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連起身都不曾,直接跪着膝行、迅速沖了過來!
兩人一左一右攙住畢夏震,阿嬌連她素來最是重視不過的皇後威儀都暫時抛開了:
“徹兒從方才神色就不太好,我還以為……”
又想起昨兒沖去找劉徹時,奴婢們說的“陛下這兩日身上有些不爽快”之類的,當時陳阿嬌只當是劉徹推脫不肯去侍奉外祖母、只顧着自己往衛氏賤人溫柔鄉裏享受的托辭,如今一看:
“徹兒竟是真病了?”
阿嬌對劉徹是不夠溫柔和順,畢夏震見了她兩面便被欺壓了兩回,但要說阿嬌對劉徹沒有感情,那肯定是扯談!
憑館陶和王娡的算盤打得再如意,以阿嬌之驕傲,真沒感情,必不會應下金屋之諾。
當然這兩年,因着各種龌龊,那夫妻之義、男女之情,必是降低了不少,可阿嬌仍願意護着劉徹,能為了他爆發到将王太後都驚得背後一寒的地步,青梅竹馬養起來的親情友情,便是依然深厚。
此時見自己因為往日偏見,将個奴婢早禀報過身體不好的皇帝累成這樣,阿嬌不免有些內疚。
——她之前還在長樂宮憤憤徹兒不好呢!雖因外祖母病重,只和母親說,母親又罕見地沒順着她的話數落徹兒,反勸她一頓,到底是誤會污蔑了他呢!
陳阿嬌想着這些,不免就有些讪讪的,又嗔怪:
“既真病了,又何苦巴巴兒從宣室殿跑到這長樂宮來?再怎麽心憂母後……想說笑逗樂卻因笑話冷過頭真鬧出禍事,也只管和我說一聲,我還能不管不成?如今累得這般……”
拿袖口擦擦畢夏震額頭的冷汗,蹙眉看着那時青時白的臉色,阿嬌是真憂心。
都沒留意到話中帶出的幾分嗔怪,讓王太後的面色越發不悅。
韓嫣也懶得去理會王太後本要起身、又撫額跌坐回去的動作,只将手臂往畢夏震肋下、腿彎處各一繞,果斷起身:
“如今醫官多在長信宮輪值,我們直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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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平素膽大,可畢夏震面色青白、汗出如漿、額角更有青筋抽搐的模樣,卻真不是一般吓人,她不免也有些慌了神。
看韓嫣拿了主意,她才強鎮定下來,将奴婢們指揮得團團轉,哪幾個先一步去長信宮報信,讓醫官準備着,還不忘特特囑咐莫要驚動了太皇太後;哪幾個又要去備着移動皇帝的東西,還不忘那遮風擋光之物……
一時連儀仗也撇下了,只就地扯下王太後極喜歡的帳幔,由高大的宮人舉着做圍帳,又搬了一張連坐榻讓韓嫣将畢夏震放下,使了十好幾個力大的宦官搬着,一路往長信宮狂奔!
可別說,阿嬌這一連串不拘小節,
雖惹得王太後氣得哆嗦,直道她“皇帝病情雖急,讓人從長信宮搬幾個醫官來能費多少時候?太皇太後便是病着,也不可能真少了那麽幾個醫官就忽然怎麽着,偏要鬧得這般,連點子禮儀都不顧了!”
又牢騷“這長樂宮可真只有長信宮才配皇帝養病?我這兒略歇歇都不成?非要這樣不顧體面規矩的”,
但說起速度,确實極佳。
長信宮中醫官才接了消息、甚至都來不及禀告館陶大長公主、好從太皇太後跟前分出幾人來,韓嫣就護着畢夏震先到了。
館陶大長公主今兒特特拉着王太後多寒暄幾句,自然有她的緣故,只不像阿嬌以為的那般罷了。
雖然館陶對女兒是真疼愛,對王太後的态度也多少因沒能完全轉換過來、讓她覺得被輕慢了,可館陶是什麽人哪?
