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了她,直到現在,依然沒有任何改變。如果可以,她願意愛她到死。所以無論什麽事,無論她有什麽要求,她都會去幫她做,無怨無悔。
“婉桐,我答應你,幫你去做那事……”
貼着王姨娘的胸脯,孫芸兒伸出手去将眼前之人緊緊的擁住,想将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那樣她就不會每次分離時都錐心刻骨的痛。
兩人靜靜相擁了一會兒,王姨娘推推她:“芸兒,咱們起罷,時辰快到了,我怕……”
孫芸兒聞言松開手,深吸一口氣,坐了起來,開始撿起自己脫下的衣裙窸窸窣窣的穿起來。王姨娘見她開始穿衣裳,自己也起身将那些被她褪下的衣裙一一撿起來穿好。
下了床後,王姨娘替孫芸兒梳了頭,勻了面,插戴好銀簪,又開了箱子拿出兩錠一百兩銀子出來用絹子包了,塞到孫芸兒手中道:“在外頭好生過,不要太辛苦,少接些繡活,免得傷了眼睛。你若有什麽不好,叫我怎麽活……”
說到最後,隐約有哽咽之音。孫芸兒不說話,将她給自己的銀子塞入自己帶進來的裝着布料的包袱之中,轉過身來将她抱一抱道:“我曉得……你給我的銀子和我這些年掙的銀子我都攢着,若是有一天你舍得離開你的老爺和孩兒們,我就帶着你去買田買宅子和你好生過日子……”
王姨娘默然不語。孫芸兒也不再說話。
最終孫芸兒嘆了一口氣,将自己抱着的人推開,走到桌邊拿起那包了布料的包袱往外走去。王姨娘則只能站在卧房中,聽外頭槅扇門被打開,正廳房門被推開又阖上,然後是那在睡夢中也常常響起的腳步聲遠了,輕了,沒了……
第二日,慕汐顏如平常一樣到前頭去向羅氏請安,用過早飯後回來,做那給炎無憂繡的香囊,山茶和臘梅拿了針線笸籮來做着繡活,陪她說話。
“大奶奶,你如今跟那绫羅閣的繡娘學那飛仙針法,若是那邊兒王姨娘院子裏丫頭再來請,你就讓那繡娘到咱們這裏來罷。”山茶提議道。
汐顏就想起昨日到王姨娘院裏碰見個陌生的青年男子之事,這事她并沒有對後頭趕來的山茶說,所以今天聽山茶這麽說,還以為是她聽到什麽風聲了,便問:“山茶,你為何這麽說?我是覺得姑娘這院子裏不該來外頭不清不楚的人,萬一再掉了東西可怎麽好?雖然說自那彩墨的事發生後,我這邊通往書房的門已經安上了鎖。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我這心還是放不小。”
山茶往外瞧了瞧,起身去将那耳房的門關了,方重新走回去坐下,壓低聲音道:“前些日子你才來,我們不好跟你說的。沒的還讓你覺得我和臘梅喜歡蜚短流長的亂說話。”
頓了頓,看汐顏一眼,汐顏忙說:“是什麽話,你盡管說,我絕不會怪罪。”
山茶又看了臘梅一眼,見她點了點頭便又說:“是這樣的,你知道奴婢和臘梅以前都在夫人跟前服侍,自你來了後,才把我們指給你使。再有你進門兒的日子也不長,并不知道這宅內的一些事兒,所以和那邊院子裏的王姨娘走得近。”
“也只有在夫人跟前服侍的丫頭才知道,王姨娘這兩三年來和夫人明裏暗裏的都有些口舌之争,鬧到老爺跟前也不知有多少次。老爺卻有些寵着王姨娘,到底她給老爺生了兩個哥兒,所以反過來卻說夫人不容人。所以這幾年下來,夫人和那邊兒院子裏的王姨娘積怨越發深了,只是明面兒看不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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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顏聽了這話自然大吃一驚,山茶的話讓她明白,自己和王姨娘走得近,必然會讓這炎府的當家主母,自己的婆婆羅氏不喜歡。還有自己心心念念牽挂着的人,說不定也會因此不喜歡自己呢。
