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瑪雅站在山洞門口沉默思考了很長時間, 但凡能有其他的選擇她都不願意走上今天這條路。
當部落裏食物不夠用的時候,最先被舍棄掉的總是上了年紀的獸人。
他們沒有辦法再給部落創造任何價值,倒不如節省食物把活下去的希望留給新生幼崽。
那些被撿回來的崽崽瑪雅都是相處過一段時間的, 她不願意看見這些幼崽被餓死。
最重要的是因為瑪雅她很清楚, 不管環境有多惡劣,也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把她當做母親看待的安安都絕對不會放棄她。
她在半獸人中年紀已經算是非常長壽了, 這輩子也經歷了很多開心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瑪雅并不想讓自己成為安安的拖累,讓他本就已經很艱難的日子過得更辛苦。
部落剛剛組建,時間還不長,有很多東西都需要慢慢調整。
比起別人誇贊她的孩子優秀, 瑪雅更想讓她的孩子平安健康, 吃飽肚子。
部落裏分配的食物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優先分配給要出去捕獵的獸人, 沒有足夠的力氣他們很難抓到獵物,還有可能會受傷。
可安安他會把很多食物分給自己, 另外看見一些餓肚子的幼崽也會不忍心分一點過去, 分上兩次進他自己肚子裏的就不剩多少, 瑪雅怎麽可能會不心疼。
她最後盯着這些熟悉的地方看了一會兒,邁着緩慢且堅定的步伐準備離開。
可惜的是瑪雅還沒有走多遠,身後就響起了動物爪子踩在雪地上的聲音,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月光下一只白毛老虎和一只黃毛老虎正站在那裏盯着她看。
隔着不算遠的距離對視, 瑪雅當時就愣在了那裏。
“媽媽, 你要去哪裏?”
安安的聲音裏帶着很明顯的委屈, 他覺得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厲害, 沒有抓到足夠的食物,所以媽媽才會不放心想抛下他們離開。
“瑪雅,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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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羅這時候也出了聲,他們都很清楚瑪雅選擇離開的原因,但是他們不願意接受這種付出。
餓肚子只是一時半會兒的不痛快,但是不是不能克服,饑餓感往往可以激發出他們心中更多的潛力,讓他們與最強壯的獵物搏鬥取勝。
可是如果瑪雅真的就此離開了這裏,愧疚感絕對要伴随他們一輩子。
“我……”
看見他們兩個人出現的時候,瑪雅就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麽樣的方式去面對了,她本來是打算悄悄離開的。
好歹也是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沒有血緣關系的牽絆,他們也照樣是彼此自己選擇的家人。
“媽媽,回去吧,我明天一定會努力帶回來更多的獵物。”
如果不是因為有系統提醒的話,辛苦了一整個白天的安安絕對會睡得很死,完全沒想過媽媽會在這種情況下離開。
“安安,我不希望你太累。”
“媽媽,可是很多時候我并不覺得辛苦,看見你和那些幼崽吃飽我會很開心。”
蓋羅在一邊輕輕點頭贊同安安的說法,在沒有遇到他們之前蓋羅一直覺得每天吃飽了睡大覺就是最開心的事,只不過這樣時間一長難免會有些枯燥乏味。
漸漸地甚至會懷疑起,自己活着是不是就為了等死。
後面他們組成了一家人,用事實告訴了蓋羅,這個世界上能有很多選擇比他自己想的更快樂。
比如說最開始看見安安被他喂的肚子溜圓,成就感比飽腹感更讓蓋羅滿足。
“媽媽,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
已經很強大的成年獸人安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裏隐約有淚光浮動,瑪雅到底還是不忍心,變回了半獸人的模樣上前幾步抱住了他的腦袋,輕聲道:
“如果我的存在對于你來說是一種負擔呢?”
“才不是。”
“瑪雅,你想讓安安永遠生活在愧疚自責中嗎?”