能和母親窦漪房一道兒,一路從文帝時期熬到景帝繼位,且有本事讓阿嬌在先帝宮中的體面更甚諸皇子,哪兒能是個沒丁點能耐的呢?
太皇太後看出不好,王太後蠢蠢欲動,館陶能忍下不滿,反過來全女兒柔順些、沒再跟着指責女婿,自然也不可能在之後特特留着王太後,只為了提醒她金屋盟約、提醒皇帝別忘恩負義。
雖然館陶真有些惱劉徹忘恩負義,可阿嬌已經嫁給他,他也當了皇帝,太皇太後更是不好了,還能如何?
館陶留王太後,不只不是為了敲打提醒劉徹,反而是為了賣好!
終歸是那麽多年宮中行走的大長公主,畢夏震這個初來乍到的還有個宮女報信,館陶怎麽可能不知道王太後要賜死韓嫣?
就連阿嬌會忽然棄了往日慣走的宮道、改走靠近長秋殿的那一條,也是館陶特特安排的呢!
她雖沒連阿嬌能那麽恰好遇上畢夏震也給算着了,卻是算準了阿嬌會遇上韓嫣,也備好了 “恰好”能讓阿嬌知道王太後預行之事的奴婢在(只是沒派上用場)、更算準了阿嬌性子護短不會坐視韓嫣被毒死(這倒是算準了)……
館陶甚至連擅長解毒的(雖然鸠酒沒聽說有解藥,但醫官說是能解除許多入口之毒的藥物卻備下了,館陶被臭了個半死還忍着)、擅長治療外傷的(以防王太後賜匕首讓韓嫣自盡)……等等,好些個醫官藥物都備好了!
當然真走到那一步,便是醫官備齊了也不定能治好,可态度擺出來了,便是韓嫣只沒命繼續享受,好歹還願意救治韓嫣的姑姑+岳母、表姐+妻子,總比要挖他心頭肉的母後值得善待罷?
母後自然是親的,可誰說親母子的牆角就挖不倒?
館陶大長公主眯着眼,頗耐心。
她也确實等到了人。
館陶初時自得,後卻大驚!
怎麽是韓嫣跑着、跟着?
那被擡着的……
館陶大長公主匆匆迎了上去,期間還險些給裙擺絆一下,她也半步沒停,直接提起裙裾、大步狂奔。
直到近了跟前,看出那被擡着的乃是一身男裝,方才略放下心來;可待得看清,賜舒展開的眉峰又是蹙起。
王氏蠢婦說要賜死韓嫣,怎麽韓嫣倒還生龍活虎一路跑得飛快,反是她家皇帝女婿躺下了?
館陶再不喜劉徹一朝得勢就翻臉忘恩,也還要念着她家女兒還沒有給她生下個外孫子呢!
滿宮連個庶出皇子都沒有,唯一一個皇女還是衛氏所出!
館陶如何不心焦?
一連串兒吩咐人安置劉徹、宣醫官診脈的……
比阿嬌在長秋殿那一場還要利索幾分。
等到陳阿嬌也一般提着裙裾奔行而至時,醫官們已經讨論好藥方,交給奴婢們去煎熬,韓嫣正斜倚在塌邊,為畢夏震輕揉着額角呢!
