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笨的傻瓜
行軍途中
徐風來身着铠甲,氣勢勝驕陽,賽過琉璃的姿容平添了幾分冷峻,他始終緊抿着唇,眼睛似乎在看着前方的某個地方,而實際上他只是在看着前方。
有一名後方的士兵快馬揚鞭來報:“啓禀大将軍,有一位花公子求見。”
徐風來雙睫微微的眨了一眨,花公子自然就是花一朵了,逐正色的道:“請他回去。”
士兵調轉馬頭,回去傳告。
不多時,那名士兵又來報:“啓禀大将軍,花公子道是大将軍忘記帶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了,他想親自呈給大将軍。”
徐風來不覺得自己忘記帶什麽了,卻是知道花一朵的脾氣,花一朵若是不肯回去就鐵定是不回去了,只好道:“讓他來。”
花一朵樂呵樂呵的騎着白馬來了,腰懸着朱雀寶劍,馬鞍旁挂着一只麻袋,不用猜就知道袋裏裝的是許多酒壺,她手中握着酒壺,先是灌了一口美酒,嘴巴吧唧吧唧的回味一番,揉了揉鼻子,笑道:“你說你是不是忘記帶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了?”
徐風來不語。
花一朵嘿嘿的笑道:“你把我忘記帶了。”
徐風來正色的道:“我這是領兵打仗,不是兒戲。”
花一朵哼道:“誰跟你兒戲呀,我就是要跟着你出去打仗。”
徐風來低聲道:“你快回去。”
花一朵哼的一聲,一本正經的說:“我就不,我要立軍功,我要當官,我要賺銀子,我要前途錦繡。”
徐風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不讓花一朵立軍功、當官、賺銀子、前途錦繡。
花一朵咧着嘴笑道:“亂世出英雄啊,說不定我上了戰場後,一下子就名揚光大了。”
徐風來同意了,路程艱苦,正好也磨練一下花一朵,讓其少一些銳氣。
花一朵得意的道:“作為一位未來的英雄,我先去前面探路。”
徐風來說的很堅決,道:“不許。”
花一朵奇怪的望着他,哼道:“幹什麽不許?”
徐風來正色的道:“軍有軍紀,你若是擾亂軍紀、肆意妄為,軍法處置,絕不輕饒。”
花一朵駭道:“怎麽個軍法處置?”
徐風來看了一眼身後的一名将士,道:“複述一遍軍紀。”
将士開始複述着軍紀,聽得花一朵一愣一愣的。
程天晴一直保持着他一貫的嚴肅和冷靜,徐風來和花一朵的對話他分明都聽得一清二楚,卻似乎他根本就沒有聽到,也似乎他根本就沒看到花一朵這個人,完全無視花一朵的存在,好像将那個歷歷在目的夜晚全部忘記了。
花一朵卻是不可避免的看到了程天晴,在一瞬間,所有惡毒的想法都在她的腦子裏閃過。
冤家真是路窄。
花一朵暗暗的心道:我就不信我找不到機會報複你這個大混蛋!
程天晴的嘴角終于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笑得有點奇怪,有點特別。
天色已晚,駐紮軍營。
用餐時間到了,軍隊的夥食是一些粗糧素食,只有在出戰前一天與打了勝仗後才會有酒肉的獎賞,不管将軍士兵,夥食一律相同。
花一朵愣愣的看着飯食,冷不丁倒吸了口氣。
徐風來并不挑剔,将軍與士兵的夥食相同就是他規定的。
花一朵見徐風來吃得津津有味,索性把自己的飯食推到徐風來面前,道:“十兩銀子賣給你了,我先記帳上,等我們凱旋歸來後清帳。”
徐風來問:“一路上幾乎頓頓是這種飯食,你是打算頓頓不吃嗎?”
花一朵拿起酒壺灌了兩口,嘴巴吧唧吧唧的哼道:“這種飯食只有餓鬼才能吃得進去,我要先讓自己變成餓鬼。”
不遠處的程天晴忍不住的笑了一笑。
夜色當空,繁星如萬千寶石般鑲嵌在蒼穹。
徐風來走進了程天晴的軍帳,他還沒有任何的實際作戰經驗,僅靠兩個月的閱覽書籍只不過是書上談兵,他要虛心的向程天晴請教接下來軍隊的部署和計劃。
經驗往往就是從別人的身上吸取的,總有一種正能量是可以改變一個人對事物的認知。
當徐風來剛坐下,花一朵就蹦跳着起來了,她挨着徐風來坐,瞧也不瞧程天晴一眼,拿出酒壺,悠哉的喝着美酒。
程天晴好像也沒瞧過花一朵一眼,他拿出一張地圖在徐風來的面前的案上攤開。
徐風來見花一朵老老實實的坐着,就也沒說什麽,認真的看着地圖。
程天晴指着一個郡,道:“黎明過後,日夜兼程,争取三日抵達這個郡。”
花一朵一驚,急道:“日夜兼程?晚上也不讓睡覺?”
