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雖然因為多動症各種坐不住,最愛的足球到了二次元打實況都各種被虐,給小夥伴們拉着玩的什麽網游更是千日玩一回、一回死千次的渣中渣……
但不管怎麽說,跨越了兩千多年、熬了三天頭痛才熬出來的大融合,哪兒有簡單人物?
畢夏震眼珠一轉,虎軀一震,龍口一張:
“我倒覺得阿嬌姐姐該好生兒讓醫官們看看——
定是這兩日照看我累壞了吧?不然怎麽能說出‘瞧’這話‘說’的來呢?”
說着還沖阿嬌羞澀一笑:
“我這兩日是暈暈沉沉的,可既然睜開眼,就怎麽都不至于迷糊到話是用瞧的呢?”
嘆氣:
“沒想到将阿嬌姐姐累成這樣,我這心裏可真是過不去啊~”
那個“啊”字一詠三嘆的,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學來的話風?
反正不該是劉徹應有的話風,可惜畢夏震挑阿嬌刺兒挑得太愉悅,連之前脖子上血印子的難受都忘了,哪兒還記得劉徹該是什麽風?
阿嬌更如被點燃了的炮仗,只顧着長眉倒豎:
“你還知道我是為你累的?那你還知不知道我是給你吓的?
混小子吓得我瞧啊聽啊的都鬧不清,還好意思故意挑刺兒較勁?”
不耐煩揮退真依着畢夏震的話,要上前與她把脈的醫官,瞪眼:
“皇帝促狹,你們也跟着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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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嗔畢夏震:
“行,就你這樣兒的,我也信你沒燒傻——
既醒了,我可照看外祖母去!這幾天因着你麻煩,我都忙得沒能沒好生兒服侍外祖母一回飲食呢!”
只說是這麽說,阿嬌到底是看着醫官給畢夏震診治過、确認了真沒事兒了,才快步離去。
倒是韓嫣,在畢夏震被自己的口水驚着、下意識縮回手時,就垂眸望着他自個兒忽然空了的右手發呆,連畢夏震為他掌心兩顆小水泡就着急忙慌、還不小心在言語間錯漏連出惹了阿嬌一場,他都只是垂眸不語,仿佛失神。
其實每一次畢夏震喊出“阿嬌姐姐”,韓嫣的眸光就要略微波動一回;在兩人你來我往輕松談笑時,眼中神色更是格外古怪幾分。只是他低頭垂眸的,也沒人見着罷了。
連醫官給畢夏震診脈的時候,韓嫣雖凝神聽着,也沒有低頭。
直到阿嬌匆忙忙離開,畢夏震坐起身将湯藥仰頭一咕嚕喝完,又就着馮四安捧上的清水漱了漱口,雖仍是皺着眉、明顯很不喜湯藥味道的模樣,卻沒有多說什麽,坐在床上伸腰扭脖子好一會兒之後,便要起身——
韓嫣方才摸着袖中攏着的一個小荷包,眼中神色越發古怪,最終卻都平靜了下來。
然後他終于擡起頭,一如往常一般自然地上前,一如往常一般自然地挽住畢夏震的手:
“陛下怎麽急着起身?可是要更衣?”
說着,非常自然地将左手從袖中伸出,便要去解畢夏震的衣裳。
畢夏震還傻愣愣地在想我這又莫名其妙地要換啥衣服?
等韓嫣手伸到他腰上、不小心蹭着那居然魂穿也跟過來的癢癢肉,引得畢夏震忍不住噗嗤一聲的時候,才想起來:
#尼瑪!原來“更衣”就是上廁所啊!#
#尼瑪!這“異性”好友居然是好到要幫他上廁所啊!#
#尼瑪!這恥度也太高了吧?小爺我自三歲後,就沒讓母親嫂子并其他任何一個異性看過我噓噓了好咩?#
這驚吓好像真的有點大。
腦補太過完全忘了韓嫣真實性別的學渣畢夏,吓得差點兒沒從區區只有他腳踝高的所謂“床”上摔出個臉朝地、狗啃泥的絕色造型了有木有!