此時已經申末,陽光從窗臺斜斜照入,畢夏震青白的臉色都染上幾分薄紅,原本看着駭人的汗珠也透出幾分暧昧,更有韓嫣眉目如畫、垂眸溫柔,十指修長白皙,繞在黑色發絲之中,竟是十分和諧。
陳阿嬌卻只淡淡瞥過去一眼,韓嫣恰好擡眸,便要收手、俯身拜見,她也只是一擺手:
“行了,你照看徹兒吧!我也做不來那些個。”
阿嬌是真知道韓嫣有一手頗過得去的按摩功夫,甚至劉徹也有,卻是這二人幼年時,因騎射摔跤上很有幾分互不相讓,又怕長輩擔心,又不耐煩宮人念叨,韓嫣多半還怕被人知道他冒犯了皇子不好……
總之就彼此做些按摩手腳、舒緩疲勞之類的。
如今韓嫣用這手本就是在劉徹身上練出來的按摩功夫,幫他緩解頭疼,阿嬌縱然看着那兩人仿佛再插不進去什麽的一幕有些心酸,卻也沒那麽小心眼子。
還十分心大地沖着正打聽長秋殿情景、詢問皇帝如何成了這般模樣的母親一促狹:
“您這造型可真別致。”
原來館陶大長公主一直忙亂着,卻忘了将随手摁在腰帶裏頭的裙擺放下來了。
縱裏頭還穿着長褲,裙擺提上來後也連膝蓋都沒過,在時人看來也夠不雅的。
陳女士不只對婆母始終難以恭順到底,連對着母親,這位仗着在太皇太後跟前很有些臉面、當日連倆嫡親弟弟先帝和梁王武也是橫眉瞪眼就敢呵斥的大長公主,也是哭笑随心。
館陶才接連驚吓了兩場,雖都只是虛驚,可她連日侍奉太皇太後,也熬累得很。
此時轉着打發醫官奴婢們多兩圈,腦袋便有些發脹,聽了女兒女婿在長秋殿的發言更是煩心,偏阿嬌還笑得出來、還打趣她……
館陶大長公主這下是真頭疼了:
“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穩重點啊?徹兒都那般,你……”
又看陳阿嬌自己且提着裙擺忘了放下來,越發嘆息。
陳女士卻比母親想的聰明許多:
“你雖忙得造型都忘了改,面色卻還好,韓嫣更不着急,我還需要擔心什麽?”
館陶大長公主雖然不見得對劉徹有多少疼愛,但一來皇後不好再嫁,二來其他諸王都有王妃了,她只會比王太後更不希望劉徹出事或下臺的。
若阿嬌給她生了外孫,或許還有不同,可現在嘛……
陳女士很相信知母莫若女。
至于韓嫣,這位為了皇帝能連妻子都不娶的傻子,雖說還有個同父同母的弟弟在,可就那任由徹兒都将讴者迎進宮,自個兒還死心塌地不娶妻、甚至連納妾生子都不曾的傻樣,徹兒真有個不好,他能這麽閑适?
陳女士自己都有發狠要和劉徹“你敢亂找野女人,我也去找野男人”各自風流的念頭,不過是因為皇後不比公主,她能不在乎混淆這混蛋野豬的血脈,到底看疼愛自己的外祖母、和已經亡故的大舅舅份上,不忍心真混淆了劉家血脈,方才忍着罷了。
韓嫣更比她蠢十分,他且不急,她有甚可急的?
館陶大長公主簡直給她氣笑了:
“既如此,你何必也這般造型別致地趕來?”
陳阿嬌一本正經:“阿嫣之前可急啦!”
館陶:“……”
韓嫣什麽時候竟能成了我家閨女的方向标?
腫麽我這當娘的反而不知道了嗫?
館陶此時大概與王太後深有同感,雖然程度不及王太後,心中也是喜大于驚,不過這種對于陳阿嬌印象概念完全被刷新的感覺……
畢夏震表示:真是醉了有木有!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君來了
卻說畢夏震,他這一臉青白、滿頭冷汗,也不是裝的。
奧斯卡影帝都未必能裝那麽像!
何況畢夏震不過是個脾氣上來了,就能從溫和陽光男孩瞬間變身火藥桶+機關槍,各種口不擇言突突突的小家夥而已。
只不過他這一臉青白、滿頭冷汗的結果,也不像醫官們診斷、韓嫣等目測的那般,完全暈厥到無知無覺的地步。
事實上,就是因為太有“覺”了!
之前畢夏震還在煩惱這莫名成了真陛下,卻不說像小侄女近年愛胡謅的那什麽穿越重生般帶着金手指,根本連劉野豬的記憶都沒繼承到!
雖然很幸運沒有語言障礙啦——不然他來第一天就要露餡兒!