蓋羅一句話狠狠擊中了瑪雅的內心,她當然是不願意的,當時做出那個決定時很匆忙,甚至根本沒有來得及仔細去想。
“回去吧。”
“好。”
當天晚上安安睡在瑪雅的旁邊,生怕自己一不注意媽媽就又想離開。
這件事沒有被部落裏其他任何獸人知道,第二天的天亮後就好像從來沒有事情發生過一樣。
系統待在空間裏,通過數據分析可以得知瑪雅最多只能活不超過一年時間,這已經到了半獸人生命的極限。
但是它還是把瑪雅想走的消息告訴了安安,不想讓自己看着長大的崽崽像是上個世界裏那樣被愧疚伴随終生,不管幹什麽都不開心,精神內耗自己。
瑪雅待在部落裏看着安安緊張兮兮的模樣,還有豚豚後知後覺湊過來跟她親近像是生怕她會消失,安撫揉了揉豚豚的腦袋。
“多大獸人了還要撒嬌。”
豚豚耳朵耷拉了下去,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表明有些話他不愛聽就一個字都不聽,生生這時候在門口招呼着他一起出去捕獵。
“媽媽,等我回來。”
“去吧,注意安全。”
這對于整個部落來說都是一個非常艱難的冬季,能夠帶回來的獵物越來越少,一天能吃上一頓就已經算非常不錯。
根據瑪雅的安排,優先讓出去捕獵的獸人和還在長身體的幼崽吃飽,其他的能忍就先忍着,活下去比任何事都重要。
安安現在被他媽媽盯着,分到的肉塊只能委委屈屈一個人吃,壓根兒就不敢分給別人,生怕媽媽會跟他生氣再敲他的腦袋。
漫長難熬的冬季過去後,終于在最寒冷的那段時間過去後,天氣逐漸回暖。
在察覺到冷風已經不像是之前那樣鋒利到幾乎能割破人的皮肉後,安安開心的帶着豚豚一起去外面撒歡。
用爪子扒拉雪朝着豚豚扔過去,還沒有反應過來的豚豚剛好被雪砸的滿臉,懵了一瞬後被氣到渾身毛發炸開,朝着他撲了過去。
“啊嗚!”
瑪雅也陪着他們一起,站在雪地上仰起頭任由久違的陽光落在她臉上。
開春後半獸人也會一起出去捕獵,部落裏很多獸人都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吃飽肚子,這時候再把他們關在部落裏也根本不樂意。
瑪雅想出門也很清楚自己已經沒有那個資本,只能留在部落裏帶帶頑皮的幼崽。
大多數幼崽都很喜歡這個看起來很慈祥的奶奶,待在她的腳邊趴好,偶爾會因為不知道哪只幼崽過來踹了自己一腳,生氣撲過去開始打架。
只要不過分,瑪雅都不會攔着他們,看一團一團的毛毛球在這裏你扒拉我一下,我再扒拉回去還挺可愛。
透過這些小團子,瑪雅仿佛看見了曾經的安安。
安安是部落裏面最厲害,同樣也是最幸運的獸人,每次他出門都能碰到不錯的獵物,再加上他很強大,抓到的獵物甚至自己帶不回去要讓其他獸人來幫忙。
別人都誇安安厲害,懷中抱着一個小團子的瑪雅伸手幫小團子把毛發整理好,滿腦子裏面都是那個身上弄出一點傷口就啊嗚啊嗚撲過來讓自己吹吹的嬌氣小老虎。
今年的夏季倒不是很熱,水源也很充足,瑪雅過的很舒服。
在天氣逐漸轉涼,一陣風吹落了不少樹葉的時候,瑪雅隐約能意識到自己真的沒辦法再繼續陪着安安,招呼着安安到了自己的山洞裏來。
她的眼睛已經不太能看清楚東西了,努力辨認着幫安安把兩邊多出來的毛編成一個可愛的小辮,再用彩色的繩子系好。
安安隐約意識了一點什麽,把腦袋湊過去放在瑪雅的腿上,閉上眼睛時一行淚從眼角滑落。
“安安,媽媽在回到獸神的懷抱之後,會變成你最喜歡的那種鳥回來看你。”
“當你看見那棵樹上有那種鳥在叫時,就是媽媽想你了。”
瑪雅語速放的很慢,安安委屈嗚了一聲,滿身的抗拒,他一點也不願意接受這件事,更讨厭不管自己怎麽努力依舊沒有辦法留下媽媽的無力感。