當然畢夏震由多動症鍛煉出來的神經反射還是挺不錯的,即使換了身野豬皮子,可癢癢肉這種劉野豬基本不可能有的東西都來了
【據說怕癢的男人疼老婆,可劉野豬那些皇後多悲劇啊,從陳阿嬌到衛子夫到生前連個後位都沒撈着的鈎戈夫人,那下場,啧啧!】
這反射神經跟過來也不算太稀罕。
好歹劉徹也是打小兒弓馬騎射練着滴!
所以畢夏震在真.狗啃泥之前,及時手撐地站了起來。
韓嫣雖然莫名地又是一恍惚,卻也及時醒過神。
然後就看着畢夏震各種姿态不雅扭腰擺臀(其實只是很正常的熱身運動),漂亮的眉頭又皺了皺,眼底深藏的那種郁色反而消散了些。
既然韓嫣都沒有說話,滿室奴婢自然也都垂手斂目降低存在感。
畢竟誰都不是傻瓜,即使裏頭還有長樂宮的宮人,可誰不知道太皇太後時日無多?
太後嘛,又是只差被皇帝指着鼻子說“你給我安分點”的。
誰會那麽沒眼色,上去與皇帝說什麽禮儀不禮儀?
于是畢夏震做完基本的肌肉拉伸、關節活動之後,看看四周,可憐得連個單杆都沒有,只好嘗試着做了幾個瑜伽動作,結果各種呲牙:
混蛋的這不是自己的身體就是不方便,而劉野豬果然就是傻豬一頭!枉那腹肌雖不及小爺,看着也還挺唬人,這柔韌性卻真愁人,一字劈都差點伸不開,正經活絡筋骨好用的瑜伽一個做不成!
沒奈何,只能選了最基礎的,俯卧撐!
也難怪畢夏震折騰得都忘了掩飾,實在是他那多動兒的習性,從來除了吃喝拉撒,簡直一小時不動彈就不舒服的,哪兒是換了個身體就改好的呢?
這一下連着三日夜呀,雖然事出有因,給那疼痛折騰得夠嗆,又給系統氣得夠勁,可哪一個都算不上正經運動不是?
既然能起身,畢夏震恨不得将三天份的運動量,連本帶利收回來呢!
還能顧得上掩飾就不是學渣畢夏啦!
——至于系統胖娃?
——沒注意到之前畢夏震在心裏頭各種吐槽帶髒話,他都沒出來刷存在感咩?
——那死孩子刷屏太強勢,畢夏震沒忍住動用了讀條完畢之後的某項功能,将他給屏蔽啦!
不過屏蔽一時爽,差點兒就要狂奔整容院。
暈睡的人都能吃些啥呢?
太皇太後那個久病的是湯羹,畢夏震這個忽然倒下的還是湯羹。
在沒有點滴針劑的時候,就是這麽公平!
于是喝了三天湯湯水水的畢夏震,在做第二十三個俯卧撐的時候,非常丢臉,又非常理所當然的——
沒能撐得起來,反而臉着地!
萬幸不過半個手臂的高度,即使臉着地也是不怕不怕滴!
畢夏震一抹臉就翻身坐好。
他摸了摸肚子,大概也想到自己居然嬌弱到連三十個俯卧撐都做坐不下來的原因(吃不飽+身體不是我的),面上也沒多少尴尬之色,反而理直氣壯點餐:
“去給我做一份骨頭湯,大骨頭敲出骨髓送上來。再來一份雞肉餅子……”
得了劉徹的記憶,又有了個“金(黑?)手指”,畢夏震的膽子也大了起來。
大膽的表現之一,點餐!
漢代食物簡陋沒關系,好歹是我大吃貨帝國的祖先,即使隔個兩千多年,也依舊潛力可期。
畢夏震雖然不會做飯,可他家常小菜滿漢全席八大菜系中外名菜,可基本都吃過呢!
