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赫連幼清用膳時,僅有徐嬷嬷陪在身邊。
她思考事情向來不喜人多。
“嬷嬷覺得呢?”赫連幼清僅服用了少許的湯羹便沒有要繼續意思。
徐嬷嬷身為赫連幼清的心腹,自然明白自家小殿下問的是什麽。
“老奴認為,司琴說的不無可能。”徐嬷嬷在一旁服侍赫連幼清用膳。“殿下要來西涼是在暮春前告知了鎮南王府。顧文君發生變化短短僅有一十五日。前後也不過隔了十餘日,未免太過巧合。”徐嬷嬷見赫連幼清吃得少,又給她挑了些養胃的膳食放在她的玉盤中。“但顧文君身邊又無可用之人,他這樣做難免有些鋒芒畢露。”
對于顧家大房的顧将軍,徐嬷嬷是知道的,可顧文君樣貌上也僅有顧将軍三分相似,更別說其文文弱弱的身子怎可能與征戰沙場的顧将軍相比。
若不是赫連幼清授意,徐嬷嬷本也不會說出那些話。
“老奴想着,或許是真如司畫所說,是利益被觸及,這才引起顧文君的反抗。但也有可能……”徐嬷嬷話音一頓,她看向赫連幼清,卻見對方神色雖稍顯倦怠,但眸光熠熠,龍章鳳姿越加顯得天潢貴胄。
已經不是一次在心裏暗嘆若是小殿下生為男兒身必将承襲聖人之位的徐嬷嬷晃了下神,耳邊就傳來赫連幼清的聲音。
“嬷嬷可是要說,有人指點顧文君。”
徐嬷嬷忙應道:“是。”
看來殿下也是這般想的了。
見赫連幼清沒有再用膳的打算并站起身,徐嬷嬷連忙跟着站起跟在她身後。
“別說是西涼,就連皇城中都有傳言說鎮南王不理事務,隐居高山。”赫連幼清微彎下身挑了挑長信宮燈內的燭芯兒,顫顫的燭光中,她眼中的神采明明滅滅。“但若真是隐居,只聽令于鎮南王的西涼鐵騎又怎麽會将整個西涼圍的如鐵桶一般固若金湯。”
“本宮雖不曾見過顧将軍,但聽聞其相貌與鎮南王年輕時有七分相似。”赫連幼清接過徐嬷嬷遞過來的帕子,随意的淨了淨手。“只是可惜了,去世的太早,留下孤兒寡母不說,長子的身子卻又不大好。”
徐嬷嬷凝眉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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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京師的形勢越加嚴峻,太子勢薄,雖站着正統,但到底與背靠張閣老一脈的五皇子寧王差上一截。
聖人又不理朝政,一心向道。
聽聞西涼有仙家出世,聖人大喜,卻礙于身體有恙不能前行。
殿下當即禀明願前往西涼尋仙,這才有了她們此番行徑。
對于暫時遠離京師徐嬷嬷多少松了一口氣。
事實上,自從赫連幼清幫助太子籠絡朝臣以來,寧王多次行刺長公主,雖未得手,但向來知道寧王心狠手辣的徐嬷嬷每日都憂心忡忡。
好在赫連幼清身邊有暗衛保護,聖人又派了千牛衛前往,寧王就算想行刺,張閣老那一脈也不會同意。
尋仙問道是當今聖人的逆鱗,若稍有差池被聖人得知,寧王即再無勝算。
“可有一點老奴有些想不明白,顧文君就算受人指點,但他突然發作,未免糊塗了。”徐嬷嬷道。
“他哪裏是糊塗,分明是想引蛇出洞。”赫連幼清的聲音且輕且柔,但熟知她性子的徐嬷嬷卻是知道對方顯然是動了怒。
若不是動了怒,赫連幼清也就不會在府外先發制人。
那顧文君有沒有想引蛇出洞呢?
事實上她确實是有的。
只是在她看來那頭蛇僅僅是顧家人,卻壓根沒往赫連幼清那邊想過。
在顧文君最初的計劃中,是要“打殺”二房和三房以及睦錦堂那邊插進來的人,可意外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打草驚蛇,引來顧家人警惕,鎮南王一番盤查,竟然把赫連幼清苦心安插在鎮南王府的釘子拔了出去。
幾乎全軍覆沒。
赫連幼清又怎可能不惱。
這邊赫連幼清閉目養神思量下一步打算,那邊顧文君卻翻來覆去睡不着,想去長公主住的觀園一探究竟。
晌午察覺到的異能波動讓她至今都毫無睡意。
但考慮到身子太弱哪怕異能加持,也難保不會讓盯着西院的鎮南王察覺,顧文君到底是按捺住心思,就打算隔日去拜訪。
不過這位長公主似乎對她有些敵意呢……
臨到睡前,顧文君忍不住失神想着。
夏日的日頭明晃晃的貼在空中,燥熱的連同蟬鳴都惹人心煩。
站在珠簾外的小宮女司畫鼓着臉,氣鼓鼓的樣子,眼刀子一個勁兒的往此時神色悠哉坐在雕花紫檀木椅上,甚至還好以整暇的品茗的顧文君。
也虧得殿下好性子,若是旁人,早就把這登徒子踢了出去。
誰能想到最初只是說過來問安的顧家大爺,竟然一坐就是一個時辰,并且壓根就沒想要走的意思。
哪怕向來心直口快的司畫暗示對方身為外男,見一面也就罷了,是不是該趕緊離開,顧文君這厮竟然跟沒聽懂一樣,不僅不走,還能厚顏無恥的笑呵呵說初見殿下便相見恨晚。
誰跟你相見恨晚啊,你個臭不要臉的。
更讓司畫覺得顧家人沒皮沒臉的是,已經打擾多時的顧家二房顧文澤,竟然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若不是司琴眼看着司畫要口沒遮攔趕忙将人拎了出去,指不定這丫頭已經直接不顧顏面開口攆人。
見司琴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司畫才不甘不願的收回了視線,氣的一扭頭就跑出去了。
這丫頭!
