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似是無心遇舊物
“怎麽會呢？”
“我小的時候……”她突地回了神來，笑一笑道：“我小時候不喜歡出門，就如現在一般。”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并未說話，然而接着只要是瞧見什麽有趣的小玩意，必定是要買了給她，糖人、泥人、面人，還有牛骨磨成的吊墜，串着桃核的草鏈……
只一會兒，泓遠手中已再不能拿下一樣東西，明顏手中也攥着各式各樣的小玩意，被秦楠羽又拉着進了一家鋪子，明顏只哭笑不得：“行了，莫要再買什麽了，已經拿不下了。”
秦楠羽瞧她滿手的東西，只接了來一股腦兒都塞泓遠懷裏，吩咐道：“送回府中再來。”
泓遠略一彎腰，便轉身去了。秦楠羽笑道：“這下可再沒什麽借口了。”說着已拉着她進了鋪子。
明顏此刻仔細一瞧才明了，這是一家賣首飾的鋪子，只微微笑着低聲問他：“堂堂王爺如何對女兒家的物件感興趣了？”
他也微微笑着，亦輕聲道：“我可是要送禮的，替我長長眼。”
明顏聽着一聲不吭，走上前去一樣一樣地瞧着，都是些龍、鳳、牡丹等富貴的花樣子，并無新意。一排瞧過來，也沒甚看中的，正想往旁邊一排走，無意瞥見最邊上一根，立刻又轉了身來瞧。
那是根極為尋常的細銀扭絲簪子，頂頭只鑲了一顆珍珠，十分普通。她卻怔住了，只呆呆地瞧着，似是呢喃地問：“店家，這簪子你們是從哪得來的？”
那店主順着她手指方向瞧去，見是那根簪子，便道：“那根啊，是對門當鋪送來的，說是幾年前有人當掉的，前幾日期限到了，也沒人來贖，便送我這來看能不能賣掉。依我看啊，這簪子雖說做的精細，但畢竟花樣太舊了，八成是賣不出去，最後只能融了重做。”
秦楠羽見她這般模樣，便示意店家取出來瞧。
那簪子做工果然精細，一般銀鑲珍珠是必定有所嫌隙，通常用爪托扣住，然而這個卻沒有，仿佛珍珠就是從銀中生出來一般，渾然天成。
明顏緩緩接過去，細細摩挲，半晌，卻又交與店家，微微笑道：“有勞了。”
店家見她瞧了半晌，此刻又交還回來，不由奇怪：“夫人不買嗎？”
她仍是笑着，搖了搖頭：“不買，花樣太舊了，不好看，我瞧瞧其他的。”
Advertisement
秦楠羽瞧她說着已轉身走開，只側目朝回來不久的泓遠示意了一下，便又随着她四處瞧。不一會兒，明顏指着一個镂花蝴蝶金釵道：“仲清，你瞧這個如何？”
秦楠羽瞧着點點頭，示意店家包起來，又含笑問她：“你怎麽不問我送與誰人？”
她只一笑，道：“你想說時自然會說。”
“那我要是一直不說呢？”
“我不必知道。”她只随口應承着，目光只怔怔地不知瞧向何處。他瞧她神色不同尋常，只上前低聲問：“顏兒，你可是累了？”
只見她笑一笑，那笑中隐約卻有種凄清的意味，也不說話。他只緊忙攬着她出了門，一眼瞧見斜對門就是一家茶館，便道：“顏兒，我們去喝茶，坐着歇會兒，可好？”
她站在檐下，深吸一口氣，方神色如常般，道：“走吧。”
到底腳下虛浮，進門時差點兒就叫那門檻絆着，秦楠羽忙一把扶住她，茶館裏的人并不少，見狀都紛紛往這邊瞧一眼，秦楠羽并不理會，只扶着她選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喚小二上了壺茶。
明顏此時心下如有一團亂麻，十年了，已經十年了，原本以為自己早已忘記了，然而此番卻又見着了那根簪子，天意麽？會是天意麽？老天是要借此告訴自己，還沒有忘記麽？那晶亮如星的雙眸，突然在記憶中空前清晰，眼波如水欲流，定定地瞧着自己……
秦楠羽瞧着她眼中掙紮的神色，終是不忍，在桌下輕輕攥緊了她的手，低聲喚道：“顏兒……”
她似乎悚然回了神來，口中道：“怎麽了？”
“喝點熱茶，暖暖身子。”
明顏瞧着他臉上的擔憂的神色，終是微微一笑，握緊了他的手，正待要說話，四旁衆人突地有些騷動起來，明顏轉頭一瞧，原來是進來個書生打扮的中年人。
只見他似是十分悠閑地擺弄着手中的折扇，座中早已有人喊道：“包打聽，今天可有什麽有趣的事兒沒有？說來大家樂樂嘛。”
“就是就是……”旁人也紛紛附和。
只聽那被稱作“包打聽”的書生歪一歪腦袋，道：“唉，如今這天氣，越發涼的徹骨，這般從外頭吹了滿嘴的風來，連話都要說的不利索了。”