——雖然運動員要保持身材,但對于多動畢夏來說,反正樂意也有能力付出比教練們要求的還要多不少的運動量,飲食上的限制自然也沒那麽嚴格,正是兩好合一好。
所以他說起什麽骨頭湯裏頭加點姜去腥味、骨髓上只要撒點鹽就挺好、雞肉餅子加點鹽撒些蔥花都很香——哦,不如順便用雞油煎兩個蔥花餅,做餅子的時候用雞油肯定比用其他油香……
好不頭頭是道!
完全沒留意到韓嫣眼底郁色未增,卻添疑窦:
這攤餅子用雞油、做谷類用雞材料,是不是就真的會比較香倒不要緊,要緊的是,阿彘怎麽會知道這種事情?
他家小野豬不見得是君子,但從來也不曾對“君子遠庖廚”有甚異議好吧?
莫非真的……
韓嫣捏了捏荷包裏頭未能派上用場的紅棗,心中又是一沉。
作者有話要說:
☆、攤牌
別看劉徹如今好一副八尺男兒壯、威威帝皇尊的小樣,這家夥可是個最厭惡吃苦的。
往年還是先帝比較寵愛的小皇子之一時就慣這般,不生病也還罷了,偶爾生一次病,哪次要他喝湯藥都必狠鬧騰一場。
任憑先帝許下多大好處誘哄、板着多威嚴的臉恐吓,又王太後并平陽南宮隆慮等公主們輪番勸誘……
平時還挺懂得察言觀色趨吉避兇的小野豬,一病起來,管你是誰,說不給面子,就是不給面子!
唯一能讓小劉彘乖乖喝下湯藥的,唯有大棗。
劉彘不算嗜甜,卻很愛吃棗兒。
有新鮮的自然更好,沒有的話,幹貨雖然甜膩了一點,卻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很可憐的是,在一個四月初就連皇帝都用不上冰的時代,這幹貨也不是全年都有的呀!
且即便有,大棗本身便可入藥,并不是每一種湯藥都能夠用棗兒送的。
遇上沒有棗、或者不能用棗的時候,讓劉彘喝藥簡直就像一場大戰。
各種按手按腳捏鼻子掰嘴巴壓舌頭順喉嚨神碼的,沒有養過不肯喝藥熊孩子的姑娘們是無法想象的= =
萬幸劉彘打小兒身子骨不錯,吃藥的時候不多,倒黴到大戰的時候更少。
可再怎麽少,也還是頭吃五谷雜糧的小野豬,總有生病的時候。
于是十殿下這點兒小毛病,嗯,不至于嚴重到要被記入起居注的地步,但近身的人,基本就沒有不知道的。
阿嬌甚至為此很是在外祖母耳邊吹了些風,吹出醫官們對丸藥制作的一波熱情。
當然啦,自從小劉彘成了大劉徹,先帝對于儲君的要求也與單純小皇子時不同,劉徹這種毫不掩飾他“沒有棗不幸福”的張揚已經改了很久,他連秋上棗兒熟的時候都沒那麽饞了。
——但以上,只是做給外人看的。
或許連馮四安都不知道,可親密如韓嫣豈能不知:
這位皇帝陛下,別看仿佛已經自矜到皇後殿下各種棗糕投喂都不上鈎的淡漠,其實心裏依然有個小角落,裏頭住着頭嗜棗如命的小野豬。
只不過這頭小野豬現在輕易不肯從小角落裏頭走出來給人投喂罷了。
阿嬌投喂不得,連王太後都不能再用這個法子哄皇帝開心。
可韓嫣不同。
韓嫣是小野豬唯一僅剩的飼主,是劉徹唯一一個還能毫不掩飾展露喜惡的人。
在連馮四安都以為皇帝已經大到不愛棗兒的時候,韓嫣卻用它不知道哄了劉徹多少回啦!
