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烤全羊
裴府廚房的衆人, 如今已習慣了裴敬之不在府裏吃暮食的日子,反而清閑,裴侍郎又不會因此扣他們工資來着。
當然, 他們還是有些危機意識的, 特別是庖廚老丁, 雖然已經從阿飛口中明确探得了郎君沒有新招人的打算,但是現在廚房的活眼見得是越來越少, 郎君雖說不新招人, 萬一哪天發覺廚房人浮于事, 要減掉幾個呢?
趁着眼下閑暇, 老丁在那兒琢磨着弄出幾個新菜品,擺點新花樣。
到了這個年歲, 老丁自知自己的廚藝水平擺在那兒,已經難以精進,不過那個開食肆的江小娘子倒是給了他不少啓發。一個普通廚師的水平,他還是有的, 既然天賦有限, 不如多花點心思搞點新花樣,還能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
當裴敬之和江杳杳從廚房前路過時,看到老丁正對着幾個蘿蔔苦思冥想狀, 不知道想雕出個什麽樣的花來。
裴敬之指指裏面, 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看口型是的說:“看你幹的好事。”
江杳杳張大眼睛, 一臉無辜,同樣無聲地開口:“怪我咯?”
聽聞裴敬之有事尋他, 管家便急急忙忙地放下手裏正在理的賬, 趕去了裴敬之的書房。
推門進去, 卻見還有位小娘子笑盈盈地坐着,正是那位很會做美食的江娘子。
待裴敬之開口,管家這才知道,原來要找他的,是這位江娘子來着。
裴府的産業一向由他打理,每個月他都會到裴府名下各間鋪子裏去查賬,慶延街上有間筆墨鋪子,便是産業之一,又離得近,多年下來,對這一帶的商鋪情況,也算得上是熟悉了。
聽聞江杳杳想再租間店鋪,又說了她的初步想法,管家幫着分析道:“您食肆邊上的那兩家,一家是徐家的,一家是王家的,都是自家生意,應是不會對外出賃店鋪的。”
“至于您說的對面那家……老奴也不知其東家是誰,不過這幾日,會幫您盡力打聽打聽。”
江杳杳連忙道了謝:“要勞煩您了。”
“江娘子您客氣了,對了,不知您對邊上永寧坊的店鋪可有興趣?這幾日倒剛好有間店鋪挂出來,原本也是間食肆,正合适,老奴與他們相熟,若是需要,倒是可以幫您談個優惠的價格。”
“那間食肆面積不小,您把這裏的這間轉租出去,也不必同時租兩間了,還能省去些麻煩。”管家沒有注意到裴敬之飛過來的眼神,還在頭頭是道地幫江杳杳分析着,“就是這邊積累的這些客源怪可惜的……”
Advertisement
“不用麻煩了,咳咳。”裴敬之适時打斷了管家的話,“在永靖坊裏就好。”
“是啊裴伯,”江杳杳也接過話,“好不容易在這裏做出了點名氣,除非迫不得已,我還是暫時不考慮搬到別的坊了,不過還是謝謝您了。”
“老奴也明白,只是那間店鋪實在難得,便忍不住跟您提了一嘴。”
裴敬之生怕管家說多了,萬一江杳杳真的動心了,趕緊把他支了走。
送走管家後,屋內便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裴敬之書房裏的香椽已被換成桂花枝,養在白瓷花瓶裏,一瓶金桂,一瓶銀桂,獨特的花香馥郁沁人,似乎連筆墨紙硯也沾染了香氣。
裴敬之遞給江杳杳一疊書冊,江杳杳一瞧,都是書肆裏最新的話本子。
“這便是你說的禮物嗎?”江杳杳順手便拿起一本看了起來。
“如果禮物是這個,那你喜歡嗎?”裴敬之給江杳杳倒了盞茶,茶裏也添了些桂花,芳香四溢。
“喜歡呀。”江杳杳接過茶杯,溫度正好,不涼也不燙手,“正好之前買的話本都看完了,阿錦還天天要我給她講新故事來着。”
“而且,你送的東西,無論是什麽,”江杳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桂花的香氣襲人肺腑,“我都喜歡的呀。”
裴敬之也正喝着茶,聞言手抖了一抖,茶水灑了些出來,沾濕了衣襟。
江杳杳沒想到裴敬之這麽不禁撩,一時也有些窘迫,掏出幹淨的帕子幫他擦了擦。
裴敬之便順手抓過了她的帕子,仔細瞧了瞧,是一方素帕,江杳杳不善女工,未在上面繡任何圖案或文字。
“那,這方帕子算個回禮,送我了?”