他能感受到,媽媽在離自己越來越遠,可偏偏無能為力。
瑪雅把自己能想到的事都仔細交代了一遍,最後一句照顧好自己還沒有說完,就先閉上了眼睛。
秋風呼嘯裏,老虎吼聲裏帶着的痛苦非常明顯,蓋羅和豚豚這時候也跑到了山洞裏來,看見躺在那裏失去氣息的瑪雅,在他們自己都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眼淚就先湧了出來。
部落裏絕大多數幼崽都被瑪雅撫養過一段時間,現在她離開了,很長一段時間部落裏都沒有歡笑聲。
這部落裏有很多種獸人,老虎、獅子、豹子等,他們都在用自己獨特的方式緬懷瑪雅的逝去。
……
瑪雅離開後安安明顯沉默了很多,只有在蓋羅和豚豚面前才勉強會說上兩句話,給部落裏其他人留下的印象只剩下高冷且厲害。
那個能不管他說什麽廢話都會耐心聽着的媽媽已經離開了,他好像沒有了肆意妄為的資本。
一年又一年過去,炎熱幹燥水源匮乏的夏季,為了活下去安安不得不吃腐肉,一回頭看見不遠處樹上站着一只他最喜歡的鳥。
突然安安就覺得自己這樣很狼狽,盯着那只鳥看了很長時間也舍不得移開視線。
要是媽媽還在,肯定會罵他又不好好照顧自己。
可現在媽媽不在,再也沒有人過來心疼他了。
安安現在已經能習慣部落的遷移,也能習慣在最冷的冬季出去抓獵物,那些最好的果子不再屬于他,也沒有人再來滿足他臭美的小愛好給他編個小辮。
蓋羅是在瑪雅離開後的第八年離開的,獸人的壽命只是要比半獸人長,也就長那麽幾年而已。
他在捕獵中被一只羚羊捅到了肚子,回到部落的第二天情況就變得很糟糕,當初跟在瑪雅身邊學習的兩個半獸人用了很多罕見的藥材也留不住他離開的步伐。
在看見蓋羅離開的時候,奇怪的是安安沒有哭,豚豚看見他這幅模樣有些擔心,甚至暫時把生生丢到一邊,整日整夜守着安安,生怕他會想不開做出什麽事。
“崽兒,你要是難過的話,可以說給我聽。”
系統以為安安是心裏頭不舒服,但是沒有地方傾訴,所以就主動說了一句,它非常願意聽崽崽的唠叨和抱怨,當他的情緒垃圾桶。
安安在剛聽見系統這句話的時候甚至有些疑惑,很奇怪,但是他真的沒有很難過。
直到某一次安安出去狩獵,在他用爪子按住一只水牛的時候,再也沒有一個夥伴從旁邊竄出來幫他咬斷這頭水牛的脖子。
他微微一愣,動作随之頓住,水牛趁着這個機會迅速跑走。
豚豚和生生追了上去,留安安一個人在原地發呆,曾經他和蓋羅并肩作戰的很多場景都一一在他腦海中浮現,仿佛被全世界抛棄的失落感讓安安難受了很久。
到最後他回過神,一只成年老虎卻把自己縮成了一團,眼淚不受控制湧出來,難過的情緒一陣接着一陣,到後面他哭到甚至身體都在抽搐。
回去的路上經過一片草原,隐約記得最開始蓋羅教他捕獵就是在這裏,又難過了很久。
在即将到達部落之前,哭到渾身脫力的安安甚至頭一次有些嘔吐的欲望,趴在那裏很長時間都沒有緩過神。
沒有媽媽溫柔耐心的安慰,也沒有蓋羅那雖然很少說話但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後的身影。
他成了孤家寡虎,安安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晰的認識到了這一點。
安安并不比蓋羅小多少,現在他也已經成為了中老年的老虎,在部落裏屬于大部分情況下都不被允許出去捕獵的存在。
草原上其他部落在獸人老去,失去捕獵能力後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可在這個部落裏不一樣。