什麽政見與祖母各種不和、偏偏還因為身份問題被天然壓制的無奈啦,什麽想要樹立皇帝的威儀、卻從老娘到老婆都沒一個鼎立支持的郁悶啦……
甚至韓嫣因為羽林衛忙得太狠,小野豬給冷落到鬧別扭的時候,偶爾也能靠棗兒哄一哄。
如今正經吃藥,韓嫣當然沒忘記荷包裏頭早備好的幹棗,為了方便劉徹遮掩還特特去了核,就只差在劉徹吃藥後悄悄送上,結果……
這之前暈暈沉沉連湯羹都不好喂的時候也罷了,現下這麽清醒居然還不接韓嫣的默契吃棗兒,又接連說出那麽些古古怪怪的話,到底是怎麽啦?
若不是韓嫣十分肯定他這幾日服侍暈睡中的皇帝、親眼親手驗證過許多皇帝身上的秘密小特征,方才還因被阿嬌換了大半天而格外仔細留意了好久,十分肯定皇帝沒被人掉包——
他簡直要懷疑這個不是他家小野豬了好嗎?
這變得也忒大了。
瞬間抛棄棗兒這個真愛啦
<--喝湯藥居然那麽爽快一口幹啦
<--之前暈睡中喂藥似乎也不算非常抗拒啦
<--和阿嬌姐姐相處好了是挺好的,但前兩天還在自己面前憤憤嚷嚷着“等太皇……總有一天阿嬌要逼得我不得不廢了她!”(韓嫣解讀:等太皇太後薨逝了,阿嬌若是還這麽不識相,我一定要廢了她)的家夥,這轉變即使有長秋殿事做鋪墊,也實在有點快啦
<--在長秋殿的态度細想想也不對勁!雖然不歡喜長樂宮的女人倚仗着孝道幹預國事,可阿彘之前對母後還是很孝順的,忽然一下子爆發得那麽厲害,真的完全是因為着急自己咩?
韓嫣當然相信劉徹對他的愛,只是怎麽說呢,他再樂意為劉徹犯傻做個睜眼瞎,那也是親眼看着他從五六歲上頭就知道對館陶說什麽“若得阿嬌為婦,願築金屋以儲之”走過來的哪!
哪兒可能真認為劉徹是朵純良無辜的白蓮花呢?
白蓮花也當不了好皇帝。
韓嫣可不認為劉徹會将他置于一切渴望與追求之上,他所不疑者,一則本心,二則“不得已”三字。
他相信劉徹就是對他不好了,也肯定是因為大局,無奈為之。
皇帝也不是萬能的,起碼現在的皇帝,還不能随心所欲。
而韓嫣,他固然享受劉徹能給他的好,金丸嬉戲,副車縱橫,從無避忌;
可哪一天,劉徹必須對他不好了,韓嫣也甘之如饴、坦然受之。
長秋殿中,“劉徹”對王太後那般不留情面,韓嫣心裏憂心之餘,也不是不歡喜的。
而後畢夏震忽然暈迷,韓嫣越發心急如焚之下,也沒有仔細思考。
但此時諸般疑窦一一展現,韓嫣再回想那一日,就不得不記起來:
是什麽,讓他明知道長秋殿一行兇險非常,卻還不向阿彘求助,坦然赴之、絕然備死?
不就是因為知道眼下時機太關鍵,形勢又複雜——
太皇太後眼看不好,皇帝正是徹底掌握皇權、收服群臣的關鍵時候,偏鬧出高祖宗廟陵園接連火災的事情,雖有董仲舒巧舌如簧,将之與上天示警當鏟除臣屬王侯中之不肖者相聯系起來,暫時免除了那些潑到皇帝身上的污水……
可若是鬧出皇帝為個寵臣不孝母後的事情,誰知道還會鬧出什麽來呢?
臣屬王侯也不是個個忠誠,不樂意當“上天示警當鏟除之不肖者”的,雖算不準具體有多少,但用膝蓋想也知道少不了的呀!
韓嫣正是太清楚這些,才甘心赴死的。
而他都清楚的事情,劉徹又怎麽可能會不清楚呢?
清楚這些的劉徹,再是愛他對他好,又怎麽可能會在長秋殿中态度恁般強硬,惹得王太後口不擇言,自己更是言語無忌呢?
