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抿了兩口。可是轉念一想,又想起炎無憂看羽若曦的模樣,那眼光根本不像是勉強的樣子,還有那說話的聲音那般溫柔,每個字裏都透着親切,比對自己常有的冷淡和疏離簡直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于是汐顏在心中沒出息得想,“我在她心中不過就是個書童兒罷了,那個人是尊貴非凡的郡主,自己拿什麽去和人家比。她對我好是情分,她不對我好是當然。可是為什麽自己就是想她只對自己好呢?”
忽然她想起了彩墨,那今早一早就被賣出去的炎無憂房中的大丫頭,她便是對姑娘生起了那種看不得大小姐對自己好的想法,才做出了陷害自己的事,然後被夫人深深的憎惡。難不成自己如今要步她後塵,容不得姑娘對慶成郡主好?
一想起這個,慕汐顏只覺後背上涔涔得出了身冷汗。立刻在心中告誡自己,千萬不要象彩墨那樣喜歡上姑娘,喜歡到容不得姑娘對別人好。自己嫁進來是給她沖喜的,等三年後自己要出這個門兒,找個老實本分的良人過日子的。這才一月不到,怎麽會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呢?她絕對不要落到如彩墨那般悲慘的下場,被婆婆羅氏憎惡,絕對不可以。她還想平平安安的出這個門兒呢。那些荒唐的心思還是收起來得好。
這冷汗一出,心中有了主意,汐顏便覺得嘴中那酸澀之味淡了下去,胸口也不那麽悶得慌了,雖然還是覺得有些空落落的,眼中還是想看到那個身影。
深吸了口氣,汐顏端起茶盞慢慢品起茶來,很快便心緒平複下來。旁邊坐着的王姨娘又找她低聲說話,不過說得是今日慶成郡主穿的衣裳戴的頭面都是禦造之物等等。汐顏對這些話題也感興趣,很快便和王姨娘說到一處。王姨娘畢竟年紀比汐顏大,見識也多些,說起女子的衣裳首飾脂粉等是繪聲繪色,汐顏聽得也很歡喜。
直到炎無憂牽着羽若曦的手進入正房偏廳中也沒有發覺,還和王姨娘相談甚歡。
“郡主來了麽,快,快來坐這裏。”羅氏一見兩人進來,忙從羅漢床上笑容滿面的站了起來,上前兩步去拉了羽若曦的手往羅漢床上讓,又說:“才将廚下的婆子來傳話,說菜肴都快整饬好了,很快便可以開席了,郡主惦記着的那兩道菜我吩咐多做了些,一會子盡管吃。”
羽若曦微微欠身笑道:“那便多謝夫人了,每回來都這般殷勤待我。”
“郡主可別這麽說,老身可擔不起。郡主能來我們府中是我們阖府的福氣,能和我家大姐兒做朋友,也是她的福氣。”
羅氏一邊和羽若曦客氣的絮叨,一面讓她在羅漢床的一邊兒坐了,又讓炎無憂過來作陪。自己則走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又叫跟前的丫頭過來,囑咐她去廚房再看看,看飯菜可做好了。
炎無憂從進到這偏廳中開始,便狀似無意的瞟了一眼慕汐顏。看她是否會因為自己剛才那般對慶成郡主而拈酸吃醋,有沒有因為在意自己而滿臉不悅,有沒有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來。可是,她看到了什麽?
