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胡疏黎想壓抑住自己的哭聲, 可壓在心頭這麽多年的委屈在聽見爸爸熟悉的聲音時一股腦全都湧了上來。
胡老先生剛從公司裏忙完回來,他今年剛四十二歲就已經滿頭白發,老态盡顯。
女兒失去聯系這件事對他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本來就容易顯老的年紀裏經歷這些事, 變化也格外的明顯。
私人號碼響起時他想也不想就接通了,知道他這個號碼的人不多, 就只有幾個親近的人。
號碼的歸屬地是胡老先生從來沒有去過那個地方, 正疑惑着的時候突然就聽見了手機裏傳出的壓抑哭聲,猛地就站了起來詢問道:
“黎黎?是黎黎嗎?”
胡疏黎輕輕嗯了一聲,電話那頭的老人聲音明顯變得激動了不少。
“黎黎,你現在在哪裏?身上錢夠花嗎?你想做什麽爸都随你,回來吧,好不好?”
胡老先生激動的雙眼含淚, 在失去女兒的這幾年裏他嘗夠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每日每夜都在擔心他寵着長大的女兒在外頭受了委屈。
“爸, 我在海市陵縣小河鄉的醫院裏,你來接我好不好?我知道錯了爸, 我想回家。”
“你等着, 我馬上就來。”
“電話是我找人借的, 爸,我好害怕。”
之前強撐着做完所有事情的胡疏黎,在她父親這裏才敢表露出自己的脆弱, 說到底也不過就還是一個二十多一點的小姑娘。
“別怕,爸爸在呢, 爸爸在呢, 黎黎, 爸爸馬上就來。”
胡疏黎情緒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把手機借給她的那個醫生妻子拿了紙巾遞過來,提醒道:
“月子裏不能掉眼淚,留下月子病可不好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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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那邊的安安似乎也感受到了媽媽的心情,不安的幹嚎了兩聲,醫生妻子把他給抱了過來,沒忍住誇了一句。
“這麽多年,我還是頭一次看見生下來就白白淨淨的孩子。”
電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被挂斷了,在聽說爸爸會過來之後,胡疏黎的心好像瞬間就安定了下來,自己擦幹淨眼淚扯開一抹笑容。
“他很乖。”
“确實乖,我聽我家那人說這孩子早産?早産孩子更得好好養着,你可千萬不要犯糊塗。”
醫生妻子能看得出來,胡疏黎性格有些懦弱,再想到在來的路上她丈夫和她說過的話,還有剛剛那一通電話,只能拿孩子來勸勸她。
人活下去總得有精神支柱,尤其是她現在這樣的生活環境。
如果只有胡疏黎一個人的話,現在這種情況醫生妻子絲毫不懷疑她會有想輕生的沖動,很多時候死真的不難,難的是好好活下去。
“謝謝你,姐,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醫生妻子看着胡疏黎這個樣子有些放心不下,可她家裏頭也有孩子,不能一直在這裏守着。
就幹脆把手機留在了這裏,告訴胡疏黎如果遇到了什麽情況可以打電話給她。
在胡疏黎的要求下,孩子被放在她的身邊,等病房裏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胡疏黎用一根食指想輕輕碰一碰孩子的小手,安安下意識想攥住。
感受着安安的力氣,胡疏黎唇角不自覺扯開一抹淺淺的弧度。
……
另外一邊胡老先生在接到他女兒的電話後根本坐不住,立刻就給自己助理打了電話過去,讓他查了一下號碼的定位,同時讓司機準備着往那個地方出發。
那個地方胡老先生根本沒有聽說過,從定位上來看經濟不是很發達。
那一通電話裏他聽見有人跟他女兒說孩子什麽的,更讓胡老先生心急如焚。
這時候天已經全黑了,車子直接上了高速,胡老先生現在年紀已經不算小了,可他一點困意都沒有,盯着車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沉思。
醫院裏胡疏黎一晚上根本睡不着,剖腹産再加上沒有被好好照顧,疼痛不适感反複折磨着她。
她一會兒看看窗外的月亮,一會兒看看睡在她身邊的孩子。
這時候甚至忍不住有些懷疑,之前她到底是為什麽像是被鬼迷了心竅一樣留在那個落後偏僻的小山村裏,幹農活伺候宋玉天他媽,還懷孕生下了一個孩子。
宋玉天除了長相還算不錯外,可以說是沒有一點可取之處,整天做着一夜暴富的美夢,在山上種着許多藥材,把家裏積蓄全都賠了進去。
胡疏黎好不容易攢的錢,也都被他全都一起拿了過去。
胡疏黎後半夜實在是太困了,到底還是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清早病房的門就被人從外面退開,宋玉天手上提着一個保溫桶走了進來,身後還有他媽。
剛睡下沒多久的胡疏黎被吵醒,身上還很疼,下意識皺起了眉。
“唷,這是不想看到我們啊?難為我們還跑這麽遠來給你送早飯,玉天你看看你這娶的什麽媳婦啊!”