獸人年輕時帶着食物回來喂養那些跟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幼崽,年邁後這些幼崽知恩圖報,會把最好咀嚼的肉留給他們。
安安不被允許出去捕獵後的這三年裏,草原上的天氣都不錯,他也過的很舒服。
他們這個部落算是整片草原上最和諧的部落,獸人不會歧視半獸人的捕獵能力比不上他們,半獸人也不會因為自己的不足之處自卑。
相互合作,才能提升他們的生活質量。
安安意識到自己即将要離開時,他自己就像是當初的媽媽一樣,選了一個不錯的日子在夜晚離開了部落,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山峰。
走走停停,累了就休息一會兒,餓了就看看有沒有一些兔子在路過的時候比較倒黴。
走到最後的時候他的四條腿都在微微發顫,當初蓋羅的領地這時候已經只剩下一個山洞還勉強能看出原樣。
安安走進去的時候還看見了山洞石頭上,有他小時候頑皮沾了不知道什麽東西留下的畫作。
經過了這麽多年的時間流逝,現在看起來已經不像最開始那樣清晰。
安安找了一塊他覺得不錯的地方趴下,能夠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他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裏,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能再看見媽媽。
在眼睛徹底閉上之前,安安依稀沒有完全合上的眼睛縫隙中看到,曾經蓋羅指着說那棵樹冒出嫩芽天氣就會回暖的樹上,站着他最喜歡的那種鳥雀。
系統這邊正在結算任務,還需要短暫的時間緩沖,就在它對上一個世界還有一些聯系的時候,突然從電子屏幕上看見了那只已經有些老的白毛小獅子,身邊還跟着另外一只撲到了安安旁邊。
用爪子刨出來了一個坑,把已經徹底失去氣息的安安放在裏面。
系統在看見這一幕之後松了口氣,比起讓他家崽崽屍體直接放在那裏等風幹,還是現在這樣最好。
這一次任務安安完成的非常完美,瑪雅從撿到了安安開始生活就一直過的很開心,晚年也是因為生命到了盡頭。
系統在沒有跟安安透露的情況下,就把他絕大部分的任務獎勵都用在了淨化他的靈魂,和把他的氣運奪回來上。
除此之外留了一些存在那裏,防止在任務過程中出現了什麽緊急情況,安安需要用到這些的時候不至于一點也沒有。
系統很有耐心的等待安安清醒過來,透明水晶球裏面三歲胖乎乎的謝世安睡了很久很久。
他需要足夠的時間,才能徹底被清除掉記憶,剔除掉上一個世界裏殘留的感情和牽絆。
每一次任務結束,謝世安什麽也留不下來,過多的情緒對于他來說是一種負擔,不清理掉總有一天會被這些折磨到發瘋。
“這是哪裏?”
睡了很久才清醒過來的人類幼崽用胖乎乎的手揉着眼睛,清澈幹淨的眼睛裏面滿是懵懂和不安。
系統就用上個世界裏它給自己安排的形象,出現在了崽崽的面前,又一次跟他介紹了一下。
“這裏是系統空間,你是我選中的宿主,我們需要一起執行任務,希望合作愉快。”
有過兩次經驗,把崽崽心思拿捏的非常準确的系統也不廢話,就直接開口說道:
“在任務過程中,你會擁有很愛你的父母。任務內容是不要當白眼狼,好好報答孝順父母。”
這個任務對于安安來說簡直就沒有任何的難度,他本來就不是什麽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恰恰相反因為父母親情的缺失,得到一丁點父母的愛都忍不住加倍回饋。
“什麽時候開始呀?”