她居然看到那丫頭正和王姨娘說說笑笑,臉上沒有一絲的沮喪和不悅,更沒有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來。甚至當她在偏廳中的羅漢椅上坐下來後,那丫頭也沒有轉臉過來看她一眼。
一霎時,炎無憂只覺心中酸澀不已,失落不已。虧自己才将在書房中裝出親熱的挽住羽若曦的手時,雖然面兒上全是笑,但心中卻是忐忑不已。怕那丫頭看了若是傷心怎麽辦?及至到了自己房中陪着羽若曦吃茶說話時,也是心不在焉,一直想着那丫頭此刻在前面正房偏廳中坐着有沒有沮喪和難過。若是她傷心難過了,自己雖然滿意了放心了,但究竟不忍。
可是如今?她有些幽怨的偷偷睃了那丫頭一眼,見她和王姨娘說笑,眉眼彎彎,唇角上揚,好像很是開心的模樣。暗暗的捏緊了卷頭,指甲将掌心掐得生疼。炎無憂收回視線不再看她,低着頭,藏在大袖中的手攥得更緊,心沒來由得一陣陣抽痛,那痛蓋過了掌心傳來的痛楚。
坐在羅漢床另一邊兒的羽若曦敏銳得覺察到,自炎無憂一進這偏廳中開始,似乎就有些不高興起來。雖然她面兒上仍是那麽淡然,但眸子卻黯淡了下去,唇邊難得的那一丁點兒笑也消失無蹤了。她低着頭,似乎情緒很是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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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若曦心直口快,馬上就問:“無憂姐姐,你怎麽了?看起來有些不好。”
炎無憂擡起頭忙說:“沒有事,只是覺着有些餓了,精神有些不濟。”
和王姨娘說得正高興得慕汐顏到底還是有幾分心思放在炎無憂身上的,雖然她不覺得,但耳中聽到有人說了聲“無憂姐姐”,便立刻停止了和王姨娘說話,循着這說話之人的聲音轉頭來看,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廳中羅漢床上陪着慶成郡主的炎無憂。
咦?姑娘是什麽時候進來的?怎麽自己沒注意到呢?
慕汐顏有些微的赧然,一看到那個暗暗牽挂着的身影,她的眼便不由自主的總往那邊瞟去。只見那人仿佛精神有些不濟的樣子,眼中透出些許失落和黯然。
姑娘這是怎麽了?才将都好好的。是不是因為那鬧騰的郡主,一會兒功夫把姑娘折騰成這樣。汐顏的心提了起來,心中有些暗暗的心疼她。雖然才将自己已經下定決心不能像彩墨那般去喜歡姑娘,想她只對自己好。可是看到她現在這副模樣,她卻很是擔心的。
旁邊坐着的王姨娘見慕汐顏不說話了,眼神老往炎無憂那邊兒瞟,有些神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得暗暗有些好奇起來。看看慕汐顏,又看看炎無憂,唇角微揚,端起小幾上的茶慢條斯理的喝起來……
恰在此時,外頭婆子進來回話說,府中廚役已經将席面整饬好,可以開席了。
于是羅氏便起身招呼衆人去花廳中用飯。花廳中的一張大黑漆圓桌上,擺上了方才羽若曦要的荠菜馄炖和酒醉鵝肝外,還有十幾種洛州特産所制的菜肴。看來羅氏深知這一位豫王的掌上明珠在王府內什麽山珍海味都吃過。所以她到洛州來,叫廚房準備的都是洛州特産所制作的山野菜色。
果然羽若曦吃得相當滿意,慕汐顏一向飲食簡單,這些菜也對她的胃口,也吃了個八分飽。只是在飯桌上,看炎無憂神情淡淡的,似是沒有什麽胃口,吃了小半碗就不吃了,不免擔心她吃這麽少對身子不好。想開口勸她多吃點,見炎無憂旁邊兒坐着的慶成郡主正在說:“無憂姐姐,你多吃點兒呀,方才你不是說餓了麽,怎麽這會子吃這麽少?是不是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要不叫廚房再做些你愛吃的來?”
慕汐顏張了張嘴,那些想勸她多吃些的話到了嘴邊重又咽下。
炎無憂勉力擠出一絲笑容道:“不了,我平日便吃得少?這會兒吃這些已然飽了。”
汐顏撐起下颌,看向炎無憂,若有所思,心想,這話明顯是姑娘在敷衍那郡主,平日裏她和自己一去吃飯,每一頓總要吃兩碗飯,碰到高興的時候甚至會吃三碗呢。今天這樣她是有什麽事不開心吧?可是到底她是為了什麽事才這樣呢?
