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
會為她尋一門兒好親事的。雖說聽起來不好聽,但還是實惠不是……”
劉氏坐着流淚,知道是自己兒子和兒媳婦為了官位財帛将汐顏“賣了”,但此時這事已然既成事實,無法挽回了。眼前的兩口子罵也罵了,只差沒有拿棍棒加身,唯今之計也只有去炎知州府中看汐顏可過得好,再想法子了。
洛州風俗,正月十五元宵節過了,還有正月十六賞月才算是年正式過完了。所以一過了正月十六,劉氏一早起來收拾好了,吳氏便陪着她出了門兒,上了馬車到知州府來探望汐顏。進了知州府後,到偏廳中拜見了當家主母羅氏,見她貴氣逼人,但言語間頗親切,劉氏才算放心了些。待到見到汐顏,只見她氣色比在娘家時還好,小半年不見,似乎長高了些,容色更美,穿戴也如這府中其她人一般華美,至少從外頭看起來她在這府中仿佛過得不錯,劉氏的一顆心便又放下了些。
吳氏雖然在家裏跋扈,但進了知州府後卻是大氣兒也不敢出。等到見了庶女汐顏,見她似乎過得好也松了口氣,說起來她還是怕婆婆不依,真要到知州府中鬧起來,耽誤了老爺的前程,那以前的綢缪算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麽?想一想也是後怕。如今看起來,汐顏似乎在知州府中過得不錯,她又隐隐羨慕起來,打定主意要讨好汐顏得些好處。
“媳婦兒,既然是你祖母和母親來瞧你,你便帶她們去你房裏瞧瞧罷,我知道你怕是有一籮筐的話要和你娘家人說哩。”小半個時辰後,羅氏笑着對汐顏說道。
慕汐顏心中早就巴不得和祖母說些私房話,見羅氏這麽開口,自然是異常歡喜,便站了起來欠身道:“多謝婆婆體諒,我這便帶她們去我房中。”
羅氏揮揮手道:“去罷。”
随即汐顏便帶着祖母劉氏和嫡母吳氏起身辭了羅氏等人,出了羅氏正房大院兒往後頭自己房裏去。進到自己房中後,丫頭臘梅和山茶進來拜見了劉氏和羅氏,奉上茶退了出去,汐顏這才和兩人說起話來。
劉氏拉了汐顏的手紅了眼圈兒問:“好孩子,你告訴祖母你在這知州府中可過得好?若是不好,祖母這就去要那知州夫人退親,接你回去?”
汐顏還沒說話,一旁坐着的吳氏早吓了一跳,忙看着汐顏道:“女兒,你可不要胡說呀,我瞧着你在這府中和其她主子們穿戴都是一般,想來是過得好的……”
劉氏瞪吳氏一眼,“我問汐顏,你亂接什麽話?”又轉眼看向汐顏,一只手在汐顏手背上輕拍安慰道:“孫女兒,你就實話實說,別怕啊,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拼着這條老命不要,祖母也要為你做主……”
汐顏心中很是感動,到底自己的祖母是疼自己的,又有些不安,祖母年紀一大把了,還為自己操心。
“祖母,我在這裏過得很好,真的,這府中從公婆到姑娘,再到府中的丫頭仆婦都對我不錯。”
汐顏此話一出,吳氏先高興起來,“我就說嘛,女兒在這裏定然是過得好的。”
劉氏直直得盯着汐顏的眼睛,生怕她說得是違心之言,但見汐顏眼底沒有一絲躲閃,反而有些甜蜜和滿足,說話的聲音也沒有任何一絲異常,那疑惑才消散了去,但仍是有些不确定得問:“孫女兒你沒有騙祖母罷?”
