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好一會兒無人說話,倒是一旁的太守看了顧文君好幾眼。
“鶴山之事先暫且放下,想必城內出現的這些人應該是慣犯才對。”赫連幼清轉開了眼,視線再次的落在陳太守身上。
陳太守吓得一驚,戰戰兢兢道:“是,正如殿下所言,确實是流竄的慣犯。”
“可還問出什麽來?”赫連幼清接過司琴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擦手。
陳太守膽顫道:“時間尚短,下官還未來得及審問。”
赫連幼清了然的點了下頭便緩步的走向馬車,她餘光看向身後的顧文君,對方正亦步亦趨的跟着她。
赫連幼清這才收回了視線,扶着侍女的手上了早已備好馬車。顧文君正要也跟着進去,司畫雙臂張開,瞪着一雙濕漉漉的眼,模樣有點兇巴巴的。“你幹什麽?”
“上去啊。”顧文君回答的很無辜。
司畫聽了,怒火中燒,只覺得顧文君這厮且不說全不顧男女有別,單單殿下身份尊貴又豈會和他同乘一輛。
她正要說話,卻聽到已經坐在車內的赫連幼清的聲音。
“司畫。”
司畫一愣,侍奉赫連幼清多年的她自然能多少聽出赫連幼清未盡之意。
司琴這時走了過來,忙拉開司畫,并态度恭謹的将顧文君請入了車內。
掀開簾帳時顧文君就鑽了進去,她坐在赫連幼清不遠不近的位置,辘辘的馬車聲中,顧文君借着閉目養神的機會,偷偷的吸收散在玉蟬外的風元素。
能量的充盈忍不住讓顧文君舒服的呼出一口氣,放松之時卻聽到了赫連幼清的聲音。
“那些人……是你動的手?”
Advertisement
她無疑是問之前被顧文君撂倒的拍花子。
顧文君發出呼呼的聲音,頭一歪佯裝睡着的模樣。
赫連幼清:“……”
顧文君打起了細小的鼾聲。
她看了顧文君好一會兒,說不出心裏什麽感覺,只覺得生氣不至于,不生氣卻又覺得意外的惱這人。
“你若不言,本宮權當你想要被丢出去。”
顧文君:“……”
“來人。”
顧文君掀開了眼,眨着一雙任誰都看得出并不是熟睡的眼,狀若迷糊道:“殿下?”
馬車也在這時停下,車外聽到赫連幼清聲音的司琴掀開簾帳的一角輕聲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赫連幼清面上無甚表情的看向滴溜着一雙眼的顧文君。
見赫連幼清表情不似作假,眼看着對方起唇要說,顧文君率先說道:“我可說話了,殿下你可不能食言。”
司琴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打量了一圈,見赫連幼清遲遲沒有應聲,只是沉沉的盯着顧文君看,司琴頓了頓,小聲道:“殿下?”
“無事,繼續趕路。”赫連幼清吩咐道。
“……是。”
簾帳落下,赫連幼清似笑非笑道:“不睡了?本宮看你剛剛還困得要命呢?”
顧文君手捂胸口。“天地良心,我一聽殿下有吩咐,立馬如醍醐灌頂,天靈蓋就像是被打開一下,嗖的就把我激醒了。”
什麽混賬解釋!
“那些人是你動的手。”赫連幼清道。
她的語氣淺淡,倒是讓人分不清是肯定還是疑惑,但卻知應該和顧文君有關。
顧文君困得打了個哈氣。
赫連幼清:“……來。”
眼瞅着赫連幼清繼續要喚人,顧文君立馬道:“是。”
赫連幼清斜睨了她一眼,卻又是沉默了下來。
顧文君靠着馬車,懶懶的睡眼惺忪,聳拉着肩膀委實看着沒什麽精神。
“你……是江湖人?”
顧文君微掀起一只眼皮,神色看着慵懶,心下卻是詫異。“什麽江湖人?”