炎無憂說完這話一轉眼見到慕汐顏右手撐着下颌,看着自己似在琢磨什麽事?心中小小歡喜了一下,為她仍是留意到自己,不管她在想什麽,只是能這麽着看自己,那滿腹的幽怨和不豫似乎都消散了些。
不一會兒吃完飯,羅氏便請羽若曦并宅內衆人去偏廳中去坐着吃茶說些閑話兒。只聽得羅氏問:“郡主這一趟來打算什麽時候回去,又打算在這裏住幾日?”
羽若曦答:“這一次我打算在這裏住上兩三日,然後便讓無憂姐姐和我一起去鄧州,請她到王府裏也住上兩三日,幫着我籌備‘賽詩會’。”
羅氏笑着點頭:“你們女孩兒家及笄後兩三年內便會有媒人上門說親,這‘賽詩會’也只有做女兒家的的時候能夠辦一辦。若是将來嫁為人婦,便再沒有這樣的閑情逸致附庸風雅,和姐妹們玩在一起了。就像我小時候和相熟的姐妹們也幹過這起子營生,後來姐妹們大了,紛紛出閣,有了夫君,有了孩兒,便再沒有這樣的心情和空閑了。所以老身是贊同你和無憂辦這‘賽詩會’的,都是高門貴女在一起,以後出閣了互相幫襯着,對大家都好。”
陪坐在側的慕汐顏聽了羅氏這些話,不由想婆婆真是個開明的人,竟然贊同自己的女兒出門兒去玩。那什麽“賽詩會”可不是高門貴女們借此機會附庸風雅玩一玩麽。
只有王姨娘知道這羅氏打得什麽主意。別看這些未出閣的高門貴女辦得什麽“賽詩會”聽起來像是玩,其實大有深意。這些未出閣的高門貴女參加“賽詩會”一是為自己博得一個賢名,名聲在外,不愁将來沒有侯門将相之子來求親,這是另一種方式的釣金龜婿。再有這“賽詩會”也是這些高門貴女的一種社交,這些圈子裏的女子出嫁後,必定都是嫁的官宦王侯之家。以後做了當家主母,便是聯系各個夫家的另一條線。
官場上朝堂中是講關系網的,這關系網可不是一夕之間就能建立起來的。那可是需要從小做起,從這些什麽“賽詩會”等做起。
不過往姨娘慶幸的是,自己生得兩個都是兒子,雖然是庶子,但兒子和女兒不同。庶子畢竟是要和外頭接觸的,不管是為官還是經商,有出息的話,并不比所謂的嫡子差多少。而如果是庶女的話,便很難有這樣的機會去參加高門貴女的嫡出小姐們的這些建立官宦人家關系網的“賽詩會”,也很難接受如何做一個當家主母的教育。所以一般的人家是不會把家裏的嫡女嫁給別人做妾的,當然也有些爹娘會貪圖求娶之人的權勢地位。
一想到這個,王姨娘又覺得自己不幸,正是有那樣一個貪慕權勢的父親,把她這麽一個嫡出的小官宦之女嫁給了以前的炎同知,現在的炎知州為妾。沒有花轎,沒有鞭炮,就這麽被擡進了炎府內做了一房妾室,十多年了一直謹小慎微的活着,沒有舒展過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俺碼了肥肥的一章啊:)
☆、40第三十九回
這兩年兄長做的買賣大了起來,娘家來往的人中也有了些高門大戶,自己才在這知州府內有了些體面,才敢在羅氏跟前也說上兩句讓她不快的話,稍稍出一下這麽多年被她壓着的氣。
王姨娘心中一面想着些陳年舊事,一面端着茶盞在唇邊淺淺抿着,擡起頭來,臉上堆着笑看着和慶成郡主拉家常滿臉笑的羅氏,眸色慢慢冷下來……
花廳中衆人吃了茶說了一會兒話,王氏便讓人去給羽若曦收拾個院子出來住,誰知道她說:“何必麻煩,我還是如往年一般來了和無憂姐姐住一個房,大家在一起說話方便些。”
原來往年羽若曦來找炎無憂玩,兩人都在一間房中住,一張桌子上吃飯,一張床上睡。羅氏原本想着這慶成郡主今年也及笄了,也算是大了,該收拾個院子來與她住顯得尊重,誰知她還是小孩兒脾氣,還想着要和無憂一個房裏住。也罷,她既然這麽提出來了,就依了她。于是羅氏便說:“那就依郡主所言,你到無憂房裏和她一起作伴兒罷。”