宋玉天聽着他媽說的話後眼中帶着幾分不贊同,可他更清楚如果現在自己說出任何一句反駁他媽媽的話,那這件事就得沒完沒了。
他父親離開的比較早,他媽一個人把他養大就成了這潑辣的性格,脾氣也不怎麽好。
最開始自己把胡疏黎帶回去的時候,他媽媽就不怎麽能看得上這個從大城市裏來的嬌小姐。
可是胡疏黎不一樣,她脾氣好性格也很軟,等事後自己哄上她兩句就行。
宋玉天不是不知道是非,他只是想省事。
“疏黎,媽一大早就殺了雞給你下了面條送過來,你別擺臉色。”
一邊說一邊把保溫桶給打開,拿着筷子遞給了她,把病床搖高後看了一眼睡在那裏的孩子。
好歹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再加上長得好看皮膚很白,宋玉天還挺喜歡。
面條放了這麽長時間之後已經有些坨了,雞湯上面飄着厚厚的一層油,就算胡疏黎早上沒吃東西也沒有絲毫饑餓感,聞着腥味甚至有些反胃。
裏面零星的幾塊雞肉,不是雞脖子就是雞胸肉,清炖的做法肉會很柴,讓她更沒了胃口。
“我一大清早起來殺的雞,玉天你媳婦是不是不愛吃啊?哎喲我這一大把年紀了,疏黎嫌棄我做的不幹淨也是應該的。”
正在看孩子的宋玉天一聽見他媽這麽說就頭疼,用嚴厲的聲音提醒道:
“疏黎!你別不懂事!”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出了一陣腳步聲,半開着的病房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為首的是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的男人。
胡老先生看見躺在床上的胡疏黎時,眼睛當即就紅了,他放在手心裏寵着長大的閨女,怎麽就成了現在這幅滄桑的模樣。
“黎黎。”
“爸。”
父女見面還沒說上第二句話,站在一邊的宋玉天媽媽腦袋迅速轉過了彎來,臉上帶着熱情的笑容迎了上去。
“哎喲這是親家公是吧?疏黎她跟我兒子結婚的時候您怎麽沒到場呢,不過現在生孩子來也不遲。”
之前宋玉天媽媽之所以敢肆無忌憚欺負着胡疏黎,是因為她很清楚胡疏黎沒個依靠,兒子又站在自己這邊,非要把自己曾經嘗過的苦也讓她吃一遍心裏才能平衡。
可現在一看胡老先生的穿着,還有跟在他後面的那些保镖,這家庭背景明顯不普通。
要是他願意伸手幫幫玉天,玉天哪用得着整天上山去看那些藥材,風吹日曬賺的都是辛苦錢。
胡老先生微微後退了一步,旁邊立刻有保镖上前攔住了她的動作,讓宋玉天媽媽臉上笑容有些僵。
胡老先生根本懶得看她,直接去了自己女兒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心疼的手臂都在微微顫抖着。
他妻子生下孩子後沒多久就走了,留他把孩子給帶大,雖然工作很忙,但是從來沒有錯過這個孩子的成長。
他始終記得黎黎從小就是一個愛漂亮的小姑娘,可現在滿臉粗糙,頭發也很毛躁,眼下還有很重的黑眼圈。
胡疏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狼狽過,在把她養大的爸爸面前,展現這樣窘迫的情況。
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吸了吸鼻子說道:
“爸,我想回家。”
宋玉天媽媽這時候湊了過來,幫她掖了一下被子,臉上帶着格外和善的笑容。
“疏黎啊,你這話說的,玉天家不就是你家嗎?”
