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席,請衆位來參加“賽詩會”的高門貴女飲宴,連王妃周敏也特意來湊趣,和羽若曦,炎無憂,榮惜蘭坐在一桌。
見到榮惜蘭,周敏很是高興便說:“難得惜蘭也來參加這詩會,說起來惜蘭真是如今大周少有的奇女子,文武雙全,如今蒙聖上恩旨,又在都督府中任了七品都事一職,真是可喜可賀。”
榮惜蘭連連擺手道:“王妃謬贊了,說起來我平生最佩服的大周奇女子便是永泰公主,半月前我随着我爹爹進京謝陛下恩旨時見到了她,如今正掌着京城禁衛三大營之一的三千營,随扈陛下左右,實在是龍章鳳質,文韬武略不讓須眉,一見便讓人頓生景仰之心。”
“什麽?你竟然見到了永泰公主?”豫王妃聞言頗驚,便湊到榮惜蘭身前問,“永泰自小追随其舅茂國公赫連松入後軍都督府歷練。我最後見她也是在七八年前了,如你所言,她如今已然回京并掌了三千營?”
榮惜蘭點頭壓低聲音道:““半月前我随爹爹進京面聖謝恩時,見萬歲爺面有倦色,後來出宮後,我聽爹爹說萬歲爺似是哮喘的舊疾發作了,最近這一兩月身子不太爽利。我想陛下這時将永泰公主召回京提督三千營,随扈陛下左右也是大有深意罷。”
周敏聽後默然不語,忽然想起幾日前王爺被宣進京去,如今都還沒回來,莫非也是和萬歲爺舊疾發作有關。這麽一想,心中沒來由得便有些不安起來。雖然面兒上淡淡含着笑,又叫羽若曦好生招待榮惜蘭,又讓榮惜蘭和炎無憂詩會結束後沒事就在王府多住兩天,自己略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帶着随侍左右的丫頭婆子們回房了。
回房後,恰巧碰到長子正邦來問安。周敏讓他坐到臨窗炕上,剛坐下,羽正邦便問:“前日我求娘的事,您去看了覺得她如何?”
周敏心內正在有些心煩,聞言便說:“那無憂姑娘你還是別想了,你可知她去年連定了兩門兒親,剛定下來,那邊兒女婿便病死了。聖瀚天師張真人批她的命可是克夫,如今另娶了房女子放在房中度劫,須得三年才能度了劫。雖然她容貌品性委實是出類拔萃,但背着這克夫的名誰敢娶她?別說是你爹爹定不會同意,就是我也勸你死了這條心。”
“這些話娘是從哪裏聽來的?莫不是外頭有人妒忌她容貌傾城,品性高潔,故意傳出這些話來損她清譽?”羽正邦有些生氣的說道,後又加了一句,“孩兒絕對不會相信這些胡話!”
周敏聽了便擡手在炕幾上輕輕一拍,叱道:“混賬,這些話是你妹妹親口告訴我的,豈會胡言亂語?你別再胡鬧,如今有更緊要的事要你去做!”
羽正邦極少看到母妃這麽板着臉發怒,心中雖然仍是不信什麽“克夫”的話,但也再不敢頂撞,低了頭弱弱的問了句:“娘,是什麽事要兒子去做?盡管吩咐。”
周敏扶額想了一會兒方說:“你父王去了京裏面聖,在他沒有回來之前。你将王府侍衛召集起來,加強王府守衛,待明日來參加你妹妹辦得詩會的女子都散了,便不許閑雜人等進出。以後進出都得憑借王府腰牌,還有你們兄妹也不許再出王府。”
羽正邦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見自己的母妃神情如此嚴肅的說這樣的話,心中也是一緊,便開口問:“娘,這是出什麽事了?您為何會吩咐這麽做?”
周敏擺擺手道:“這些事不該你問的便不要問,只管按我吩咐的去做。記住,任何人違背了禁令,都給我拘起來,禀告于我!”
