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暢言(二)
就在大家熱烈的讨論之中,明月樓的主人終于出現,一同過來的還有兩個穿着官服的人,讓全場所有的學子立刻安靜了下來,恭敬的起身行禮。
“多謝各位學子們今日能夠給我王家面子來到明月樓,老夫甚感榮幸。也感謝江大人、李大人兩位撥冗前來,更是讓我王家蓬荜生輝。”明月樓的主人人稱李老,在青州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本身原是同進士出身,為官幾十年,如今告老還鄉之後,影響力可想而知。更何況李家後輩之後現在也有不少為官之人,李家早已不再是最初的書香門第。
李老的話一說完,下面立刻有離得最近的學子代表所有學子對李老感謝的。其他的學子跟着一起最後行禮後重新入座,誰也不敢放肆,倒是非常的整齊。
李老也拉着江大人李大人坐下之後,開始了今天的正題:“今日邀請這麽多學子到來的目的,相信大家也是清楚的。明月樓不是公開的地方,沒有不談國事的規矩,所以還希望大家不要拘束,能夠暢所欲言。今日明月樓的所有言談,都有老夫一人承擔責任,還請兩位大人做個見證。”
“李老您言重了,今日我和李大人過來也只是想要聽聽學子們的心聲,沒有其他意思。今日明月樓內的一切言論自由,沒有對與錯,無關理與法。當今聖上也宣揚傾聽民意,自由民風,李老在青州做了一個很好的表率。希望大家能夠不懼身份,大膽直言,為兖州雪災之事獻計獻策。”江大人笑眯眯的,看不出真實表情,只是這話,說的的确是漂亮。
不管江大人說的是不是真的,下面的學子倒是熱血激動了起來。
鐘亦文心裏有點感慨,看上去這李家的根基還真不是一般的強悍,就這能夠在家中廣邀應試學子,還能請到兩位大人一起前來,這魄力就無人能及。不過,鐘亦文倒也沒覺得李家能夠多長久,自古以來,聖意最難揣測,李家如此衆目睽睽的拉攏學子,以後一旦聖上生疑,那就是第一個挨刀的。聽說,李家是從李老開始才出任為官,到底是為官時日太短,還抱着這書香門第的清名,沒有想到自己家已經算是官家出身,該避嫌,否則只怕會得到一個結黨營私的名聲。明月樓這樣的活動,鐘亦文覺得自己來一次就已經足夠。
鐘亦文這邊還在默默自己想着自己的,其他的學子已經在李老宣布今日的話題之後,開始接二連三的暢言。
兖州雪災,受害地區幾乎遍布整個兖州全境,受災人口高達六百萬。算得上是燕國建國以來的最大一次天災。可是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赈災官員到達之後,兖州州府的官庫內居然沒有一顆糧食,沒有一點庫銀。兖州知府直言兖州連年遭災,耗盡了官庫內的糧食,那些銀子已經全部和外來的商家購買了糧食用于赈災。此事一出,舉國嘩然,如今這邊的學子就這事情開始各抒己見。
“我覺得應該做好防範,防止貪污,更加要注意那些商戶,避免哄擡物價的事情發生。”這個說的等于沒說。
“我看可以将兖州的受災人群遷移到冀州雍州等地,等到雪後再讓他們重返家園。”這個說的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一個坐在最前面的學子站了起來:“我覺得應該派人徹查兖州知府,兖州的稅收不可能一點都不剩。另外在全國範圍內號召捐錢捐物,這樣募集到的錢款必定能夠讓兖州渡過這次難關。”
他身邊隔了兩個人的另一個學子跟着站了起來:“李兄此言過于絕對。兖州現在的情況危急,也等不及官府來查辦什麽人或者等待其他地方的救援。我覺得應該在兖州當地號召富戶商戶出力,将家中的錢財糧食拿出來幫助兖州先渡過難關,再由兖州的稅收來慢慢返還給他們。”
“邵兄,你的想法太過簡單。兖州的情況誰都清楚,稅收用來每年赈災都勉強,以後怎麽來還給這些富戶商戶。這個富戶商戶也不是傻子,明知道拿出去的錢和糧都可能收不回來還拿出來。”姓李的學子一點也不吃虧的反駁了回去。
田平小聲給鐘亦文他們幾個解惑:“那兩個人就是青州呼聲最高的才子,邵冬河和李章。那李章是李老的孫侄兒,這裏等于是他家,所以氣焰很高。邵冬河的家裏也不差,和李家還是姻親關系。邵冬河自小成名,和李章算是王不見王的死對頭,沒想到今日兩人居然被安排到了同桌,哎,不起争執才怪!”