徐風來剛欲說什麽,程天晴并不理會花一朵,繼續說道:“抵達的當日取得這個郡。”
花一朵哼的一聲冷笑,不屑的道:“我呸,牛都被吹死好幾萬頭了,好像自己多了不起似的,還抵達當日就取得這個郡,這種自以為是的人怎麽還好意思活着,我都不好意思了。”
程天晴只是稍稍有點責備的說了兩個字:“別鬧。”
花一朵沖着徐風來吼道:“大笨蛋,你趕緊把這個大混蛋滅了,他一定是大孟國的奸細,瞧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肯定在這個郡裏有埋伏。”
徐風來不語,在這種時候,他最好保持沉默。
程天晴并不惱,朝着花一朵抿嘴一笑,道:“繼續。”
花一朵見徐風來不聞不問無動于衷,氣得她小臉通紅,大口的喘着氣,一下子跳了起來,用力的跺了跺腳,箭一般的沖了出去。
徐風來道:“花一朵年少任性,請多包涵。”
程天晴竟是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他拿出幾冊書卷擺在案上,道:“這些兵書請大将軍在閑暇時刻,可多多翻閱。”
徐風來道:“多謝。”
程天晴道:“請大将軍稍等片刻,屬下去去就回。”
徐風來剛一颌首,程天晴就趕緊走出了軍帳。
程天晴為什麽這麽着急的出去?
自然是去追花一朵。
花一朵呢?
她出了軍帳後,一口氣跑到了離紮營地二公裏遠的河邊。
河水潺潺,絲絲涼意頗為惬意。
柔亮的月色照在河面上,閃着晶瑩的光。
花一朵可是氣得躺在草地上打滾,四肢亂揮,嘴裏還不斷的罵着:“大混蛋,大混蛋……”
罵着罵着,她的臉上已有了淚,她真後悔以前只顧得往賭場裏跑,沒好好的學武功,打不過那個大混蛋,要不然就不會這樣受欺負了。
滾也滾累了,揮也揮累了,罵也罵累了,淚也流得差不多了。
花一朵坐在河邊,拿出酒壺,大口的灌着,眼角還濕濕的,風吹在臉上有些澀。
忽聽背後一個熟悉的男聲道:“你真的不止是一匹烈馬。”
花一朵一怔,這個大混蛋怎麽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出現了,她氣得握緊了拳頭,跳起來就朝他打去,打了一拳又一拳,每一次都只差一點。
程天晴不慌不忙的躲過她的拳頭,道:“你還是跟屁蟲。”
花一朵見實在打不到他,見好就收,雙手叉腰,哼道:“要你管?!”
程天晴嘆了口氣,問:“你暗戀徐風來?”
花一朵的臉紅紅的,不知是氣得還是羞得,聲音也有點柔和了,哼道:“幹你屁事。”
程天晴環抱着胳膊,朗朗的道:“不止是屁事,你能不能留在軍隊中,我說了算。”
花一朵不屑的冷笑,伸出小拇指,哼道:“你沒徐風來官大,你歸他管。”
程天晴笑道:“徐風來有沒有皇後娘娘的官大?”
花一朵哼道:“廢話。”
程天晴故作一副很神氣的模樣,道:“皇後娘娘說了,這次遠程,表面上徐風來官大,實際上他要聽我的。”
花一朵呸的一聲:“騙鬼!”
程天晴道:“不信你去問問他。”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琢磨了一會,哼道:“有本事你別濫用職權的趕我走。”
程天晴道:“我不趕你走。”
花一朵松了口氣,還不忘記哼的一聲。
程天晴很嚴肅的道:“我要讓你當軍妓。”
花一朵吓了一跳,氣憤的龇牙咧嘴。
程天晴道:“軍隊裏只能有一種女人,就是軍妓。”
花一朵喝聲的道:“蝦兵小将敢碰徐風來大将軍的女人?”
程天晴笑道:“你的臉皮比城牆還厚。”
花一朵怒視着他,吼道:“我的臉皮就厚,你能把我怎麽樣?!”