“你們為什麽不早點跟我說?”汐顏有些嗔怪的看着山茶和臘梅質問道。
山茶和臘梅有些赧然的低下了頭。慕汐顏默了一會兒,也知道自己不該這麽計較山茶和臘梅,任是哪個丫頭在沒和自己的主子相熟之前,也不會說這些宅內的秘事。說出來一個不好,還不定招什麽禍事在身呢。
“對了,你們說,姑娘還有幾天能回來?”汐顏看向兩人問道,轉移話題。
山茶率先說話:“今日在內,姑娘已然去了三天了,奴婢想或者頂多還有三四天她就會回來了罷。”
“三四天啊?還有那麽久……”汐顏的口氣裏滿是失落,只覺她已經離開自己仿佛很久很久了。
山茶卻笑道:“三四天不久啊,說不定等姑娘回來,大奶奶這香囊還沒做好呢。”
“啊!對呀,你不提,我還糊塗呢。從姑娘走後每天不知道在忙什麽,這香囊到今日也才做了一半多,我要加緊繡……”慕汐顏捂口驚道。話畢,趕忙低頭繡起那香囊來。
旁邊的丫頭臘梅卻說:“這幾日大奶奶都在教人針法,又在學人針法,得空的時候少。再有誰叫大奶奶做得那樣精致,這才幾天哪就能做完?這香囊雖小,但越是小的東西要往精致上做,越難。”
三人做着針線說着話,外頭就傳來一個丫頭的聲音在門外問:“大奶奶在不在?姨娘叫我來傳話,說绫羅閣的孫小娘來了,說是昨日和大奶奶約了的。”
汐顏聽這聲音像是王姨娘房中丫頭鹦鹉的聲音,又想起山茶剛說過的話和昨日在王姨娘院兒裏碰見她侄兒的事,便叫丫頭山茶去開了門,請外頭來傳話的丫頭進來。
那丫頭進來後,汐顏一看,果真是丫頭鹦鹉便問:“昨日你不是崴了腳麽,今日便好了?”
鹦鹉一愣,随即忙蹲身一禮低頭道:“多謝大奶奶挂懷,昨日的傷不打緊,晚間塗了些跌打損傷藥,今兒一早起來就好了。”
汐顏聞言也不再追問,只是輕輕一笑:“這樣啊,才将你說得話我已知道了,只是今日我的身子有些倦怠,不想走動,煩你回去告訴王姨娘,叫绫羅閣的孫小娘到我這裏來罷。”
作者有話要說:鮮肉月餅奉上,大家中秋節快樂!
考慮到和諧因素,就不上高清的菜了。
這個王姨娘啊,很複雜,可以單獨寫一篇了。
☆、47四十六回
鹦鹉聽了又愣了一下便說:“姨娘吩咐我一定要請大奶奶過去呢。這……”
這一次汐顏沒說話,倒是拿起針線笸籮內沒有繡完的香囊繼續繡起來。站在一旁的山茶停了一會兒見鹦鹉還站在原地低着頭不走,便開了口道:“鹦鹉,你回去就把大奶奶的話如實回禀姨娘,若是平日姑娘在,那孫小娘想進來還不成呢。今日大奶奶早起就頭暈不太舒服,不想走動……”
鹦鹉見已說到這份兒上了,也不敢再站在這裏不動彈,倒像是在強求主子做什麽事一樣。想起才将來之前王姨娘曾說過一定要将大奶奶請過來,如今這差事辦不成,回去少不了一頓責罰。咬了咬唇,鹦鹉欠身道:“那我這就回去禀告姨娘說大奶奶身子不舒服,少不得請孫小娘到這裏來。”
汐顏剛才也是硬起心腸回絕了鹦鹉的要求,雖然她也知道丫頭過來傳話辦差,若是辦不成主子吩咐的事,回去定會被主子打罵。但她适才聽了山茶說的話後,心中也知了些輕重,便不再想和王姨娘再如以前一般過從甚密,再加上去她院子裏碰見了陌生的男子,讓汐顏心生忌諱,所以鹦鹉站在地心裏靜候着求她便不為所動了。
此時聽鹦鹉要回去複命了,汐顏便擡起頭來道:“你去罷。”