見自己的母妃不肯說,但直覺讓羽正邦覺得這事一定非同小可,便把有關炎無憂的事先壓下,随即站起來向周敏一躬身道:“既然娘吩咐了,那兒子這便連夜去安排。”
“你去罷……”周敏看着羽正邦随意揮了揮手,又轉臉看着炕幾上那盞圓形羊角宮燈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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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文星閣中的筵席上,原先還規規矩矩的說話的榮惜蘭見豫王妃一走,立刻就開始大聲的說笑起來,盡講些軍中和民間的趣事。羽若曦和炎無憂倒是喜歡聽她說些趣事。
這榮惜蘭也調皮,故意講些故事吊兩人的胃口,一到關鍵處便不講了,非要兩人各喝一锺兒酒才肯繼續講下去。如此一來,等榮惜蘭兩三個故事講完,炎無憂小醉,羽若曦大醉。于是酒筵散後,榮惜蘭讓兩個丫頭扶着炎無憂回客房去洗漱歇下,而自己卻是扶着羽若曦回東梢間卧房裏去歇息。
第二日炎無憂醒時已是日上三竿,醒來時頭還有些微微的疼。因為挂念着家中的慕汐顏,再加上這詩會已結束,巴不得快些趕回去。睜開眼,卻發現這裏并不是在羽若曦的卧房中。來到鄧州進了豫王府後,羽若曦都是要炎無憂和她在正房的東梢間卧房裏一起歇息的,這間房倒是陌生。
于是忙忙的炎無憂起來穿了衣裙,叫了外頭的丫頭進來問話。丫頭進來服侍她梳妝時才告訴她,這裏是豫王府中慶成郡主院子中西廂房的客房,昨兒夜裏她喝醉了,榮惜蘭吩咐人将她扶到這裏歇息的。炎無憂回想了下昨晚,隐約記得昨兒夜裏聽榮惜蘭講那些軍中和民間有趣的故事,自己小醉了,而羽若曦似是醉得很厲害,也不知道她現在酒醒了沒有?心中又有些怪那榮惜蘭,竟然用那刁鑽古怪的法子讓自己和郡主都喝醉了。長這麽大,自己一直都很有分寸,飲宴還從未醉過,這一不小心竟然醉了,絕對是一件讓人羞愧的事。
可是現在她沒空來計較這個,等丫頭一給她梳妝好,便讓丫頭帶着她到正房去向羽若曦辭行。到得正房門口時,還沒進去,只聽到從裏面羽若曦的卧房中傳來一陣陣“叮鈴哐啷”摔打東西的聲音,還有羽若曦斷斷續續的哭聲和喊叫,“你給我滾!滾!嗚嗚嗚……”
聽到這些,炎無憂就住了腳,搖搖頭,心想,不知道郡主又怎麽了,一大早的就這麽着鬧騰。正躊躇着該不該進去,卻見正房門口的大紅雲紋夾板簾子被人從裏面打起,随後兩位貼身服侍羽若曦的丫頭小婵和小蝶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炎無憂見狀便攔住兩人問:“郡主這是怎麽了?一早就這麽鬧起來?”