當然用父孝重于母孝、家無二尊、天下乃劉家男人所掌而不當歸外姓女人挾持的理由,多少是能掩蓋不孝母後的罪名,可韓嫣仔細回思之下,哪兒發現不了,長秋殿爆發的“劉徹”,說辭根本沒那麽仔細?
能最終保住讓王太後無話可說的局面,七八成是韓嫣出力,一二成是阿嬌忽然爆發,“劉徹”的戰鬥力,可真低得不像“劉徹”呢!
——不像劉徹!
——明明身體經韓嫣明裏暗裏确認過再無疑問,偏偏忽然之間,就“不像劉徹”了!
——莫非有人弄什麽巫蠱之術……
巫蠱神馬的,在現代人看來,多以為無稽之談。
可在古代,巫蠱卻是很嚴重的事情,漢唐兩朝,更是明令禁止巫蠱之術的。
唐代令曰:飼養蠱未成形者流放,成形者殺頭。
漢代法令也規定,若某人家中飼養蠱蟲已經成形并且致人死亡,則其人當處極刑,家人流放三千裏。
館陶當年因聯姻事與栗姬交惡,為了将她所出之子拉下皇太子寶座,在景帝跟前各種抹黑栗姬的時候,密告其“挾邪媚道”便是使景帝對其心生厭惡的一個重要誘因——
“栗姬與諸貴人幸姬會,常使侍者祝唾其背”(栗姬遇上其他得寵的妃嫔時,經常讓侍者在他們背後吐口水來詛咒他們)
——雖然栗姬也是自己作死,在景帝病中不安,托諸子姬妾與她之時,“怒不肯應,言不馴”,才是讓景帝徹底惡了她的直接緣故,但館陶之前那一場密告,顯然也是使景帝病中不安的誘因之一。
可說到底,館陶告栗姬,能拿出來說嘴舉證的,也不過是使侍者在景帝寵愛之人背後吐口水而已。
放到現代,別說背後吐口水,就是當面吐人口水的,也不見得次次都能引發鬥毆、甚至連罵架都未必有。
當然也有那種連吐口水都沒有就要殺人全家的,但那種是變态、而非常态。
現代的常态,大多認為因一口口水打架就很離譜了,殺頭什麽的更是不能想象的。
——偏偏,漢代就是個吐口水,都被認為是詛咒的時代。
說起來,若非畢夏震陰差陽錯到了此間,日後漢武帝還會因巫蠱廢掉自己的第一任皇後、又因為巫蠱逼死自己的第二任皇後及其所出太子劉據。
當然這裏頭或許還有其他考慮、其他原因,但有一點很明顯:
劉徹,是個會相信巫蠱的家夥。
所以韓嫣驚疑憂慮之下,甚至想到了巫蠱之術,也不是什麽太意外的事情。
他之所以沒有立刻采取什麽行動,不過是怕皇帝行為失常一事洩露出去,徒惹事端,又見畢夏震行為實在坦然,不像是一般企圖以巫蠱竊天子軀者所當有的心虛遮掩,方才強自按捺下罷了。
待得陪畢夏震去長信宮探望了太皇太後、又去長秋殿看了一回王太後,得了館陶大長公主并隆慮長公主異口同義“母後這兒有我呢!皇帝身體也才剛有起色,且歇着去罷”、回轉建章宮之後,韓嫣卻再也按捺不住了。
才一踏入建章宮,韓嫣便直接揮退了一室宮人,還親自閉緊了門窗——
看得畢夏震那小心肝噗通直跳,好友該不會也發現小爺我威武霸氣、天下無雙,一時芳心萌動想要勾引小爺發展一下友達以上的啥啥啥吧?
正想入非非之間,忽然想起來韓嫣和劉徹的那些往事,又如迎頭被澆了一桶冷水:
差點真以為是個異性美人好友的家夥,他,他那啥,還是個男的啊!
一想到劉野豬記憶中某些不能描寫的細節,就完全心跳不起來了咩!