“嗯,好。”羽若曦笑得燦然,歡歡喜喜的伸出手去挽住炎無憂的手道:“無憂姐姐,走,我們到你房裏去說話,我這一次來給你帶了張旭春草貼,你上一次不是說想看這一軸法帖麽?這可是我求我父王,費了老大勁兒才從他那裏得來的。”
炎無憂雖然嫌這位郡主鬧騰,但想着自己上一次只是随便提了提那張旭春草貼,她便去尋了來,也真是煞費苦心。此時也不好再垮着臉,便勉強一笑道:“那有勞你了,我們走,去看看你帶來的好東西。”
于是羽若曦便轉臉吩咐跟着自己來的王府中貼身伺候的丫頭小婵和小蝶,去把那法帖和送羅氏的禮物都拿來。自己随即拉着炎無憂,辭過了羅氏等人往後頭炎無憂房中去。
等兩人走後,羅氏便對汐顏說:“媳婦兒這幾日你都不用進書房了,無憂要陪郡主,過幾日又要到王府去參加‘賽詩會’,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便好生歇一陣兒罷。”
汐顏忙起身應了聲“是”。羅氏又囑咐了王姨娘和焦姨娘幾句話後,衆人便散了各自回房。一回到自己房中,山茶和臘梅迎着她,卻見她神色萎頓,話也不說,直接到卧房裏上床睡了。這時還不到申時,平日這個時候正是她進到書房中去服侍炎無憂讀書,按說是沒有習慣這個時辰睡覺的。所以山茶和臘梅服侍着她更衣上了床後,兩人到外間宴息處坐下做針線不免要猜今天她是怎麽了。
而慕汐顏躺在床上也只不過是裝睡,等山茶和臘梅一出去,便睜開眼,兩手枕着頭望着帳頂,心裏頭不由自主的就會去想炎無憂此時正和那慶成郡主有說有笑,看那什麽法帖,談什麽詩文,而自己什麽也不懂,她肯定還是喜歡和那郡主在一起的。
一想起她和別人在一起,汐顏覺得自己心中悶得不行,剛才在婆婆那邊吃飯前想的那什麽不要去喜歡姑娘,不要像彩墨一樣,才一會兒功夫她就覺得自己做不到。她喜歡呆在那個人身邊,為她端茶,為她磨墨,在她身後坐着做針線,看她坐在臨窗的書案前靜靜的讀書,窗外秋陽燦爛,院內桂樹飄香,只覺得歲月靜好,滿心都是舒适與滿足。
她覺得自己沒辦法不去想她,沒辦法不去在意她。
那就在心中喜歡她,不要讓別人知道,不要讓婆婆知道,那樣不就好了嗎?也不知道在哪裏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汐顏覺得自己的苦惱迎刃而解。對,這樣就好了,汐顏為自己想出這個主意而高興起來,心中一松,慢慢的閉上眼竟然睡了過去。
一覺睡醒,天色已經暗下來。腹中饑餓卻不願意起來,心中想得是,姑娘此時在做什麽呢?又想起才将做得那個夢,夢到她和自己在書房中坐着,又聽到她那冷冽的天籁之音,念着那詩,“野有蔓草,有美一人……”
一聲聲撥動她心弦,怕是一世也難以忘掉。
汐顏忽然覺得很傷心,怎麽辦?睜開眼時,第一個想到的是她。閉着眼,她竟然也走入了自己夢中。她就那麽滿滿的充斥在自己周圍和心中,無所不在,那逃避和視而不見只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她躺在在床上胡思亂想,又恨自己沒有出息,正在左右為難。外頭山茶和臘梅掌燈進來看她,在帳外輕輕喊她:“大奶奶,起來吃些東西罷。彩書已将飯菜送來好一會兒了,怕放久了涼了就不好了。”
汐顏便問:“這個時候什麽時辰了?”