司琴心下無奈,卻也不得不顧忌顧家,畢竟她們此番到西涼,還需多方面仰仗顧家才行。
而對于顧文君和顧文澤的不識擡舉,司琴心下也頗為不悅。
這已經是司琴奉的第二次的茶。
殿下早已沒了想要交談的心思,若是有點眼色的,也早該離開才是。
那顧文君看不出來嗎?
她當然早就看出來。
早在赫連幼清沒打算讓人繼續奉茶這一點就已然讓顧文君察覺對方心情不妙。
只是為什麽沒有走,關鍵還是在赫連幼清身上。
顧文君再次沒忍住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赫連幼清——她頭上的那枚伏在金葉子上的玉蟬頭飾。
也不知是不是該道一句柳暗花明,她心心念念的風元素能量竟然在赫連幼清的身上。
被打造成玉蟬的白澤玉石分明就是一塊上好的能量石。
單單是共處一室,就已經她忍不住舒服的吐納氣息。
顧文君自認為隐秘的“偷窺”實則早就被留意她舉動的其他人所瞧出。
這其中就包括該走卻未走的顧文澤,守在一旁的徐嬷嬷以及走進來的司琴。
顧文澤看在眼裏,心下暗恨。
他從未如此惱恨顧文君如此不識擡舉。
本來對于母親想讓他親近赫連幼清,他在未見到對方前,心下極力排斥。
生在他這樣的世家,自然對于攀龍附鳳這一點看不過眼。
但又不願違背母親的囑托,這才不甘不願的回了王府,只想着糊弄過去,屆時母親真問責下來,他完全可以找到一堆理由搪塞。
豈料初見赫連幼清時,他只覺得眼前一晃,甚至一時都回不了神,在對方看過來時莫名的面紅耳赤,之後和赫連幼清攀談,對方學識淵博,讓他心中那抹不甘不願消失的一幹二淨。
今日過來,便想借着傳聞仙家出現之地的消息,邀請長公主前往。
只是不曾想到,原本十拿九穩的他竟然撞見了死賴着不走的顧文君!
“昔日聽聞仙家出沒于城外鶴山,但鶴山懸崖峭壁,人跡罕至。殿下若想尋仙覓跡,不如去鶴山一觀。學生不才,幼時曾數次同老太爺登臨鶴山,對其頗為熟稔。”顧文澤錯身一步擋在顧文君面前,身姿越加顯得俊秀挺拔。“學生苦讀寒窗十載,為的就是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報效朝廷。聖人既要尋仙,學生願陪同殿下一同前往。”
赫連幼清神色親和,視線略過顧文澤,恰好就瞥見顧文君嘴角掀起的微妙弧度。
心思百轉,赫連幼清輕聲道:“文君可是有什麽話要說?”
赫連幼清的聲音不免讓在場的衆人面色各異,特別是明明将顧文君擋住卻依舊讓被赫連幼清瞧見的顧文澤。
見顧文澤扭頭後那副幾欲噴火的目光,顧文君心下暗道一聲這長公主看來是頗喜歡禍水東引的手段,面上卻笑了起來。“無。”
“但本宮瞧着,文君剛剛對令弟的話似乎……”她語氣微妙的頓了頓,卻是沒有再說的意思。
但任誰都能聽出她話裏的弦外之音。
“君大哥有話不妨直說。”顧文澤臉色有些不好,聲音也跟着冷硬。“別讓殿下等着,反倒是咱們王府落了規矩。”
回來後從母親那裏聽到顧文君沒少用規矩二字搬弄是非,原本顧文澤只當是婦人之仁沒放在心上,可長公主對于兩人對比之下的親疏稱呼,讓顧文澤一時忘了在他之前看來婦人之仁的話,拿捏住‘規矩’二字不免就反唇相譏。
顧文君瞥了一眼怒火中燒的顧文澤,這才将目光落在好以整暇的赫連幼清身上。
“殿下說笑了,澤哥兒說的話,自然也是小可想說的。”她說着眉毛彎彎,視線低垂,笑容不減但眼底的笑意到底是冷了三分。“對于尋仙覓跡之事,小可亦願為聖人肝腦塗地。”她掀起眼簾時一雙桃花眼似漾着粼粼水光,整個人仿若雨後新竹,越加格外動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23 18:59:27~2020-04-24 18:57: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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