小婵回話道:“奴婢們也不知道,昨兒夜裏郡主醉了,榮姑娘親自攙了她回房,我和小蝶服侍郡主洗漱了歇息。後頭榮姑娘要走,誰知郡主拉着不讓走,榮姑娘只好陪着郡主歇下。奴婢們退下了,等今日一早過來伺候,還沒進房裏去,郡主就在裏面摔東西,大發脾氣,将我和小蝶都趕了出來……”
頓了頓小婵又說:“郡主一向和姑娘交好,不如姑娘進去勸一勸她……”
“這……”炎無憂有些犯難,心想,羽若曦一早起來大發脾氣,想必也是因為那榮惜蘭,也不知道榮惜蘭昨兒晚上歇在這裏到底是怎麽惹着她了。這兩人在一起就沒有不鬧的時候,自己委實頭疼,不知道該怎麽勸。但今日自己是鐵定要回洛州的,進去辭行也是應當,那就順便勸一下她吧。
于是小蝶便幫炎無憂将簾子挑起,炎無憂跨進正房,往東梢間羽若曦卧房裏去,走到卧房槅扇門口,隔着軟綢簾子,炎無憂朝裏喊了聲:“郡主,我是炎無憂,今日我要回洛州去了,特意來向你辭行……”
“無憂姐姐……”裏面傳來羽若曦的抽泣聲,隔了一會兒又聽到她着急得說,“你,你別進來……”
炎無憂只當是她不想讓自己瞧見她披頭散發哭啼的模樣,便在外頭站住腳繼續說:“郡主,你別哭了,這一大早,若是傳到王妃耳裏,讓她擔心不說,你這院子裏的丫頭仆婦們少不得會受責罰。我還是那句話,如今你及笄了就是大人了,做什麽事勿要任性……”
良久,裏頭傳來羽若曦帶着哭聲的話,“無憂姐姐保重,若曦今日儀容不整,不能送姐姐了。等往後有空,若曦定會來洛州來瞧姐姐……”
“好,郡主也保重。那無憂這便去辭過王妃回去了。”炎無憂在外說完便轉身出了正房,讓外頭丫頭帶着去見豫王妃辭行。到了豫王妃的正房大院兒,與王妃說了幾句話,王妃讓自己身邊的管事嬷嬷送她出去。到了王府外頭上車時,只見羽若曦的貼身丫頭小婵氣喘噓噓的跑來,将一個紅漆描金的大木盒子遞給炎無憂道:“這是前兩日郡主讓奴婢收起來的一件文玩,說等姑娘走得時候交給姑娘。今早郡主這麽一鬧,奴婢竟差一些忘了,好在這會子想起來送來,姑娘還沒走。”
炎無憂接盒子看着小婵一笑道:“替我謝謝你家郡主。”
小婵應了聲“好”。馬車緩緩啓動,炎無憂坐在馬車裏,将那紅漆木盒打開一看,只見裏面是一個紅珊瑚做的筆架,十分的珍貴精致。欣賞了一會兒,将木盒子阖上,靠在馬車上,只覺歸心似箭,一顆心早飛到家中那個溫婉秀美的女子身上去了。
羽若曦的卧房中,炎無憂走後,站在房中只着一件寝衣的羽若曦撐着妝臺,仍在抽泣不止。身後走來一人拿了件長襖給她披在身上,從後将她攔腰抱住,倚在她肩頭溫柔道:“若曦,別哭了,早起天涼,你這樣受涼了可怎麽好?”
“你滾!你滾!我不要你管!”羽若曦掙紮着小聲哭喊道。
話音剛落,便被身後那人搬轉身體,一手箍住她身子,一手捏着她下颌,強勢的吻了下來。羽若曦死死的閉着豐潤的唇不張口,那人捏着她下颌的手微微一使勁,那緊閉的唇便張開來,随即一條滾燙的舌長驅直入,在她口中肆意的攪動吸吮,不給她半點退縮的機會,甚至連一絲呼吸的機會也不給她。
這一吻下來,到最後羽若曦只覺氣悶頭昏,全身無力,便停止了掙紮,軟軟的倒在了那強勢吻着她的人懷中,任由那人品嘗吸吮口中的蜜汁,任由那人一雙常年握劍的帶着薄繭的手隔着薄薄的寝衣在她背上游走撫摸,再次陷入迷醉和顫栗……昏昏沉沉中,她不由得想起了昨晚,也是這麽頭發暈,恍惚似在夢中,自己抱住了睡在枕畔的無憂姐姐,而平常對自己異常冷淡的無憂姐姐卻熱烈的回應自己,和自己火熱相吻,甚至愛撫自己的身子。