赫連幼清望着顧文君的眸光漸深。“十步殺一人五步即可為,取項上人頭如探囊取物,飛檐走壁,非常人能及,自成一系的武林中人。”
“殿下莫要開玩笑了,小可也就是個平常人罷了,哦,對了,還帶了一身病。”
“平常人?”赫連幼清的表情微妙的起了變化,她看向顧文君,臉上浮上一抹笑,眼底卻清淩淩得仿佛藏秘這一縷光。“若不是發生今天的事,本宮原以為你該是你口中說的病人。”她說道病人二字時,明顯加重了語氣,有點意味深長的落音讓顧文君的眼皮都跟着抖了抖。
“小可也就是平時練一些強身健體的功夫,遠達不到殿下口中的江湖人水平。”顧文君一臉無辜樣。“若真說得的話,也只能說那些拍花子太弱了。”
你一腳把人踢到石牆,快的連人影都看不到你當你是平常人?!
“那不知文君練得是何強身健體的功夫?能否告知本宮?”
顧文君眼珠子一轉,赫連幼清只覺得脊背一涼,就見着顧文君笑的喜笑顏開。“殿下想學?”
“……不是。”
“既然不是,殿下為什麽還想要知道?”
被噎住的赫連幼清沉默下來,她目光幽幽的落在顧文君上。
顧文君全然不在意的繼續念叨:“自從小可練了此功之後,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走路也有勁兒了,一口氣能吃五個包子,還不費勁兒!”她張開五指,聲情并茂。
赫連幼清:“……”
“這套功夫也是小可意外從一個老道士那裏聽到的,卻是沒有具體的書籍記載,奇怪的是,殿下若讓我說出來我反而不知道該如何說,只得親身教授才能讓殿下曉得其中精髓。”顧文君說的頭頭是道,望着赫連幼清的目光亮亮有神。
“……本宮只是好奇。”赫連幼清委婉的拒絕。
但奈何顧文君就裝作聽不懂。
“這就對了!”顧文君笑了起來。“任何學習的動力都是從好奇開始,看來殿下對此應該是十分期待才是。”
赫連幼清眯着眼打量了顧文君,半響才道:“你是真的聽不懂,還是佯裝不知本宮的意思?”她說的越加柔和,柔和的卻仿佛一道利刃架在了別人的脖頸上打滑。
顧文君遺憾的嘆了口氣,胡攪蠻纏果然不是硬道理。
而的遺憾的嘆息卻讓赫連幼清只覺得說不住哪裏不對。
“我觀殿下氣色不好,應該是經常失眠,氣血虛虧的症狀,本以為此功能幫助殿下改善體質,看來是小可多慮了。”
赫連幼清:“……”
“這功法不必服藥,需循循漸進,待練習一段時日後,必将改善睡眠,達到健體的效果。”顧文君又是一嘆。
“……文君懂得醫術?”
“略懂。”顧文君留意到赫連幼清微妙的變化,她心下了然,臉上卻是蔓上苦色。“殿下公務繁忙,因聖人聖體勞心,小可看在眼裏,急在心上。”
顧文君知道赫連幼清心動了,卻又委實礙于顏面沒有松口。
口是心非的家夥。
顧文君想着,面上又是一嘆。“小可有心報效朝廷,為聖人肝腦塗地,卻在尋仙之事幫不得殿下,委實不該。如今小可這一身功法因是道人所傳,故而不能輕易示人,但若是教給殿下,想必那道人知道自是贊同,殿下再傳給聖人,豈不是兩好?”