可作為一個皇帝,哪怕漢朝的皇帝似乎不需要如何事必躬親,窦氏太皇太後更是格外崇拜老莊無為,可皇帝還是皇帝,就是有劉野豬的記憶,畢夏震都沒絲毫把握能當好個真陛下呢,這連記憶都沒有……
畢夏震很懷疑原本的漢武大帝,會不會給自己演繹成個連秦二世宋徽宗都不如的昏君?
好歹胡亥還有殺戮兄弟姐妹二十餘人的魄力(?)呢!
好歹趙佶還有一筆好書法呢!
畢夏震有啥?
曾經一米九+的好身材都沒能帶過來好咩!
當皇帝的技能別說get到,連觀摩都未曾有機會哩!
——自得于肌肉體能的傻大個,遇上魂穿的時候簡直不要更悲傷!
可悲傷就悲傷了吧,真不悲傷了……
——腦子裏頭一下子就給灌入劉野豬二十幾年記憶的感覺有多銷魂你知道麽?
畢夏震也是活了二十年的人,可他那憨吃傻玩、除了足球大業不太順利之外,簡直無一時不順心遂意的幺兒人生,和劉野豬二十幾年的宮廷生活能比?
腦子硬盤存量頓時被強制擴充了百八十倍不只啊!
而且這百八十倍一下子都被塞滿東西……
真.頭疼欲裂有木有!
沒哀嚎出聲滿地打滾,不是因為畢夏震是真漢子(這家夥在自覺長大之後确實不在外人面前哭,可那是因為沒壓力沒真受罪),而是:
他,動不了啦!
動不了的原因,在于伴随着劉野豬記憶,一道蜂擁而來的金手指。
金手指當然是好物,對于畢夏震這麽個擁有了劉野豬記憶也變不成劉野豬的家夥來說,更是要提升到保命等級的好東西。
別的不說,單是那兌換物品列表裏頭,那甚至連很玄幻的魔法鬥氣和更玄幻的修真功法,甚至神格都能明碼标價的神奇商品……
畢夏震不能更口水!
哪個男孩兒沒做過身懷異能橫掃八荒的夢啊!
——只不過那價格……
畢夏震第一印象就是:
這金手指簡直不要更黑心!
瞧瞧那簡直數不清的零!
然後,才将眼光從琳琅滿目的好東西上移開,認真了解這系統——
一看名字就心塞了好麽!
東西價格高,我不買也就是了。
不過系統你名字居然明晃晃挂着“朕與将軍解戰袍”……
你的節操呢?
劉野豬并他家先人後輩,都多出雙插卡。
劉野豬更是個直率到茂陵皇後位上明晃晃葬了個衛大将軍的家夥。
可他斷袖斷得古今皆知是一回事,系統你要助纣為虐也由你,但憑啥倒黴的卻是我?
要與将軍解戰袍,不能找個彎的來麽?
畢夏震本就頭疼,不過是不能動、不能嚎、金手指又強勢彈開由不得他不看,這才拿這玩意兒打發時間、企圖分散一下精神不去注意那要命的頭疼罷了。
不想一看之下,頭疼之餘又添一番心塞!
只是這金手指也實在太接地氣,明明兌換品那麽高大上,這讀條的速度卻不要更陽春!
畢夏震都看完大版面的誘餌(各類高價好物)和那單憑名字就能讓人黑線的簡介了,那進度條還只讀了不到三成!
畢夏震想換個界面、逛逛這金手指其他功能也不行,可又不樂意看這讓他心塞的版面,那還能做什麽?
——我不看!
——換不了界面還閉不了眼睛麽?
——結果居然還真閉不了!
尼瑪這哪兒是真麽金手指?
簡直就是強買強賣的黑心貨品啊!
退不了貨還不能扔到床底下眼不見為淨的那種!
畢夏震身體的眼睛本來就是閉着的,這界面它媽蛋的不是靠眼睛看的啊!
喵喵的居然直接展現在他腦子裏啊!
畢夏震QAQ
可憐他淚流成河都沒人憐惜。
因為根本沒人看到咩!
劉野豬的皮囊只流了滿頭冷汗,沒流丁點眼淚腫麽破?