到早晨醒來時,誰知卻發現自己躺在榮惜蘭的懷中,自己僅僅穿着肚兜和亵衣,榮惜蘭的一只手放在肚兜內覆在她胸前。于是她穿衣起來大哭大鬧,将房內的東西砸了個稀爛,叫那個占了自己便宜的家夥滾……
此刻正在吻着羽若曦的榮惜蘭心中卻是充滿了巨大的欣喜和滿足,一想到這個小辣椒般嬌媚的女子昨晚在自己的愛撫下熱情似火,如今軟軟的伏在自己懷中任自己予取予求,她便要感謝老天爺給了自己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這般親近這位她一見鐘情的女子。雖然這位自己鐘情的人昨晚在迷醉中喊得是“無憂姐姐”,讓她很是心酸生氣。可是昨晚若曦那樣熱烈,還是讓她的心咚咚亂跳了一夜,還是讓她感謝上蒼對她不薄。
長吻結束,羽若曦面色蒼白,雙唇紅腫,極致的白和極致的紅忖得那櫻唇越發的鮮豔撩人,半閉着美眸軟軟的靠在榮惜蘭懷中大口大口的喘氣。
榮惜蘭緊緊擁着她,低下頭來湊唇過去,在她眉間輕輕一吻鄭重道:“若曦,這一世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一定會好好待你……”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這個大家勿要讨論三觀。
郡主和小榮,秀才遇到兵,沒法說……
☆、50第四十九回
洛州知州府內宅,羅氏歇了午覺起來,和王姨娘,焦姨娘正在偏廳裏抹牌。焦姨娘打了一張牌出去便說:“這大姐兒去鄧州豫王府參加慶成郡主辦得那‘賽詩會’也去了四五日了,論理也該回來了罷。”
羅氏接話道:“誰說不是,我就怕郡主那丫頭留客,若是留着無憂住幾日,那還得幾日才能回來……”
話音剛落,外頭的管事嬷嬷趙嬷嬷進來興高采烈得禀告:“太太,才将二門上的小厮傳話進來,說姑娘已然從鄧州回來了,這會兒已經進了門,想是一會兒就要到太太這房裏來瞧您了。”
羅氏一聽自然高興,一邊兒繼續抹牌一邊兒吩咐趙嬷嬷:“趙媽媽,你去吩咐丫頭們給大姐兒泡上她最喜歡的六安茶,再備上些她喜歡的芙蓉糕,我怕她在路上沒好生吃東西。”
“是,太太。”趙嬷嬷應了轉身下去安排。
羅氏等人又抹了一會兒牌,便聽得偏廳外傳來丫頭們一連聲的道福聲和炎無憂叫“起”的聲音。随即一人急步走了進來,羅氏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牌,轉臉去看那進屋之人。只見炎無憂穿了見玉色缂絲十樣錦長襖,外穿同色繡白色梅花對襟褙子,下着白色梅竹蘭襕邊綜裙,梳了個簡單的螺髻,左右插着兩支金雁銜梅釵,雖風塵仆仆而來,但那通身的冰玉般的高華絲毫不見少,倒越發的顯出翩然絕塵的頃世風姿來。
“我的兒,快來,讓為娘看看,這出去這幾日可瘦了?”羅氏放下手中的牌,眉開眼笑的招呼炎無憂近前來。
炎無憂含笑走上前蹲身一禮,方直起身伸手去握住娘親向自己伸過來的手。早有丫頭在羅氏身邊兒的圈椅旁放了一張繡墩,炎無憂走過去坐下。轉臉向王姨娘和焦姨娘問了好。