“是,大奶奶……”鹦鹉低頭應了轉身挑簾子出去了。等她走後,山茶搖了搖頭道:“鹦鹉這丫頭在王姨娘手下日子也不好過,可大奶奶也不能因為顧忌她不好過,而讓自己不好過罷。”
汐顏聞言打趣道:“你這轉着圈兒的不好過,倒難為你說得清楚。”
山茶呵呵笑了起來,汐顏和臘梅也跟着笑出了聲。
卻說鹦鹉惴惴不安的回到王姨娘那院中,進到正房東次間将去慕汐顏處說得話都備細與王姨娘說了,王姨娘聽完果然擡手就是重重的一耳光打在鹦鹉臉上,幾乎将鹦鹉打得趔趄着退後幾步跌坐到地上。
“沒出息的小蹄子,這點兒差事都辦不好,還不給我滾出去!”王姨娘伸出一只塗着紅色蔻丹的手指,指着鹦鹉厲聲罵道。
鹦鹉紅了眼圈兒,捂着一霎時就腫了的半邊臉,吸着氣,咬着唇快步退了出去。
等她出去後,王姨娘重又坐到炕上,手掌在炕幾上重重一拍,将炕幾上放着的一盞鬥彩蓮花茶盞也震得跳了起來,茶蓋碰着茶盅發出“當”一聲脆響。
在炕上另一邊坐着捧着盞茶淺淺抿着的孫芸兒見王姨娘頗有些生氣的樣子,便說:“何苦來,為這點兒事置氣?她既要我上那邊兒院子裏去,那就去那邊罷。”
王姨娘擡頭起來看孫芸兒一眼,有些不甘道:“你若是去那邊兒院子裏她房中了,她那裏成天有兩個丫頭守着,就不好得手了……”
孫芸兒将手中茶盞放下問:“你可想過你讓我這麽做,若是她嚷出來,不但我以後再來不了這府裏,說不準還會牽連上你……”
王姨娘冷笑一聲道:“可我篤定那丫頭不會說出來。她若是說出來,自己名節不保不說,這府裏也絕不會再容得下她。只會将她趕出去。她若是想牽連上我,怕也是不能。你可是黃五娘介紹與她認識的,與我何幹?再有,這幾日下午我都應約去前面那老對頭跟前陪着抹牌,不在房中也是自然。就算是老爺怪罪起來,我還有兩個哥兒,難道他會為了一個當不得真的進門兒來為大姐兒沖喜的媳婦兒和我過不去?”
孫芸兒想想也點頭道:“你說得也是……”
頓了頓孫芸兒直視王姨娘的眼睛問:“婉桐,你真舍得我和別人春風一度?”
王姨娘酸溜溜的說了一句:“芸兒,那丫頭可是處子之身,便宜還不是你得?你采了她的元紅,破了她的身,也就破了她的那什麽張天師批的命,自然也就不會再給大姐兒帶來什麽好運氣。到時候大姐兒又豈能度過這三年大劫?再有若是破了她身子,她那軟綿綿的性子定是不敢聲張,從此後也就拿捏住了她。我也是沒有辦法,你是我最親近最相信的人,而且這法子可行,我不舍得你也不行。”
孫芸兒聽完“嗤”了一聲,心裏不免想,這個自己愛了這麽多年的女人到底對自己的情是什麽?她沒有自己對她一般的那麽深的癡情,也絕對不會舍棄如今到手的一切,而且她甚至還希望能成為這炎府的女主人。可自己始終心甘情願的受她驅使,真是如同着了魔一般,想必自己那顆心早就化在她身上,如今腔子裏早已無心了罷。這麽一想,只覺滿腹心酸,胸口如壓了塊大石,氣都回不過來似的。
“你為什麽不找個男子,那豈不是更将她拿捏住了?”長長吐出口氣,孫芸兒看着王姨娘不解得問。
王姨娘搖搖頭道:“男子近不了她身,而且我瞧着那丫頭似是和大姐兒有些眉目傳情的意思,雖不明顯,但我覺得十有八|九會是。所以我想你作為女子去接近她會比較容易。”
“哦?竟有這事?”孫芸兒一聽似是很感興趣,往王姨娘跟前一湊笑着問道。
王姨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瞧着很像。”
孫芸兒一笑,“那你還大費周章的讓我去對付那丫頭做什麽?你只管靜待佳音,只要她們兩人有暧昧的情|事發生,那丫頭難道還能呆在這府裏?”