汐顏反握了劉氏的手鄭重道:“祖母,你放心,我說得都是真話,沒有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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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得了這話,又繼續看了汐顏一會兒方信了,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道:“好……好……孫女兒這一說,我總算放心些了……”
汐顏又問了些家中其他人的境況,吳氏說都還好,只是又不免提起家中艱難的話。汐顏聽了想了想,還是開箱子拿了四十兩銀子出來交到劉氏手中道:“祖母這些年很為汐顏和一家人操心,這點兒銀子祖母拿去,但凡缺個什麽,讓母親為你買來添上。”
劉氏推辭不要,吳氏兩只眼早落到銀子上,便伸了手去接。劉氏見狀,将她的手拍開道:“你們兩口兒好意思還來接這個銀子?汐顏這銀子是怎麽來的,你們心中清楚。”
吳氏明白婆婆這是說她和老爺賣了汐顏,于是只得讪讪得縮回了手。
“祖母,這銀子你拿着,明日我要陪姑娘上京裏去考女科,還不定什麽時候再回洛州呢。這些銀子是孫女兒的一番心意,無論如何祖母得成全,我在這府裏也用不上。若是祖母不要,孫女兒心中不安……”汐顏仍然将銀子往劉氏手中塞。
又推了一會兒,終究是推不過,劉氏接了汐顏的銀子。其實劉氏也知道這是汐顏的好意,四十兩銀子在自己手中,吳氏自然是上趕着巴結,照顧起居更為殷勤,自己要添買些什麽也更為方便。
“說起來,祖母和母親來得巧,若是過了今日,明日來便看不見我了……”汐顏見祖母接了銀子,心中歡喜,便和兩人說起要進京的事。劉氏和吳氏接着這話頭,三人家長裏短的唠了起來,說着說着,竟是說到了晌午。
于是汐顏便留兩人吃飯。炎無憂知道汐顏晌午要待客後,特意命小廚房添了些菜色送到汐顏這邊兒,自己到前頭羅氏房中陪她吃飯。
羅氏和炎無憂吃完飯,坐在東次間裏的暖炕上吃茶說話,忽見簾子一挑,自己房中的丫頭杏花進來蹲身行禮道:“太太,王姨娘房中的丫頭鹦鹉來了……”
“讓她進來。”羅氏吩咐道。炎無憂有些好奇的看向自己的娘親,見她眼眸中似乎有寒光一閃,唇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這是?
鹦鹉躬身進來後,先向着羅氏和炎無憂行了禮,見羅氏向她招手,方走到羅氏身邊兒附耳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麽,随後羅氏點頭說了句:“去罷。”
炎無憂見鹦鹉卻步退了出去,不由得看向羅氏問:“娘,可是有什麽事麽?”
羅氏端起炕幾上的茶盞慢條斯理得喝起茶來,好一會兒才說了句:“你別管,一出好戲就要開鑼了……”
“哦?”炎無憂眨眼想想,似乎明白過來什麽,但又不确定。
王姨娘房中,孫芸兒才從外頭進來,見王姨娘吃過晌午飯,正在吃茶。
見孫芸兒進來,王姨娘讓她坐在自己旁邊的一張椅子上,又讓丫頭去泡了盞香茶奉上。
“婉桐,這兩個多月可真難熬,好容易總算過完年了。要不是绫羅閣中繡活多,有事忙,這日子真不知怎麽捱?”孫芸兒喝了幾口茶,将手中茶盞放下,一伸手将王姨娘的一只手拉到手中握住切切得說道。
王姨娘由她握着一只手,伸出另一只手在她額間一點媚笑道:“你不管什麽時候,再忘不了說這些……”
孫芸兒見她這麽笑,心中早火熱起來,将握住王姨娘的手往自己跟前一拉,将她硬生生拉起來,按到自己腿上坐着,另一只手抱緊她柔軟的腰肢,湊唇過去在她耳畔一親啞了聲問:“心肝兒,難不成你不想我?”