裴敬之反撩回去,江杳杳可淡定多了:“好呀,禮尚往來嘛。”
“不逗你了,”裴敬之從櫃中取出一只雕刻精美的木盒,“打開看看。”
打開一瞧,裏面是條月白色軟緞百褶羅裙,摸上去柔軟順滑,雖江杳杳不懂布料,也能看得出這綢緞質地極好,還有着流雲般的暗紋。
“要不換上試試?”見江杳杳拿着裙子放在身前比劃的樣子,裴敬之不急思索便脫口而出。
呃……
“我在這兒換,怕是不太方便吧?”江杳杳拿着裙子眨眨眼,“還是等我回去再試吧。”
“試了萬一不合身,還可以送過去改。”裴敬之臉色一本正經,為自己的話找補了個非常合理的理由。
“沒事,我們住得這麽近,哪怕不合身,試完了再送過來也行的嘛。”江杳杳嘻嘻一笑,裴敬之頭一回發現,這住得太近,有時也不是一件好事。
雖然沒能第一時間看到江杳杳穿上他特意挑選的新裙子,但既然送了出去,遲早都能見着。
鄭言的生辰是八月初一,那天江杳杳起了個大早。
如今食肆賣的吃食阿錦和阿櫻基本都能做,連小忠也跟着學了些,江杳杳只需把控一些關鍵環節即可。
她将鹵肉調了味炖上,又煮了豆沙,炒了芝麻和杏仁,剩下的便可以放心交給他們。
而接下來,她要給鄭言做個千層蛋糕來着。
那天僅是嘗試做的,自然是做得小了些,而今天這個正式的,江杳杳換了口稍大點的鍋。
餅皮一層層烙好,奶油也都順利打發完,江杳杳按着現代打蛋器的模樣,找鐵匠去定制了個類似的器具,打發過程便輕松許多,奶油也更硬了些,更不容易塌陷,千層蛋糕能夠更好看,也更穩固。
芒果沒有前陣子那麽甜了,江杳杳便用糖提前漬了漬。
忙活了好一會,一只大大的千層蛋糕便制作完成,為了使蛋糕看起來更好看,又點綴了些水果蜜餞和薄荷葉。
新種的那些薄荷,在江杳杳的壓榨下,也變得光光禿禿,好在天氣轉涼,用到薄荷之處也漸少,可以好好養養葉了。
用個大食盒将千層蛋糕小心裝好時,食肆已開張好一會了。
沒過多久,賀府的馬車便停在了路門口,接了江杳杳一同去長公主府。
借鄭言的生辰來巴結長公主府的不少,但大多被鄭言婉言謝絕了,把那些貴重的賀禮都退了回,生辰宴也只邀了些好友同僚。
宴席辦得也簡單,未用府中的花廳,而是在他自己的院子裏,擺了一圈桌案,大夥團團圍坐,中間生了幾個大火堆,搭上架子,烤肉來吃。
仆從婢女們早已将瓜果糕點擺好,并着各色美酒及飲子,陸陸續續又有不少菜肴呈了上來。
江杳杳見着這熟悉的院子,熟悉的酒,不堪回首的記憶又浮現腦中,再也不敢碰酒,只取了杯菊花甘酪,抿了一口,乳味香甜,配上菊花的清涼微苦,回味綿長。
來的都是鄭言的摯友心腹,衆人也不拘束,紛紛把酒言歡。江杳杳、賀婉、鄭瑤坐一塊,正盯着中間的烤肉看。
烤的是整只的全羊,用架子穿過架起,在火堆上不停翻烤着,滋滋的油水滴了下來,使得火焰不時往上蹿一蹿。
烤全羊外表金黃,色澤油亮,有些部位已被烤得焦焦脆脆,還在不住地往外冒油,看得三人齊齊吸了吸口水。
烤羊的庖廚已将烤好的全羊取了下來,用刀在羊身上劃道十字,剖開肚子。
口子一劃開,羊腹中塞填的蔥姜花椒八角的香氣,頓時便飄散開來,衆人紛紛被吸引了看過去。
庖廚的刀工極好,一把剔骨刀游刃有餘,随着刀尖的游走,金黃酥香的烤全羊便被一一分解切開,盛在盤中,端給席間衆人。
烤好的羊肉外皮焦黃酥脆,一口下去還會嘎吱作響,裏面的肉卻極為綿軟新嫩,羊肉的鮮味順着汁水流進嘴裏,沒有絲毫膻味,濃香撲鼻。
這烤全羊如果只用筷子,既吃得艱難,也不過瘾,婢女捧着飄了菊花瓣的水上前讓各位客人淨了手,又給每人遞上一把小小的刀,用來切割羊肉。
一手抓着羊骨,一手拿小刀割下肉來丢進嘴裏,江杳杳還瞧見有人直接便抱着整根骨頭啃了起來。
而邊上的裴敬之,則要優雅地多,同樣是握着刀切羊肉,他動作利落幹脆,轉眼一大塊肉便入了喉,手上卻沒沾上多少油。
似是感覺到了江杳杳的目光,他也往這邊看過來。
今天看到穿着一身月白長袍裴敬之,江杳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月白羅裙,好家夥,裴侍郎還挺潮,原來是弄了套情侶裝來着?
裴敬之的眼神與她相碰,看着兩人各自握着刀抓着羊排的樣子,江杳杳眨了眨眼,忍不住偷笑起來。
她的笑容在秋日裏也如春風一般拂面而來,裴敬之的眉梢便被拂了開,漾出了笑意,他的目光在江杳杳身上流轉了一圈,劃過她沾着油點的嘴唇,落在在她頭頂的雙環髻上。
她的發髻上,簪了一根通體潔白的簪子,尾部雕刻成一朵蘭花的形狀,正是那根羊脂白玉簪。
作者有話說:
裴侍郎:我管家竟想撺掇我媳婦搬家,好險。
不過媳婦終于戴上我送的簪子了,嘿嘿。
情侶裝真好看,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