羅氏握着炎無憂的手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又問些在鄧州豫王府內的事,路上可否順遂等等。旁邊的丫頭早将茶點送了過來,炎無憂捧着茶盅慢慢吃着茶點,便将在王府中的詩會和路上的事撿了些無關緊要的對羅氏說了,在饕餮樓碰到豫王世子之事自然是沒有說出來。
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因為心中惦記着慕汐顏,炎無憂便故意打了個呵欠,羅氏一見只當她是趕路乏了,便說:“你且回去先歇着罷,晚間來我這裏和你爹爹一起吃飯。”
炎無憂忙起身應了聲“好”,辭了羅氏等人,往後頭院子裏自己房中去。
剛走到自己院子前,只見院子門前立着彩宣等幾個房中丫頭并院子中服侍的小丫頭和婆子們,一見她來了,都趕忙上前道福行禮。
炎無憂讓衆人起來。只聽丫頭彩宣笑着說:“姑娘一回來,夫人那裏就有丫頭來傳話,叫奴婢們準備着迎接姑娘,我們剛把院子裏和姑娘房裏又拾掇了一遍兒,才站到這院門前,姑娘卻已是到了。姑娘這幾日去了鄧州,奴婢們都很想念姑娘呢。”
“我走了,你們得閑偷偷懶可不是好?我不信你們能想着我?”炎無憂擡腳往院子中走,一邊嘴中打趣道。心中卻在想,我走這幾日,也不知那個人想我沒有。只覺這腳剛一踏進院落門兒,似乎便已感受到了她的氣息向自己湧來,心開始不規律得跳了起來。
彩宣跟在後面兒不好意思得笑,“姑娘這麽說,就是把奴婢們說得都成了懶蟲兒了,別人我不敢說,但我自己個兒可是早盼着姑娘回來呢……”
炎無憂擺擺手,跨進院子,直往自己正房中去。穿過院中的那條直達正房大門的錾刻着富貴牡丹的青石板路,遠遠的便見到了那個自己這幾日在鄧州日思夜想的身影。只見她站在正房門口的廊子下,身後站着兩個服侍她的丫頭臘梅和山茶,遙遙的向自己這邊兒看來。
甫一看到她那嬌柔溫婉的身影,炎無憂的心便“咚咚”得劇烈跳動起來,她很想一步撲到她身邊兒,拉住她的手好好的打量她,告訴她自己離開這幾日很是想念她,幾乎每晚入睡之前,想得都是她……
慕汐顏一刻鐘之前才知道炎無憂從鄧州回來了,那時她剛把一早便來自己那裏教自己針法的孫小娘送出院子。這兩三日下來,绫羅閣的飛仙針法她大致都學會了,因此剩下的便是後頭挑些空日子出來将自己的那雙股針法教給孫小娘。在今日将孫小娘送出去時,便和她約了明日再來。誰曾想姑娘今日便回來了,心中好一陣歡喜,回房略略的梳妝了,便出來到正房門口廊下等她。
只站了一會兒,聽到外頭院子門口一陣丫頭婆子們的道福聲,随即又聽到那個熟悉清冽的聲音說話,立時直覺心中一熱,胸口滾燙起來。從沒有這麽渴望的見到一個人,這分別的四五天只覺度日如年般長。若不是靠着給她做香囊,做荷包打發時間,怕是會思念成疾。
眼巴巴的朝院子門口望去,只見那人穿着一身玉色衣裙,翩然的向着自己走來,蔚藍晴空燦然秋陽之下,微風輕拂,裙裾蹁跹,就那麽直直的撞進自己心裏來。她的傾世容貌和風姿如漫天撒下的網,将自己全然網在其中,而在這網中,汐顏覺得安心,滿足,歡喜,顫栗……
炎無憂快步的走到正房門口,在慕汐顏跟前停住腳,眼角眉梢俱是溫情,唇邊浮起一抹笑,看着慕汐顏柔聲問:“站在這裏做什麽?”