——只好努力用聽力分散精神了!
——于是,畢夏震幾乎将阿嬌的一連串表現聽了個正着!
——當然韓嫣的也是。
對此,學渣畢夏表示:
納尼?陳女士不是史書認證過的沒腦子母老虎麽?對着皇帝丈夫都死活不肯低頭,想生兒子卻不讨好皇帝滾床單,妄圖依靠巫祝之力單性繁殖神馬的……
居然也有這麽會說話的時候咩?
連續噎得婆家娘家兩個媽無言以對的感覺不要更爽喲!
——撓頭,莫非是我記錯了(liao)?
還有韓嫣,佞幸神馬的不都該是精致美麗溫柔若女子的咩?哦,對了,還有衛青霍去病這般揮刀上馬能打得匈奴屁滾尿流的千古名将在……
佞幸确實不該等同于仿若女子(就算女人也可能像陳女士),可那啥,韓嫣不該是很沒招地給王太後賜死了咩?
怎麽都不待自己奮起發力(您那還叫沒奮起發力啊?)就自己将王太後K.O了呢?
總不會自己連這個也記錯了吧?
還是說不是這次?
完全不能理解韓嫣那種能為劉徹甘心赴死、亦能為劉徹奮起得罪王太後的心情,學渣畢夏難得将某些歷史瑣事記清楚一回,卻因為張冠李戴的前科太多,反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或許這就是學渣的悲哀吧!
但陰麗華都能是漢武帝的真愛了,劉野豬如今又是除了留給畢夏震二十幾年撐得他頭暈腦脹的記憶之外,沒有絲毫存在感,畢夏震也不為難自個兒——
再為難他也做不來漢武大帝嘛!
那麽韓嫣本該如何,又有什麽打緊?
畢夏震只需記着,他是和陳阿嬌一般,在長秋殿中為了他的名聲,肯将王太後得罪死的自己人,足矣。
畢夏震對自己人總是很好很好的。
即便畢夏震想着那什麽學書相愛(尤其還有劉野豬不要更詳細的記憶佐證),聽着阿嬌那句“阿嫣且不急,我有甚可急”的,很有些不自在,但畢夏震的好處就在這裏:
只要讓他歸入自己人,那就再不自在再別扭,他都會努力調适過來!
連不支持他夢想和真愛(足球事業)的家人都能适應。
雖鬧騰過一場,但發現家人個個比他更堅定之後,畢夏震連去孤兒院和小崽子們玩耍都只能偷着來,也甘願偷着來,如今不就和個彎的相處嘛,有甚難?
至多不過将他當女士敬着體貼着便是(才不是!韓嫣能咬死你的好咩?)
而且韓嫣這手指按在額角的感覺可舒服啦!
那要命的頭疼好像都舒緩了些呢!
畢夏震又“看”了一眼那才過堪堪過了三分之一的進度條,迷迷糊糊的,竟真的睡了過去。
——他不知道韓嫣看着“劉徹”終于舒展開的眉眼時,如何溫柔。
——他也不知道阿嬌親自端了湯藥進來,卻見着韓嫣那一低頭的溫柔時,“哼”的那一聲如何傲嬌,喂“劉徹”用藥時的動作,卻又是如何難得的輕柔。
——但這些不知道,都不妨礙畢夏震對這兩人的定位。
有時候外人和內人,真的只需要那麽一會子。
只不過畢夏震對“自己人”的好,卻實在是好到,嗯,讓人真心有點兒無語的地步。
——他居然想要對韓嫣和阿嬌坦白!
系統堪堪讀完條呀!
學渣畢夏也就醒過來了呀!
明明宮殿中站了許多宦官宮女,床邊還跪着兩個醫官請脈呢,這家夥視覺神經居然除了韓嫣和阿嬌之外,哪個都沒有接收到啊!
