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鄭緒不解:“我變成什麽樣了?”
秦漪沒回答他,而是突然問了個不相關的問題:“你記得你初中的時候救過一個矮矮瘦瘦的男生嗎?”
鄭緒一臉茫然:“你說哪一個?”
然而問題剛出口,他就反應了過來,立即抓住秦漪的胳膊,不可置信的問:“我初中的時候救過你?”
秦漪沉默着看向他,內心悶痛不止。他一面覺得鄭緒不記得他是理所當然的,而另一面所有的僥幸全都被打碎。
鄭緒的确從來都不認識他,他在所有人眼中也的确是後來的那一個。
鄭緒見他表情愈發不對勁,有些急了:“你給個提示,說不定我就想起來了呢?你就給了我一個形容詞,這我怎麽能一下想起來……”
秦漪沒聽他說完,自顧自轉了身。
鄭緒實在憋不住火了:“你他媽到底在耍什麽脾氣?我他媽到底哪讓您不樂意了,你直說不行嗎?和我扯什麽破從前,老子那麽多破事,哪來的空回憶從前啊?!”
秦漪被他“破從前”三個字戳中了痛處。
是啊,對鄭緒來說那不過是一段什麽也算不上的過去。而自己卻把那當成珍寶,一直擺在心尖處。就因為這個一直纏着鄭緒不放,他的确可笑。
“嗯,是我亂發脾氣了,對不起。我家還有事,先回去了。”說着,他就掰開鄭緒的手要走。
鄭緒卻把他抓得極緊,咬牙切齒的問:“你家他媽有什麽事要等着你回去解決?!”
秦漪卻是疏離一笑,像極了當初把自己封閉起來了的他:“鄭同學,這是我的私事。”
鄭緒愣怔,他想質問秦漪私事是什麽狗屁意思,憑什麽不告訴他。但看着秦漪那足夠熟悉又倒胃口的表情,他沒能問出口。只能看着秦漪的背影越走越遠,消失在路口。
張峽此時從路燈後讪笑着走了出來,明擺着是聽了全過程。
他趕在鄭緒踢他前解釋:“我怕你們打起來就一直在後面看着,真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說話的。”
鄭緒兜住他脖子往回走,一肚子的火都罵了出來:“我真是操了,老子就沒那麽低聲下氣過,你他媽看到他什麽狗樣子了嗎?我到底是初中救了他還是打了他啊?氣死我了,他媽的。”
張峽附和道:“就是就是,什麽狗樣!”
鄭緒又轉頭瞪他:“你罵他幹嘛?還不是你他媽亂說話砸了他的玻璃心?我他媽……都他媽怪你!”
張峽又挨了一掌,只得抱着後腦勺認錯:“是是,我的錯,都怪我嘴太欠了。我改天就去給秦哥道歉。”
鄭緒又不滿意了:“幹嘛改天,就今晚……就現在。”
張峽只能飛快掏出手機給秦漪打電話。
秦漪倒是接了,聽完張峽兩百字的道歉,他只是溫和的說了句“沒事,你沒說錯,我也沒生氣,不用道歉。”
鄭緒忍住變扭的情緒奪過手機,深呼吸了一下,然後語句略微不順暢的問:“你……你家的事處理的怎麽樣了?”
秦漪沒想到會突然變人,沉默了一會才道:“處理好了,謝謝鄭同學關心。”
說完,他就把電話挂了。
鄭緒登時火冒三丈的要摔手機,張峽拼命制止他,勸他冷靜。
靠!這可是他新買的手機啊!
好說歹說,總算是把鄭緒哄冷靜了,手機重新回到了手中。
兩人回到店裏拿上各自的東西,各自回家。
鄭緒到家的時候已經八點了,家裏燈火通明,柳唯正在澆花。
她最近的情況好了很多,雖然仍記不清鄭緒,但起碼已經沒那麽容易激動了,就是看見車也不會發狂了。
鄭緒關上門,柳唯聽見響動回過頭來看他。
“順順回來啦?不是說今天要和朋友一起玩,晚點回來嗎?”柳唯朝他走過來,微笑着問他。
鄭緒把書包放在椅子上,悶聲道:“朋友和我吵架了。”
柳唯拉着他坐到沙發上,取過一個橘子,一邊剝一邊問:“是為什麽吵架呢?”
