辛辣味,更可以入藥釀酒,養身祛病,重陽節人們喜插茱萸來消災辟邪、以招吉祥,茱萸甚至還有個“辟邪翁”的稱呼。除了佩茱萸,也有不少小娘子喜歡簪菊花的。
“喜歡嗎?”裴敬之見還有将茱萸串成一朵珠花的,拿起來在江杳杳頭上比劃。
江杳杳搖搖頭笑道 :“一會上山去,山上茱萸可多着呢,我們自己摘來插上,更有誠意,辟邪效果說不定更好。”
兩人在山腳下找了家茶水鋪子坐了,讓店家幫忙給馬飲點水。見着相約的另兩人還未到,他們便點上了一壺茶和兩塊糕。
茶是普通的茶葉兌上些幹菊花沖泡的菊花茶,還能喝到幾口小碎葉,不過菊花的香味卻格外獨特,帶了股清苦味。問了店家才知這菊花是山裏采摘的野菊花,放在太陽下曝曬幹制成的,花朵比起普通的菊花要小上些,但清熱解毒,清肝明目的功效更勝一籌。
江杳杳便問店家買了一袋子,打算帶回去泡茶喝,也可以同蓮子銀耳一起做些羹湯,還能試着看炒個雞蛋炒個肉啥的,做道藥膳。
兩塊糕點則是普通的米糕,中間夾了層棗泥餡,也沒有用模具,直接用刀切成的正方形的一塊。不過雖口感粗糙了些,但米香十足,棗泥也新鮮,味道并不難吃。
就着一壺茶吃完糕,還未見鄭言和賀婉的身影,裴敬之提議道:“不如我們先去跑會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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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有一條村裏人來往的路,修得十分平整,道路也寬敞,江杳杳十分心動,只是不免有些擔心:“可我剛學會騎馬,還沒跑過來着,會不會摔下去啊?”
裴敬之已經牽來了兩人的馬:“慢慢來,我會在旁邊護着你,必不會讓你傷着的。且這馬駒我已讓人訓過,十分溫順聰明,很适合你這樣的初學者。”
江杳杳吃下了這顆定心丸,翻身上了馬。深吸了一口氣,江杳杳握緊缰繩,調整好坐姿,回想了一遍裴敬之教她的內容,雙腿一夾馬肚子,小白馬便邁開腿小跑起來。
小白馬頗有靈性,似乎知道她是第一次跑馬,速度并不快,步伐也不大,馬上的江杳杳并未感到太大的颠簸,适應了一陣後,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膽子也慢慢大起來了,夾着馬肚子的雙腿加了點力道,加快了馬速。
待到從路的另一端跑回來時,江杳杳已經策着馬真正跑了起來。路兩旁的樹木在她眼前飛速劃過,随着速度的加快,撫過臉頰的風也變得更猛烈,發髻上的幾根發絲偷偷溜了出來,随風搖晃着。她今天特意穿了方便活動的胡服,頭上梳了個高髻,看上去十分利落幹爽。
裴敬之騎術了得,無論江杳杳的速度如何變化,他都能正好地跟在她的邊上,時刻注意着她的動作。
塵土飛揚,兩人跑了會馬,才終于看到鄭言一行人姍姍來遲。
“遲到了這麽久,暮食你請客。”裴敬之毫不客氣地敲了鄭言一頓。
鄭言也是有苦難言。說好的今天一起騎馬登高,他準時準點的,一大早便出了門。可誰知到了城門前與賀婉彙合後,他們兩人騎着的馬,居然開始打起架來,你一蹄我一腳的,好不容易才把它們拉開,還互相瞪着眼喘着氣,誰也不服誰。
無奈之下只得臨時又找馬換馬,着實耽誤了不少時間,這才遲到了這麽久。
眼看着上山的游人越來越多,賀婉翻身下馬,趕緊催着衆人上山,怕等會人擠人的,尋不到好的位置賞秋景。
一行人在山腳下系了馬,拿上馬鞍袋裏的酒和吃食,便往山上登去。
歸山每年此時都游人衆多,平時也會不少上山采果摘野菜的,山路都已經過開墾,登上去并不困難,但山高路長,兩位小娘子走到半道,還是得停下來歇歇。