王姨娘轉眼看她,媚眼如絲,慵懶道:“你說呢?我早等着你來。兩個多月前,我寫了信叫你去交給我大哥,你這一去到這個日子才來,我還不知道到底我大哥那邊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那一日我從你這裏出去,便去你大哥宅子裏将你寫的信和那五百兩銀子的銀票交給了他,又把你交代的話都對他說了。這一回我來你這裏之前,昨日專程去他那裏問了,他說都讓人辦好了,叫你放心。”孫芸兒接話道。
王姨娘聞言勾唇一笑,眼中眸光倏然一冷,幽幽道:“我這一回雙管齊下,我就不信她那孩兒有這麽好的命。”
“雙管齊下?婉桐,你到底做了什麽?可有把握?”孫芸兒疑惑得問。
王姨娘勾住她脖子湊唇過去親她眼睫,喃喃道:“你別管……這會子我總算放心了……”
孫芸兒閉眼享受着她的溫柔,一只手不免撫上她高聳的胸前,隔着衣衫輕撫揉捏。
“你的心放下了,我這心可還沒着落,不信你摸一摸……”孫芸兒又拿起王姨娘的手往自己胸口一放,調笑道:“跳得快不快?”
王姨娘順手在她胸前一捏,低聲道:“整日家沒正經……”
“對着你想正經也正經不起來……”孫芸兒喘氣道,一面貼上去和她吻在一起,一面抽出手去她解開她領扣,扯開衣領,将手從衣領處探入胸前,大力的抓握撥弄起她胸前的豐盈來。
不一時,兩人皆已動情,便相擁着往八步床上去。上了床,彼此寬衣解帶,孫芸兒壓在王姨娘身上,使了手段,盡力得要她身子,弄得王姨娘欲|仙欲|死,壓低了聲音浪|叫不已……
房中春|色旖旎,呻|吟喘息聲不絕于耳。
忽然“砰”地一聲緊閉着的門扇被大力推開,将正在床榻上火熱歡愛的王姨娘和孫芸兒驚得停住了動作,王姨娘驀然火起,爬起來隔着帳幔厲聲喝道:“不是說午睡時不許來打擾麽?是誰,不懂規矩,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啧啧啧,瞧瞧,淫|婦與人通|奸,這氣勢還嚣張跋扈得緊。我倒是要看看,你想揭了誰的皮?”
羅氏冷冷的聲音突兀地在門扇處響起,逼退了一室的春光,将王姨娘和孫芸兒吓得魂飛魄散。
第六十四回
“去,将那淫|婦和與她通|奸之人綁了!”羅氏對身後站着的四個粗使仆婦揮了揮手,大聲說道。
站在羅氏身後的四名粗使仆婦應了聲,“是,太太。”随即一齊奔到八步床前,撩開帳幔,将在床榻上吓得簌簌發抖的王姨娘和孫芸兒拖了下來,早有人用準備好的繩索将兩人五花大綁起來。
羅氏慢慢踱到裸身被捆着的王姨娘跟前,“嗤”一聲冷笑出聲,上下将她打量一番,忽地朝她面上啐了一口,狠聲道:“不要臉的淫|婦!鎮日裏做出個狐媚樣兒,勾着老爺不放手,還不知足,如今竟是連女人也要往你床上拉……我已命人叫老爺去了,讓他來看看你做的好事!”
王姨娘一張妖媚的臉早失了血色,又加上如今還是春寒料峭,房中雖有火爐,但裸身站在房中,驚怕和寒冷使得她臉色發青,蓬發低首,抖個不止。聽到羅氏去讓人叫老爺來,心中雖驚恐,但她并未有向羅氏求饒的意思,反而是擡起頭來恨恨地剜了羅氏一眼,一聲不吭。
羅氏見狀不免又“啧啧”了兩聲道:“你這淫|婦當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呀,都這副模樣了還拿腔作勢,張狂得很。你給老爺戴綠帽子,你猜他會如何處罰你?是游街,浸豬籠,還是淩遲?”