“可我不能确定,所以這靜待佳音之事只能是最後的法子。在這最後的法子之前,我自然是要做些什麽,才會勝算大一些。”王姨娘緩緩的将自己的意思說出。
孫芸兒又問:“你是想對付那羅氏和她女兒,可為何要拿捏住這進門來為她女兒沖喜的媳婦兒呢?”
“我想退一萬步說,破了她帶給大姐兒的好運道,大姐兒沒什麽劫難之事發生的話,但拿捏住了她,便能随時知道大姐兒在做什麽和将要做什麽,因此也能設計些陷阱給大姐兒跳。我要讓那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身敗名裂,讓羅氏痛不欲生,讓老爺厭棄她,讓她嘗一嘗失寵失女的滋味。”
“想當年我剛生下長松,穩婆抱到我跟前還沒摸着他小臉一下,那狠心的女人便領着她陪房羅澤家的進來,讓羅澤家的将我的長松抱走了。你不知道後頭那些日子我是怎麽過得,想自己的兒子想得撕心裂肺,偏她幾個月也不讓我瞧一眼孩子。直到幾年後我有了長竹,老爺吩咐了說這個孩兒給我自己養,我才從那昏昏噩噩的日子中重新活過來。”
說起往事,王姨娘才平複下去的心又開始抽痛起來,連眼圈兒也紅了。那幾年孫芸兒是知道的,若不是自己常常來陪她,她怕是活不到現在,早就又病又瘋的死掉了。
陸陸續續的王姨娘又說:“自打我知道羅氏娶了個媳婦兒來為她女兒沖喜,将那條命從鬼門關裏搶回來之後,我就想除去給大小姐帶來好運的這人。設計了一件事,沒想到竟然因為那鬼精鬼精的大小姐而黃了。既然趕不走小丫頭,就把她收服過來為我所用,這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孫芸兒聽完便說:“恐怕不會如你想得這麽好。我倒是慶幸不用我去拿起這把雙刃劍,到時候傷人傷己,鬧出來不好收場。”
“想來這就是命,我想,莫不是那丫頭從哪裏聽到了什麽,所以不願來我這裏了?”王姨娘皺着眉喃喃自語道。
孫芸兒接話問:“如今既是用‘軟嬌花’迷了她,破了她身子的法子不能使了,下一步你又打算怎麽辦?”