#尼瑪就算角色進入得快,才得了劉徹的記憶、就get到不将奴婢放在眼裏的技能,可好歹還有個一身紅衣,張揚豔麗絲毫不下阿嬌,氣度風韻更有過之無不及的館陶好麽?#
#你居然就準備這麽說出自己不是劉徹?找死呢還是找死呢還是找死呢?#
系統好容易蘇醒過來,還來不及高興自己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呢,他家宿主就這麽坑系統真的好?
不知道宿主死了,作為系統,作為還沒能讓宿主通關的系統,他也活不成麽?
#媽蛋你願意做個被燒死淨化的妖孽,老子還不樂意給陪葬呢!#
畢夏震還沒想好怎麽坦白,腦子裏頭那個存在感無比強大的界面就出來刷存在感了!
一個肥嘟嘟粉嫩嫩,身上只穿了一件紅肚兜,光着屁股賣萌的Q版小人,托着上面三組“##”裏的文字,從畢夏震腦海中呼嘯而過。
畢夏震頓時o(╯□╰)o了。
囧囧有神的畢夏震,連自己不巧正拉着韓嫣的手腕子都沒發現,自然也沒發現他的CPU在因胖娃娃惡意賣萌刷屏而崩潰重啓後,第一個念頭居然是:
小娃娃不好說髒話的,尼瑪媽蛋老子啥的,諧音也是髒話滴。
第二個念頭才是:
……好歹我現在是漢武帝啊,雖然肯定做不了歷史上的漢武大帝,可将皇帝當作妖孽燒了什麽的,怎麽可能?
而後諸如“系統還能給人陪葬”、“春末夏初也不要光屁股”之類的,才接二連三冒出來。
系統君= =:
皇帝就不能給燒死?還有給餓死給吊死給宮女掐死的各種死呢!
還有……
宿主你的重點到底在哪裏?
——以上,是光屁股娃娃再次惡意刷屏的內容。
作者有話要說:
☆、侍疾
畢夏震又呆怔了許久。
好在他發呆的時候,身體也會本能地喝下阿嬌喂到他嘴邊的藥,又不至于本能到如劉野豬那般将阿嬌的冷嘲熱諷寸步不讓還回去的地步。
一邊館陶大長公主才從長信宮正殿服侍了母親回來,見着女婿手裏只顧環着韓嫣的手腕有些不悅,一轉頭見着他和女兒相處也和氣了許多,又按下心思,轉而想起拉攏韓嫣的好處來。
人總是要學着乖的。
能讓環境适應自個兒的時候,自然可以盡情任性;
可當那能讓環境适應自個兒的倚仗眼看着就要失去,不想死的,便要學乖。
館陶對韓嫣笑得,遠比對自家閨女都溫柔許多。
給“劉徹”見禮時,也是罕見的恭敬。
阿嬌看得心中甚不自在。
雖說已經漸漸接受徹兒已經不再是那個要哄着她、讓着她,性子起來了雖然也會扯扯她的小辮子、瞪眼呲牙得像只真正的小野豬,但總是會先一步找她和好的小表弟,阿嬌看着母親這般委屈低頭,也是難受。
偏畢夏震又正好因為get到和系統娃的溝通方式,正與之熱烈讨論中——
且抓到“朕與将軍解戰袍”這個沒下限、沒節操名字為重點,雙方就不接受任務的意願和後果進行了真切坦誠的溝通……
其他任務也罷了,解戰袍這個主線任務系統娃死活不肯讓步啊!
任憑畢夏震怎麽說,一口咬定不接受的代價就果斷抹殺啊!
明明弄了那麽萌萌噠一形象,張口閉口抹殺的也忒不和諧了!
畢夏震問起“你不是說會給宿主陪葬麽”,還惡意賣萌蹬腿大哭,說他也不想死、只是程序最優先級就是這麽設定,他自個兒沒有權限改,總之各種不得已啊!
直接在腦子裏頭顯現的刷屏,加直接響在腦子裏頭的音效,把個畢夏震又是個萌翻、又是個郁悶死的,可不就完全沒留意到館陶,更忽略了阿嬌的臉色麽?
偏嘴巴還知道在勺子遞過來時張開!
喉嚨也知道吞咽!