“已是酉時末了。”山茶答。
此時已是深秋,天黑得早,此刻早已黑盡了。汐顏起來,穿好衣裙,臘梅便将食盒捧進來,在汐顏房中的小桌上擺上飯菜。汐顏随意用了些。
吃完飯,山茶和臘梅就在燈下陪着慕汐顏做針線,說些閑話。說着說着就說到了這位豫王的小女兒慶成郡主。
只聽山茶說:“這郡主上頭還有兩位哥哥,她是嫡出的唯一的女兒,不僅僅是豫王,連當今聖上也很是喜歡她。她又生得好,及笄以後,想必她的婚事是皇帝陛下賜婚罷。也不知到底是哪家公子到時候得了她去。”
臘梅就低聲接話道:“頭裏還在太太跟前服侍時,有一回我聽見太太和老爺說,她希望姑娘和這位郡主多來往,到時候希望這郡主多在豫王跟前提一提,将來姑娘要是和豫王的世子結親就好了。”
山茶聽了吓一跳,壓低聲音道:“你說得是真的?太太真這麽打算的?”
臘梅點頭:“我騙你做什麽?這話是我親自聽到的。”
山茶搖搖頭:“太太這打算倒好,但怕不是那容易。那豫王在朝中可是個權傾一方的人物,世子将來可是要襲爵的。家老爺只不過是一位五品知州,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一品大員想着把自己女兒許給這豫王的世子呢。”
汐顏在一旁豎起耳朵聽,這會兒她才明白了為何婆婆羅氏要炎無憂去參加什麽“賽詩會”了,原來打得是這些主意。跟前坐着的兩個丫頭并沒有把她當什麽真的大奶奶看,她們說得是自己“夫君”将來要嫁給何人的閑話,這些話擱在以前她也喜歡聽。不過此時聽到,卻只覺心中堵得慌。比起那慶成郡主,她覺得這個才更讓她難受,讓她不快。
而此時在羅氏正房的卧房中,炎文貴洗漱了,正靠在床頭的大迎枕上,就着床前小幾上的一盞羊角宮燈在看一本閑書。羅氏洗漱了,換了寝衣上床來,在八步床裏頭拉了個迎枕靠了,蓋上錦被對炎文貴說:“老爺,今日慶成郡主來了,給你帶了些宮中禦賜的茶葉,給我帶了些宮中新出的胭脂和頭油,這孩子真讨人喜歡。”
炎文貴“嗯”了一聲,兩眼看着書,算是知道了。
羅氏又說:“明日你便要去豫王府去為那‘賞石會’助興,還是如往年一般備禮麽?”