汐顏擡頭看她一眼,莫名的臉上一紅,低頭下去絞着手中絹子嗫嚅道:“在這裏等姑娘……”
炎無憂愛極她這一低首時的小女兒家的姿态,也愛極她這麽實在的一句話。真想立刻将她擁在懷中。好容易克制住這種沖動。後面兒的丫頭和婆子們跟了上來,炎無憂便淡淡道:“既是等我,便去書房中等我罷。”
“嗳……”汐顏輕輕得應了聲。
正房門口的丫頭打起了簾子,炎無憂擡腳跨了進去,往自己房中去。汐顏等她進了房,方擡起頭來,長舒出一口氣,摸了摸臉,只覺臉上微燙,想來是紅了罷。心中不由得又罵自己沒出息,這麽想她,盼她回來。可她一回來站在自己眼前,竟然連多看她一眼也不敢,一顆心簡直要從腔子裏跳出來了。早想好的問她路上可好,外頭可吃得好,住得好,自己給她除了繡了香囊,還繡了個荷包的話都跑得無影無蹤了,只說了句又傻又呆的話“在這裏等姑娘”,想來站在房門口不是等她還能做什麽。
身後的山茶見汐顏站在那裏不知想什麽,便提醒道:“大奶奶,姑娘叫你去書房中呢……”
“哦……”汐顏回過神來,轉身往自己房中去。到自己房中後,将那兩個繡好的荷包和香囊用一方絹子包了,放入到自己袖袋中,然後拿了鑰匙出去,從正房廳中進去開了書房的門兒。雖說炎無憂不在,汐顏仍然每天都要進到書房中打掃一遍兒,但今日她回來,汐顏仍是拿幹淨的抹布把書房中的桌椅等又擦了一遍,最後把茶泡好,坐在房中靜靜等着炎無憂進來。
炎無憂回房後,重新換了家常的衣裳,淨面洗手,叫人把那慶成郡主送給自己的那裝了紅色珊瑚筆架的盒子拿來,自己捧着往書房中去。
彩宣在後邊兒問:“姑娘才回來不躺會兒麽?這便要去書房中讀書?要不讓奴婢幫你拿?”
炎無憂道:“不用,我不累,這是郡主送我的文玩,我拿去擺上。你們做自己的事罷,不用跟我去書房。”
見姑娘這麽吩咐了,彩宣自然應“是”。其實她也知道,姑娘一回來就要去書房,是想和大奶奶說話,這一份兒親密,讓她心裏微微有些不是滋味兒。可是轉瞬之間又想起彩墨的事,不由得身子一個激靈,再不敢去深想,忙去做自己手上的活兒。
慕汐顏靜靜地坐在書房中,一雙眼只管去望着書房門口的簾子,壓着心中那小小的激動,等這炎無憂進書房。
忽地簾子一動,只見炎無憂一手抱着個紅漆描金的木盒子,一手挑開簾子面兒上帶笑走了進來。汐顏忙站起來,迎上去含笑道:“姑娘來了?來,我幫你拿罷。”
“嗯。”炎無憂點頭,将手中那個木盒給汐顏捧着。
汐顏一接過去,覺得手上挺重,便問:“這是什麽,挺沉……”
“紅珊瑚筆架,郡主送的。你看看放哪裏好?”炎無憂一邊兒往書案旁走一邊随意道,一雙眼卻是只管黏在了站在自己身邊的丫頭身上。
只見今日的她穿了身胭脂色素面襖兒,外頭穿了同色的玫瑰紋樣印花緞面對襟褙子,下着蜜合色馬面裙,頭上烏發随意挽了一個一窩絲,簡單插了枝簪花銀簪。看起來實在是既溫婉又嬌俏,白皙得吹彈可破的肌膚,水潤的粉嫩唇瓣,讓炎無憂好一陣心猿意馬,連呼吸都開始有些火熱起來。
汐顏哪知道身邊這人正那般火熱的盯着自己,只笑盈盈得捧着手中的紅漆描金的盒子放到書案上道:“既是郡主送得筆架,自然是要放書案上……”
一邊說一邊将那木盒子揭開,一眼看到那盒子中的晶瑩華美得不像樣的紅珊瑚筆架不由睜大眼驚嘆道:“呀,好生精致漂亮,這麽好的東西也不知得多少銀子?”
炎無憂聽她這句話,只覺好笑,這丫頭一張口就是銀子,到底有多愛錢啊?