一旁同樣被裸身綁着的孫芸兒,雖然也是臉色蒼白,瑟瑟發抖,但聽見羅氏的話後,卻“咚”得一聲向着羅氏跪下聲淚俱下得磕頭道:“太太,這些都是我的錯,是我誘逼于她,不關她的事,要怎樣處罰,都朝着我來,我願一人承擔,還請饒恕她這一次罷……”
羅氏聞言轉身走到孫芸兒跟前,說了聲:“擡起頭來……”
孫芸兒依言擡起頭,滿面是淚得仰臉看向羅氏。
羅氏擡手就給了她重重的一耳光,憤然道:“這會兒來求饒,早幹嘛去了?你和王姨娘的奸|情,一個巴掌拍不響,少來哄我,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這起勾引女子的婦人,有違人倫,不知廉恥!你放心,等會兒老爺來了,絕輕饒不了你。你想一人擔罪,門兒都沒有!”
王姨娘被羅氏打在孫芸兒臉上清脆“啪”的一聲響聲激得擡起頭來,不顧兩手被綁在身後,杏眼圓,柳眉倒豎,咬牙切齒向着羅氏吼了一聲,“你這毒婦!只管罵我們有違人倫,不知廉恥,那你的女兒和那小媳婦勾勾搭搭又怎麽說?”
一邊吼一邊作勢要向羅氏撞來。卻被身後站着的兩個粗使仆婦眼疾手快得抓住,掙紮不已,脫不了身。
“你竟敢污蔑我的無憂,實在是可恨!”羅氏一聽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揮手就給了王姨娘幾耳光,“我叫你胡說,我叫你胡說!”
正鬧騰間,只聽得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在門口炸響:“賤人!你還有臉鬧!”
屋內衆婦人一聽這聲音都噤了聲,一齊向門首看去,只見家主炎文貴頭戴烏紗,穿了青色五品白鹇補子官服怒氣沖沖得走了進來。顯然是羅氏派人去通知他出了這事後,急匆匆得散衙走了來,連公服也不曾換。
炎文貴走到房中後,羅氏忙讓人端了一張官帽椅來讓他坐下,又指着被綁起來的王姨娘和孫芸兒說:“老爺,你看,這兩人我帶了仆婦們闖進來時,正赤條|條得在一處媾|和。”
王姨娘一見炎文貴進來即刻便開始眼淚汪汪得看着他,抖着唇喊了聲,“老爺……”
炎文貴皺眉嫌惡得看她一眼,又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孫芸兒,擡手重重在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叱道:“荒唐!”
在他心中,委實想不通為何眼前這個眼巴巴看着他流淚的女人,這個為他已經生下兩個兒子的女人還要欲求不滿的去找個女子尋歡作樂。那跪在地上赤身被綁着的女子年紀也不小了,要胸沒胸,要臀沒臀,除了臉蛋清秀些,他看不出她到底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竟然得到自己妾室的歡心。
不過天底下的男子對自己的妻妾都有獨占欲,絕對容不得別人染指,容不得別人給自己戴綠帽,否則便是丢臉到家,且傷了做為夫主的尊嚴。另外自己的妻妾和別人有染,從另一方面來不僅是一種背叛,還是一種變相得說明,說明自己在房事上不行,這對于男子來說不啻是一種致命的羞辱。
“你叫什麽名字?和她這樣多久了?”炎文貴擡手指了指孫芸兒冷聲問道。
孫芸兒赤身跪在房中,此刻又面對一個男子,而且是王姨娘的夫主,巨大的羞恥和惶恐使得她哆嗦着說不出話來。
這時站在炎文貴旁邊的羅氏開了口道:“這與王姨娘通|奸的女子叫孫芸兒,是淩羅閣的一名繡娘,和王姨娘有多年的交情,這樣的事有些年頭了。”
“哦,夫人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炎文貴轉臉看羅氏一眼狐疑得問道。
羅氏轉身向門外拍拍手喊了聲:“鹦鹉,進來罷。”
于是衆人只見門口的門簾一掀,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頭低首躬身走了進來。王姨娘一見她,心下立刻明白了過來,原來是這個自己房中的小丫頭子吃裏扒外去向羅氏告密,才有今天這一場禍事。不過她也有些疑惑,自己平時和孫芸兒歡|愛時,萬分小心,怎麽會還是被人知道了呢?
