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禍害封後
當你義無反顧的深愛着一個人時,這個人卻在義無反顧的深愛着別人,你能有什麽法子?
在沒有找到好的法子時,就只能這樣義無反顧的深愛下去。
黎明之際。
當徐風來去牽黑珍珠時,發現花一朵正盤着雙腿在樹下睡覺,她手裏緊緊的握着黑珍珠的馬缰繩。
黑珍珠見到徐風來,晃了晃頭,驚醒了花一朵,她猛得跳起來,手裏的馬缰繩握得更緊。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哼道:“我也要去。”
徐風來沒有理由不讓她去。
兩匹駿馬馳出京城,迎着朝陽,風中有花香,綠樹成蔭。
徐風來始終不語,他心中唯有一個念頭:見到任晶瑩。
只是見見嗎?
見到之後呢?
徐風來沉靜的神情下,一顆心總被悸得很緊,就像是結成了冰。
花一朵一聲不吭的跟在他的後面,卻是很希望這條路是永遠沒有盡頭的,就這樣兩人兩馬,浪跡天涯。
徐風來似乎并不着急,該用餐時就找一個小酒家用餐,天黑了住客棧,天亮後繼續趕路。
花一朵始終是酒不離手,有時候總想說些什麽,又擔心說錯了話,只好緘口不語。
到了大孟國的境內後,徐風來一愣。
大片幹裂的荒地,大批衣衫褴褛的難民,途經幾個村莊已是人去屋空,路旁到處有遺棄的屍骨。
去年他也曾到過大孟國,卻不及這般慘狀,想必是災荒已造成大批的百姓沒能安然過冬。
在那條幹涸的河床旁,徐風來不得不勒馬而立,久久的看着,眼神沉重。
花一朵問:“這有什麽可看的?”
徐風來不語,他知道這條河流的上游正是大徐國,數年前,朝廷突然要實施一項巨大的工程,總共有四百萬餘名百姓參與,将河流攔截,使河水無法流經大孟國。
為了吞并大孟國,就先對大孟國進行制裁,沒有了水源,大孟國的百姓流離失所,大量的饑民逃難,誰是劊子手?
難道是梅雪苔的早有預謀嗎?徐風來已不願去思考這個問題。
抵達大孟國的京城後,徐風來更為一驚。
京城一片繁華景象,熱鬧非凡。
在天子腳下的粉飾太平,着實能夠麻痹皇上,徜若大臣們為了官運亨通而隐瞞各地的災情,皇上更是無法确切的知道百姓的饑苦。
已是傍晚,徐風來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一路上,他從沒有要過上房,而是要兩間普通的客房。
花一朵以為徐風來會立刻沖進皇宮裏,去找那個笨女人。
徐風來換了一身衣裳,走出客棧,沿着街道走了許久,走進了一家生意不錯的茶坊,裏面三三兩兩的人圍坐着聊天,聊得興高采烈的。
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徐風來點了一壺茶,花一朵也不再偷摸的尾随了,一屁股坐在徐風來的對面,咧着嘴傻笑。
花一朵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去找她?”
徐風來道:“明日上午。”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灌了一口酒,哼道:“我也要去。”
徐風來不語。
花一朵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攤開在桌面,吐了吐舌頭笑道:“你要先預付五百兩銀子。”
徐風來看了一眼她的手,又看了看她得意的笑臉。
花一朵解釋道:“萬一你被砍頭了,我拿了你的錢,肯定會把你的屍首運回大徐國。”
徐風來不語,他豎起耳光在聽隔壁桌的對話:
“那個禍害被封為皇後了!”
“啊?!什麽時候的事?”
“今日早朝時皇上親自宣布的。”
“那個禍害一定是狐貍精變的,讓皇上鬼迷心竅了。”
“哎,有大臣反對,皇上只說了一句話。”
“什麽話?”
“皇上說:這是朕的家事,誰再說多言一句,朕要誰的命。”
“那個禍害也太厲害了,皇上為了她是準備大開殺戒啊,兩位皇妃已被殺,皇太後被軟禁,衆多宮女被虐殺,聽說寧皇後娘娘也是因她而死的。”
“寧皇後娘娘是因她而死?”
“我也是這麽聽說,不知道是真是假。”
花一朵突然湊到了過去,好奇的問:“那個禍害是從天上飛來的,還是從地下鑽出來的?”
路人甲道:“你有所不知,她是從大徐國來的。”
花一朵驚道:“一定是長得貌比天仙,媚比妖精啊?”
路人乙不屑的道:“她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肚子裏懷的不是龍種。”
花一朵嘆道:“那個禍害懷的是誰的種呢?”