赫連幼清:“……”
赫連幼清看向顧文君,半響微笑了起來。“文君果然是個妙人。”
顧文君一機靈,鑒于妙人這個詞在各個朝代意義表述不一,顧文君不作他想。
躺屍裝死的顧文君閉目養神,心知回去後或許會被老太爺捉到書房盤問一番,不可避免的就會談到那幾個拍花子的問題。
華燈初上,侍女盈盈的走在廊下,将一盞盞宮燈安置擺放,千牛衛統領面如土色,匆匆行走。
赫連幼清靠在榻上,眉目慵懶似是漫不經心,面前細紗簾帳将她的身影遮掩的影影倬倬。
簾帳之外黑衣暗衛匍匐跪地,聲音緩慢,而後将一直卷軸拱手拖出。
身側的徐嬷嬷将卷軸拿起送入簾帳之內。
分不清簾帳內的那位尊主是何表情,跪于下首的暗衛眉目低垂,心中卻是惶惶不安。
原本按照計劃長公主雖有心将自己設餌,但也不會涉險如此,偏偏當時出現另外兩撥人馬,一時混亂之間卻是讓他人鑽了空隙。
好在及時趕到,看到的卻是那幾名歹人早就料理之後的場面。
這廂赫連幼清閱完卷軸,便垂眸不語狀若養神,心知殿下不想被他人打擾,徐嬷嬷躬身退下。
內室寂靜無聲,僅有燃燒的燈芯啪的幾聲輕響。
今個兒蟬鳴聲卻是少的幾不可聞,暗衛跪在下方,恭等簾後尊主吩咐。
良久,一聲低不可聞的輕笑傳來。
且冷且清。
“十二宮究竟是何态度,本宮卻是看不明白。”
暗衛心下一凜,未察覺之際,卻見着原本漆黑的牆角漸漸走出一名素白紗衣僅露出一雙眼的蒙面道人。
暗衛瞳孔猛地一縮,雖多少知道十二宮會有人跟來,但到底是未曾見過,哪裏想到對方一直隐藏在暗中且不被暗衛衆人察覺。
“一切盡在天機。”道人語氣溫和。
“好一個天機。”赫連幼清輕笑出聲,分不清喜怒。“你們這些道士偏喜愛将天機挂在嘴邊避而不談,倒是讓本宮分不清爾等是遵循禮制還是另有他心。”
“仙師自有定論,還望殿下稍安勿躁。”道人的聲音依舊平穩清和。
赫連幼清睨了一眼簾後的道人,半響卻是無言。
顧文君第二天就被請入了老太爺的書房,鑒于昨個兒的事茲事體大,陳太守或許面臨烏紗不保的問題,顧文君醒了沒多久就聽到老管家在外面等待多時。
“孫兒雖身子弱,但多少在幼時學了些強身健體的功夫。”
鎮南王依舊每日喜歡在書房內臨摹,因離得較遠,倒是看不真切對方是在書畫什麽。
“那些歹人盡管人多,但功夫套路雜亂無章,倒是讓孫兒鑽了空子,借此擒拿。”
顧文君話畢就安靜的站在一旁聽候差遣。
盡管西院并不受看重,但到底是顧家得兒郎,幼時不僅要上族學,還要習得六藝,偶爾的閑暇還會被教頭學習一些體術以為防身。
“過兩日陳太守會乘上了審訊折子,你也一并跟着看了。”鎮南王将筆擱置在一旁,他拿過帕子随意的擦了擦手渡步來到顧文君面前。“在這之前他若找你詢問,你只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其他的他自然不會多加為難。”
顧文君應道:“是。”
鎮南王又簡單的問了她身子的狀況才放人離開。
顧文君出了書房,上了軟轎便吩咐轎夫去往觀園,她微垂着眼,餘光瞄向身後的書房,好一會兒她斂下眉,手指有一下沒有一下的輕輕敲擊着掌心的棱木。
麻雀叽叽喳喳的落在院落的樹枝上,撲棱着翅膀。
蟬鳴聲不絕于耳,擾着人心頭都跟着浮躁。
緊閉着窗戶的書房,晨光透過窗花,攪動着光暈中的塵埃起起落落。
鎮南王站在案幾前,目光落在案上的字畫。
“你怎麽看?”良久他道。
從暗處的陰影裏走出身穿文士服的中年男人,這人身高八尺,頭戴綸巾,相貌儒雅,留有美須。
“在下以為,大公子有所隐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