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流雲等候故人來
明顏道：“莊主言重。”頓一頓又道：“南宮少爺會在明日卯時轉醒，醒後需用些細粥。”
南宮莊主會意，微微颔首道：“老夫明白了。”
明顏笑一笑，又向俯在床畔的南宮夫人道：“夫人，天色不早了，您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不然待南宮少爺明日醒來瞧見您這般憔悴模樣，心中也必不好受。”
南宮莊主聞言也道：“洛姑娘此言甚是，夫人，我們回去吧。這裏一切有洛姑娘。”
南宮夫人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又向明顏道一次謝，便随着南宮莊主出去了。
明顏此刻方才轉身對洛玄墨道：“哥哥，你要不要下去歇着呀？順便去讓他們送點吃的過來吧。此番天也不早了，我們又趕了那麽久的路，我是餓的很了。”說到最後已有了撒嬌的意味。
洛玄墨寵溺笑道：“那好吧，我去給你找吃的來，那南宮莊主也忒粗心了……”
話未說完便有敲門聲，二人對視一眼，洛玄墨上前開了門來，見是三四個小丫鬟。打頭的那個道：“洛少俠，洛姑娘吩咐需要的東西都送過來了，另外還有老爺吩咐送來的晚膳。”
洛玄墨回首朝明顏一笑，口中道：“進來吧。”
小丫鬟們魚貫而入，将爐子諸物都放置在外間。晚膳也是十分豐盛，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明顏出來瞧見兩副碗筷，不由微笑道：“莊主真是有心。”又向為首的那個丫鬟道：“替我謝過你們莊主。”
小丫鬟應一聲，又道：“莊主吩咐奴婢傳話給姑娘，說他會派人日夜把守此處，十分安全，望姑娘放心。”
洛玄墨聞言臉色微變，與明顏對視一眼，明顏亦是一怔，卻極快地應道：“有勞莊主費心了。”
待一群丫鬟退出去掩了門，洛玄墨方道：“他的戒心倒是很大。”
明顏卻神色自若地坐下取了筷子，道：“不是很正常。”
洛玄墨見她取了菜張口欲吃，忙伸手拍掉：“你都不試毒？！”
她挑一挑眉道：“他有戒心不代表他有害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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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玄墨也不睬她，徑自取了銀針一一試過，這才放心坐下，道：“萬事小心為妙。”
明顏吃着菜，輕笑一聲，并不答話。
用完晚膳，又有丫鬟來将碗碟撤下，伺候明顏二人漱口擦臉後，便退了下去。
明顏便取了丫鬟送來的藥材一樣樣細細檢查，又檢查藥罐和水。洛玄墨靠在椅子上瞧着她這般動作，道：“你懷疑流雲山莊有內賊？”
明顏笑一笑，道：“是你方才說的，萬事小心為妙。”頓一頓又道：“且不說有沒有內賊，即便是沒有，也免不了他在無形之中下毒。”
“他？誰？”洛玄墨疑惑地瞧着她。
她卻像是若有所思一般，目光閃動，瞧着窗口許久不說話。半晌才低頭将藥材與水按用量放入罐子，開始煎藥。
洛玄墨瞧她認真煎藥，着實無聊，便起身欲尋了書來看，卻聽見明顏突地一聲喚：“哥哥——”
他頓住腳步：“怎麽了？”
“你回去歇息吧。”
“不行，你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他毫不遲疑地拒絕。
她似是遲疑一下，道：“那你上梁上去吧。”一邊指了指頭頂。
洛玄墨怔住：“為何？”
只見她神秘一笑：“今晚有人要來。”
洛玄墨更為驚訝：“誰要來？”
“他來了你不就知道了。”明顏輕笑一聲：“只是要委屈你做‘梁上君子’了。”
洛玄墨也不再問，仍是去案上尋了本書，方才一躍上梁。又聽明顏道：“莫要輕舉妄動，只要在适當時候助我一下便可。”
“适當時候？是什麽時候？”
只聽明顏低低笑了一聲，道：“我快死的時候。”
洛玄墨的身軀不由一震，明顏又笑着仰頭扔了一顆藥丸上來，他一把接住，耳中聽到她的聲音：“含在嘴裏。”
他不由自主道：“顏兒，你要小心。”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她懶懶的一句話：“不會有事的……”
夜色一分分暗沉，四下裏寂靜無聲，窗外的月色還未透進來，便已被屋內的燭光掩去無痕。洛玄墨靜靜地側靠在梁上，目光早已不在書中，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坐在火爐邊的人兒，出神地瞧着她低垂的側臉。
顏兒呵……好想你……
多少個夜晚想你至難以入眠，只想去看你一眼，哪怕就一眼。然而我卻不敢去，我怕就那一眼，就将我陷入萬劫不複之地，雖然我離那也不遠了。可是我怕的，是連累你。