炎文貴依舊看着書答:“自然。雖然豫王殿下不缺什麽好東西,但做臣下的還是要有那眼色,別的我就不多說了,你知道怎麽辦。”
“我知道了,那就還按往年那樣辦,再添上些洛州的特産。”羅氏笑道,複又說:“我就指望着這慶成郡主在豫王殿下那裏多誇幾回我家無憂,無憂素有文名在外,和郡主關系又那麽好。将來要是入了豫王的耳,能和他家世子結親就好了。”
炎文貴聽到這裏“哼”了一聲,将手中的書冊放下道:“你倒是打得如意算盤,你可知道豫王的世子定是當今聖上賜婚的,朝堂上不知有多少一品大員盯着,哪裏輪得着無憂,我如今只不過是五品知州,我大哥在京城裏也只不過是一名正四品的通政司左通政,恐怕入不了聖上的眼。”
羅氏聽了卻不以為然,抿唇一笑幽幽道:“可惜世子并不是太子……若說是太子,我們無憂夠不上格,可這豫王的世子還是摸得着邊兒的……”
“哦?”炎文貴轉臉看向羅氏,極有興趣道:“娘子,不妨說來聽聽。”
羅氏瞥他一眼,笑道:“老爺這官也做了十來年,怎麽不懂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說到這裏羅氏就不說了,只是看着炎文貴,似乎倒是在等着他下文。炎文貴聞言,不由猛地在床榻上一拍,“我怎麽忘了這個理了。豫王如今雖然大權在握,但當今聖上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對他寵信和仰仗頗多,在朝堂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得他呼風喚雨,只要不威脅到帝位。可若是太子即位臨朝,那這位高權重的皇叔就……”
“就是個威脅了。我想聖上為豫王世子選得定是如翰林院等清流文官之女,且品階不會太高。豫王已經位高權重了,聖上難道就不想制衡一下他的世子。所以這世子結親的定然不會是根基厚重的公侯世族,也不會是領兵的都督武将之女。若是豫王自己有眼色,他就應該為世子挑選品階不高的官宦之女求聖上下旨賜婚,避了嫌疑,也向聖上表示忠心。所以,我想若是我們無憂通過郡主也是很有可能進王府為世子妃的。”
羅氏接着炎文貴的話,将自己的意思說出後,炎文貴聽完睜大眼把羅氏仔細瞧了一瞧,一把将她摟過來,在其臉上親了一口,哈哈笑道:“不曾想你這內宅婦人竟有這等見識,倒讓我驚喜。”
羅氏嗔着推了他一把道:“老大不小了,還這麽不正經。”
雖然嘴中這麽說,到底心中是歡喜的,便又說:“我自小在京裏我爹爹和哥哥們跟前,這些話聽得多了。當年你中了進士,和我二哥交好,他便在我爹爹跟前一直說你好。我爹爹才不顧我娘的反對挑了你做女婿。到底你還争氣,這十來年從一個七品知縣做到五品知州。還有兩年,等上頭考績了,你在洛州這些年政績也好,必定是會往上升遷的。到時候再走一走關系,到京裏去當個京官罷。”
炎文貴摟着她道:“只是京官不如地方上的油水多……不過,這些年也夠了。這讀書人若是被財帛捆住了手腳,便落了下乘。想當年我十年寒窗苦讀,唯一的志向便是金榜題名,進入廟堂之中,出将入相,一展平生抱負。”
羅氏聽他說着說着激動起來,便倚在他肩膀道:“你們男子想得都是這些封侯拜相,得展平生志向一類的事兒,可我想得是我爹娘日漸一日老了,自從跟着你後,這十來年只在我爹娘做整壽的時候回去過兩次。若是你做了京官,便也能常看到他們了……”
炎文貴點頭,“你說得很是。再有,我爹娘也在我大哥那裏,我在外為官,這十來年也只回京裏去過一次。若是進京為官了,也能在爹娘跟前略盡些孝道。”
頓了頓,炎文貴忽然想到一事便問:“你這會子惦記上這豫王世子,可是前些日子,你不是說開了年要給你爹和大哥寫信,要他們幫你在京裏挑一挑高門貴婿嗎?怎麽如今卻變了主意?”
羅氏看他一眼解釋說:“我做得是兩樣打算,一面寫信叫我爹爹他們留意着,一面叫無憂和郡主來往。我得空再把這意思暗暗的和郡主透一透。你想,要是無憂真和他哥哥能成,她這小姑子和無憂關系又那麽好,嫁過去家裏一團和氣,可不是美事麽?”
