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暢言(一)
清早,阿棋和阿墨剛剛将早飯端到桌子放好,昨晚再次辛苦了半宿的秦非還沒起床,這邊,鐘家的大門就已經被人敲的嘭嘭響。還在洗漱的鐘亦文,一聽見這聲音就知道是吳遠安他們幾個到了。等大方開了門,果然進來的是吳遠安他們三人。
昨日在竹軒散了的時候,田平就表示明日不會跟他們一起去明月樓,那邊張杜楓也表示自己會單獨過去。所以這一早上門的才會是吳遠安、常樂和侯文昌三人。
“三位,用餐了沒有?不如一起過來再吃一點?”鐘亦文大方的邀請他們一起吃早飯。阿棋阿墨立刻機靈的重新去送了幾碗上來。
常樂哈哈大笑:“果然不吃早飯來鐘兄這兒是對的,我就不客氣啦!”
常樂這邊還說着,那邊吳遠安已經自覺的坐了下來,說了聲謝謝就吃了起來,一點沒當自己是外人。他們兩個經常來鐘亦文家中溫書,所以關系不錯,自然也随便很多,沒有那麽多的虛禮。
侯文昌還想說點什麽。鐘亦文直接開始催促:“侯兄,還是趕緊吃吧,時間不多,可不要浪費時間。”
侯文昌這麽一聽,當下也沒得說的,幹脆的坐下來吃飯。他算是知道,和鐘亦文相處,那些繁文缛節根本沒什麽必要,直接就好。像吳遠安這樣的就是早早知道了鐘亦文的脾氣,一點也不會客氣。常樂雖然也看得出來鐘亦文的為人脾氣,但終究不如吳遠安那麽自然随便。
四人也不再多話,吃完飯,直奔明月樓而去。
明月樓其實并不是什麽公共的地方,而是青州這邊一個書香世家的私宅,位于青州州府城外的一片碧波浩渺的綠水湖上。明月樓建在湖心小島上,四周都是依着中心樓所建的水榭樓閣,以木制小橋相連。滿月的時候,圓月從湖面升起,整片建築都像是在明月之中,因此得名明月樓。
鐘亦文他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學子在明月樓外徘徊。有的是在等人,有的則是在等機會。明月樓這次的活動聲勢浩大,幾乎所有的學子都知曉,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鐘亦文他們這般幸運能夠有機會拿到名帖,所以就有不少人等在門口,希望能夠被哪位貴人看上給帶着進去,雖然這樣的機會真的很渺茫。
鐘亦文他們沒有在外面停留,直接拿出名帖給了下人,很快就被人領着到了安排給他們的位置,是在一個單獨的水榭內,裏面安排了四桌,他們四人一桌。這裏離明月樓中央的位置有點距離,但也不是特別的靠後,基本算是中間靠後一點的位置。四人一看這位置,還算滿意,畢竟若沒有田平,他們就和外面那些人一樣,連進來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進來的時候,水榭內已經有兩桌人已經先到了。那兩桌人都很客氣的起身和鐘亦文他們互相見了禮,又稍稍套了幾句幾乎,這才中心坐下。
那兩桌八人都是青州這邊一個書院出來的,不是什麽出名的大書院,幾人和鐘亦文他們差不多,都是一群無名之輩,碰巧有機會才能過來。
最後進來的一桌四個人,卻讓鐘亦文他們笑了起來。
“哎哎哎,鐘兄原來你們四人也在這裏,實在是太巧了!”田平興奮的紅了一張臉,不得介紹什麽就先跑過來打招呼。
可不是,最後四人居然有一個是田平。吳遠安,常樂和侯文昌也是樂得不行,倒是一點也沒有發現和田平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熟人,正是昨日在竹軒剛剛見到過的白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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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卿倒是與昨日看到的模樣沒有太大的區別,看見鐘亦文的時候,非常自然的點頭行了一個禮。等到前面的三桌和後面四人見了禮之後,吳遠安他們三人才看見白景卿,雖然白景卿不一定看到他們三人昨日也在竹軒,但三人還是有一點尴尬。不過,幸好白景卿也不在意,行了一個禮之後就坐了下來。
衆人全部入座,田平就直接多了,舍了他原本的位置,硬是要和鐘亦文他們擠到一桌,偏偏還讓人說不出什麽不對。鐘亦文他們也就任由他胡鬧了。
“那邊是不是張兄?”侯文昌突然指着離他們不算太遠的一個水榭詢問。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鐘亦文他們的注意,田平站起來眯起眼睛仔細看了看:“哎,還真是張兄?我們要不要叫他一聲?”
