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還真是‘緣分不淺’。
不淺到赫連幼清都眯起了眼打量着笑容滿滿的鎮南王世子。
這世上總有一種人将話語說的暧昧不明, 讓你抓不到根,又摸不清尾,自認為掩藏的天衣無縫, 偏不巧的卻被自認為‘哄騙’的人瞧的一清二楚。
已經并不是第一次同顧文君這般打交道的赫連幼清輕笑了起來。
她笑的極輕極淺,清淺的連瞳孔的眸光都挂着冷月的淡。
赫連幼清正欲開口,卻不料身後人群湧動,本是後退半步的她被身後的人推搡的又再次跌入顧文君的懷裏。
赫連幼清:“.…..”
愉快的笑聲從耳邊傳來,悅耳的任誰都聽出其中的有趣。
“抓緊我。”
那人一聲輕語化為一道繞指柔墜落心尖,緊跟着心跳讓赫連幼清一時分不清顧文君說出這句話的原因。
之後她整個人被對方攬于懷中, 短暫的驚住正要擡手推開卻不料腳下一輕,顧文君已抱着她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幾個縱身躍上了樓上的房檐。
居高而下俯視人來人往的街道,好不熱鬧。
只是剛一站定, 顧文君甚至未來得及得意, 搜搜搜幾個身穿飛魚服的皇城司持刀立于她眼前。
“大膽!何人敢在京城鬧事!”
有想過種種,比如赫連幼清會駁斥, 會驚慌失措諸多等等, 卻全沒料及被‘片警’堵到‘門口’。
顧文君轉頭看向赫連幼清,相比她一時有些懵,赫連幼清眉目清和,平靜的神色仿佛事不關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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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着持刀的皇城司立時就要拔刀沖來,顧文君掌心凝力打算先發制人,卻在這時一衆黑衣侍衛擋在她和皇城司之間。
“長公主在此,爾等還不退下!”其中看似是黑衣統領的人掏出金色令牌率先喝道。
那皇城司見了,登時站住, 在瞧清楚令牌後,這才躬身拜退,與此同時, 暗衛衆人也在同一時間抽身離開。
全程圍觀的顧文君雖通過‘氣’多少有留意赫連幼清身邊有暗衛保護,但真當人出現時也不免暗道一聲乖乖。
“松開。”赫連幼清冷淡的聲音在夜空下響起。
因屋檐坡度不大,倒是很方便沒有武藝傍身的赫連幼清站穩。
只是顧文君稍一放開手,崴到腳的赫連幼清又因為腳下一痛,在險些摔倒前及時被顧文君又攬住了腰身。
赫連幼清瞪了她一眼,這才讓顧文君改為扶着她的臂膀方便對方站穩。
因兩人站在一處高樓上,倒是方便觀賞樓下的風光。
夜空下,風聲漸起,繞着赫連幼清的發尾打轉,卷起又掀開一縷縷發絲。
鑒于暗衛就在周圍,想要借機拿走玉蟾也不可能。
顧文君的目光忍不住的落在赫連幼清的身上,對方的側臉映入黑夜中。
她打了個寒顫。
有點冷。
顧文君吸了吸鼻子。
她見赫連幼清看向遠處,目光幽幽,就連眸色都淺淡的抹了一層的冷。
好奇的順着赫連幼清的視線看去,只瞧着一盞盞被點亮的祈天燈升空而起,美得猶如點點碎光,又彷如黑幕的叢林下螢火蟲的點亮的光暈,融入夜色裏。
如果早一點知道,或許還真能趕上,相比在遠處觀望,顧文君覺得還是離得近一些觀賞才有意思。
“如此盛況不能臨近,倒是可惜了。” 顧文君眼珠子一眼,笑意蔓上眼角。“若有下次,殿下可要與顧某一同去放祈天燈?”
在她看來如果明天才是燈節的話,理應還會有此番‘節目’才對。
屆時再看是否有機會,趁亂将玉蟬‘撬走’也未免不可。
哪知她話音落地,半天卻沒有聽到赫連幼清的回答。
顧文君疑惑的看向對方。
“……文君喜歡?”赫連幼清并沒有直面回答,而是抛出另外一個疑問。
顧文君打量着赫連幼清冷淡的臉,只覺得對方似乎并不開心。“還好。”禁不住猜測是不是因為沒趕上放祈天燈,赫連幼清也不免失望。
赫連幼清聽了卻是沉默了許久,半響才道:“本宮不喜歡。”
她道。
直白的言明并不愛祈天燈,對于這一點顧文君就算‘包藏點禍心’,也沒那個條件去實現。
她嘆了口氣,細微的并不能引起他人的在意。
顧文君甚至分不清自己在嘆氣什麽。
微妙的惆悵,古怪的有些意味不明的可惜。
“文君因何嘆氣?”赫連幼清的聲音在這時響了起來。
“……”總不能說你不來我就得不到玉蟬吧,顧文君扯了扯嘴角,笑道:“沒什麽。”
但赫連幼清并不打算放過她。她盯着顧文君,眸光清淺,恍如被月光點綴,化為寸寸冰寒。
她顯然是要她必須說出個理由。
顧文君:“……不能同殿下一同觀賞天燈,對于顧某而言卻是憾事一件。”說出這句話她忍不住抖了抖。
有點肉麻。
聽着她自己都覺得不信。
但誰讓赫連幼清偏要她說出個理由。
想必對方也不會信才對。
果不其然。
赫連幼清笑了起來。
冷淡的混着沁涼的月色讓人心底都禁不住泛起些許的涼意。
“顧文君。”赫連幼清的聲音淡淡的,一如她此時看着顧文君的眼,涼薄的流入了月色,彌散着夜幕的寒。“你覺得本宮會信嗎?”