知道王姨娘是個性子執拗,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所以孫芸兒有此問。
王姨娘端起炕幾上自己那盞鬥彩蓮花茶盞裏的茶慢慢啜吸着,良久方說:“既然這件事不成了,你就依她言去那邊兒房中教她針法,再把她那針法學會,說話什麽的投她喜歡,和她交好就行了。至于下一步的事,我還得仔細想想,你就不用管了。”
孫芸兒應了聲“好”,便起身,将自己帶進來的小包袱拿起往外走了幾步,忽地住腳轉過身來看向王姨娘和聲道:“婉桐,你這幾年娘家也頗過得,給你撐得起門面,在炎府內也比前些年好過,兩個孩兒也大了,你又何苦折騰來折騰去,我怕若是有一日這些事情敗露了……”
王姨娘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投入到她懷中抱緊她喃喃道:“我是嫡出的女兒,卻做了房妾室。這些年來在主母跟前不知道受了多少氣和委屈。我不甘心,不甘心……那女人只不過是門第比我高些,只生了一個女兒,将來還不是要嫁出去。我卻給炎家生了兩個兒子,她憑什麽要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還搶走了我的長松。長松如今見了我也是淡淡的,都是她,都是她教的,我恨毒了她……”
孫芸兒拍了拍她肩膀輕聲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婉桐,這些年心裏頭比黃連還苦。你放心,我會陪你,我會幫你,就算是将來死,我也會陪你……”
王姨娘更緊的抱緊她,哽咽道:“芸兒,只有你,只有你才真正懂我,這一世我有你,老天待我不薄……”
兩人相擁了一會兒,最終分開,王姨娘将她送出了正房,看她在丫頭莺兒的陪伴下走出了院子才回房來不提。
卻說孫芸兒被帶到慕汐顏房中,彼此見了禮。果然見在這邊耳房中,汐顏跟前服侍的丫頭山茶和臘梅做什麽事,房中也總有一個丫頭在旁邊陪着,便也只能說笑着教慕汐顏淩羅閣的飛仙針法了。汐顏覺得這繡娘孫小娘模樣周正,針指好,又會說笑,對人又親近,便和她很是投緣。連着兩三天,孫芸兒都到汐顏這裏來,兩人互相教彼此針法,倒也其樂融融。
于此同時,在鄧州豫王府內,羽若曦籌辦的“賽詩會”終于如期舉行了。除了鄧州,還有臨近幾州的高門貴女也來了不少。在王府後花園中的“文星閣”中聚集了三四十名門第高貴的妙齡女子,各個都在按照貼出來的詩題吟詩做對。
炎無憂也陪着羽若曦和這些女子說話應酬着。羽若曦興致很高,挽着炎無憂的手和圍在兩人身邊的十幾位女子正在鬥詩,忽地從“文星閣”外匆匆跑進來羽若曦的貼身大丫頭小婵,分開圍在羽若曦周圍的女子,跑到羽若曦跟前,喘着氣說:“郡主……郡主……那中軍都督府左都督榮林之女,榮惜蘭不請自來,已經闖進這園子中,朝這‘文星閣’而來了!”
羽若曦一聽,那挽着炎無憂的手驀然抓緊了她的衣袖,跺了跺腳,蹙着眉着急得喊出聲:“你說什麽?那野丫頭又來搗亂了?”
小婵還沒來得及答“正是”,便聽得一個清越的聲音帶着戲谑道:“若曦,你說誰是野丫頭呢?你個黃毛丫頭,在姐姐跟前竟然大放厥詞,看我今天怎麽收拾你!”
作者有話要說:王姨娘這個人啊,真是咬牙……
☆、48第四十七回
“壞了,壞了,無憂姐姐,我們快走!”羽若曦一聽到那聲音便急了起來,拉着炎無憂的手,推開圍在兩人身邊的那十幾位高門貴女就往“文星閣”另外一邊兒跑。
炎無憂不明白為什麽一慣任性刁蠻的這位慶成郡主聽到那叫榮惜蘭的女子來了,竟然慌慌張張的想要逃跑。
不過羽若曦拉着炎無憂還沒跑出幾步,後頭就有一人繞過人群,擋在了兩人跟前不滿得說道,“若曦,你跑什麽跑?上次是誰說得輸了棋,今年一年不管我什麽時候上你這裏,你都奉陪到底的?”
炎無憂此時終于看清了那位将自己和羽若曦攔住的所謂的“野丫頭”。只見眼前這人年約十六七歲,頭戴網巾,身着銀紅五福捧壽團花的袍子,外頭罩着天藍色罩甲,腰間束着孔雀牡丹闊玉帶,底下穿着粉底皂靴,居然是一副軍中男兒的打扮,看起來英氣勃勃。
羽若曦似乎對這人很是有些發怵,被這人質問,竟然躲到了炎無憂身後,只探出半個頭看向那人怯怯得說道:“我哪有這麽說,我明明說得是如果你連贏我三局……”
“什麽?你這丫頭,你明明說得是贏了三局,何曾說過‘連贏’二字。我不管,今日你只能陪着我,我不開口,你不能離開我身邊。還有,你舉辦這‘賽詩會’也不邀請我,我很生氣……”
榮惜蘭說到這裏,突然看着炎無憂問:“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讓她躲在你身後?”