鄭緒沉默的看着她手中青黃色的橘子皮,不知道怎麽開口。
柳唯嘆氣道:“你們哥倆總是什麽都不和我說,你是報喜不報憂,弟弟是不願意理我……”
鄭緒卻将唇抿得更緊了。
他從來沒有不願意理過柳唯。是從小到大一直以來的被忽視讓他漸漸閉上了嘴,不再傾訴自己的心事。
他今天很累了,累的連負面情緒都沒有精力宣洩了。
百般委屈盡數咽下,最後只露出一個含着妥協意味的笑容:“不小心鬧了點矛盾,所以吵架了,我明天就去道歉,媽媽你別擔心。”
柳唯這才滿意,拍了拍他的手,将一顆剝了皮的橘子放進他手中,笑道:“媽媽從來都不擔心你,好孩子,寫完作業記得早點睡,晚安。”
鄭緒目送她進到卧室,門在他眼前被關上,世界又只剩了他一人。
他一瓣一瓣的吃着還帶着柳唯體溫的橘子。
好酸,真的好酸,酸的他心髒泛疼。
寫完作業的時候,時間已經走到了十點。鄭緒拿過手機,躊躇的給秦漪發了條“晚安”,沒有回應。
鄭緒躺在床上,瞪大着眼睛看天花板。
如果秦漪說的是真的,那他們初中的時候就見過面。而且還是在他意氣風發的時候,那個他還是他的時候。
所以秦漪一開始之所以對他不依不饒,是因為真的對他現在的樣子非常好奇。
……總歸到底,秦漪不就是想要個答案嗎?要到這個答案之後,他就可以正式的為他的初中青春過往畫上個句號,緊接着再全身而退,簡直完美。
可秦漪怎麽也不會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鄭緒最不願回憶的過往。
那是鄭緒花了好大力氣才封在心底的自己,從那以後,他就是鄭順,而不是鄭緒。
鄭緒想,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其實都是怨他自己,是他做不到完完全全變成鄭順,才會引來秦漪。
趁着一切都還不晚,重新把他們推開吧,反正所有人都會喜歡鄭順的,他本身是誰,早就不重要了。
秦漪第二天去學校的時候還想着再晾一會鄭緒,直到鄭緒想起來他了再和好。
結果一走進後門,就發現自己的同桌不見了,人帶着桌一起不見了。
他呆了一瞬,然後滿教室的找鄭緒。
最後,他在最左邊的第一排靠牆的位置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左邊大組本來就少了一排,此時鄭緒一個人、一張桌坐在那,正好把大組七排補齊了。
秦漪坐下來,滿心苦楚無處訴,他現在深刻理解了一句金句——不作不會死。
他承認他是覺得和鄭緒熟了,一些事情到了可以問的時候了。
結果他這才原地飄了兩厘米,鄭緒就直接不要他了,而且态度十分決絕。
其實他昨天不是故意不回消息的,而是他一煩躁了就喜歡運動,等到他運動結束洗完澡,已經距那條消息過去兩個小時了。
再加上他反應過來後心情很變扭,拉不下臉來,所以這才沒回消息的。
等到早自習過去,秦漪才緩過來,他想要去找鄭緒,但一下課,鄭緒的桌子就被人給圍住了,大家都在高興的說着什麽。
秦漪抿起唇,眸色暗了暗,把視線從那片人群撕下來,起身離開教室,去往學生會。
等到人的身影從後門完完全全的消失,鄭緒才把透過人群細縫的視線收回。
挺好的,就這樣吧。
鄭緒這次是下定決心決定把這副虛僞的面具戴個完全了。
不只是對秦漪,他就是連張峽、鄭仟也是這副樣子了。
張峽看見他這副樣子的時候吓了一跳,硬是扯着他要去廟裏驅邪,說他是被鬼上身了。
往常張峽這個樣子,鄭緒就要給他越發偏平的後腦勺來上一掌了,可今天,鄭緒居然嘴角含着無奈的笑,說道:“我真的沒事,張峽你別緊張。”
張峽別說緊張了,他簡直要被鄭緒這個樣子吓死,他苦着張臉道:“緒哥,緒哥你到底怎麽了?你正常點好不好,你這樣我害怕。”
鄭緒好笑的看着他,雖然他眼中并無任何笑意,他的語調偏慢,和他往常風風火火的說話語速非常不一樣,就連語氣也從耿直刺人變成了溫和含笑:“我什麽樣了?你今天又是自己一個人關店跑出來的?沒和阿姨說嗎?”
張峽何嘗見識過這樣的鄭緒,這簡直是一晚上活活變了個人,仿佛內芯被調換了一樣。從前的鄭緒哪會在乎他是以什麽方法跑出來的?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道:“我靠!緒哥你是不是被魂穿了?!就和小說裏那樣,主角……”
鄭緒截斷了他的奇思妙想:“沒有,張峽你以後還是少看點小說吧,多讀點書,以後也不求你報效祖國,只要你能對世界有個科學看法就好。”
張峽聽出來了鄭緒在諷他,但鄭緒的語氣實在是過于溫和,讓聽的人沒有絲毫不滿,或者說,張峽就不會對他緒哥有不滿。
張峽咬了咬牙,看着鄭緒認真道:“緒哥,我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這件事和秦漪有沒有關系,但我想告訴你,不管是什麽樣的你,我都會和你做好兄弟的。就算你未來成了精神分裂……”
張峽總算覺察出自己的表達方式不太吉利,他立馬改變口徑,道:“就算你未來不能作為大哥一樣保護我了,我也不會丢下你的,實在不行就我保護你!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鄭緒心裏大為感動,他是真的沒想到當初一個被自己滿頭是血吓得打抖的小小店員能在現在對他這麽認真、這麽在乎。
他上前一把抱住張峽,很用力很用力,他用着專屬于他自己的口吻道:“阿峽,我們是永遠的兄弟。”
張峽用拳頭砸他的背,以此來表達自己剛剛被吓慘了的情緒。
而等到鄭緒退開,他臉上又浮出了那個陌生的笑容,張峽才明白,他緒哥身上背起了什麽他不知道的東西,這是他三言兩語扒不下來的,他只能看着鄭緒背着這東西一直走,他能做到的也只是陪在鄭緒身邊一起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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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冷,各位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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