“親家公,你要是想跟着一起去看看也行。”
身體上的難受,再加上見到爸爸的喜悅,讓爸爸看見窘境的難堪,種種情緒讓胡疏黎根本說不出多餘的話來,她只是又重複了一遍。
“爸,我想回家。”
“好好好,爸爸帶你回家,咱們回家。”
在來的路上胡老先生不是沒有想過,等真見了面肯定要把黎黎狠狠罵上一頓,怎麽就真能狠下心來好幾年一點消息都沒有。
可真見面之後,心疼占據上風,一句責備的話都說不出口。
“爸爸,還有你外孫,帶他一起回家。”
這句話一說出口,那邊宋玉天媽媽瞬間就不裝了,把孩子給搶過去抱在懷裏。
“這可是我們老宋家的大孫子,你別想把他給帶走!”
胡老爺子剛剛一進門就注意到了,他女兒嘴唇因為幹渴起皮,病房裏卻連個杯子都沒有,旁邊放着保溫桶裏的東西一看就讓人沒什麽胃口。
再看他女兒被折騰成現在這樣,一切的一切都只說明了一個問題:這戶人家對他的黎黎一點也不好。
如果不是因為真的吃了大苦頭,按照黎黎的倔強性格,在發生了那種事後怎麽可能願意打電話示弱,讓自己帶她回家。
胡老先生懶得說任何廢話,對着保镖使了個眼色,這一趟跟着他一起來的保镖都是退役的特種兵,身體素質非常好。
保镖剛走上前,之前一直沒有吭聲的宋玉天急忙想攔一下,卻被一個保镖輕松撂在一邊。
孩子被保镖笨拙抱在懷裏,胡老先生帶的兩個女助理幫胡疏黎整理東西,又給她穿了一件外套戴上帽子,包的嚴嚴實實。
昨天讓妻子過來照顧胡疏黎的醫生聽見這邊的動靜後,也從辦公室走了出來,看見那個産婦被一個明顯身份不普通的男人扶着,走過去提醒道:
“孩子早産,轉院去大醫院裏好好檢查一下。還有産婦要好好照顧,哪有剖腹産丈夫婆婆一個都不在身邊的!”
醫生的話算是把宋玉書媽媽的臉徹底撕了下來踩在腳下,她臉色變了又變難聽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最後只解釋了一句。
“這,這不是家裏走不開嗎……”
胡老先生對醫生明顯要和顏悅色很多,輕輕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有勞提醒。”
胡疏黎這時候想到了他妻子還放在自己這裏的手機,急忙讓助理把那手機還給了醫生。
“爸,昨天多虧了他妻子願意把手機借給我用。”
胡老先生在聽見這句話之後,對着醫生彎腰鞠躬道謝。
“謝謝你。”
“不用,這是我應該做的。”
醫生目送他們離開,在心中替那個産婦松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就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但他希望通過自己微不足道的努力,幫助更多的人脫離泥潭。
醫生只是不想冒着良心過不去的風險視若無睹,完全沒想到他偶然間幫的一個人,給他事業上提供了莫大的助力。
有好幾個身強體壯的保镖守着胡疏黎,就算宋玉書平常再怎麽橫也照樣不敢攔,眼睜睜看着他的妻子帶着孩子一起上了那輛豪車。
之前他只知道自己妻子家裏應該挺有錢,想着等孩子生下來把她人栓牢了之後再不着痕跡提出帶她一起回家看看。
可沒想到,她父親找來的這麽突然,打的他措手不及。
這麽大的動靜安安不可能醒不過來,他正在好奇的四處看,眼前很模糊,完全看不清楚東西,但不影響他好奇。
胡老先生沒心思關注這個孩子,他滿心都是自己女兒受的苦,在上車後就聯系了助理,讓他先去私人醫院裏安排好。