炎無憂只覺她話音裏有許多不悅和敵意,張張口剛欲說話,卻聽到躲到自己身後的羽若曦接話道:“她是我最親近的無憂姐姐,也是我閨閣中最好的朋友……”
“姐姐?好友?”榮惜蘭再次将炎無憂打量一翻,喃喃道:“我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羽若曦不屑道:“我和你才認識多久,你不知道是自然。”
停了停又用懇切的語氣對榮惜蘭說:“對了,惜蘭姐,今日是我辦‘賽詩會’,我求你不要來添亂了,要不你先回去,等今日這‘賽詩會’完了,你再來好不好?”
周圍的許多高門貴女圍過來,嘻嘻哈哈的笑着議論這榮惜蘭。間或有幾句飄進炎無憂耳中,連起來就是,中軍都督府官居一品的左都督榮林極愛她這獨女,自小把她當兒子養在軍中,這位榮惜蘭弓馬娴熟。當今聖上又極其寵信榮林,愛屋及烏,便特旨讓其女在中軍都督府中任了都事一職。
炎無憂聽到這些後,倒是對這位榮惜蘭生起了一絲敬佩之心。從她出現在這“文星閣”到現在,說話直爽,和一般的閨閣女子并不相同,想來羽若曦說得那什麽她是“野丫頭”定是因為其說話行事直接,給人粗野之感,才會有此言。
“不行,今日你不陪我,我就讓你這詩會辦不成!”榮惜蘭硬生生的直接否定。
羽若曦被她這話給嗆住,本來低聲下氣的求她,就是看在今日炎無憂在,另外又來了許多的高門貴女,不想和她杠上,誰知她這麽不給面子。
這榮惜蘭是今年初榮林調任駐地在虢州的中軍都督府左都督時,父王帶大哥二哥去看望這位世交好友,慶賀他升遷之喜,自己纏着父王一起去,在都督府中認識的。自從認識後,榮惜蘭一月中總有兩三次要到鄧州來找自己玩耍。自己喜歡靜,這榮惜蘭就喜歡動。自己喜歡吃甜,她就喜歡吃辣。總之兩人脾氣性子大相徑庭,很難玩到一起,唯一有一樣可以玩在一起的便是下圍棋。
別看這榮惜蘭外頭大咧咧的一副軍中男兒模樣,可是下起圍棋來卻是棋藝甚高,羽若曦很難贏她。平時在王府中,羽若曦常常會下贏自己的大哥二哥,父王母妃也常誇她,一直都頗傲氣。所以遇到榮惜蘭後,羽若曦越輸棋越想下。也就有了上一月下棋時的那句輸了要陪人的賭注。
“你還講不講理?真真是個野丫頭!”羽若曦氣紅了臉,躲在炎無憂身後大聲争辯了一句。
榮惜蘭毫不相讓的說了一句:“我只知道願賭服輸,言出必行!”
“你……”羽若曦被哽住,說不出話了。
榮惜蘭好像很喜歡看羽若曦臉紅生氣的模樣,忽然呵呵笑起來道:“還有啊,你說我是野丫頭,那我就是野丫頭!”