系統都還沒着急,安安就先已經迫不及待的催促了起來。
“宿主請準備,即将開啓新任務。”
“好。”
坐在小凳子上的安安乖乖把小手放在膝蓋上,甚至還格外乖巧的閉上了眼睛,等待系統口中所說的開始執行任務。
很快就進入了新的世界,原本安安應該去的應該是一個比較辛苦的修仙奮鬥流,他的母親會是一個天賦不錯但是需要從底層一點一點慢慢往上爬的風傲天。
可是系統有些舍不得,舍不得看見它的崽崽在前期吃苦,就像是上個世界裏最開始連飯都吃不飽的情況,它想象就覺得心疼得慌。
所以系統它決定運用自己的權限,先給安安挑選一個比較不錯的世界,讓它家崽崽先享享福。
安安在到新世界之後眼睛根本睜不開,努力了好半天眼前還是一陣重影,氣的他握緊了拳頭,在腦海中開始跟系統溝通。
“我,看不見嗎?”
“不是看不見,是因為現在你太小了,剛出生的小朋友都是看不見東西的。”
系統耐心的安慰安安情緒,這個世界裏安安來的實在是太早了,出生才剛滿一天。
不過好在雖然身體上才這麽一丁點大,但是他的思考能力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所以系統放心跟他講起了這個世界裏的劇情內容。
這個世界裏安安的母親叫胡疏黎,她的父親是京城胡家的董事長,算是四大世家之一。
她是胡家唯一的女兒,在剛成年的時候胡父就已經對外宣布了她繼承人的身份,可謂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天之驕女。
可惜的是在她考上大學那年,她在下鄉支教的時候跟當地的一個窮小子墜入了愛河。
甚至心甘情願留在這裏為他生兒育女,主動斷掉了和她父親那邊的聯系,在生産的時候因為條件不太好被診斷再也不能懷孕。
系統在說到這一部分的時候,本來應該沒有任何波動的聲音帶上了一點安安聽不懂的東西。
可惜的是胡疏黎她對丈夫的付出,她丈夫一點也沒有看在眼裏,反倒是嫌棄她格外嬌氣的大小姐脾氣,覺得她照顧不好自己,跟自己母親之間關系也很一般。
就連唯一生下來的孩子,也被百般嫌棄。
胡疏黎并不是到了預産期才生下來這個孩子的,而是被她的婆婆要求下地去幹活,結果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送到醫院裏面來早産。
這個地方的醫療條件很一般,早産兒甚至連個保溫箱都沒有,在這樣環境下原主當然長得病歪歪。
原主被奶奶帶着,總是從奶奶那裏聽說了很多媽媽不好的言論,潛移默化的影響再加上身體不太好這個原因,讓原主對媽媽無比怨恨。
埋怨她沒有給自己一個健康的身體,怨恨因為她爸爸一直不喜歡自己。
後面不管胡疏黎做了再多,也照樣沒辦法挽回兒子的心。
在原主長大後,他父親在現代社會背景下面居然同時和好幾個女人在一起,這些女人都家世不普通,而且心甘情願和其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原主的父親有很多孩子,原主在這些孩子裏面不算聰明也沒有多出色,甚至連健康的身體都沒有。
競争父親繼承人身份的時候,原主作為最先出生的那個孩子,依舊被其他的兄弟姐妹視為眼中釘。
不知道是誰弄了一場意外車禍,讓原主徹底失去了雙腿,一輩子都只能坐在輪椅上生活,随後也被他的父親放棄。
用他父親的話來說,就是這樣一點用處也沒有的人,根本就不配成為他的孩子。
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原主怨恨了一輩子的母親願意把他接回家,不計前嫌帶着他一起去國外治病,耐心開導他的情緒,幫助他從抑郁症裏走出來。
遺憾的是那一場車禍留下的後遺症,讓原主沒多久就離開了世界。
“宿主,您的任務就是帶着胡疏黎逃離這個地方。”