等胡疏黎被帶進去做全身檢查,胡老先生才來得及看看孩子。
安安被包在小被子裏,這時候已經困到睡着了,胡老先生還記得他女兒剛生下來時的模樣,這個孩子和黎黎小時候很像。
沒多久助理過來告訴老先生,兒科那邊也已經預約好了專家,現在可以把小少爺帶過去檢查。
胡老先生把安安遞了過去,繼續守在那裏等他女兒的結果。
私人醫院裏的條件很好,還有專門的護工照顧,後面胡疏黎的情況稍微好一點之後就轉入了月子中心裏,在月嫂的照顧下她終于恢複了些氣色。
在那個落後的小山村裏,胡疏黎就算是在孕期營養也一直都跟不上,沒什麽奶水,在月嫂的建議下給孩子喝奶粉。
她身體情況恢複過來後,胡老先生過來問了一下她對于那個孩子的打算。
在胡老先生的眼中,他女兒就跟被拐賣到那個地方差不多!
從女兒口中得知她第一次和那個男人發生關系還是被他強迫的之後,站在他女兒的角度上,對這個孩子的感情想必是很複雜的。
就連胡老先生在得知這個消息後,看安安的眼神也不再是一開始的疼愛,而是摻雜了更多其他的情緒。
胡疏黎這時候懷裏正抱着安安,拿着奶瓶低頭給他喂奶。
沒有母乳喂養,月嫂建議她平常多抱着孩子給她喂奶,培養一下母子間的感情。
每次喂奶的時候,安安都像怕媽媽太累,恨不得能自己抱着奶瓶喝。
這一次也不例外,小手一直摸着奶瓶,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爸……這是我的孩子。”
胡疏黎沒有正面回答,但是這句話等于是告訴了父親她的決定。
“黎黎,你也是爸爸的孩子。”
胡老先生根本舍不得看見她女兒以後生活在矛盾下,絕大部分人都會在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開始遷怒。
比如說如果他女兒厭煩那個男人,會連帶着厭煩這個孩子,偏偏又要以母親的身份來束縛自己疼愛孩子。
“如果你不想養着這個孩子的話,趁着現在他還小,我去找一戶人家收養他。保證那戶人家會把他照顧的很好,把他當做親生的孩子看待。”
“這個孩子早産身體只是會稍微虛弱一點,但總體來說還是一個健康的孩子,會有很多無法生育的家庭願意收養他。”
在胡老先生心中,這才是最好的安排,徹底斬斷他女兒和那個地方的所有回憶。
任何牽絆都不要留下來,對外他還可以宣布這幾年他女兒只是出國旅游。
他有足夠的能力,能把這一段恥辱的過往抹的幹幹淨淨。
安安這時候聽懂了他外公說的話,雖然現在馬上要被扔掉的人是自己,但是他卻非常樂意,咿咿呀呀說着嬰語。
孩子的咿呀聲打斷了胡疏黎的思緒,孩子被抱在懷裏沉甸甸的感覺,還有每次只要自己一抱他,都會開心到眯起來的眼睛,她怎麽可能會舍得。
“爸,我想養着他。”
“孩子沒有辦法決定自己是否出生,但是我可以決定是否成為一個母親。我既然把他帶到了這個世界上來,那就要承擔起責任。”
有些話胡疏黎不能跟她父親說,當時整個懷孕的期間她依舊任勞任怨,甚至滿腦子裏都在安慰自己,等有了孩子之後宋玉天會對她好一點。
自從他們第一次發生關系開始,好像一切都變得不對勁了起來。
現在回想起時,她甚至覺得回憶裏的人陌生到就連她自己都有些害怕。
“而且你看,他很乖。”
“咿呀~”
胡老先生本來也就只是一個提議而已,現在看見他女兒這幅執拗的模樣無奈嘆了口氣,提醒道:
“要是你以後再遇到喜歡的人,他嫌棄你帶着一個孩子呢?”