#論黃瓜菊花撲滅直男熱血沸騰狀态的适用性#
當然韓嫣也根本不可能想要和這家夥做什麽心跳事件。
最直接的證據就是,閉窗鎖門之後,韓嫣才回到畢夏震身前,還沒重新跪坐好呢,忽然又轉身——
去把之前關閉的門窗一一敞開了不說,還令宮人都退到殿臺之下,侍衛亦需在門窗三尺之外!
畢夏震( ⊙ o ⊙):
這是要幹嘛咩?
別欺負我讀書少,再學渣也見識過舊版紅樓那倆小丫鬟說悄悄話,都有“将門窗四敞比緊閉更好防偷聽”的見識嘢!
不由心下惴惴。
看得出韓嫣有密談的心思,不等于有和韓嫣密談的能耐啊!
接收了劉野豬記憶卻還是無法運用自如,國事完全一團渣的畢夏好悲劇。
韓嫣也很緊張。
他甚至連跪坐的姿态都不像平時那般優雅,嘴巴數次張合,舌尖在唇上舔了好幾下之後,才壓低了嗓子,一字一頓:
“你不是阿彘,你到底是誰?”
畢夏震:⊙﹏⊙b
阿嫣好厲害,阿嫣好可怕,阿嫣到底是怎麽看出來我不是劉徹那頭野豬皇的啊?
明明、明明……
畢夏震是不想欺瞞自家人啦,可那啥,坦誠無欺是美德,但若是坦誠的代價是被各種死……
我不會欺瞞一輩子,但能不能等我也成為你們的自家人再坦誠呢?
或者最起碼的,讓我刷夠光屁股胖娃娃,刷出真正能保命的金手指再說?
畢夏震表示目前除了強勢刷屏彰顯存在感之外,屁用沒有的系統太坑爹。
而韓嫣這麽敏銳的觀察力……
學渣畢夏QAQ:
我現在再色厲內荏咬定自己就是野豬皇還來不來得及?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攤手:你都說了是色厲內荏了,還想“咬定”?真以為韓嫣是個睜眼瞎,沒見着你那“!!!”之下瞬息萬變的臉色和迅速從跪坐到半蹲、只差沒拔腿而逃的慫樣不成?
☆、交鋒
空得了劉徹記憶、卻沒能get到絲毫淡定本事的畢夏震TT_TT:
反射神經太快原來也是一種罪。
背負太多原罪的我上輩子一定是折翼的天使┑( ̄Д  ̄)┍
在韓嫣依然美麗卻威懾力十足的眼睛注視下,那感覺不要太銷魂喲~
學渣畢夏的悲傷已經逆流成河,可惜再浩湯的河水也不能将如此堅定緊繃的韓嫣沖走。
——畢夏震也不舍得呢!
所以他只好期期艾艾地從半蹲改回跪坐,一邊悄悄撤銷胖娃娃的禁言令求助:
“江湖救急!韓嫣起疑要腫麽辦?”
一邊沖韓嫣各種讨好笑,努力順着屬于劉徹的那部分回憶,挑着韓嫣之前沒提過、甚至除了韓嫣劉徹之外沒人知道的一些小秘密說着,和韓嫣拉交情,順便拖延時間、等待系統支招。
可恨系統那胖娃娃卻趁火打劫:
“腫麽辦?涼拌呗!都有膽子屏蔽小爺了,還怕沒本事搞定韓嫣啊?
宿主宿主向前沖,撞破南牆就是星光大道,小爺我支持你喲!”
畢夏震:你是哪家的小爺啊?不知道畢夏家這“小爺”一貫是老子的專屬稱呼咩?侄兒們都不敢用哩!
可憐此時人在屋檐下,畢夏震再多腹诽,也只敢腹诽着,連在腦子裏頭都不敢多想,更沒法子和這小心眼兒計較那都被吵吵了三日夜、不過禁言他區區小一天已經是多麽寬宏大量……
反而要恬着臉繼續哄他,最強硬不過說一句:
“你可想好了,宿主死了你也活不成了!”