“不用了吧!”常樂第一個反對,“那麽遠,還有這麽多人,叫他的話會不會很丢臉?更何況,張兄看上去和他身邊的人交流的不錯,我們就不要打擾他了。”
可不是,張杜楓現在可是滿臉的笑意,時不時哈哈大笑,和身邊的幾人交流起來是再順暢不過,比和他們幾個一起的時候笑容還要多。這個樣子,自然讓常樂他們有點不喜,也不想去丢這個臉。
田平一看也明了,點點頭,坐了下來:“好吧!”
吳遠安卻湊到了鐘亦文的身邊,壓低聲音:“張兄身邊的一位,似乎是州府鐘家鐘三爺的愛子鐘亦斌吧?”
鐘亦文無奈的轉頭看着吳遠安,那表情再明确不過,那人的确是他的好堂弟鐘亦斌。
看到鐘亦斌如今的模樣,鐘亦文還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從他阿麽害人又訛詐最後還入獄被休的陰影中走出來的。現在看來,他還真的是有點小看了他的這個堂弟,居然不到半年就恢複了,還來參加今年的鄉試,如今臉上一點陰霾都看不出來,倒也是一個人才。就是不知道他阿爹鐘三爺有沒有也來參加鄉試呢。
鐘亦文不知道的是,鐘亦斌能夠這麽快走出來,可多虧了他的奶阿麽陳氏的鼓勵。陳氏在鐘亦文這邊吃了連續的兩個大虧,早已将鐘亦文視作眼中釘,不過他也知道鐘亦文的厲害,所以想要拉上幫手,這幫手自然就是他的孫兒鐘亦斌。為什麽不選鐘三爺?陳氏對自己的兒子很清楚,從來就是一個不知道感恩的。從他連續兩個夫郎出事,他都還能繼續在外風流就能看得出來,自私自利到陳氏自己還要小心防着他一手。至于鐘亦斌,雖然嫩了一點,但這樣正便于陳氏拿捏。更何況,鐘亦斌自己也非常痛恨鐘亦文,正好讓陳氏利用。
這次青州鄉試,鐘亦斌因為他阿麽的關系,并沒有準備參加,卻被陳氏勸着過來了。陳氏的理由很簡單,他只要能夠中舉,想要對付鐘亦文就輕松的很。至于鐘亦文會不會也來參加鄉試,會不會也中舉?陳氏有十成的把握沒希望。因為陳氏知道鐘亦文的算學水平,鐘亦文不是一個學算學的料,從小給他請的先生就斷言過,鐘亦文是天生沒有算學天賦,半年都沒能入門。陳氏有理由相信,再給鐘亦文半年,他的算學估計也只能入個門,離中舉遠着呢。可惜,若是陳氏知道鐘亦文已經換了芯子估計就不會這麽肯定了吧。
“他倒是還有臉來參加鄉試?”吳遠安不屑的輕哼了一聲。
吳家小吳氏的事情雖然現在已經了結,陳氏那邊又賠錢又道歉,還拉了一個下人出來頂罪,但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吳家受到的傷害是避免不了的。這也就難怪連吳遠安這個吳家遠支也對鐘亦斌很不屑。
鐘亦文笑了笑:“上梁不正下梁歪,習慣就好!”
吳遠安被鐘亦文這麽一句總結的話搶白,頓時沒了下文。果然,和鐘亦文讨論什麽的,是最傷自尊的一件事情,因為你永遠都說不過他。
田平他們倒是一點都沒有注意到鐘亦文和吳遠安的異常,三人已經開始興致勃勃的開始四處敬酒。特別是田平,和着簡直就把這當成了自己家一樣,比主人還主人。被他們三人這門一鬧,他們這裏就立刻熱鬧了起來。相比起其他水榭裏面大家還是各自為政,他們這邊就顯得有點特別突出。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們這邊,其他人倒也算了,那個白景卿簡直就是一個聚光燈啊,即使是單獨坐在角落裏,跟他同桌的兩人特自覺的空了一個位置出來,但認識白景卿的還都認出來了,立刻議論聲也多了一些。
果然是人怕出名豬怕壯,這白景卿簡直就是來拉仇恨的。
離鐘亦文他們最近的一個水榭中,甚至有人已經吟誦起了白景卿昨晚在竹軒裏所作的那首詩:“此君林下靜無塵,苗裔生來便逸群。頭角嶄然圓玉峙,養成直節要淩雲。”
于是,今天的活動還沒開場,就先熱起來了,讨論的內容無疑就是白景卿的大作。與此同時,鐘亦文昨天的那首《竹石》也在這裏慢慢流傳了起來。該慶幸的是鐘亦文原本并不出名,所以認識他的人不多,今天即使和白景卿坐在一個水榭裏,也因為白景卿的仇恨值爆表,他很幸運的被無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