鹦鹉進來後向着炎文貴和羅氏躬身行了禮,方說:“奴婢是姨娘房中的使喚丫頭,每次淩羅閣中的孫小娘來,都是奴婢招呼奉茶。姨娘有午睡的習慣,午睡時院子裏不許有人走動。而孫小娘有時候來了,姨娘讓她一起到屋裏去做繡活,說話,跟前也不許有人。巧得是,孫小娘每次來差不多都在晌午,走得時候是姨娘午睡起來。奴婢有些好奇,難不成每次都是孫小娘在姨娘房中做繡活,姨娘躺在床榻上和她說話不成。”
“有一回,晌午孫小娘又來了,奴婢伺候了茶水出來在外頭廊子下撿到了個荷包,裏面裝着些針線等物。我想這定是孫小娘的東西,因為她是繡娘,荷包裏才會裝這麽多針線。當時奴婢想先收着,待我把茶盤放回茶水間,再回身去還給她。誰知到茶水間後,我去洗茶具,忘了這回事。後來想起來,便想趕快去還給孫小娘,因為那時候離平日姨娘的午睡時間還差一刻鐘,我想或者姨娘還沒去睡覺,這會子去還給她正好。”
“誰料我急匆匆得從茶水間出來,走過西梢間廊子下時,卻聽到了些女子的歡|愛吟哦之音從姨娘卧房中緊閉的窗棂中傳出來,那聲音是……是姨娘和孫小娘……”
說到這裏,鹦鹉的臉變得通紅,絞着手指說不下去了。
炎文貴聽到這裏不由得攥緊了放在官帽椅子扶手上的手,臉色暗沉。而王姨娘聽到這裏睜着泛紅的一雙眼,緊盯着鹦鹉,恨不得撲上去咬她一口。這一下王姨娘才明白原來是三月前的一日,孫芸兒來了,一進來并未說幾句話,就摟着她求歡。兩人進卧房中去歡愛時,比平日要早些,誰料卻被這小蹄子聽了去。
更可惡的是這小蹄子在自己跟前一貫做出柔順膽小的模樣,自己再怎麽打罵她,她都殷勤服侍。讓自己把她當成了心腹,誰料她卻有膽子反水去羅氏跟前告密。這樣一來,怕是連那件事都得暴露了。這一回真是太失算了,這跟鬥載大了,怕是不好收場了。
其實王姨娘哪裏知道小丫頭鹦鹉正是因為被她經常虐待打罵,心中早就恨上了她。但迫于她是主子,面上不敢違逆她。鹦鹉平時和羅氏房中的丫頭杏花關系不錯。自從炎無憂讓羅氏留意王姨娘院中來往的人,還有丫頭仆婦們和府中哪些人走得近後,鹦鹉便被羅氏注意到了。後來羅氏讓杏花慢慢得收買她,最後鹦鹉才反水将王姨娘院中的秘密告訴了杏花,杏花又将這些事告訴了羅氏,羅氏知道後,将鹦鹉叫到跟前來吩咐她如此如此,定下了計策,當場捉奸。
“老爺,我對你是一片真心啊,這些年來,我為你生了長松,長竹。看在兩個孩兒的面上,你就饒了我罷。我以後再不敢了……”王姨娘忽然掙脫了身後扭着她的兩個健壯仆婦,踉跄着撲到炎文貴跟前,将頭伏在他腿上哀哀哭道,洶湧的淚水一霎時就将炎文貴的青色袍子浸濕了一大片。
炎文貴心中雖恨她不守婦道,與人通|奸。但好在她通|奸的人是一個女子,女子和女子又能做出些什麽,不過是荒唐至極的情|事罷了。背地裏,他也曾被下屬同僚拉去過煙花之地,風月場所狎妓。有同僚甚至讓那些妓者磨鏡取樂。在男人們眼中,窺探女子媾|和仿佛是另一種隐秘的樂事,并沒有看得多嚴重。況且此刻伏在他膝蓋上的女子是他妻妾中最為喜歡的一個妾室,他喜歡她的身子,喜歡她風情萬種的媚态。若是真要按照本朝民間規矩,夫主有權将捉奸在床的奸|夫淫|婦處死,将王姨娘處死,他真下不起手。
猶豫着炎文貴擡手,想撫上匍匐在自己腿上哀哀哭泣的王姨娘的那一蓬亂發,旁邊的羅氏見狀便知道他舍不得這個女人,那要嚴厲處置她的心開始動搖了。心中那是醋意和怒氣一起翻滾不止。這麽好的機會,絕不能讓她翻身!好在,自己還有一招棋,能将眼前這妖精徹底打倒。
