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八、情非得已(中)
不論文雨在谷桐面前多麽理直氣壯,可是扪心自問,相比胡泉的體貼寬容,自己這個未婚妻,當的實在不太合格,于是下決心要改變一下形象和現狀。
自那日醉酒後,她這幾天就經常和胡泉待在一起,連公司也很少去,心無旁骛的享受着二人世界。
讓文雨覺得奇怪的是,醉酒那天發生過的一切,胡泉沒有再提起,就連她幾次試探性的問他,是怎麽找到自己的,他也是一言帶過,态度更是平淡無奇,以至于讓文雨懷疑,是不是那晚醉的太厲害,所以産生了幻像,才以為是吳向遠送自己回來?在她不斷的自我安慰下,只能決定暫時放下這件事。
胡泉工作以外的時間,都被她全部包下,吃飯逛街,或者聊天看戲,都是一些最普通的項目,胡泉卻也樂得奉陪。
只是時間一長,胡泉也實在忍不住開始好奇,文雨一向視工作為頭等大事的人,怎麽會變得懂得享樂了?
面對胡泉的疑惑,文雨很誠懇的說,就是很想陪着他,想在結婚以前好好的享受一場戀愛,于是胡泉感動之下,便不疑有他的耐心配合,也不在乎事實上是他陪她更多。
其實文雨并不完全知道胡泉真正需要什麽,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讓他感受到被需要,這是她所能想到愛他的最好方式。
但其實,她逃避工作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不想面對即将可能發生的一些事,雖然還不知道會是什麽,但豐富的經驗告訴她,一定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好的不靈壞的靈,很快的,她的預感就得到了印證。
這天一大早上,玉鳴就打來了電話,“雯姐,你最近在忙什麽,怎麽都不見你來上班?”
她這次的消極怠工,可沒有給玉鳴打招呼,一想到把所有的工作都留給他一個人完成,心裏也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可又不好意思明說,只能找個借口來敷衍:“最近覺得身體不舒服,所以我就沒去。”喝醉酒那次,足足不适了一個星期,所以想想自己這話也不完全都是假的。
結果玉鳴卻當了真:“你生病了?什麽病?嚴重嗎?怎麽都沒聽說。”
文雨急忙解釋:“不嚴重,可能就是有點累着了,休息休息就好了,我明天就打算去上班的,”為了不繼續這個話題,文雨趕緊問道,“你找我,是不是有公司有什麽事了?”
“嗯,”玉鳴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又說道,“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等你明天來了我再告訴你。”
玉鳴一點口風都不漏,而且語氣謹慎沉重,文雨心裏突然有不好的感覺,可是在電話裏又不好追問。之前事情沒影的時候,想着能拖就拖,如今有了苗頭,又實在按捺不住想要知道結果。
“你現在在哪?公司嗎?”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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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于是文雨果斷的說:“那你等我,我馬上就來。”
文雨其實以為是父親車禍的事,有了新的進展,結果玉鳴卻根本沒提這件事。
到了辦公室,輕輕把門關上以後,玉鳴就把一摞賬本擺在她面前。
文雨又以為是他把評估報告做好了,可是略一翻看,發現并不是什麽評估報告,都是一些交易賬目,不明白他的用意,疑惑的看着他。
玉鳴從中抽出一本展開給她看:“你不是想知道公司的資金都去了哪嗎?”神情凝重,語氣低沉,“我查出來了。”
文雨立刻翻看裏面的內容,竟然還是一堆賬目數據,她根本看不出什麽頭緒,急問玉鳴:“這是什麽?”
“這是咱們公司跟另外一些原料公司的來往賬目,每一年都會有不定期的大宗交易,可是我發現上面的進貨數量遠遠超過我們的生産建造能力,所以我就順着交易記錄一直調查下去,居然被我發現,這些公司的真正的法人都是同一個人,”玉鳴看着她,鄭重的說,“就是你大哥沈正宏。”
文雨聽完以後,巨大的震驚之下,一時之間,又不得要領:“怎麽會這樣,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是在挪用公司的錢。”玉鳴索性明白無誤的指出真相所在。
文雨帶着幾分不可置信的表情看了玉鳴一眼,又匆匆把目光轉向那些賬目,想從中看出一些端倪,可是心裏早已亂作一團,根本看不進去。
玉鳴把所有的賬目一本本講解給她聽:“這些是采購材料的數量,這些是去年的生産總量,還有銷售記錄,如果對照一下,就會發現誤差有多大。”文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玉鳴一鼓作氣繼續說道:“還有這些,都是那些公司的注冊資料,時間順序,注冊資金,都有明顯的規律,關鍵的是,所有的法人身份追溯下去,都跟沈正宏有莫大的關聯,你看這個,還是以你嫂子的身份注冊的。”
衆多事實擺在面前,文雨已不能不信,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沒有質疑過玉鳴的話,甚至在她的潛意識裏也早就有過這些懷疑,只是因為不願意面對這種遭到背叛的事實,才一再的逃避。
父親的信任和重用,竟然就換來正宏這樣的報答?這麽多年來,正宏一直受着父親的提攜和栽培,掌握着公司很大權力,現在更是完全拿到了掌控權,享受着豐厚的財富和地位。他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意,為什麽還想要貪婪的蠶食掉整個公司?