“怕是少說也要值千兩銀子罷。”炎無憂在書案前的花梨木圈椅上坐下道。
慕汐顏那時正把那座紅珊瑚筆架從盒子裏取出來,聽到炎無憂的那句話立刻手就抖了抖,臉色都變了下,好容易抓緊了手中的東西,驚道:“啊!這麽貴重,這,這要是磕了碰了,我豈不是一輩子也陪不起。算了,姑娘,你還是把它裝起來放到大櫃子裏鎖上罷……”
炎無憂噗嗤一笑,伸出手去拿那紅珊瑚筆架,嘴中道:“真是,叫拿出來擺得是你,這會子叫放回去鎖起來的也是你。放心,要是磕了碰了也不要你陪。只是我不忍看你這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樣,還是裝起來放好罷。”
說着就将那紅珊瑚筆架依舊裝進原先那盒子中,讓慕汐顏拿去放到後面書房中的大櫃中鎖上。自己又拿了賬冊出來,在其中記上這一項。
慕汐顏放了盒子,鎖上箱子回來,見炎無憂在記賬,便去端了早泡好的茶來往她手邊遞,“姑娘,吃茶,這是我早泡好的,一點兒不燙。”
炎無有接過來喝了兩口,将茶盞放下,指了指書房中的一張繡墩,“三妮兒,去搬一張繡墩過來坐,我有事問你。”
汐顏聽她叫自己三妮,先是一愣,後又是一羞,雖然她這麽叫自己有熟悉的親切之感,但總覺得她是在故意這麽調侃自己。不由得暗暗瞪了她一眼,見她一本正經得坐在書案前,根本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仿佛是真有什麽正事要說一樣。于是便按照她的吩咐去搬了張繡墩來放在她圈椅旁邊乖乖得坐下,望着炎無憂等她下言。
炎無憂看她坐好了,輕咳一聲便問:“我走這幾日你可有認真誦讀我那日教你的詩句啊?”其實她很想問,我走這幾日你可有想我,話在嘴邊誰知一出口便改成了另外一句。
汐顏聽她口氣,真像個考學生課業的先生,透着幾分端肅。
“哦,這個……”汐顏以手捂口,有些慌亂。這幾日她不是在忙着學繡技,就是在給炎無憂繡東西,常常忙到亥時才睡下,哪有功夫去溫習什麽姑娘臨走時教得詩句。
炎無憂卻像是沒看到她表情一般,繼續道:“你背給我聽聽……”
汐顏猶豫了下,努力去想那一天她教的詩句,張口吟道:“野有蔓草……野有蔓草……”
炎無憂聽她來回念得都是“野有蔓草”這一句,忍不住想笑,知道她定是沒有溫習,也沒有記住。好容易忍住板着臉道:“你瞧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我走後,你定是沒有溫習罷,你說你成日家空閑之時那麽多,還只管偷懶,你到底做什麽去了?”
聽炎無憂這麽教訓自己,汐顏只覺委屈,堵着嘴小聲道:“姑娘走後,我沒有偷懶,你瞧,我給你繡好了這個……”
一面說一面從袖中掏出一包東西,打開來。炎無憂看過去,只見在慕汐顏攤着的手上的絹子上疊放着一個精美異常的香囊和一個同樣精致的荷包……
“這是你給我繡得?”炎無憂伸手過去将那香囊和荷包拿在手中問道,滿臉是笑地翻來覆去得看,十分喜歡的模樣。
汐顏見她喜歡也很高興,便說:“這幾日我都在給姑娘繡這個,你那日要我替你繡個香囊,我繡完了,便自做主張替你又繡了個荷包……不知姑娘你……你可喜歡?”