“老爺,你可知王姨娘除了幹出這傷風敗俗的淫|蕩之事,她還做了什麽傷天害理,不可饒恕之事麽?”羅氏冷冷看了眼王姨娘,不屑得說到。
炎文貴聞言收回手,轉臉看向羅氏道:“哦,是什麽事?說來聽聽。”
羅氏轉臉看向鹦鹉吩咐道:“鹦鹉,說罷……”
“是,夫人……”鹦鹉欠了欠身,開口道:“姨娘月前讓奴婢悄悄在院子裏南邊的石榴樹下埋了個偶人……”
炎文貴一聽便将王姨娘一把推開,站起來道:“你說什麽?埋了個偶人?行厭勝之術?”
鹦鹉頭埋得更低道:“老爺,那偶人上寫得是大小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這話甫一說出,炎文貴狠狠得瞪了王姨娘一眼,鐵青着臉,沉聲道:“去,叫人将那偶人給我挖出來。”
“是,老爺。”羅氏接話道,随即命人帶着鹦鹉出了房,往院子裏南邊的石榴樹下去。王姨娘偷觑了炎文貴一眼,不安得哭得越發哀傷起來。
約莫一刻鐘後,鹦鹉等人去而複返,趙嬷嬷将一個沾滿土的偶人遞到炎文貴跟前道:“老爺,請看。”
炎文貴接過來,見那偶人上果真寫着自己女兒炎無憂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而且在偶人的心窩上釘着一根鐵釘。鐵釘對穿過了偶人的身子。将偶人緊緊得捏在手中,炎文貴氣得發抖,擡腿就是一腳踢在王姨娘胸口,将她踢得仰躺在地,悶哼一聲,口中即刻吐出一口鮮血,起不來身。
“你這狠毒的婦人,竟然做出這樣朝廷命令禁止的巫蠱之事,竟然想害我的孩兒,真是罪大惡極,不可饒恕。我原本還念着你為我炎家誕下兩個孩兒,是兒子們的娘親,本想饒了你這一回,誰料,誰料,你不但生性淫|蕩,而且心腸惡毒,怪不得我的無憂會莫名其妙得暈倒,原來竟然是你在搗鬼,想要她的命……”炎文貴指着王姨娘厲聲說道。
孫芸兒見王姨娘被炎文貴踢倒在地,哭着尖聲喊了聲“婉桐”,膝行撲到了她身邊,一疊聲得急急問道:“婉桐,你怎麽樣了,你沒事罷……”
王姨娘躺在地上好容易回了口氣,看着孫芸兒搖搖頭,又轉眼看向炎文貴小聲分辨道:“老爺……不是我……我冤枉啊,冤枉……”
“老爺,這淫|婦好生狠毒狡猾,到這個份兒上了還狡辯。你可得為我們的孩兒做主,天曉得這事若不是早早敗露了,我們的無憂別說考取功名,說不定連命也保不住。再有,厭勝之術可是朝廷命令禁止的,凡是行巫蠱之事的人輕則流放,重則處死。這事要傳出去,說不定會連累到我們整個炎家。老爺,你可要想好……”
羅氏說到這裏住了嘴。炎文貴自然知道羅氏說得這後果。僅剩的一絲不舍之心終于被家族的安寧,嫡女的安危所摧毀。無憂作為他甚是看重的嫡長女,在她身上炎文貴寄托了很大的希望,他甚至希望通過這位天資過人,容色傾城的女兒而令炎家聲名鵲起,名揚天下,從而振興整個家族。所以,誰敢讓他這希望破滅,便是要他的老命,他絕不允許。
炎文貴背着手,手中捏着那偶人,在房中來會踱步。想來想去,家醜不可外揚,這事情還是不宜宣揚出去,更別說游街見官。良久,他終于有了決定,便重新走到屋子中間那把官帽椅上坐下,面無表情得看着躺在地上痛苦得呻|吟出聲的王姨娘和跪在她旁邊痛哭不止的孫芸兒道:“替她們解開繩子,讓她們穿上衣服。”
羅氏不可置信得看向炎文貴大聲憤然道:“老爺,你這是要繞了她們?”