很快的,文雨開始明白了,人的欲望會随着不斷的滿足而擴大,怎麽可能會有止境!也許在沈正宏眼裏,他目前的成就和所得,根本不足以平衡他的付出和努力,也許他認為自己本就應該拿到更多,只可惜侄子到底不是兒子,辛苦打拼的一切,卻要被她和小安這對毫無貢獻的姐弟坐享其成,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沈正宏哪裏肯做,不擇手段為自己謀取更多利益,才是他的性格。
是了,就是這樣了,文雨漸漸推斷出了沈正宏的動機和心态。只要把人的私欲和貪婪釋放出來,任何有違道德的事,竟然都能被想通,這該是做人最大的悲哀吧!什麽血脈親情,在利益面前,竟然是這樣脆弱不堪!若不是父親已經去世,如果他知道了這一切,該是多大的打擊!這樣的背叛,比文雨自己親自遭受還要感到憤怒和心寒。
玉鳴注視着文雨的反應,知道她已經相信這件事,便開始等待她的決斷。可是文雨心裏卻已經失了方寸,根本拿不出主意,只能沉默相對。
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如果不采取行動,任沈正宏這麽發展下去,早晚會把父親辛苦經營的事業毀掉,可是有什麽辦法能阻止他呢?
不但要阻止他,而且還要把這件事對整個家的震動和傷害減到最低,這樣大的難度,文雨真的不知道該怎樣承擔。
想不到這裏的複雜程度,真的超出她的想象,文雨又一次陷入巨大的茫然和無助,不禁開始在想,如果父親還在世,他會怎麽辦呢?
與此同時,文雨心裏又冒出更多疑問,正宏挪用資金,看來已經不是短時間的事,以父親的精明和老練,難道就真的不會發現?如果他知道沈正宏的異心,為什麽還會容忍到現在,難道是因為念着這份親情嗎?
随着這些疑問的産生,一個更大的疑團也被牽扯出來,之前一直懷疑父親的死因,難道竟然也跟這件事有關?想到此處,不禁猛的打了一個冷戰。
文雨不敢再往深處想,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玉鳴,現在唯一能商量的只有他了,所以立刻問道:“玉鳴,你覺得我爸知道這些事嗎?”
玉鳴微微一愣,随即坦白說道:“我不知道。”也不禁陷入思索。
可是片刻後他仍是茫然搖頭,文雨思量再三,終于忍不住又追問道:“那你覺得,我爸的死,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她怯怯的問完,便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眼睛。
沒有想到的是,玉鳴并沒有任何驚異的表情,甚至也沒有其他反應,只是坦然的迎着她的目光,不置一詞。
文雨不再追問,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她緊緊皺着眉頭,呆呆的看着滿桌的文件,一句話也不說。
半晌後,玉鳴終于忍不住,試探着問:“雯姐,你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過了多久,文雨強自穩住心神,漸漸有了主意,看着他,沉聲說道:“這件事先不要聲張,更不能讓沈正宏知道我們已經發現這些。”
玉鳴點點頭,文雨繼續說道:“我已經找了一個私家偵探,等有更多的消息再做決定,至于眼下……”她頓了一下,又說道,“上市的事情我們繼續做,但是也不要進行的太快,而且要想辦法讓其他人都知道我們在籌劃這件事。”
适當的“打草驚蛇”,也許能讓沈正宏收斂一些,甚至能逼他自亂陣腳。玉鳴領悟到她的用意,重重點頭:“嗯。”
雖然已經商量妥當,但文雨的心卻沒有因此安定,玉鳴走後,她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坐立不安,來回踱步,內心不斷受着怒火的煎熬,幾次三番都忍不住想要找正宏質問,甚至打開門,朝他辦公室的方向走去,但每次又都靠着理智的約束,艱難止步。
經歷過最後一次掙紮和放棄之後,文雨突然有了新的想法,于是沒有折返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轉道去了財務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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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桐的新住處,選在市中心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方,交通方便,環境優雅,而且價錢也合理,一度讓文雨驚訝,他是怎麽找到這樣的地方,谷桐卻只是故作神秘的笑笑,不作回答。
這天,他正在家裏用電腦整理着圖片和資料,迎來了文雨的再次造訪。
“你在家幹什麽呢?”她問。
谷桐示意她看電腦。
文雨略看了一下,便說:“不着急的話,就先別弄了,陪我去買個東西吧。”
原來是找他逛街來了:“行啊,買什麽?”谷桐很爽快的答應下來,邊問邊開始關電腦。
文雨似笑非笑的答道:“買車。”
在谷桐将信将疑的注視下,文雨掏出一張支票,展給他看。
谷桐接過來一看,一向自恃榮辱不驚的他,也不禁驚道:“一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