我們所要承擔的責任和使命實在太多，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來承擔，而你，只需要在我身後無憂無慮地生活，陪伴你的永遠是快樂和歡笑。
然而不可以，有些事還是注定要你我二人共同承擔。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守着你，顏兒，你一定要快樂。
這般看着你，看着你距我這麽近，近得連淺淺的呼吸都能隐約聽見。只這一夜，便足以我一生回憶……
屋子裏靜極，偶爾聽見炭火的哔剝之聲，藥罐裏發出的“滋滋”聲。明顏守着爐子，用小火慢慢煎着。爐火亮紅，映上她白皙的臉龐，她卻呆了，那火中似乎浮現出他的臉來，他仍是溫和地笑着，輕聲喚着：“顏兒……”她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彎起個弧度，腦中閃過相處時的點點滴滴，仲清，你此刻在做什麽呢？
正想着，遠遠聽見打更的聲音，已經交了子時了。明顏回過神來，掀了藥罐的蓋子用勺子攪勻。只聽輕微的一聲響，還不知響聲自何處而來，明顏便覺脖頸出一線冰涼。
她卻只頓了一下，便從容地覆上蓋子，放好勺子，一邊輕聲道：“你來了，坐吧。”
換作身後的人怔住，洛玄墨在梁上像緊繃的一根弦，握緊雙拳，死死地盯着那個多出來的人影。明顏見身後并無動靜，只低頭添了塊炭，輕笑道：“不必怕我反擊，我沒有武功。”
來人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語調冰冷：“你不會，梁上的那位可會。”
明顏仍是笑：“他武功沒你高，而且若是真的動手，他還要護着我，必定是占不了什麽上風的。”
那人無言似乎仍在猶豫，明顏終是嘆一口氣，輕聲道：“夜，你就對自己這麽沒信心麽？”
聽到那聲喚，那個男子倏地睜大眼睛，手中的力道也松了下去，原本貼在她脖頸上的劍垂落在她肩頭。
明顏起身轉過來瞧着一身夜行衣的他，微微笑着，伸手将他臉上蒙着的黑布扯下來。那是極為英俊的一張臉，剛毅的線條，高聳的額頭，眉若劍鋒，雙眸深沉如海，俊鼻高聳，微薄的雙唇，帶着幾分邪氣，而此刻，居然有些微微的顫抖。
明顏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龐，微微打趣道：“夜，你還是這麽好看。”
他手中的劍終是掉了下去，發出清脆的聲音。然而他只緊緊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仿佛眨一下她就會消失一般。灼人的目光中有驚喜，有無奈，有詫異，有迷茫，然而更多的，是思念，深沉如海、波濤洶湧的思念。
明顏見他站着不動，便伸手推他一下，道：“夜，你怎麽了？”
他卻極快地捉住她的手臂，就勢一拉便攬她入懷，明顏還未站穩，他的唇已經吻了下來，帶着霸道和肆虐的吻，掠奪一般橫掃她口中的芬芳甜美。
洛玄墨此刻回過神來從梁上一躍而下，一掌拍向他的天靈蓋。然而似在瞬間，他已抱着明顏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後飄離。瞧着洛玄墨翻身站定，只冷笑着瞧着他。
明顏掙開夜的手臂驚呼：“我的藥。”一邊已緊步跑過去掀了蓋子瞧，見一切無恙這才回頭嗔道：“夜，你怎麽還是這麽不正經，當心讓師娘知道了又要打斷你的腿。”
夜自動忽略了洛玄墨殺人的目光，走到明顏身邊撇撇嘴道：“師娘去找師傅了，才懶得管我呢。”
“怎麽可能，又來哄我了。”明顏見他靠近，忙将他推開：“你離藥罐遠點。”
夜聞言更加湊到前面來，不屑道：“我可沒興趣兩次毒同一個人。”
“這次的毒叫什麽？”
夜勾唇一笑：“相思。”
明顏聞言極為不屑，道：“相思？想死吧？取個名字都這麽俗。”
“那你說叫什麽？”
“讓我想想……”
洛玄墨見她二人這般一問一答早已火冒三丈，此刻只冷聲問道：“顏兒，他是誰？”
明顏反應過來還未開口，夜已經轉過身來冷冷地打量着他，道：“你還不配知道我是誰。”
寒氣在他二人之間翻湧，看向彼此的目光像是鋒利的刀刃，要将對方碎屍萬段。明顏見狀忙一步站到他們中間道：“你們莫要耍小孩子脾氣，我來引見。哥哥，這位是安夜沉，是我同門……”說到這，明顏側頭瞧着似笑非笑的夜，有些挫敗的口氣道：“……師兄。”不出所料地看見他臉上慧黠的笑意，她撇撇嘴不再瞧他，又接着道：“夜，這位是我哥哥。”
夜臉上的笑意早已隐去，此刻仍是冰冷的目光瞧向洛玄墨，準确地叫出他的名字：“洛玄墨。”而後便不再瞧他，視他為無物。
一把攬過明顏，狡黠笑道：“夕，你方才說我是你師兄的，我可沒有逼你，是你自己說的，你可不許耍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