炎文貴擺擺手,示意羅氏不要說話,随後冷冷得看着房中仆婦将王姨娘和孫芸兒扶起來,解了兩人繩索,找來兩人的衣裙讓兩人穿上。
王姨娘被剛才炎文貴那一腳踢得不輕,此時連腰都直不起,不過她看到炎文貴臉上的神色和緩下來,又讓人替自己和孫芸兒解開繩子,穿上衣裳,便認為他或者還是舍不得自己,踢自己一腳出了氣後,最終會饒恕自己。甚至在腦中想為孫芸兒求情,求炎文貴從輕發落。
“将孫芸兒拖出去杖九十,永不許入府!”炎文貴見兩人穿好衣服後便驀然提高了聲音恨聲說道。
此話一出,王姨娘驚出了一聲冷汗。一般人被打個四五十杖,也會受不住血濺當場,一命嗚呼。何況孫芸兒是一位女子,九十杖打下去,她哪裏還能活。顧不得自己有傷在身,王姨娘再次撲到了炎文貴腳邊哭喊起來:“老爺,你這是要殺了她麽,求你,求你饒她一命罷……”
炎文貴不為所動,只是收攏袍袖,擡手向着底下站着的仆婦們一揮,狠厲道:“與我推出去!”
“是!老爺!”站在孫芸兒身邊的兩位健壯仆婦齊聲應了,上前将孫芸兒反扭了雙手,往外推去。孫芸兒腳步踉跄,淚流滿面,但仍是不停回首看撲在炎文貴腳下的王姨娘,嘴中大聲道:“婉桐,來世……來世……我還要來尋你……”
“芸兒……芸兒,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王姨娘淚眼朦胧中,見孫芸兒被推出了房,想站起來去拉住她,卻被身後的兩位仆婦死死得按住。
随後院子中便響起“撲撲”重重得木棒擊打在人身子上的聲音和孫芸兒的慘叫和哭聲。一會兒功夫,那叫聲和哭聲漸漸得變小,最後徹底消失,寂然無聲。
王姨娘無聲哭泣,只覺自己的心全然碎了,周遭的一切轟然塌陷,她一直以來好強撐起的一切被碾成了粉塵,無邊的痛苦和絕望似泰山壓頂般将她壓垮。在昏過去之前,終于明白那離她而去的人是被她忽視了的對于她來說最為珍貴的存在。是那個人讓她興興然活着,讓她每一日都有念想,讓她想活得更好。她多想再聽那人親親熱熱得再叫自己一聲“心肝兒”,可是永遠不能了……
☆、66第六十五回
羅氏正房中。
因為王姨娘暈倒,炎文貴便讓人将她擡到床榻上先歇着,留了兩個仆婦看守,自己和羅氏一起先回正房中去。羅氏伺候他換了家常便服,又讓丫頭泡了茶端上來親自奉上,這才開始說話:“老爺,王姨娘你打算如何處置她?”