饒是這般,心理年齡搞不好比他弄出來這胖娃娃模樣還幼稚幾分的混蛋系統,真個油鹽不進、輕重不分,硬是不給支招,畢夏震也不可能真用自己的性命,去和小混蛋玩一場魚死網破。
他只能自己憋着。
人生總是這樣的,有人寵、有人助的時候,盡可以無憂無慮地渣着纨绔着;
可沒人寵也沒人助的時候,就只能靠自己,或者憋成個蔫皮球、被人一腳踩到爛泥裏,或者奮起爆發,為自己争一線生機。
畢夏震的潛力好像還挺不錯。
長秋殿給婁豬艾豭一吓,他能爆發得将王太後噎個倒仰、還帶動了阿嬌韓嫣的奮起;
這一回,雖然因着對韓嫣定位不同,做不來那麽狠,也說不了太離譜的謊話,卻也能夠似是而非地,順着之前諸多豬嫣獨有小秘密的回憶,羅織出:
“這個,怎麽說呢,從某種意義上說,自四,不,五天前——就是去長秋殿前一天開始,我确實不是之前那個劉彘了,”
學渣畢夏默默為自己各種掉渣的計算能力汗顏,又為自己措辭上的機智點贊:
“但從另一種角度上看,我卻又還是劉彘,只不過不是五天前的那一個,我比他知道得更多些。”
——嗯,我當然還是劉彘,也是劉徹,身體是他的咩,記憶我也有,說不定比他能自個兒能記得的還要多(雖然多是些喂奶換尿布的無聊事)。
——我知道的也确實比他多,再學渣小爺我也有後世優勢,例如我知道豆漿是腫麽做滴,還知道雞湯加入谷物能産生味精呢!
畢夏震将話在心裏反複琢磨七回,每句話都是真的,至于加起來會不會讓人産生誤會什麽的……
學渣畢夏攤手,我只說我知道得比幾天前那個劉徹多,可沒說我是知道得多的劉徹呀!
要是阿嫣誤會了……
那啥,反正等時機成熟我也會解釋的,在這之前,就請你為了保證我不要會遇各種死,先在錯誤的道路上勇敢狂奔些時候。
日後,我自會駕着七色彩雲去将你迎接回來滴!
請看我真誠的眼睛!
為了生命,畢夏震也是蠻拼的。
從來不會對認可之人撒謊的畢夏震,也能學會有選擇的實話。
還能一邊說,一邊用辣麽辣麽真誠滴眼睛、辣麽辣麽無辜滴表情,和韓嫣對視:
“你相信我,我總還是我,劉徹也總還是劉徹……
只是具體如何引起這般變化,暫時不能和你細說。”
腫麽都教不會渣畢夏語言藝術的兄長大人們若是在場,肯定會很欣慰的。
可惜現在欣賞到這般畢夏的,只有韓嫣。
韓嫣現在的心情很複雜。
他不認為有什麽巫蠱,能在竊取天子之軀後,還能分享只有他和阿彘知道的小秘密。
可他也實在想不出,到底是什麽樣的緣故,能讓阿彘變化這麽大?言行這麽反常?
……但要說阿彘真的不是阿彘,眼前這一個在撒謊……
他又為什麽,要巴巴兒去長秋殿救下自個兒呢?
若不是阿彘,由着最了解他的自己死去多好?雖然少了些許助力,卻能省許多事。
韓嫣一時真是心亂如麻,他直覺得不對,特別是畢夏震坦誠發生變化的時間點,不巧恰臨近他夢中忽然心痛驚醒的時間。
他想相信他還是他的阿彘,可若他真是阿彘,那這種莫名的陌生感,和總覺得失去了什麽至親至重珍寶的感覺,又是為何?
——韓嫣是真的真的希望眼前的就是阿彘,可惜……
畢夏震巧言如簧,卻也奈不過韓嫣對劉徹的那份兒心。
他說得再惹人聯想也沒用,韓嫣就是直覺地知道,他不是他。
也許他也是劉徹,但他不是他的阿彘。
雖然古人對神鬼的敬畏,讓韓嫣真的聯想到很多很多,也确實因着“他也是劉徹,甚至他這個身體就是他家阿彘的”這一點,不敢采取什麽過激行動,但韓嫣看着畢夏震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沒立刻着手要讓畢夏震各種死,韓嫣最挂心的仍是:
“阿彘呢?阿彘還能回來嗎?”
