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連數日,顧文君再次天天如同打卡一樣去赫連幼清的觀園報道,不是今天找一個探望的理由,就是第二日說天氣正好,想來對方這裏讨杯茶水。
好在幾日下來,從玉蟾那裏吸收的能量讓她漸漸好轉,難得這一日天氣好,顧文君覺的身子還不錯,差人搬着一張躺椅,放在西院後方園林裏的幾棵參天古樹下乘涼。
躺椅旁放着應季的瓜果,身上蓋着一張薄毯的顧文君眯着眼享受着日後的暖陽。
“諾,剛剛都說好了,誰輸了誰去,你怎麽不去?”稚嫩小小的聲音從不遠處矮矮的圍牆處傳來。
“那是因為你耍詐!”反駁他的仍舊是一道奶聲奶氣的回答。
“小爺我才沒耍詐呢!明明就是因為祁哥你笨。”
“我不笨!太太說我聰明着呢!”
因異能恢複耳力極佳的顧文君眯着眼看向自認為躲藏很好實則早就暴露兩個小娃娃。
一個是二房家的顧文鑫,另一個則是三房的顧文澤。
兩人此時站在矮牆之後,雙手費力的趴在牆檐上,高高的樹蔭倒是多少能遮掩住兩人小小的腦袋瓜,竊竊私語的說着話卻沒有發現早被顧文君聽到的一幹二淨。
“你說他真能飛檐走壁?”
“定是了,要不然怎麽救公主姐姐?”
“可是,他明明那麽弱?”
“那是因為你笨,看不到他的武功套路。”
“你才笨呢!”
他二人吵吵鬧鬧的,苦了蹲在牆下,充當梯子的小厮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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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兒,快下來吧,若是讓他人看到,小的們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閉嘴。爺們說話,輪到你插什麽嘴!”鑫哥兒小臉一板,肉嘟嘟的小臉蛋看着就極為喜人,卻也讓被怒斥的小厮們有苦難言。
顧文君收回了目光,他盯着頭上的樹蔭好一會兒,打算繼續補眠。
如果不是在這之後沒多久身前站着一個人不僅擋住了大部分光,也讓那兩小乖乖的閉了嘴,顧文君還真不覺得自己有必要睜開眼打量起眼前的老管家。
老管家笑容依舊,躬身請顧文君前去老太爺的書房問話。
補眠補了一半的顧文君踩着步子來到書房時,恰好就看到從老太爺書房走出來的赫連幼清。
赫連幼清對她笑了笑點頭示意,模樣看不出有什麽變化,顧文君也淨裝作不知也不問。
兩人相錯而過,顧文君到底是沒忍住回頭看過去。
“大爺?”老管家适當的在一旁充當“提示音”。
顧文君收回視線,跟在老管家身後走進了書房。
“聽說你連日去殿下觀園拜訪?”老鎮南王坐在主位上,示意顧文君坐下後,開門見山道。
顧文君斂眉道:“是。”
“可是有事相商?”
“……回老太爺的話,尚無。”
“既然無事,又為何日日前去?”鎮南王語氣平靜。
顧文君擡起眼,模樣看着倒是溫順。“殿下仁孝,孫兒就想着或許能盡些綿薄之力幫助殿下。”
顧文君一時竟有些吃不準鎮南王的态度。
紫檀的香爐裏徐徐的染上一抹薄如青絲的熏香。
半響只聽着鎮南王道:“長公主不日會返回京師,還有幾天便是花盞節,你若身體妥當,不妨和澤哥兒他們陪同殿下去賞燈。”
顧文君低頭應是,鎮南王又詢問了幾句他身體如何這才讓他出了書房。
書房外早有軟轎等候,顧文君拒絕了轎夫上前,只道想要一個人走走便辭別了躬身相送的老管家。
只是顧文君剛出了竹林,走在花園假山時,迎面就看到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畫碧。
“大爺,老太太有請。”少女柔柔拜道。
透過疏密的竹林,多少能瞧見隐約在竹林深處的睦錦堂。
顧文君垂眸笑道:“有勞畫碧姑娘了。”
畫碧欠身,領着顧文君走在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
郁郁蔥蔥的竹林裏,偶爾能聽到清脆的鳥鳴聲,走在前方的畫碧偷偷的回頭看去,就只見顧文君眉目清和極為溫順的模樣。
顧文君來到睦錦堂時,老太太坐在主位,坐在下首的李氏依舊是那副賢良淑婉的樣子。
“請老太太安,三伯母安。”顧文君乖順的模樣讓老太太眉頭一跳。
“身子可是大好了?”大郭氏面上倒是難得露出慈善。
“不大好。”顧文君并不順坡下驢,反而捂着胸口,一臉的欲言又止。“時常心悸胸悶,頭痛惡心,站久了便容易體虛乏累,尤其是最近夏日炎炎,攪得孫兒渾身無力四肢酸軟,昨個兒還倒了一夜的汗。”
大郭氏:“……”
看你這生龍活虎的樣,還真和以上你所說的一點邊都挨不上。
大郭氏頓了頓,到底是怕顧文君再鬧什麽幺蛾子,給他看了坐。
顧文君坐定,稍頃便有侍女過來看茶。
那侍女過來奉茶時,眼睛還水潤潤的看着她,見顧文君接過茶盅只顧着盯着茶水看,便也只能幽幽的瞥了一眼躬身退後。
顧文君吃了半盞茶,其間大郭氏不痛不癢的詢問了她日常起居,之後話題一轉,便問道了她時常去赫連幼清那裏的事。
“近日君哥兒時常去殿下那裏問安,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顧文君笑的彎起了眼。“尚無。”
“胡鬧!”老太太面色一板,語氣也稍顯嚴厲。“殿下奉聖人旨意來西涼尋仙,你無故叨擾沖撞貴人,實屬不該!”她見顧文君神色平靜,臉色微沉。“何況你一外姓男子,殿下乃千金之軀,哪容的你這般無禮!”