“喜歡,喜歡……”炎無憂欣喜不已地笑道,将那香囊和荷包即刻便戴在了身上。轉身過來,伸出手去握住汐顏的一只手道:“汐顏,你的手可真巧……”
被她微涼的手握住,汐顏的心微微抖了一下。從那日從普渡庵回來便再也沒被她牽着手,沒和她如此親近,必須承認當她握着自己的手時,自己是喜歡的。可下一刻,她卻發現姑娘握住自己一只手的手指竟然在自己的手背上輕輕摩挲,甚至一只手指探到了手腕下,在自己十分敏感的腕下肌膚上來回滑動了兩下……
作者有話要說:無憂開始有些不老實了:)
☆、51第五十回
仿若有極為微小的火花從被她撫觸之處“啪”得一聲炸開,随之而來的是一股酥麻之感從那處如電般竄過手臂,竄到心中,再發散到全身。
汐顏心跳如鼓,粉腮染紅,低首垂眸,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忙去抽被炎無憂握住的手。誰知一抽之下,炎無憂卻突然用力将她的手緊緊的握住,她根本抽不出來。
羞澀不已的擡起頭來向那人看去,只見她眸色轉深,含情脈脈得凝望着自己,雖未說話,但那眼神卻似是在向自己訴說着某種情愫。貪戀她這樣的含情的眼神,汐顏竟舍不得轉過眼去,沉入那令她淪陷的一汪深潭之中……
炎無憂看向那因被自己緊握住手而發抖羞怯的人兒,從她看向自己的眼中除了看到羞怯,還有深藏眼底的纏綿和歡喜,但卻并沒有抵觸和震驚。
這麽說來,她也是喜歡自己的,如同自己喜歡她一樣?炎無憂在心中暗暗揣測,一想到這可能,禁不住狂喜起來。
房中寂寂,兩人挨得頗近,空氣中流動着混合着兩人獨特香味的微熱的氣息,書房中互相凝望彼此的兩人俱都如踏雲端,心突突得跳着,身子裏暖暖的,腦中雖混沌一片,眼中分外清晰的卻只有彼此含情凝睇的容顏。
正彼此眼神相勾,情意綿綿時,外頭院子中突然傳來“哐啷”一聲響,随即有婆子責罵道:“毛手毛腳的丫頭片子,一盆花也擺不好,竟失手打了,若不是看姑娘剛回來,今日定當打你的手板子……”
汐顏先驚醒過來,嘴中“呀”的一聲,臉紅過耳,死命的把自己被炎無憂握住的那只手抽了出來,然後背轉過身去,擡腳就往書房外走。
炎無憂只覺手中一松,那丫頭已然抽出手急匆匆的往書房門口走去。
“汐顏,別走……”炎無憂聲音有些暗啞,才将兩人眼神纏綿時,她只覺喉中火起,口幹舌燥,所以甫一出口,說話聲便和平常不一樣。聽在汐顏耳中,別有一番滋味,腳略頓了頓,但羞澀使她再不敢面對炎無憂,于是擡腳繼續往書房門口走去。
炎無憂忙上前兩步去扯住她衣袖,輕聲道:“汐顏,你聽我說……”
汐顏被她扯住衣袖,拖了拖,卻拖不動,只能忍住那巨大的羞意,背對着炎無憂呼吸急促道:“姑娘,讓我走罷……”
“剛才是我莽撞了,其實,我想說……”炎無憂剛想将“我喜歡你”幾個字說出口,便聽到外頭廊子下有丫頭彩宣的聲音,“姑娘這會子在書房中呢,你且随我來……”
随即一陣腳步聲響起,聽起來是往書房中而來,于是炎無憂便松了手,慕汐顏将袖子一攏,轉過身卻是往緊鄰書房的西梢間自己卧房中去。
和炎無憂對面擦身而過時,汐顏只管低着頭,羞赧使得她再也不敢看炎無憂一眼。
“汐顏……”炎無憂眼睜睜看她打開兩扇雕花木門,進入西梢間,又背對着她反手将門阖上,只覺心中好一陣不舍,又有些懊惱,不知外頭那打破花盆的丫頭是誰,壞了這難逢的訴說情衷的機會。
悵然若失得回到書案前的花梨木圈椅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書嘩嘩的翻着,卻是一字也看不進去。
恰在此時,書房門口的簾子一挑,彩宣領着一人進來道:“姑娘,夫人讓杏花來傳話并送東西與你。”
炎無憂有些不耐得将手中書本放下,轉頭問:“才将是誰在外頭把什麽東西砸了?”
彩宣有些不解得看炎無憂一眼,心想,姑娘這是怎麽了,倒問起別的事了。好在她剛才在廊子下看見了,便微微欠身回話道:“是小丫頭喜兒在外頭搬花盆兒失了手摔了……周媽媽罵了她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