炎文貴聽了卻說:“你要怎麽和郡主說?說不好可不是丢人?”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抽得很,手機黨買了文常常出錯看不到。
建議手機黨多登錄幾次,或者不要在晚上訪問高峰期點進來。
有親在問什麽時候表白,我倒是覺得還欠火候。
還得等一等,不然很突兀。
四十章并不多啊,這是一個大長篇,所以稍安勿躁。
還有,我用的3G網卡,有時候回評極慢。
但是大家的評我都看了,盡量回複吧,如果回不了的也請大家諒解。
☆、41第四十回
羅氏想了想微微一笑道:“你就別管了,我自有法子,郡主是個聰明人,不用大費周章的……”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便熄燈睡下。
而在炎無憂房中,羽若曦和炎無憂猶在燈下看那張旭的春草貼,炎無憂一邊看一邊手指在那法帖上隔空臨摹,羽若曦便笑道:“無憂姐姐,這法帖我送你了,以後你可以天天拿出來看,這會子何苦去臨它?”
炎無憂住了手說:“君子怎可奪人之好,這張旭的春草貼甚為珍貴,怕也是你爹爹的心頭之好,此番你帶來與我瞧已算是盡了朋友之誼了。萬萬不可再贈給我。我臨摹兩日,到時候你還是還回去罷。”
羽若曦嘟起了嘴,心想這無憂姐姐真是個怪人,自己費了老大勁兒求來的東西想送與她,她卻不要,難道她看不出來自己對她的這一份兒心麽?從十二歲認識她開始,只要她提起喜歡什麽,自己就想方設法的投其所好。
她喜歡讀的書自己也讀,她喜歡彈琴作畫自己也學,連她喜歡篆刻印章自己也請了師傅來教,一雙手那時候握那刻刀,食指和拇指甚至都被劃出過血。做這一切都只為了能和她說話說到一起,讓她不讨厭自己接近她。
及笄以後,父王與母妃便商量着要為自己找儀賓,請皇帝賜婚。這能看到她的日子,能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少,自己心中不免着急。對她的這一份兒喜歡和牽挂可說是刻骨銘心,在自己心中也知這種感情和一般的朋友之誼并不相同,這讓她暗暗的有些害怕又有些歡喜。雖然她對自己總是淡淡的,可是自己就是喜歡看見她,喜歡呆在她身邊兒。前兩年還不覺得,這一年來白日黑夜的越發想她。
羽若曦很想知道,那人對自己可有一些兒喜歡的意思。若是有,那她舍棄一切拼盡全力也要和自己鐘情的人在一起。
“哦……好……”羽若曦點了點頭,那人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言聽計從。
站在炎無憂身邊的羽若曦打了個呵欠,擡起手捂了捂嘴,房間角落裏站着的她從王府帶來的貼身丫頭小婵便走上來欠身道:“郡主,這會子晚了,秋涼夜深,還是安置了罷。”
羽若曦看了一眼炎無憂,只聽炎無憂說:“郡主你先去睡,我再看一會兒……”
“哦,好。”羽若曦點頭,就有丫頭彩宣,彩桃帶着她到淨房去洗漱,王府随行的丫頭小婵和小蝶進去伺候。
等羽若曦洗了澡淨了發出來,已過了戊時。進入濃濃熏香的錦被中躺着,睜着眼也不吭聲,只等着炎無憂上床來。
炎無憂等她上床半個時辰後,想着她定是睡着了,才讓丫頭彩宣和彩桃服侍洗漱了,換了寝衣上床來。彩宣撩起帳子,看她鑽進錦被中躺下後,才放下帳子。在屋角小幾上放了盞魚形羊角宮燈,方阖上門退了出去。