聽得此話衆人都哄笑起來，也早有人把他拉入座中，斟了熱茶奉上，他“嘿嘿”一笑，慢慢呷了一口茶，又歪頭似是細細品一品，這才清清嗓子道：“有趣的事兒沒有。”
衆人聞言正待又要起哄，已讓他手中的折扇止住：“不過，說起事兒那可真倒是有一件，而且啊，還是一件大事。”說着故作神秘，衆人聞言早已七嘴八舌地猜測起來，他只神秘地笑着，好半晌才又開口道：“我是聽說啊，前幾日南宮家的大公子教那暗冥谷的人給算計了，中了劇毒，怕是活不長久啰。”
“南宮家？可是那流雲山莊？”
“正是。”包打聽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搖擺着折扇。
“那南宮家不就大公子這一根獨苗？此番若是沒了，那暗冥谷的死期怕是不遠了。”
“瞧你這話，暗冥谷可也不是吃素的，不然此番南宮少爺也不會栽在他們手裏。依我看，流雲山莊想要滅了暗冥谷，怕是要費一番功夫的。”
“暗冥谷是使了陰招罷了，不是君子所為，江湖正派不忿已久，那流雲山莊又是極具盛名的，若其聯合各正派對其下手，也無需多麽費力的。”
“說的容易……”
“行了行了，那都是江湖人的事。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南宮少爺若是真死了還确實是十分可惜了。”
“不錯，據說此人貌勝潘安，才高八鬥，武藝又十分高強，更難能可貴是脾氣十分溫和……”
一時間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包打聽”見狀又揮了揮扇子，見衆人漸漸安靜下來，方又開口道：“你們莫要在這裏胡亂猜測了，南宮家可是拼了命也要就活這跟獨苗的。”
衆人紛紛道：“不是傳聞這暗冥谷的毒向來無藥可解，而且都是見血封喉的？”
“包打聽”又搖了搖折扇，不以為然道：“你們知道什麽，虧得這南宮少爺武藝高強，內力深厚，而且是服了‘凝煙丸’才暫時保住性命的。”
“凝煙丸？”人群已發出驚嘆：“那般無價之寶都解不了的毒，怕是那南宮少爺此番真是兇多吉少了。”
“非也非也，”“包打聽”這回是笑着搖頭：“這毒還是可以解的，只要找到那個人。”
衆人皆不解：哪個人？”
“那個傳說中的女神醫。”
“傳說中的女神醫？誰啊？哎，包打聽你說清楚……”
“包打聽”在人群中但笑不語，只悠閑地捧着茶盞，細細地品上一口。
明顏将茶盞放下，輕聲道：“仲清，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秦楠羽聞言微微一笑：“好。”說着已站起身來。
那般喧鬧中，只有一雙眼睛，瞧着他二人站起身來，靜靜地出了門去，只最後一個下人在桌上丢下幾個銅板。
那雙眼睛突然極快地閉起來，仰起脖子喝下一杯茶，那茶，為何如酒一般辛辣，嗆入喉頭，直欲嗆出眼淚來。
待回了府，已是掌燈時分，秦楠羽随她一同回了淩霜園，曉菊伺候他二人擦了臉，明顏随即進了裏間換了家常的衣裳，待出來了，秦楠羽早已傳了晚膳，一時間廚房送了八樣小菜，就着那白米飯上來，倒是擺了滿滿一小桌。
明顏瞧了瞧，轉頭問道：“下午走了那麽大半晌的路，此刻可要用些酒？”
他倒是想一想方道：“不必了，想必你此刻已是十分倦怠了，我們只随意吃點，你便可以早點歇着了。”
她聽着心頭一熱，也不說話，只按例淨了手幫他取了筷子，又伺候他淨了手，方坐下來與他一同用膳。
明顏心中本就有事，故而一直不吭聲。秦楠羽見此也不說話，只不時瞧她，眼裏閃爍着什麽，若有所思。驀地見着她就這那肉焖筍片吃了半碗飯，便欲丢下筷子，他緊忙道：“顏兒，再吃一點可好？”
說着已夾了一些菜放入她碗中：“再吃一點，就把這些菜吃完，可好？”
明顏見他此舉，又瞧見他眼中滿是期待而又擔憂的神色，只好低頭将那菜吃完，方擡頭朝他微微一笑，道：“吃完了。”
他見狀只無可奈何地笑：“好了，我說話算數，你不吃便罷了，但須得在這陪着我。”話至最後已有些無賴的語氣。
明顏哭笑不得，只好道：“好，我就在這陪着你，好了吧。”
他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