顧文君忽然笑了起來。“老太太這話孫兒可就不大明白了。”她掀起眼,笑容不減,但到底是少了那一份剛剛的柔順。“孫兒記得,殿下初來之時,老太太還叮囑孫兒們要時常關心殿下來着。”
老太太确實有叮囑,但任誰都看得出來是對顧文澤說。
郭家多少和如今的長公主有點血緣關系,大郭氏這麽說倒也合理,只不過如今讓顧文君拿此做文章偷梁換柱。
“如今您又讓孫兒遠着點殿下,孫兒反倒有些聽不懂老太太您的意思。”
被顧文君四兩撥千斤的态度一噎,大郭氏怒道:“我道是關心,又何曾說讓你日日叨擾,攪得殿下不得安寧!”
“可是殿下和老太太說了什麽?”顧文君摸着手中茶杯的瓷面,漫不經心道。
“這種事何須殿下和老身多說。”大郭氏眉目染上些許冷意。“殿下仁善,顧及王府顏面禮讓你三分。但你自身行為不端,豈有不管之理。”
顧文君微垂着眼。“老太太說這句可當真是寒了孫兒的心。”語調依舊不急不緩。“怎麽澤哥兒可去,我就去不得?”
“澤哥兒與你不同。”大郭氏冷下了臉。“他身上有功名在身,自然能幫上殿下一二。”
“孫兒身上雖無功名,但亦對殿下有所幫助。”顧文君擡眼看向面色冷寂的大郭氏。“老太太這樣說,未免有失公準。”
“混賬!”大郭氏厲喝道:“你身為晚輩,目無尊長,若不是看你體弱,怕王爺挂心,老身早已将你壓去祠堂,家法伺候!”
李氏卻在這時開了口。“君哥兒,老太太也是為你好,快莫要多說了。”她說着又溫婉的看向大郭氏。“老太太切莫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君哥兒只是一時抹不開這個臉,這才頂撞了您。您也知道,這孩子是向來最聽您話的。”
大郭氏冷着臉也不予理會,李氏也并不在意,态度恭順。“君哥兒,還不快向老太太賠個不是。”
顧文君的視線在李氏的臉上轉了半圈最終定格在大郭氏身上,良久緩慢道:“孫兒有個疑問一直想不明白,還請老太太能給孫兒解惑。”
李氏面容溫婉得當,與大郭氏截然不同的親和模樣讓顧文君忍不住稍微彎起了眼梢。
她也不等大郭氏回話,剛要開口時,就只聽到守在外面的丫鬟禀報,說是二房的太太過來向老太太問安。
小郭氏笑容明豔大氣,問了安後便親昵的坐在老太太身邊。“二老爺得知老太太近日睡眠不好,憂心好多日,這不,尋遍了藥鋪,萬幸得了一支上好的靈芝,忙差媳婦給老太太送來。”
她睨了一眼身後,那捧着一支鑲金香木盒子的侍女走上前,規規矩矩的将盒子展開。
李氏笑容得體,藏在帕子下的手微微的抓緊。
老太太神色不變,但到底是比剛剛柔和不好。“老二有心了。”
大郭氏在赫連幼清墜崖前兩天,因身體不适,去了溫泉莊子休養,只留了幾個心腹在睦錦堂。之後赫連幼清出事,鎮南王嚴令封鎖消息,又擔心大郭氏身體憂思過重,也一并将消息隐瞞下來,故而在大郭氏昨日回到王府後,才得知了顧文君陰差陽錯成了赫連幼清的“救命恩人”,而她向來最為得寵的澤哥兒,差點因此一病不起。
這邊小郭氏盈盈笑着又說了幾聲體己的話,回首就笑着和顧文君道:“頭些日子聽說君哥兒身子不妥,二伯母最近忙的照顧澤哥兒,倒是忘了去探望你,我看君哥兒氣色不錯,身子可是大好了?”
“你倒是關心他,他可未必領你的情。”大郭氏冷着臉道。
小郭氏見大郭氏面有不虞,她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模樣乖順的李氏,這才看向了大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