躺在枕上,炎無憂閉上眼,這一天下來因為羽若曦的到來,陪着她大半天,也沒有像平常那樣睡午覺,這會兒睡得也比平時晚,自然是倦意如潮。迷迷糊糊的正要睡過去,忽覺得自己被子裏灌了陣冷風進來,随即一個又香又軟的身子靠了上來,緊緊的貼着她一邊手臂。
“呀!”炎無憂驀然被驚醒,睜開眼轉過頭去,只見羽若曦只身着嫩黃色肚兜,錦被外露着圓潤細滑香肩,閉着眸子倚靠在她肩膀,那曲線玲珑的身子緊緊貼着自己半邊身體。宮中特質的玉簪花脂粉香和着她熱熱的呼吸一波一波拍打過來,讓炎無憂覺得無比暧昧。這讓她有些緊張又有些不适。
雖說小時候,兩人也在一張床上一起睡過覺,但那時羽若曦可從未穿成這樣,也從未這麽緊的貼着自己身子過。于是她往外邊兒悄悄挪了挪,想離開她一些距離。誰知她一挪動,羽若曦也跟着挪了過來,甚至在錦被中的一只手伸出去,緊緊的環住她腰肢。
“這……”炎無憂突覺很是赧然,知道羽若曦在裝睡,心中打定主意還是叫醒她,告訴她不要這麽緊挨着,自己很不習慣。
于是炎無憂輕輕問了她聲:“郡主,你還沒有睡麽?”
羽若曦緊閉着雙眸,但那濃密的長睫卻在輕輕抖着。她有些害羞,不敢睜開眼,心咚咚亂跳,她也不知自己哪裏來的這麽大的膽量,她只知道她就想緊緊的挨着眼前之人,緊緊的摟着她。從自己手掌的衣下可以感覺到她纖細緊致的腰肢,從貼着她身體之處傳來陣陣她身體的熱氣,還有兩人挨近了時,她獨特的那冷寒的梅香幽幽傳來,這一切都讓她顫栗着迷醉。
“郡主……”炎無憂又喊了聲,見她不睜眼也不說話,只得再次往外挪,然後背過身去,再把她摟住自己腰肢的手使勁解開。
誰料羽若曦仍然不依不撓的跟着貼到了她肩背,炎無憂不由有些微的惱意,便提高了聲音不耐道:“若曦!”
身後傳來羽若曦幽幽的聲音:“你這會子舍得叫我若曦了……”
炎無憂默了默便軟下聲音道:“郡主,夜已深,早些睡罷,不要再胡鬧。”
“叫我若曦,我要你叫我若曦!”羽若曦忽然固執得嚷起來,激越的聲音裏含着哭聲,“難不成你就這麽不喜歡我,這麽讨厭我麽?”
炎無憂嘆口氣,轉過身來,對上羽若曦閃爍晶瑩的雙眼,鄭重道:“若曦,你今年也及笄了,再不是個孩子了,說話做事都得有個大人的樣子。我把你當妹妹看,你既是一口一個姐姐的叫我,那麽這會兒就聽姐姐的話,別鬧了早些睡罷。還有,我習慣了一個人睡,不喜歡有人挨着,你還是同以前那樣自己睡一床被子可好?”
羽若曦聞言喃喃道:“我只問你,你可曾喜歡我一星半點?”
炎無憂愣了楞道:“我自然是喜歡你的,像妹妹一樣的喜歡。”
羽若曦忍不住哽咽着哭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其實炎無憂何等冰雪聰明,今晚羽若曦說的話和莫名的舉動都只說明了一個意思,這位郡主喜歡自己,就像自己喜歡慕汐顏一樣,這種喜歡屬于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回想起自從認識她後,這兩三年的許多往事,樁樁件件都印證着今日這看起來莽撞的舉動實在是早有淵源。
但自己對她的确是只有姐姐對妹妹那樣的感情,因為她的直率和聰敏,把她當閨中好友。以前總覺得她對自己的好有些太過了,然而今晚卻如醍醐灌頂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