宿主的任務也是從容易到困難一點一點慢慢發展的,就比如說最開始前面的兩個世界,安安甚至并不需要做太多事情,就能夠非常完美的完成任務。
任務對象也就只是單純的任務對象,并沒有被牽扯到所謂的劇情裏面,他們只需要安心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可現在這個任務不一樣,安安這一次的母親就是男主的後宮之一。
種種不合理的地方都是因為劇情的強大,比如說胡疏黎這樣的身份卻孤身一人來到鄉下支教,只為了創造一個能夠和男主宋玉天認識的機會。
一個受過非常良好教育,幾乎是被自己父母捧着長大的女孩,卻能心甘情願留在這裏吃苦,照顧男主和他的母親。
宋玉天是這個世界裏的天道之子,整個世界的氣運都在他身上。
這屬于早期并不合理的任務世界,任務者的支線任務是讓這個世界恢複正常,不過看在安安還小的份上,支線任務可以選擇性完成。
系統剛把自己想說的東西說完,就看見安安已經睡了過去,在睡覺之前小手似乎還因為憤怒攥成了一個拳頭。
胡疏黎在手術結束後被送回了這個普通病房,她看了一眼睡在一邊的兒子,蒼白的臉上扯開了一抹笑容。
想伸手去碰一碰他的時候,卻發現這個孩子的體溫有些不對勁,這時候她的身邊也沒有人陪護,就只能用沙啞的聲音喊護士。
幸好有一個護士剛剛查房從門口經過,聽見了胡疏黎的聲音之後就推開門走了進來。
“他是不是有點發燒?”
胡疏黎現在自己渾身上下都很難受,可她眼裏卻只能看見她的兒子。
護士在經過簡單的檢查之後把醫生給叫了過來,這個地方說是醫院實際上簡陋的不行,連最基本的醫療器材都不全面。不過好在醫生的醫術還不錯,醫生抱着這個孩子給出了建議。
“轉院去大城市裏吧,這個孩子本來就是早産,再加上生産的時間太長,去大醫院裏好好檢查一下。”
“嗯,好……”
胡疏黎才剛剛答應下來,下一秒一個男人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就走了進來,中年女人剛剛在門口也聽見了胡疏黎的話,當時臉拉的老長。
“你說什麽呢?現在一天天的待在家裏頭不出去賺錢,不知道賺錢到底有多辛苦!你說去大醫院就去大醫院?哪這麽嬌氣!像我們那個年代,幹活的時候順便生個孩子,生完了繼續幹活的都有。”
“也就現在的小姑娘都嬌氣,這醫院就是想坑你的錢!”
醫生現在還抱着孩子站在一邊,聽見她發表的這番言論被氣到額頭上青筋跳了跳,可看她這麽大年紀的樣子也不好說出什麽難聽的話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看起來情況有些嚴重,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想管。
“我不能給出您一個準确的答案,但是我可以保證如果不轉院去大醫院裏的話,這個孩子身體絕對會比一般的孩子差。”
中年女人一聽這話瞬間就來勁兒了,走過來把孩子從醫生的懷中搶了過去。
“不就是身體稍微差一點嗎?你放心,我是會帶孩子的,帶着孩子一起下地,保證身體再差也給鍛煉出來了!”
“我都說了順産孩子聰明一點,你怎麽就是不信呢,這剖腹産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胡疏黎這時候身上還疼着,看她婆婆粗魯的樣子,眼淚直接就冒了出來。
她也不再指望自己的婆婆,而是扭頭看向自己的丈夫,希望她丈夫能夠說出來說一句公道話,這畢竟是他們兩個人的孩子。
宋玉天有些尴尬的避開了她的注視,走到床邊坐下,出聲安慰道:
“老婆,你也知道我們現在身上沒有多少錢,而且就像是媽說的那樣,可能并沒有這麽嚴重。我們先把孩子給帶回去,如果不行的話再說,好嗎?”