半山腰有供游人歇腳的涼亭,四人便在亭中坐了坐,飲了些帶來的菊花酒。江杳杳又掏出帶來的食盒,給大家補充補充體力。
因着是來登山,許多食物不方便攜帶,江杳杳帶的都是不用加熱,方便食用的吃食。
盒中是四個三角形的飯團,米飯裏帶着些醬色,被捏得緊實,中心還包着一層曬幹的紫菜。
雖然樣子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其餘三人對江杳杳的廚藝無條件信任,一人取了一只便吃起來。
咬下去才發現,飯團內藏乾坤。米粒裏包裹着胡蘿蔔、山藥、豌豆,還有搗碎的蝦肉和魚肉,炒散的雞蛋,與米飯黏合在一起,入口糯軟香脆鮮各種口感滋味交融,調味只用了些清醬和一點點的醋,簡簡單單讓人忍不住一口又一口地把整只飯團吃了幹淨。
江杳杳也是第一次就着酒吃飯團,山上風要略大上一些,酒入喉便激發出暖意。
見着大家吃完飯團,江杳杳又拿出一個小布袋,裏面是方方正正的好幾塊米花糖。
米花糖蓬松酥脆的關鍵在于炸米花,而炸米花的關鍵又在于油溫,油溫一定要高,米花才能完全爆開來,變得白白胖胖。即便是江杳杳,也做了好幾次,最後提前用面條試油溫,面條能入鍋瞬間炸酥的程度,便可以下米炸了。
一把糯米,只需十來秒就能開花浮起,待米花全部炸好後,再熬一鍋糖,待用筷子蘸點糖漿放入冷水中能結出脆殼,就可以倒入炸好的米花、熟芝麻、核桃仁碎、葡萄幹,翻炒均勻,鋪在塗了油的平底長方形大模具裏,按壓推擠平整,再将米花糖倒扣出來,用刀切成小塊。
做好的米花糖米香四溢,一口下去又酥又脆,糖漿和葡萄幹提供的甜度剛剛好,不會過膩,芝麻和核桃雜在米花中,雖量少,卻存在感十足。
出門前江杳杳便裝了一小袋,可以當作飯後小甜食。幾人啃完米花糖,手上皆粘了糖米渣子,便去溪邊淨手。
溪水潺潺,如透明的綢帶纏繞在山間,掬一捧水,透明澄澈,溪面還漂浮着不少火紅的楓葉,随着溪流打着轉兒流向山腳。
江杳杳洗完手,嗅了嗅,聞到一股芳香辛烈的味道,往四周瞧了瞧,便看到溪流對岸有好多山茱萸,茱萸果一簇簇紅彤彤地挂在樹上。
裴敬之和鄭言便踩着石頭過了溪,折了幾枝茱萸回來。
兩位郎君把茱萸配在腰帶上,而江杳杳和賀婉則依着山下見過的茱萸珠花的樣子,将茱萸串起來插到了發間。
休整完畢後,四人繼續往上走,一鼓作氣登到了頂峰。
山頂處已有不少登高的游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插了茱萸枝,還有不少文人墨客席地而坐,飲一口菊花酒,吃一口重陽糕,吟詩作賦,高談闊論。
站在山頂的位置往下望去,便看到滿山的楓樹,盡皆染上了鮮豔的紅色,目之所及,比二月的花海還要紅上幾分。
江杳杳穿越以來,雖曾去過一次曲江畔,但也是為了賣粽子掙錢去的,正正經經出來游玩,這還是頭一回。吸了一口山中清新的空氣,江杳杳感覺肺腑中的灼燥之氣被一掃而空,她貪戀地看着眼前的山中秋景,像是要把畫面印刻在腦海中一般。
鄭言和賀婉看着看着便走遠到另一邊去說悄悄話了,只餘了裴敬之站在她身邊。
“每逢佳節倍思親,你可有想你阿爹?”江杳杳問向裴敬之,至于她自己,早已無在世的親人可以思念的了。
“自從阿娘去世後,他便寄情于山水,常年不在長安了,這些年來,也早已習慣了。”裴敬之伸手幫江杳杳取下一片落在發間的楓葉,“況且今日,他自然也是會尋處好山登高賞景的,便算是已經隔空相見過了吧。”
“不過你放心,待年節時,他肯定會回京的。”裴敬之的眼眸有如清澈秋水,“提親一事,我已在書信中說與他聽。”
“我又不是要問這個。”江杳杳嗔了一聲,把玩着手裏的楓葉。她把這片楓葉收好,想着帶回去正好做個楓葉書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