話畢,直接上前一步,将擋在羽若曦身前的炎無憂往旁邊一推,然後抓住羽若曦的手往自己跟前一拉,将她拖進自己懷中一攬……
文星閣中圍在三人周圍的十幾位高門貴女,包括炎無憂在內全部驚呆了。這樣的情景太像是一名魯男子在抱着自己心愛的女子。炎無憂更是被沖擊到了。她在那位軍中男兒打扮的榮惜蘭眼中分明瞧見了在擁美入懷的一剎那顯露出來的柔情,還有眼底的熱烈。
此時被榮惜蘭抱在懷中的羽若曦卻羞憤不已,極力要從她懷中掙紮出來,但卻被她一雙有力的手箍得緊緊的,根本掙脫不了。無奈只能舉起自己的粉拳往對方的胸前招呼。可是打了兩下之後,羽若曦臉更紅了,怎麽會打到對方胸口之上。再怎麽樣對方也是名女子啊。于是略微停了一下,羽若曦就往她肩膀上敲打上去。
一邊敲一邊喊:“你這野丫頭,快放開我!放開我!”
哪知榮惜蘭卻任她敲打,只是老神在在的抿着唇笑着不說話,照舊将她箍得緊緊的看她在周圍女子的注視下臉越來越紅,簡直紅得似滴血一般。
一旁的炎無憂現在終于知道為什麽這也算刁蠻任性的慶成郡主會如此怕這榮惜蘭,一聽見她來了會驚慌失措的拉着自己跑開。一句話說得好,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
羽若曦掙紮了一會兒,終于力竭,敲打榮惜蘭肩膀的力氣也小了下來,想到今日在炎無憂跟前,還有數十位高門貴女跟前被這“野丫頭”這般羞辱,忍不住委屈的嘤嘤的哭泣起來。她這一哭,倒是讓榮惜蘭吓了一大跳,忙松了手,拿自己的袖子去替她擦淚,蹙起眉哄她:“若曦,快別哭了,我逗你玩呢……”
炎無憂見羽若曦哭了,便忙上前去拉一拉她袖子勸她:“郡主,別哭了……”
羽若曦轉身撲進了炎無憂懷裏,哭得越發傷心了。榮惜蘭見此情景,直在一旁搓手,看炎無憂抱美在懷,又酸得不行。但此時看見美人流淚,也只能壓下心頭那濃濃翻滾的醋意,陪着小心說着道歉的話,“若曦,若曦,是我不好。求你別哭了,你打我罵我都成,只求你別哭了……”
炎無憂也輕輕拍着羽若曦肩膀勸她:“郡主,快別哭了,這詩會還等着你辦下去……”
好一會兒,羽若曦才止住了哭,接過炎無憂遞過來的絹子将淚擦幹了,轉身對“文星閣”內的衆女子說:“大家先各自在園子裏轉一轉,等半個時辰咱們再繼續今年的‘賽詩會’。”
衆人都知道慶成郡主這是要去重新梳妝了再來,便各自散了。羽若曦看一衆高門貴女都依言各自出了“文星閣”,便也挽了炎無憂的手往前頭自己院子中去。榮惜蘭來拉她的手,卻被羽若曦憤憤的甩開。雖讨了個沒趣,榮惜蘭卻仍然是亦步亦趨的緊跟在兩人身後。
炎無憂和羽若曦在前面走,悄悄去掃了眼跟在兩人身後兩三步遠那陪着小心笑着的榮惜蘭一眼,轉過眼來又看了眼圈兒還有些紅的羽若曦,禁不住勾唇一笑,随即低聲道:“郡主,你不覺得你對那榮惜蘭有些小題大做了麽?她雖做男兒裝扮,但到底是位女子,被她抱住了你鬧成那樣,最後還哭了起來,豈不是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羽若曦聞言羞赧得瞪了一眼炎無憂道:“無憂姐姐,你說什麽呢?那‘野丫頭’一慣愛動手動腳的,偏偏她又是在軍中長大,力氣大得很,被她抓住就掙不脫,所以……所以我怕見她……再有我素來就讨厭這樣粗野的軍中之人,我喜歡的是像姐姐這樣斯文端嚴的人……”
炎無憂聽到這話不由抽抽嘴角,心想,這郡主還真會說話,一說又說到自己這裏來了。其實自看見這榮惜蘭這般糾纏羽若曦開始,便暗暗松了口氣,倒是希望羽若曦能改變主意,把心放到榮惜蘭身上,自己也不用疲于應付這位慶成郡主了。
“若曦,那榮惜蘭好歹是客,你不可對人這般冷淡。你沒瞧到她在後面跟着好可憐的樣子……”
“我不!她可憐關我什麽事?那‘野丫頭’我再也不想見到她!”