路人甲道:“沒人知道,皇上對她卻還是寵愛有加,絕對的專寵。”
徐風來緊抿着唇,眼睛看向窗外,手中握着的茶杯在輕抖,茶水泛着一圈圈的漣漪。
花一朵回到徐風來的對面,忍不住笑道:“那個笨女人還真有本事。”
徐風來放下一些碎銀,就走出了茶坊。
皇宮的醜聞成為了茶餘飯後的談資,百姓們津津樂道,一邊感慨一邊嘲笑。
徐風來就是想聽到一些關于任晶瑩的消息,他聽到了。
只要是稍稍的一動腦子,就能知道身為一國之君的皇上絕不會平白無故的專寵一個女人,這個女人豈非也付出過什麽?是不是有極力的在使出渾身的解數取悅皇上?
任晶瑩變心了嗎?任晶瑩像徐風來一樣的忠誠嗎?
徐風來一言不發的回到客棧,神情凝重。
花一朵在他之前搶先進了客房,氣得跺腳,哼道:“那個笨女人肯定背叛你了,我們回去吧,我們不要她了!”
徐風來不說話,他的嗓子很緊,也實在說不出話了。
花一朵掄起拳頭打在他身上,一腳一腳的踢着,氣道:“你個大笨蛋,動動你的笨蛋腦子,那個笨女人現在已經是皇後了,你還有什麽可留戀的,天底下比那個笨女人漂亮溫柔的女人多得是,我能給你找一大把。”
徐風來任她拳打腳踢,一動不動的站着。
花一朵打得累了,累得眼淚也冒出來了,她跌坐在椅上,喘道:“說話!”
徐風來說的很輕很淡,道:“天底下漂亮溫柔的女人多得是,可任晶瑩只有一個。”
花一朵使出全身力氣呸了一聲。
徐風來道:“你不是也很愛任晶瑩嗎?”
花一朵冷道:“那又怎麽樣。”
徐風來道:“愛她就應該相信她。”
花一朵問:“相信她什麽?”
徐風來道:“相信她不管做了任何事,都是身不由己。”
許久,他們沉默了許久。
花一朵嘆道:“她現在已經是別的男人的任晶瑩了,你還不甘心放手?”
徐風來道:“我一定要親眼去看看。”
去看什麽?
去看任晶瑩和孟澤安是不是在相愛?
去看任晶瑩是不是過得很幸福?
如果是呢?
如果不是呢?
任晶瑩過得快樂,因為她對每一天都有期待,對生活有希望和憧憬的人,是快樂的。
她正拿着一根樹枝,在地上寫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有白首到老的愛情嗎?只要心中相信,就有。
孟澤安走進庭院,看着滿地的字,不由得笑道:“你練了這麽多遍,寫的字還那麽難看。”
任晶瑩停了下來,一只手護着小腹,輕笑了笑。
十餘名侍女陸續進了庭院,手捧着各種華貴衣飾,站成了一排。
孟澤安慵懶的道:“去試試你的新衣裳。”
任晶瑩颌首,她欣然接受,緩緩的進屋去試穿新衣裳。
孟澤安撿起那根樹枝,看着任晶瑩寫好的執子之手,他寫下了與子偕老。
他在耐心的等待着任晶瑩,似乎連他自己也很奇怪,他何時來得這般耐心。
半個時辰後,任晶瑩從屋中緩緩的出來了,她一襲繡着彩色鳳凰的黃袍,縷鹿髻,頭戴紫金翟鳳珠冠,斜插一支九尾鳳釵,略施胭脂,雍容華貴。
孟澤安眯着眼睛瞧她,雙眼放光,道:“皇後的肚子別挺這麽大,就更好看了。”
任晶瑩輕輕的笑了,她雙手捧着小腹,并不在意孟澤安對她的稱呼。
衆侍女卻是不敢怠慢,趕緊跪地,齊聲道:“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任晶瑩咬着唇,不知所措的望着孟澤安。
孟澤安道:“從今日起,你就是朕的皇後。”
他是用一種很自然的語氣說出來的,不是賞,不是賜,沒有居高臨下,沒有曲意奉承,只是在宣布一件事,用一種很平常的神情說着一件平常的事。
他先是在百官的面前宣布了這件事,并且言明了,徜若誰再敢多說一句話,就要誰的命。
當喜樂公主在試穿大紅喜袍時,孟澤安就突然發現任晶瑩缺少一套皇後的鳳袍,于是,他命侍女們趕制出一套。
孟澤安又道:“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女人。”
任晶瑩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手指不由得彎曲了一下,她是徐風來的女人,是平王的平王妃,怎麽能是‘朕的皇後’?怎能是‘我的女人’?不能!