阿嬌越發覺得:
混蛋徹兒你一邊兒享受着我的服侍、一邊兒卻忽視我阿母,到底是幾個意思啊?
當下長眉倒豎,便待發作。
萬幸館陶一直關注着她,韓嫣更是發覺了,歉然一笑:
“陛下看是睜開眼睛了,其實還暈着呢!可不是存心怠慢大長公主。”
一邊說,一邊拿帕子拭去畢夏震怔愣之中沒咽下的一些藥汁,阿嬌也注意到“劉徹”那對不上焦距的眼神,皺了皺眉,恨恨斥責:
“那些醫官,個個都是庸醫!外祖母也治不好,徹兒這個,只說是沒休息好傷了神,也都喝三貼藥了還不見好!”
卻也沒真對醫官們做什麽,惟悶悶爾。
倒是館陶看明白皇帝确實仍恍惚着,心裏那口被冷待的火氣上去,又有韓嫣溫溫和和說着:
“國事上頭陛下總有主張,可這私底下,總是念着大長公主這個姑姑的。”
這話說得,不管館陶心中以為然否,總還覺得順耳。
于是便有了心情勸女兒,還話裏話外幫着開脫:
“醫官也是用心了,你外祖母是有了年紀,皇帝這是連日又要操心國事、又要憂心老祖母的身體,還要在太後那邊承歡,偏聽說一時和太後笑話過頭,言語失措——
想來也是心裏難受得緊吧?”
長嘆一聲,館陶拍着阿嬌的手,很是語重心長:
“皇帝素來是個事母盡孝的,可憐只因着連日憂心勞累,逗母後歡喜倒險些逗出口角來——
我聽說長秋殿自昨兒也傳醫官了?也難怪皇帝好得慢。
你呀,就好生兒照看着,也別多話,只管消停些,也多照看着阿嫣幾個,別讓長秋殿想起來又鬧什麽冷笑話,皇帝總是會念着你的好的。”
邊說,邊卻拿眼睛看韓嫣,韓嫣從容一笑:
“陛下自然念着您二位的好。”
這可是大實話,太皇太後日漸老邁,早在年前就不怎麽好,這一二月更是幾乎沒有怎麽清醒的時候,可皇帝依然能縱着阿嬌、讓她在自個兒脖子上撓得那麽縱橫交錯都未翻臉,不就是念着之前的好兒?
韓嫣與劉徹自幼便在一處,很有幾年,是起卧吃食都在一處的,如何不了解劉野豬的臭脾氣、狠心腸?
只不過因着他年紀又比劉徹小兩歲,模樣兒又好,劉徹看待得他比親弟弟還仔細幾分,還是那種不像指望着阿嬌能幫他在窦太後面前得好兒的純粹的好……
這看待劉野豬的目光,不免就有些偏頗,很有些只看着劉野豬的好心優容,卻沒看着他薄情多疑的意思。
韓嫣自小就是這般,總覺得他家阿彘哥哥放屁都是香的。
雖然也有和劉徹吵得臉紅脖子粗、打得鼻青臉蛋腫的時候,但因着劉徹吵嘴時口舌未必能有他伶俐,打架嘛又不拘輸贏、回頭總肯伏低做小哄着他,韓嫣便從沒真覺得劉徹不好過。
這些阿嬌是盡知的,她還每常一邊嫉妒劉徹能得韓嫣這麽個肯為他做個睜眼瞎的傻子,一邊又羨慕韓嫣能得劉徹那般親密——
劉徹也哄過阿嬌,但就是他最肯伏低做小盡溫柔的時候,阿嬌也總覺得不如對韓嫣的真心。
如今聽了這話,館陶尚端得住,阿嬌其實十分不以為然。
只是看着韓嫣面子,到底沒将“他真記着我們母女的好,能鬧出衛子夫的事”之類的話說出口,勉強含糊過去罷了。
不過阿嬌這人吧,要說她傻,其實也不傻,要說她聰明嘛,這心思卻從來不屑掩飾,往往心裏頭才想了什麽,便都寫在臉上了。
是以她話沒說出來,韓嫣一打眼也看懂了,又因“劉徹”合上眼似乎又睡着了、卻不像之前皺眉夢呓流冷汗的,他心底也放松了些。