見勸說不了羽若曦,炎無憂只能搖搖頭陪着她到前頭院子裏去重新梳妝勻面。榮惜蘭也跟這她們到房中,羽若曦想将門關了,卻被榮惜蘭将手一伸,将門卡住。沒辦法,羽若曦硬不起心狠狠将門關上,只得讓她進來。
在羽若曦讓房中服侍的丫頭梳妝勻面時,榮惜蘭就在後邊樂呵呵的看着,全當沒有任何事發生一樣,嘴中還在問:“若曦,等會兒我也去參加你那詩會,和那些丫頭們比試一番,但不知這詩會勝者會得些什麽?”
“得什麽?得一個高門貴婿,你要不要?”羽若曦沒好氣的看着妝臺上的銅鏡說。
榮惜蘭抄着手撇撇嘴,“你這丫頭也不害羞。這會子才及笄就想嫁人了,一開口就是什麽高門貴婿。”
“你說什麽?”羽若曦聞言氣得不輕,也不顧丫頭正在給她梳頭,怒氣沖沖地随手從妝臺上就拿下來一個胭脂盒子,轉過身,一擡手就向身後站着的榮惜蘭臉上砸去。
榮惜蘭微微一笑,手一擡,一抓,那盒子胭脂便被她穩穩地抓在了手中。随即打開那盒子胭脂放在鼻端聞了聞道:“這可是禦賜的‘玉梨花”胭脂,一年內造也不過三五十盒呢,若曦你還真舍得,對我可真好。”
這話甫一出口,倒讓羽若曦越發火起,轉過身,拿起妝臺上的什麽金簪,花钿,象牙梳子,紅漆描金的妝盒等亂七八糟的東西接二連三得向榮惜蘭砸過去。
☆、49第四十八回
好在榮惜蘭身手了得,羽若曦随手亂砸過來的東西都被她手疾眼快的抓到手中,一會兒功夫竟然抱了十幾樣在懷中。
最後羽若曦妝臺上沒東西可砸了,她竟然站起來,去搬那紫檀妝凳想要砸過去。可那紫檀妝凳十分沉重,她雖然能搬動,但卻舉不起來。
一旁看羽若曦大發脾氣亂扔東西砸人被驚到的炎無憂在短暫的失神之後總算回過神來,看她一張粉臉漲得通紅的去搬那紫檀妝凳,竟是還要去砸那榮惜蘭的意思。便忙上前去将那紫檀妝凳拖住,嘴中勸道:“若曦,夠了,你瞧你這樣兒可還有些郡主的尊貴,一句話不合,就動起手亂砸人家。你這麽鬧下去,到底今年的詩會還辦不辦了?”
羽若曦被炎無憂這麽一說,也清醒過來,不覺粉臉一紅,憤憤得瞪了榮惜蘭一眼,将手中的妝凳放下,重新叫丫頭來幫自己梳妝。
梳頭的丫頭把那紫檀妝凳重新搬回到妝臺前放好,羽若曦走過去坐下,榮惜蘭蹭過來涎着臉嬉皮笑臉得将手中抱得那十幾樣東西一樣樣的給她放到妝臺上。羽若曦“哼”了一聲,看也不看她,只管看着銅鏡,讓丫頭快給自己梳頭。
榮惜蘭張張口,本來還打算逗她兩句,但想一想還是算了,再鬧下去這丫頭辦得那“賽詩會”真的要辦不成了。
于是等羽若曦梳妝完,起身和炎無憂去後頭王府花園中重新開始“賽詩會”,榮惜蘭便乖乖的跟在兩人身後,再也沒有說什麽惹羽若曦生氣的話。到晚間詩會結束,羽若曦在王府後花園“文星閣”中大排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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