畢夏震張了張嘴,卻再也壓榨不出語言藝術的潛力,只得老老實實搖頭:“我不知道。”
又承諾:
“如果我和你說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讓他回來,那肯定是哄你的。
但只要不是以我的消失為代價,哪怕要和他共用這個身體,我也願意他回來——
當然我能夠回去,将這個身體完全還給他更好。”
韓嫣的神色稍微緩了緩,轉而急切捉住畢夏震的手,眼帶祈求:
“那……你現在能先讓我見見他嗎?”
他的手包住畢夏震的手,眼神比畢夏震巧舌如簧浮石沉木地玩弄語言藝術時更加誠摯:
“你放心,你既然沒有傷害阿彘的心思,之前還在長秋殿救了我,我就總會念着你的好——
我只要見見阿彘,絕對不會想着讓你消失的。
不管是回去或者共存,總會有法子的,對吧?”
韓嫣的手是真的真的很漂亮,那是一種超越了性別的美好。
即使畢夏震現在又想起來這位并非“異性”,甚至打點起心思,為了性命豎起些許防備,給那樣的手一握、眼一看,心中還是有些暖。
可畢夏震能呆的時候是真呆,這發現自己不能繼續一味憨吃傻玩之後,警戒起來,卻也是真的警惕。
心中一暖之後,只餘嘆息:
“我說過劉徹也總是劉徹呢。”
#我有劉徹的記憶,還用着劉徹的身體。#
#哪怕還遠不到用得如臂使指的地步,但思緒中好些劉徹自己都未必能提取出來的記憶,和身體上沒有消散的本能,都足夠我了解你。#
畢夏震反手握住韓嫣的手:
“我不是你的阿彘,可我好歹知道你什麽時候是真的‘誠摯’。”
承諾是否可信,靠的不是眼神呀!
韓嫣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但又理直氣壯瞪回來:
“是啊,我就是不懷好意怎麽啦?我就是在撒謊哄你、只等着阿彘出來,就要和他商量着怎麽讓你徹底消失,好奪回身體怎麽啦?”
他眉眼精致,卻不像阿嬌張揚豔麗,此前展現給畢夏震的,也一直是溫雅風流的模樣。
可忽然之間一瞪眼、一揚下巴,劉徹記憶中那個被逗狠了的時候,便會将身份拘束徹底抛開,舉着小拳頭,甚至将小小的、矮了劉徹半個頭的小身板徹底壓過來,肘擊膝蓋頂、牙咬爪子撓的,必要與劉徹做過一場、鬥個分明的小豹子,就明豔豔地出現了。
嗯,小豹子長成了大豹子,一身皮毛出落得油光水滑華麗厚實,越發危險,也越發美麗了。
畢夏震被這樣的美麗,沖淡了給此間唯二認可之人算計的心酸。
換個角度想,韓嫣希望劉徹回來,甚至連畢夏震的救命之恩也顧不得,原也不是什麽錯。
畢夏震頂多嫌他對劉徹付出的太多太傻,卻不能說他錯。
韓嫣只是愛劉徹甚于自己的生命而已,能有什麽錯?
可畢夏震也沒有錯。
他也只是個很倒黴的受害者而已。
所以畢夏震苦笑:“不怎麽啦。”
如果我被人奪舍了身體,我肯定也希望有一個人這麽對我。只不過:
“第一,我不知道怎麽讓劉徹回來——嗯,至少目前完全不知道。
第二,即使找到讓劉徹回來的法子,我樂意實施的前提,也是我能夠安全回去,或者最起碼,我與他共存。”
人都是雙重标準的,若是畢夏震被人奪舍了,他肯定希望有人無論如何,都會設法讓他回去。
可惜現在,是他奪舍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