這時候被抱在懷裏的安安突然哭了起來,奶奶不太标準的抱孩子姿勢把他勒的有些難受,他直接就哇哇大哭了起來。
中年女人非但一丁點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過錯,反倒是還抱着孩子湊到了胡疏黎面前,笑着跟她說道:
“你看,這個孩子他哭的嗓門多大啊!絕對沒有什麽問題,身體那裏就弱了。”
她試圖在用孩子的哭聲問題說明沒關系,可胡疏黎只看見了她兒子緊皺的眉毛,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大腦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狠狠敲打着胡疏黎的神經。
“好,都聽媽的。”
剖腹産還要在醫院裏住上兩天,所以胡疏黎并不是很擔心她婆婆今天就要把她給帶回去,就算是她婆婆想,她現在這個情況也絕對不允許。
“媽,我記得說玉天種植的藥材剛好最近是需要人看着的時候,您跟玉天都回去吧,我可以照顧好孩子的。”
中年女人本來就不想留下來伺候她媳婦坐月子,現在聽見這句話之後那簡直就是求之不得,拽着她兒子就往外走。
“行,你要吃什麽等那飯菜到門口的時候你喊一聲,我給你留了兩百塊錢。”
“好,謝謝媽。”
醫生無奈搖了搖頭,像是這樣的情況他也見過很多次了,一般都是媳婦在家裏頭沒有什麽話語權,就算是心裏頭不樂意為了以後能活的舒服一點也只能咬牙妥協。
他把孩子放在胡疏黎旁邊的床上,等那母子離開之後才說道:
“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可以說,這個孩子我還是建議送到大醫院裏好好看看。”
雖然自己是這個醫院裏頭的醫生,但是對于他們醫院的條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謝謝您,能麻煩您晚上再來看看我兒子嗎?”
“嗯,可以。”
胡疏黎在醫生走了之後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她當然知道有很多事情自己現在根本搞不定,可她一點也不想讓她丈夫留下來。
之前看不懂想不通的事,現在大腦仿佛瞬間就變得清明。
她用淚水還沒幹稍微有些模糊的雙眼盯着那邊床上的孩子,一雙小手正在空中輕輕晃着,在她丈夫和婆婆離開之後瞬間就不哭了。
哪怕現在自己根本看不見他,胡疏黎也覺得這孩子有些乖。
系統在看見面前這幅場景的時候有些詫異,它之前沒有告訴安安的是這一次還有一個隐藏任務,幫助胡疏黎從劇情線中脫離出來。
畢竟現在安安實在是太小了,有很多事情就算是自己說出來他都不一定能夠聽得懂,學說話都還要好幾個月。
安安什麽都沒有做,只是晃了晃小手掙紮着想去看看他的媽媽。
胡疏黎居然就從原本的劇情線裏面脫離了百分之三十出來,對男主宋玉天的好感度居然也降低到了百分之六十。
晚上即将要下班的時候那個醫生想到了自己下午見過的産婦,在她丈夫一家都離開之後應該沒什麽吃的東西,就讓自己的妻子炖了一點湯一起過來看她。
“有好一點嗎?”
剖腹産之後很多事醫生是一個男性不方便做什麽,所以他站在門外,他的妻子也是一個很熱心善良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胡疏黎的窘迫。
再想到在來之前她丈夫說了這個産婦的遭遇後,對她有些同情。
從胡疏黎精致的眉眼上能看得出來,在此之前她在家裏頭絕對也是一個被父母寵愛的小公主,誰能想到在出嫁之後就成了這樣。
“來,我幫你吧。”
醫生的妻子還帶了一些其他的衛生用品過來,扶着胡疏黎準備去洗手間。
經過那床的時候,胡疏黎看了一眼自己兒子,那小小的人正躺在那裏睡覺,卷翹的睫毛很長,在白皙的小臉蛋上顯得特別乖巧。
這是她的孩子,跟她血脈相連的孩子,一想到這一點,胡疏黎對于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更堅定了些。
很多事情如果是因為自己的話,不一定能有那樣堅定的心。
可如果是為了自己在乎的人,往往能迸發出無窮無盡的力量出來。
收拾幹淨自己後,胡疏黎找醫生妻子借用了一下電話,撥通了那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喂?哪位?”
熟悉的聲音響起,淚水又一次模糊了胡疏黎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