就因為知道你不會信,所以才說。
這句話也只敢在心裏小聲哔哔的顧文君聞言笑了起來。“殿下言明讓顧某說出個理由,顧某說了,殿下又不信,委實是難辦。”她話鋒一轉,笑容微微收斂。“與其說殿下信或不信,不如是要說什麽才能讓殿下覺得顧某可信。”
顧文君忽然想起那次兩人在莊園時的交談。
那時赫連幼清言明了于她并不信任。
事已至此,顧文君并不覺得自己說什麽又會平起什麽波瀾。
左右赫連幼清都不會信罷了。
又何必大費周章的想些理由。
顧文君能想到這一點,赫連幼清自然也能想到。
兩人一時都沉默下來。
融入夜色中的祈天燈盈滿了燃盡的光,在巨大的黑幕中與天際的星河融為一體。
顧文君看向了赫連幼清。
對方站在樓宇的檐上,頭頂的月華落下,映入赫連幼清的黑眸中,化為斑斑的碎光。
“你說的對。”良久赫連幼清輕聲道,她嘴角漾起一抹笑,笑的卻未盡眼底。
她在對顧文君的那句話作出回應。
沒有直面否定,卻隐隐的斷定了兩人心中的猜測。
“哎?”顧文君忽然發出一聲輕咦。
赫連幼清心中一驚,她見顧文君望了過來,卻又像是穿過她看向什麽。
她心中一動,便順着對方的目光向後看去。
原來遠處的祈天燈竟然有一部分順着風飛了過來,于她的後方慢慢的飄過。
赫連幼清有着短暫的失神,她偏頭看向一盞盞的祈天燈,漸漸燃盡的燈光在夜幕下如亂入迷霧的瑩瑩碎火,緩緩的飄過,或是落下,或是升入半空,缭繞的讓人忍不住一瞬間誤認己身跌入神壇。
仿似夢中。
或許是風向的緣故,越來越多的祈天燈在兩人身邊飄過,不由得讓顧文君眸光都亮的璀璨。
相比于顧文君的興致勃勃,這一盞盞祈天燈卻勾起赫連幼清不好的回憶。
那回憶鋪滿着雨後的泥濘,混着呼嘯與污穢,每每于噩夢相随。
赫連幼清怔怔的出神,身子陡然的僵冷讓她一時竟有些恍惚起來。
直到一聲輕呼出聲,她被人再次攬入了懷中。
溫暖的臂彎下,有力的心跳鼓噪的混入了耳際。
那仿若将層巒的心驚與恐慌短暫隔絕的暖意讓赫連幼清禁不住的靠緊。
她甚至并沒有聽到顧文君說出的那句“小心。”
當然顧文君可不知道赫連幼清情緒幾何,在她看來眼瞅着兩三盞祈天燈就要撞到赫連幼清,對方卻仿佛沒看到的樣子委實讓她覺得有點心大。
亦或是近視眼?
顧文君狐疑的盯着緊貼着肩膀的腦袋瓜。
所以赫連幼清到底在想什麽?
因對方斂眉,倒是讓人一時分不清眼底的神色,但也不清楚是不是被吓到還是凍着的緣故,面色并沒有什麽血色。
在兩聲‘小心’都沒‘喚醒’人後,顧文君果斷的将人抓到了自己身邊。
哪知對方腳下一軟就跌到了懷裏。
不過失神只是片刻。
到底是反應過來自己被顧文君占了便宜的赫連幼清冷着臉将人推開。
其間顧文君甚至好以整暇的擡手戳開馬上就要貼臉的祈天燈。
漂亮歸漂亮,撞到臉可不好。
畢竟她可是要臉的人。
被赫連幼清推開時,顧文君正一只手戳開又要貼面的祈天燈,餘光瞥了一眼因崴了腳差點再次摔倒的赫連幼清。
屋檐畢竟不是平地。
何況又是小樓之上。
摔下去不死也殘。
一時倒是忘了赫連幼清身邊有暗衛保護的顧文君一手又将人攬在了懷裏。
赫連幼清驚吓之下也不免雙手用力的抓住顧文君的肩胛。
只是她剛剛松了口氣,便聽到一聲悶笑。
“殿下,你抓得我有點疼了。”
赫連幼清本就有點紅的耳根紅的徹底。
即使不擡頭也絕對相信對方完全是一副取笑的模樣。
赫連幼清羞惱的擡起眼,便見着眼前的人言笑晏晏,昳麗的面容映入璀璨的燈火中,在一盞盞祈天燈下,混着月色竟一時美得恍如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