程天晴殘酷的道:“徐風來根本就不喜歡你,一點點也不喜歡你,你真是自作多情。”
花一朵的心忽然很疼,她咬着唇,哼道:“你想看笑話,我就讓你看個痛快。”
程天晴很享受的笑了,道:“是很有意思。”
花一朵灌了好幾口酒,咬牙道:“大混蛋,你給我等着。”
程天晴見花一朵要走了,就問道:“你不是來河邊洗澡的?”
花一朵站住了腳,氣道:“你是來河邊洗澡的,你怎麽還不滾下去洗。”
程天晴道:“我不會滾下去,我只會跳下去。”
花一朵回頭偷瞄了眼,見程天晴正在脫衣裳,眼珠子一轉,她不打算走了,故意的激道:“你肯定不敢下水,河水深着呢,一下子就把你淹死。”
程天晴已将外袍褪下,開始褪着襯衣,道:“我當了淹死鬼,立馬就會讓你當吓死鬼。”
花一朵見程天晴的上身已赤-裸,趕忙把眼睛閉了起來,雙手捂着眼睛,心跳得很快。
撲通一聲,程天晴跳進了河水裏。
花一朵先是從手指縫裏瞧了瞧,見程天晴果然下河了,就急忙也朝着河邊走去,眼睛瞄着草地上的衣裳,問:“河水熱嗎?不涼我也下去洗。”
程天晴輕聲說:“沒那晚你的身子熱。”
花一朵氣得跺腳,呸的一聲,從地上抓起他的衣裳和鞋子,撒腿就跑,別提有多激動了,小心髒簡直要飛了起來,臉上勝利的笑容要多燦爛有多燦爛,小小報複的快感就已經這麽強烈了。
衣裳和鞋子被花一朵藏進了徐風來的軍帳裏,她裝着沒事般的去程天晴的軍帳裏找徐風來,見徐風來很認真的在翻閱書卷,就輕手輕腳的挨着徐風來坐,拿起酒壺喝了一大口,一想到那個大混蛋光着屁股在河裏洗完澡上岸後沒衣裳穿時,她‘撲哧’一聲笑了,酒水濺在書卷上。
徐風來不得不将眼睛從書卷移到花一朵的臉上,花一朵咧着嘴在笑。
花一朵立即反應過來,連忙從懷裏拿出手帕擦拭着,她一邊擦一邊繼續樂呵。
徐風來問:“程副将呢?”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哼道:“我怎麽知道。”
徐風來說的很自然:“他剛才出去追你了。”
花一朵一臉的無辜,說:“我沒看到他啊。”
徐風來看得出花一朵在說謊,卻已經有點懷疑程天晴是斷袖的嫌疑,因為當花一朵氣得跑出去時,程天晴在無意間流露出的一絲緊張和擔心,被徐風來盡收眼底。
不由得,徐風來又聯想到軍帳一事,程天晴坦誠的說是他的疏忽,将領的帳營多搭了一頂,即是如此,程天晴提議說多出的一頂不如就安排給花一朵,花一朵本是沒有資格享用獨立的帳營,既然是程天晴的提議,徐風來沒有拒絕。
花一朵心中仍在不停的竊喜,暗罵道:大混蛋,你最好一直在水裏呆着,變成一條魚。
程天晴沒有一直在水裏呆着,也沒有變成一條魚,他回到了紮營地。
他是赤-裸着身子回來的,月光下,他年輕、健壯、性感的嗣體自然展露,俊朗的外型、高大的身材、結實的肌肉、寬厚的肩膀、岩石般的雄性氣息,不可否認,這具嗣體對任何有經驗的女人都有致命的性吸引力,對任何男人都能産生威脅。
士兵們在看到程天晴時,都顯得不安,下意識的站直了身體,以致于讓自己顯得健壯些。
程天晴把手中的一條魚遞給一名士兵,指着一個軍帳,道:“把魚湯煮好後,放進去。”
就在花一朵仍舊在偷着樂時,程天晴光着身子若無其事的走進來了。
花一朵頓時目瞪口呆,徐風來的眼睛未離開書卷。
程天晴拿出新的衣裳漫不經心的穿着,他并不介意他的身體被一個女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看。
花一朵被震住了,半晌才緩過神,臉一紅,跳了起來,罵了句:“你真不要臉。”
程天晴根本就不打算理會花一朵,花一朵卻是比箭還快的沖出了軍帳。
徐風來的神色并無異樣,他的神色也沒什麽可有異樣的,待程天晴穿整齊後,要繼續剛才的話題了,他正色的問:“不知程副将對一日內取得一郡,有何良策?”