他女兒也才二十多歲,以後還有很多種可能。
“我不會喜歡那樣的人。”
胡疏黎捏着安安的小手,看他笑的露出粉嫩牙床的模樣,也不自覺彎了彎唇。
“也好。”
在胡疏黎做出了決定之後,胡老先生也就不再說其他的話勸着她,畢竟他女兒的倔強性格他要比任何人都清楚。
負責照顧孩子的育兒師偶爾也會跟胡疏黎聊天,話題絕大部分都是關于孩子。
“胡小姐,你家這真的是我見過最省心的孩子。”
育兒師把小安安抱在懷裏,剛剛喝了一瓶奶的安安需要拍嗝。
陌生的懷抱讓安安不大開心,秀氣的小眉毛皺了起來,生氣打了一個嗝後被送回了媽媽身邊。
聞着媽媽身上熟悉的味道,安安咧嘴笑了起來,伸手想拽住媽媽的衣角。
攥住了媽媽的衣角後腦袋湊過去輕輕蹭蹭,臉上帶着的小滿足可愛的不行。
每次看見一個健康的孩子,是她最慶幸自己從那個地方離開的時候。
離宋玉天的距離一遠,胡疏黎就越來越理智冷靜了起來,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看上一個除了臉以外一無是處的男人。
如果真的只是覺得他好看,憑借她的身份地位多的是好看會體貼人的男模上來主動讨好。
想的東西一多胡疏黎就有些頭疼,剛好這時候孩子扯了扯她的衣角,成功把她注意力拉到了孩子身上。
胡疏黎被父親找回來已經有一段時間,在此之前絕大部分情況下她都是在休養,月子裏面建議不要想太多,很多事也都沒有顧及到。
胡老先生在得知他女兒的想法之後,立刻就去安排起了孩子的戶口問題。
既然他女兒想留下孩子,那這個孩子就只能是他們胡家的,跟那個男人沒有任何關系。
傍晚時分下班的胡老先生徑直朝着月子中心來,詢問了一下他女兒有關孩子名字的問題,把孩子戶口落在他們這邊也就放了心。
“爸,你來取吧。”
胡疏黎正在用一根手指逗兒子玩,把食指塞到安安的掌心他會牢牢攥住,感受着孩子的力氣,對于胡疏黎來說非常有趣。
“好,世安,怎麽樣?”
胡老先生之前就有了想法,只不過覺得這件事還是得看他女兒的意思,現在聽見他女兒這麽說之後就把提前想好的名字說了出來。
“一世平安,爸,挺好的。”
“咿呀,呀呀~”
安安在一邊很贊同這個名字,胡疏黎看見後急忙抱着他往父親面前遞了遞。
“爸,你看他好像很喜歡。”
确定自己女兒并不怨恨這個孩子,胡老先生心裏頭的疙瘩徹底沒了,湊過去一看這孩子黑葡萄似的眼睛,佯裝嚴肅說道:
“這才多大的孩子,能知道什麽喜歡不喜歡的。”
剛剛咧嘴笑的很開心的安安一聽見這句話,再看外公兇巴巴的臉色,立刻就閉上了嘴巴,癟了癟嘴想把腦袋埋到媽媽懷裏去。
臭外公,不想理他。
胡老先生看見安安的這個反應,愣了愣後才反應過來。
“這是在跟我鬧脾氣呢?來,讓我抱抱。”
之前胡老先生抱這個小家夥的時候都沒出現什麽狀況,可今天剛抱到懷裏安安就癟了癟嘴,看樣子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來,把胡老先生吓得急忙送回了他女兒懷裏。
“這人不大,還怪記仇!”