就有心思感慨這位皇後殿下,竟還是當年掐着腰、擰着他臉、硬是要他喊出足夠好聽的“阿嬌姐姐”才肯放手時的模樣,
再想着她雖彪悍潑辣依舊,可這種自個兒才不知道因着什麽雞毛蒜皮就能撓了陛下一脖子,卻又不肯讓外人欺負了陛下去、爆發起來在王太後跟前說的話也相當有水平……
這心就真的軟了下來,便尋着機會要真勸她一勸。
于是,館陶匆匆來看了女婿一眼,看着尚過得去,又匆匆回去侍奉母親。
再回來時,便見着這偏殿裏頭,奴婢竟似都在外頭,連阿嬌身邊貼身服侍的都站在門口。
門窗倒都大開着,連殿內的帷幔等物也去盡了。
是以裏頭雖然除了個躺着的皇帝,就是阿嬌和韓嫣,卻也還算光明磊落,不怕真有人将王太後那作死沒口德的“婁豬艾豭”的污言穢語拿出來說。
——只是這兩個,驅散了奴婢卻說得什麽?
館陶心裏存了疑,便止住了要高聲通報的宮人,只悄悄兒往窗臺外附耳細聽。
卻也不知道她聽到些什麽,畢夏震也睡過這一場談話,但韓嫣卻真是韓嫣,一場話下來,讓畢夏震從此甚少遭受陳女士之鷹爪功、獅子吼荼毒不說,館陶往太皇太後那兒盡心竭力又侍奉了一個多月,竟趕在太皇太後薨逝之前,拿到了一樣好東西。
雖不知道基于什麽考慮,沒直接給了畢夏震、而是存在韓嫣處,在後來也是起了大用。
只是後話,此處不消多說。
卻說畢夏震又眯瞪了半晌,足足湊足了三日夜,才算是完全清醒過來。
結果一醒來,抹汗:
尼瑪自己暈睡時是給誰硬喂了雄心豹子膽不成?
這手裏居然敢握着老虎爪子?
忙不疊松開阿嬌的手!
畢夏震那其實是敬而懼之、不敢造次的謹慎,不知怎麽的,放到劉徹的皮囊裏,就硬是做出嫌棄避讓的效果來。
阿嬌本是看着韓嫣這三天幾乎就都坐在“劉徹”床頭,連睡覺都只撐着腦袋瞌睡,還為了不多如廁麻煩,連食水都盡量控制了——
那張白潤如玉的面龐都熬憔悴了,那麽顧盼風流的眼睛下青黑得給被人打了兩拳似的,實在可憐。
偏不拘館陶也好、阿嬌也罷,甚至平陽隆慮兩位長公主、皇帝陛下的親姐姐,在照看完據說也病得不輕的王太後之後,要來照看弟弟,韓嫣都不敢放心離去。
阿嬌實在可憐他,才勉強在照看外祖母和給兩人看顧湯藥之外,多勞累自己一二分,和韓嫣換了班兒——
這熬藥的事兒也不輕松,可好歹不是一天到晚都熬着藥,總能多少歇一歇不是?
可不想她這麽勉為其難地在“劉徹”床頭照看,這死野豬還敢嫌棄她?
一時間,差點兒又将韓嫣勸她的話抛諸腦後,橫眉豎目的,雖沒上鷹爪功,那手指也要向畢夏震面頰擰去!
萬幸韓嫣來得及時,又剛進了殿門就是笑:
“陛下醒了?可是真醒來、還是迷糊着?
要真醒來了,別的不說,可要好好謝謝殿下。
這兩三日皇後殿下又要照看您、又要侍奉太皇太後,就是太後那邊也沒落下,可真是累着了。”
畢夏震又迷迷糊糊眨了兩下眼,還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倒真像才睡醒還迷糊着的模樣,嘴裏又十分自然應道:
“辛苦阿嬌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