他看着她的震驚,她沒有驚喜,而是震驚,這麽一個大徐國不要了而送到大孟國的禮物,他就是要給她最高的身份,讓那個會打鳴的母雞知道:任晶瑩不容輕視,她已是高貴的一國之後。
大徐國不要她了;大孟國要。
那個男人娶了別的女人,将她抛棄了;他要她,他不僅要,還給她富貴榮華。
孟澤安遣退了所有的侍女,走上前,欲将任晶瑩擁在懷裏。
任晶瑩輕道:“皇上……”
孟澤安立在她面前,盯着她的柔唇,輕語:“只有你可以叫我孟澤安。”
任晶瑩目光微微的垂下,她在想徐風來,努力的想着徐風來。
孟澤安溫存的道:“明日,與我同上早朝,接受百官朝拜。”
任晶瑩擡起了頭,微笑着,明亮的眼睛凝視着他,一臉的詳和。
她無法拒絕,她唯有接受,只要能活着就好。
孟澤安緩緩的将手掌小心的覆在她的隆起的腹部,他在顫,瞳孔的收縮着,立刻就換了一副表情,板着臉,厲聲道:“快點滾出來。”
任晶瑩只是笑了笑,笑得甜美,他總喜歡逗她和她的孩子,不是嗎?
笑,是一種保護盾。
時間總過得很快,太陽西下,月亮升起,黑夜,涼風。
五更時分,任晶瑩在衆侍女的簇擁下,随孟澤安上早朝。
朝堂之上。
孟澤安和任晶瑩并排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他們都身着盛裝。
百官朝拜,叩首:“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任晶瑩在微笑,微笑着看衆百官。
百官們禀奏國事,任晶瑩沉靜不語,她的坐姿端正,始終是面帶微笑着認真聆聽。
對于任晶瑩而言,當一個男人在與別人說話時,作為在他身邊的女人,唯一要做的就是安靜的保持微笑。
退朝後,他們剛回到永乾宮,便有侍衛通報:大徐國的平王求見。
任晶瑩一怔,不由得喜上眉梢。
孟澤安冷道:“宣。”
徐風來是一個人進宮的,他步伐穩健的由遠及近,手中捧着一只盒子。
任晶瑩的心快要從嗓子裏跳出來了,她在顫抖,她的雙手緊緊的抓着腹部的衣袍,眼睛裏閃着細碎的光。
徐風來也看到了任晶瑩,那一襲鳳袍鳳冠将他的雙眼刺得生疼。
任晶瑩卻是轉過身,緩緩的邁着雙腳,朝着正殿的後堂走去,她走得并不急,但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仿佛是心髒上被拴了一塊重重的石頭。
她必須走開,不能這樣面對徐風來,不能讓徐風來失了分寸,男人們有男人們的話要說,她要做的就是讓男人們把事情處理好。
孟澤安見任晶瑩扭頭走開,而沒有向徐風來走去,心裏竟是有一絲歡喜。
徐風來神情沉靜,恭敬的行禮道:“參見皇上。”
孟澤安見徐風來并無異樣,掃了一眼他手中的盒子,問:“盒中是何物?”
徐風來鄭重的打開,是一塊精美的玉器,正色的道:“喜樂公主貌美如花、賢良淑德,”他又抱拳行禮道:“恭謝聖恩,特獻‘玉魚戲蓮’,望皇上笑納。”
孟澤安示意随從接過,漫不經心的問:“你千裏迢迢而來,就是為了向朕獻禮?”
徐風來仍是一臉的平靜,不置可否的道:“禮已獻上,是該告辭了。”
孟澤安心中自是詫異,本想着等徐風來說出冒犯之話,再将他立地正法的,既然如此,想必徐風來和任晶瑩都心知肚明了,應也不再懷有任何幻想了,于是,他道:“你若執意告辭,朕也不便久留。”
徐風來再次抱拳行禮,聲音稍大了點,道:“告辭。”
後堂中的任晶瑩聽到了徐風來的話,便從後堂中走了出來。
徐風來跨出正殿,不急不忙的離開,他的心被握得很緊,身體快要炸裂了。
任晶瑩呢?
她挺着隆起的小腹跟了出去,跟着徐風來。
孟澤安見狀,大怒。
徐風來在前面走着,任晶瑩在後面跟着,他走得不快,她跟得很緊。
孟澤安憤憤的看着他們,目不轉睛,只要他一聲令下,禁衛軍們就能将徐風來亂刀砍死。
徐風來感覺到了任晶瑩,他遲疑了片刻,沒有回頭,卻是放慢了腳步,仍舊向前走着。
任晶瑩走路的樣子真像是一只笨熊,她拖着笨笨的腳步傻傻的跟着徐風來,臉上帶着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