炎文貴坐在正房中的紫檀圈椅上,接過羅氏的茶,用茶蓋撇了撇茶湯上的浮茶,淺淺喝了兩口方才将茶盞放下道:“我想她究竟是長松和長竹的娘,她這回犯了大錯,便在後頭打掃個院子出來,單獨将她鎖在那裏閉門思過罷。”
羅氏聽了默了一會兒,轉身在炎文貴旁邊的另一把圈椅上坐了方緩緩道:“老爺,我有些話想說,不知道說得對不對,你可要聽?”
炎文貴看羅氏一眼道:“你我這許多年的夫妻了,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既是老爺這麽說了,我就大膽說一說我的意思。我想若是将王姨娘單獨鎖到後頭院子裏,老爺該怎麽對長松和長竹說?難不成要說她犯了錯所以要鎖着她?今日王姨娘犯的事說出來忑不好聽,大大的有損老爺的聲譽不說,更沒法對孩子們提起。既是沒法對孩子們說這原因,那他們的娘被單獨隔開鎖在別的院子裏,你說他們會不尋了去瞧她麽?”
見炎文貴看着自己認真聽着,羅氏知道這話已經被他聽進去了,便繼續說:“假如長松和長竹去尋她,見了她面兒,難保她不說些怨恨的話,叫孩子們聽了存在心裏,他們會怎麽想?就算他們尋了去,不曾讓他們見到王姨娘的面兒,回去後總難免胡亂猜測,最後怕還是怨恨老爺和我。還有就是這府內的不知情的內院中的丫頭仆婦們和外院的小厮奴才們知道王姨娘被關在後頭院子裏,這流言蜚語還不滿天飛?這些人再和外頭的人去混說,那要不了多久整個洛州城怕都要傳咱們知州府內的這一樁秘事了……”
羅氏越說到最後,炎文貴的臉色越黯沉。他在官場上是個精明人,但牽涉到內宅婦人,便不那麽長袖善舞了。這會兒聽了羅氏的話,被那後果吓了一大跳,臉色難免不好看起來。捋着颌下細須沉吟了一會兒,終于他看向羅氏問:“夫人,有什麽好主意?”
“這……”羅氏知道他最終會問到自己這裏來,便假意猶豫了下方說:“我雖有個主意,但也不知道好不好,老爺聽了斟酌取舍可好?”
炎文貴點頭,“嗯,你盡管說。”
“是這樣,我看不如把她送到洙陽的莊子上去思過,再把今日知道這事的四個仆婦一并派去看着她。待三年後,她悔過了再接她回來。對外頭說,就說她得了時疫,到別院去養病了。這麽着對孩子們也好說,外頭人也不會亂傳話,也能向她娘家人交代。”
羅氏緩緩得将自己的意思說出,一面觀察着炎文貴面上的神情,但見他聽自己說完話後,似乎神色和緩輕松了些,便知道這主意他定然是采納了。
果然,炎文貴聽完後,一只手的手指在茶幾上敲了幾下,忽地重重得一敲道:“我看這法子甚好,對她來說是一種懲戒,內外也能周全,就這麽辦。”
羅氏随後往窗外看一看,喃聲道:“再有一個時辰,怕是長松他們要散學了……”
炎文貴聞言也轉臉看了看窗外,初春晌午的短暫的陽光已然消散了,天空重又變成了灰白色,遠方似乎盤踞着越來越多的鉛色烏雲。
“去叫管家炎澤來。”炎文貴對羅氏開口道。
羅氏起身,“是,老爺。”随即走到房外去叫丫頭往二門外傳話去。炎文貴卻去尋了紙筆來寫了封信封好。
一會兒功夫,管家炎澤來至羅氏正房中,站在炎文貴夫妻跟前。于是炎文貴便說:“你立刻吩咐人備車,王姨娘患了時疫,我這裏還要派四個仆婦去服侍她。另外我要你親自帶人将她送到洙陽的莊子上去安置好。這裏有一封信是寫給洙陽的莊頭的,他看了信自然知道怎麽辦?辦完差回來後,将此次随你去洙陽的小厮們全部發賣到外州,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