胡疏黎沒把她爸說的話放在心上,就像她爸說的那樣,還沒有滿月的小家夥能懂什麽呢。
月子中心裏天天精心的照顧,和各種補湯,把胡疏黎虧空的身體漸漸補了回來。
胡老先生接受了這裏負責人的建議,讓他女兒做了一個雙月子好好養身體。
剛生孩子的時候吃了苦頭,身體養好比什麽都重要。
滿月禮胡老先生沒有辦,只是在滿月那天給他女兒買了一個小蛋糕帶到月子中心裏來。
難為已經懂點事的安安被迫在一邊看着蛋糕點燃後,默默地流口水,偏偏因為年紀還小口水真就流了出來。
胡老先生皺着眉幫他把口水給擦幹淨,看安安這幅小饞樣,無奈道:
“等你大點能吃的時候會給你買的,少不了你的這份。”
安安默默咽了咽口水,剛好在這時候有育兒師過來給他沖奶粉,安安扶着一邊大口大口吞咽一邊盯着那個小蛋糕看,直把胡疏黎看出來了一些壓力。
吃飽喝足的安安打了個哈欠,在被拍奶嗝的時候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在睡着之後腮幫子還是鼓着的,似乎對于自己吃不到蛋糕這件事非常不滿。
做滿了雙月子的胡疏黎才離開月子中心回家,這麽多年胡老爺子換了不少東西,但是從來沒有想過換個地方住,生怕他女兒回頭來找的時候會找不到。
胡疏黎是在這一棟別墅裏長大的,看見面前熟悉的一草一木,再看她爸爸已經有些花白的頭發,心底突然就生出了些感觸。
她還記得以前爸爸是沒有這麽老的,就算上了年紀也能稱得上是一個儒雅的老大叔。
胡老先生看出了女兒的想法,笑着安撫道:
“別想太多,先好好修養身體,這個比什麽都重要。”
胡老先生根本沒有辦法想象,到底是在什麽樣的環境下,才能讓他好好一個女兒營養不良!哪怕只是想想就忍不住憤怒。
“爸,我知道的。”
胡疏黎在剛懂事的時候就很注重養生,她也很在意自己的健康問題。
之前在宋玉天身邊的時候連吃飯都是問題,哪有多餘的精力去想這些。
可現在回到她父親身邊後一切都不一樣了,所有事情都用不着她操心,就連安安都有專業育兒師帶。
現在安安被胡老先生抱在懷裏,就算他嘴上不願意承認,可實際上心裏頭對這孩子也是喜歡的,可愛乖巧還像自己女兒,很少哭鬧,就是有一點小心眼記仇。
“安安,這是咱們家,知道嗎?”
“咿呀~”
現在天氣比較暖和,快滿三個月的安安也不像之前那樣脆弱,身上穿着的衣服不厚,白嫩的小手在半空中揮着,開心眯起了眼睛,像是在應和胡老先生說的話。
本身安安的皮膚就随了胡疏黎很白,在淺黃色的衣服映襯下像是剛洗幹淨泥土的藕節。
“安安喜歡這裏嗎?”
“呀,咿呀~”
安安清澈的大眼睛裏滿是好奇,正在好奇的四處張望,看完之後煞有介事輕輕點了點腦袋,看樣子他對這個新家還比較滿意。
老爺子始終堅持自己的想法,還不滿一歲的小孩子能懂些什麽,可并不妨礙他看見安安這麽機靈可愛的時候覺得好笑。
以前胡疏黎住着的房間,一直都有保姆在好好的打掃,這麽多年過去還跟她當初離開時差不多。
陽臺上她親自種的花長大了許多,這時候剛好結出了花骨朵。
在胡疏黎和安安在月子中心裏住着的時候,胡老先生又讓管家把另外一個次卧布置成了兒童房,剛好就在胡疏黎房間不遠處,她想去看看孩子也方便。
現在剛好是初夏時節,天氣中帶着些許悶熱,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心的安安喜歡被抱着到處玩,不管是什麽東西他瞧着都覺得新鮮。
他們這棟別墅的院子裏有很多漂亮的花,因為胡疏黎母親生前是一個愛花的人,這麽多年各式各樣的花都被園藝師照顧的很好。
胡疏黎抱着安安去看過一次,安安就恨不得整天待在那裏。
……
最近胡老先生的心情很不錯,看他女兒在自己的照顧下正在一天一天的朝着好的方向轉變,人也看起來越來越精神,逐漸有了曾經的影子。
再加上還有一個小磨人精安安,鬧的他偶爾有些頭疼,可絕大部分情況下還是滿足。
這天胡老先生剛從公司裏回到家,看見客廳沙發上保姆抱着安安正在給他喂奶。
安安自己已經能抱住奶瓶喝,每次喝都喜歡把腮幫子撐的鼓鼓囊囊,再大口大口的吞咽,看起來活脫脫就是一只小饞貓。
胡老先生脫掉了外套後問了一下女兒,從管家嘴裏得知胡疏黎在三樓練習瑜伽,轉身走到安安面前,等他喝完後抱了過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每次下班回來胡老先生都想先抱抱外孫親近下。
換了一個懷抱安安也不鬧,除了有人想把他從媽媽懷裏抱走外,其他人的懷抱對于安安來說沒有多大差距。
“安安呀,今天在家裏有沒有乖?”