程天晴嚴肅而慎重的講述着,徐風來認真的聽着并思考着。
半個時辰後,花一朵又來了,她是捧着一碗魚湯來的,她小心翼翼的将魚湯放在徐風來的面前,得意的道:“五十兩銀子賣給你了,我先記帳。”
徐風來看着熱氣騰騰的魚湯,問:“哪來的?”
哪來的?
當然是程天晴下河裏抓的,他知道花一朵沒有用晚飯,就讓士兵煮份魚湯給花一朵。
花一朵見士兵把魚湯端進她的軍帳時,她根本就沒有想是誰給她的魚湯,她卻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徐風來,想到徐風來晚飯裏沒有肉,而且他還要日夜兼程,就趕緊把魚湯端給徐風來了。
程天晴的眼睛雖然瞧也沒瞧魚湯,鼻子聞着魚湯的香味時,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笑道:“天上掉下來的,你趕緊趁熱喝了。”
徐風來板起了臉,教訓道:“你擅開小竈,讓我如何服衆将士?!”
花一朵氣得鼓起了腮幫子,哼道:“你愛喝不喝,反正五十兩銀子的這筆帳我記好了。”
徐風來赫然站起,道:“你還不知錯?”
花一朵挺直了胸膛,哼道:“我本來就沒錯!”
徐風來負手而立,大聲的喚道:“來人!”
兩名士兵應聲而進。
徐風來将目光看向別處,威聲道:“将他拖下去,打二十軍棍!”
花一朵驚道:“幹什麽打我?”
徐風來仍舊是沒有看她,正色的道:“軍營之中不可恣意妄為,你實在太過目無法紀。”
花一朵難過的快要哭了,她努力的忍着,絕不低頭的道:“有本事打我四十軍棍啊!”
徐風來命道:“立刻拖下去,打四十軍棍。”
兩名士兵将花一朵架住,拖出軍帳。
花一朵咬着牙,聲音哽咽的吼道:“大笨蛋,有本事你打我八十軍棍啊!”
徐風來聽到了花一朵疼得大叫,叫得悸心刺耳的,他抿着唇,無法言語。
程天晴一直沉默,他的眉頭不知道在何時緊蹙了。
當花一朵第五聲撕心大叫時,程天晴終于忍不住道:“屬下……”
徐風來正色的道:“你看着辦吧。”
程天晴連忙走出軍帳,待第七軍棍準備落下時,他平靜的道:“停。”
士兵們退下了。
花一朵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幹了臉上的淚,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翻了程天晴一個白眼,努力的擠出一絲得意的笑臉,哼道:“我就知道徐風來不會舍得讓我挨八十大棍的。”
程天晴不語,心道:簡直找不到比她還笨的傻瓜。
徐風來長長的籲了口氣,看了一眼案上的魚湯,端起,走出軍帳,一眼就看到了程天晴正站在花一朵的軍帳外,耳邊響起着軍帳內花一朵哎喲哎喲的叫喚。
程天晴看到徐風來後,無事般的走開了,腳步有些沉。
徐風來将魚湯端進花一朵的軍帳,放下,什麽也沒說就出去了。
花一朵立馬就不喊疼了,額頭上的汗還沒來得及擦,鼻子哼哼的。
一道流量劃過夜空,轉瞬即逝。
徐風來擡頭望着明月,心想着他和任晶瑩的孩子應該出生了。
孩子是應該出生了。
永乾宮。
孟澤安在屏風外來回的踱,焦急的等待着。
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響起,孟澤安的臉上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産婆小心翼翼的捧着小嬰兒,是個女孩。
疲倦不堪的任晶瑩微笑着,孩子出生了,徐風來的孩子,她伸着手去摸孩子。
侍女拭去任晶瑩臉上的汗,為她蓋好被子。
孟澤安繞過屏風,走到床榻前,看到任晶瑩無力的垂着手,滿是無助的喚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孟澤安喝道:“把孩子給皇後!”
産婆連忙把孩子放在任晶瑩的身旁,任晶瑩笑了,眼神裏難掩濃濃的溫暖的母愛。
孟澤安道:“朕為她取名為孟瑜。”
任晶瑩輕念道:“夢瑜,夢瑜。”
她笑了,道:“好聽的名字。”
孟瑜,大孟國的公主,在出生的當晚,舉國同慶,大赫天下,孟澤安封孟瑜為安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