不過,那李章和邵冬河暫時還是沒能争執的起來,下面想要發言的學子實在太多,一開始幾乎沒有人會多争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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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還是應該從冀州雍州州府調送一點糧食過去,先解了如今的災情才是上策。”
“不妥不妥,冀州雍州的糧食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況且這兩州本就不是産糧大省。還是應該從富碩的揚州調一些過去才是正理。”
這個學子的話一出,立刻引來揚州學子的意見:“兄臺此言差矣,難道揚州的糧食就是大風刮來的。揚州是比其他地區富裕,但那是揚州百姓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
“我們揚州就算要出糧食,也應該出的明明白白,而不是說因為揚州富碩就讓揚州來當冤大頭。”
“要說富裕,青州也不差。”
“東部地區三州,就沒有一個能說自己不富裕的。”
這話題是越來越偏,臺上的李老三人都有點坐不住,這些學子們的思維太發散也不是什麽好事啊。
倒是有人主動開口,将話題扯了回來,這人不是別人,卻是鐘亦文的堂弟鐘亦斌:“各位,我們現在的問題是在讨論兖州的事情。我覺得,還是應該從兖州內部着手來解決問題比較好,官府應該做好引導作用,安撫災民,避免引起災民的恐慌之事。”
鐘亦斌的話剛說完,這邊鐘亦文他們身邊的白景卿就站了起來:“我覺得兖州現在除了要忙着赈災,也應該注意關外的游牧族。今年關外也發生了雪災,我們燕國邊防應該做好準備,防止他們趁火打劫。”
白景卿雖然也沒有提到什麽好的赈災方法,卻是眼界放高了一些,注意到了關外的情況,讓李老他們幾人倒是欣慰了一些,總算有人能夠提到一個盲點了。白景卿的話不僅讓李老他們三人滿意,就是下面的學子們,點頭肯定的也不少,估計這一點大部分的學子估計都不會注意到。
今日的第一個讓所有人肯定的言論就出來了,江大人的速度最快,已經讓人給記了下來。
接下來又是一堆亂七八糟天馬行空一般的發言,連田平都出面附和了兩句。常樂和侯文昌沒有落後,也在田平之後将他們的想法提議一一講述了出來。至此他們這幾個人中,還沒有開過口的就只有鐘亦文和吳遠安。鐘亦文今日過來之後就沒有了發表自己意見的想法,這些秀才們很天真,鐘亦文嚴重覺得大家不是一條道上的。
倒是,沒過一會兒,吳遠安站了起來:“我覺得現在兖州應該分成兩部分同時來處理災情,一個是外部求救,一個就是自救。外部求救的話就是像之前有人說的,募捐啊、各個州府派糧等等;自救就是讓兖州的災民們自己行動起來,在外部救援到來的時候盡力保護好自己。當然這都需要國家出面來引導。”
李老三人點點頭。吳遠安的方法雖然沒有新意,只是勝在更加全面了一些,倒是比之前單單說一面的方法好了很多。
鐘亦文發現,到了現在這個時間,學子們的發言幾乎已經沒有了什麽太多的新意,大部分人都是将之前已經提過的方法稍微完善了一下又說了一遍。像吳遠安這樣,将別人的方法整合到一起來講的也不在少數。
就在鐘亦文以為今天的活動即将這麽結束的時候,最前面的之前已經發過言的邵冬河卻突然又站了起來:“我覺得大家都漏掉了一個重要的地方,那就是商家。兖州知府說過,兖州的庫銀都被他和外來的商家購買了糧食。那麽是不是意味着其實那些外來的商家手中其實還存有糧食呢?這些商人不把糧食拿出來,怕的就是準備奇貨可居,這樣發國家財的不法奸商就應該全部抓起來,家産充家,那些糧食就拿出來赈災。”
邵冬河的話雖然沒有得到李老他們的肯定,只是下面的學子附和的倒是不少,普遍都認同了邵冬河的觀點。
鐘亦文的心中頓時燒起了一把火,整個人都要怒氣沖天。外來的商家?兖州外來的商家會有多少?像陳一諾這樣的人怕是不在少數,他們雖然追逐着利益而去了兖州,但不可否認有幾個人能夠像他們這般,明知那裏的情況,還往兖州跑的。他們過去能夠幫助兖州拯救多少災民的生命,這些比起只會這裏大言不慚誇誇其談的學子們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