“有沒有乖乖喝奶?哭了嗎?”
吃飽後一本滿足的安安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有些不太想回答外公這每天都會問的問題,想了想後還是意思意思的咿呀了一聲。
“外公帶你去看看花,好不好呀?”
胡老先生看出安安在這件事情上似乎興致不高,也不太愛搭理自己,就随口說了一句,剛剛半眯起眼睛的安安眼睛瞬間睜開,卷翹的睫毛一眨一眨。
“呀,咿呀哇~”
小手興奮的在半空中揮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裏是顯而易見的雀躍期待。
“走,外公帶你瞧瞧去。”
胡疏黎就是胡老先生一手帶大的,所以他抱孩子的姿勢非常标準,安安一點不舒服都沒有感受到,興奮到還翹起了腳。
後花園裏很多花都是這個時節開的,姹紫嫣紅,安安看的有些迷了眼。
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花太多看的他眼暈,到後面幹脆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歇一會兒。
安安雖然早産,但是回來後被照顧的很好,不像原劇情裏那樣脆弱。
發現安安是真的很喜歡這些花後,胡老先生抱着他湊近了一些,想讓這孩子聞一聞花香。
這個年紀的安安正是對外界探知欲最強烈的時候,不管是什麽東西都想摸一摸,不然就手癢,聞到花香後幾乎想也不想就想去扯一扯。
胡老先生根本反應不過來,那花的花瓣就被安安揪下來攥在掌心裏,看樣子他似乎還打算往嘴裏塞。
急忙牢牢攥住了安安的手腕,看他一臉的懵懂無辜,想罵上兩句又覺得他壓根兒就聽不懂。
幹脆就抱着他湊近了一株月季花,握着他的手腕往前頭湊。
安安眼尖,看見了花莖上的刺,掙紮着把自己的小手縮了回去,牢牢揣在自己懷裏,用警惕的眼神盯着外公看。
他的眼睛很靈動,能準确表達出許多意思出來。
就像現在,剛剛坑完自己小外孫的胡老先生似乎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了他的意思,大概就是在嫌棄他這個糟老頭子,是真的壞得很!
“安安呀,不是喜歡摸這些東西嘛?來摸摸這個,這個可好摸了。”
胡老先生還在故意恐吓安安,握着他手腕想帶他去碰刺。
昨天茶幾上放着還沒剝殼的榴蓮,坐在沙發上喝奶粉的安安伸着手就想抓,把胡老先生給吓了一大跳。
安安的手掌心還是淺粉色,看着嬌嫩的不行,不管是碰了那一樣都得疼好長時間。
夕陽的光落在小家夥的側臉上,胡老爺子盯着他白嫩小臉蛋上複雜的情緒,沒忍住湊上去親了一口。
安安小臉瞬間就皺巴成了一團,用手背使勁兒擦了擦。
剛好在這時候胡疏黎從樓上下來,看見媽媽的小家夥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