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用人之術
每一次的早朝,梅雪苔都非常重視。
朝儀開始,在串串珠簾之後,梅雪苔已正襟端坐于鳳椅上,文武大臣們行揖禮。
戶部尚書出列,禀道:“啓禀皇後娘娘,大孟國連年幹旱,近期有越來越多的大孟國的災民不斷的湧過邊境,使邊境幾個郡縣的百姓們人心惶惶。”
大孟國的地理位置處在大徐國的東南方向,只在夏季雨水量豐富,其餘的季節氣候不同程度的幹燥,造成大孟國連年幹旱的主要原因并不僅僅是自然條件,而是梅雪苔造成的。
為什麽是梅雪苔造成的呢?
大孟國的領土內有一條長河,水流量十分的充足,百姓們依河而居,即使季候幹燥,也能憑着這條河水灌溉農作物、繁衍生息,然而,這條長河從四年前開始,慢慢的幹枯了,僅憑少量的雨水根本就無法供濟百姓的生存。
長河怎麽會慢慢的幹枯了呢?
因為這條長河的源頭在大徐國內,發源于大徐國西北處的幾座雪山,也是大徐國內十分重要的一條河流,七年前,梅雪苔曾沿着長河逆流而上,考察了一個月後,梅雪苔詳細的規劃了一項巨大的工程,在這條河流的五十二個拐彎處進行引流,改變了河水的流向,使其無法流經大孟國。
天災,其實往往是人禍造成的,大孟國的百姓深信河流的幹枯是神靈對皇上昏庸的懲罰。
梅雪苔從串串珠簾後走出,伫立在龍椅旁,問:“諸大人們有何見解?”
朝臣們紛紛發表見解,梅雪苔很認真仔細的在聽着。
待朝堂中安靜下來後,梅雪苔将左手搭在龍椅的扶手處,道:“本宮認為,百姓如水,災民勢如洪水,對待洪水最好的辦法就是疏通。”
朝臣們連連點頭。
梅雪苔的微笑道:“本宮認為,應該友好的接納大孟國逃難的災民們。”
她的目光并不冷凜,她站在高處并不會讓人生畏,她的微笑足以讓群臣放松,但是,群臣們都漸漸的知道了她的兇猛和果敢,她就是這麽一個看似随和卻做事冷靜堅定的女人。
朝臣們在低聲議論紛紛,自然是有人十分的贊同有人表示有所顧慮。
梅雪苔既然是說出的話,就是經過她深思熟慮後的,不容質疑,她喚道:“吏部尚書顧大人。”
顧尚書出列,道:“臣在。”
顧尚書曾是梅雪苔的眼中釘之一,梅雪苔見他行事已十分的慎重,不再明目張膽的與她作對,她便惜他是個人才,饒他一命,留他為朝廷繼續做事。
梅雪苔問:“全國有九十五個郡縣,是嗎?”
顧尚書道:“回皇後娘娘,是的。”
梅雪苔問:“官員的考核及任命均是三年一次,是嗎?”
顧尚書道:“回皇後娘娘,是的。”
梅雪苔颌首,道:“本宮認為,郡守大人們的考核及任免的标準需要改革一番。”
顧尚書道:“請皇後娘娘明示。”
梅雪苔始終将左手搭在龍椅的扶手上,道:“本宮認為,郡守大人們的考核可以改革為三個月一次,近期考核的主要标準是:該郡縣妥善安置大孟國災民的人數,以及向朝廷推薦賢才的人數。”
她在說其中六個字時,語氣稍稍的加重了些,六個字是:‘妥善安置’和‘賢才’。
朝臣們嘩然。
梅雪苔正色的道:“顧大人,你意下如何?”
顧尚書未有任何的猶豫,道:“皇後娘娘聖明。”
梅雪苔微微的颌首,道:“本宮認為,由顧大人行使考核的職責,将結果呈交給本宮,至于考核的結果,本宮願意給顧大人一些建議。顧大人,你意下如何?”
顧尚書恭敬的道:“有勞皇後娘娘。”
很顯然,梅雪苔現在提出這項改革,是依照當前的形勢,此舉即是為了贏得大孟國百姓的好感,又能吸收大量的人才以備不時之需,當然,一個被隐藏的目的是:為了政權的穩定,換上她信任的人,并且她要讓全天下的官員知道,誰能官途亨通,皆是取決于她的恩澤。
梅雪苔掃視着朝堂下,一片鴉雀無聲,除了顧尚書已表了态度,沒有其他的朝臣反對?
只見一個胡子花白、帶着一副眼鏡的大臣出列,行跪禮叩首,語氣低緩的道:“皇後娘娘所提的這個改革好啊。”
梅雪苔也語氣低緩的問:“戶部侍郎李文迪大人,本宮這個改革好在什麽地方?”
李文迪思量了片刻,鄭重的道:“好在利國利民。”
梅雪苔笑了笑,絕沒有比這個答案更完美的了,逐問:“它不好的地方呢?”
李文迪又是一陣思量,道:“臣在思考着如何用‘沒有’來回答皇後娘娘的這個問題。”
梅雪苔鄭重的道:“李文迪大人,請講。”
李文迪擡起頭,用一種敬畏的眼神仰視着高高在上皇後娘娘,恭聲問:“三個月考核一次郡守,不知皇後娘娘打算用多久的時間将九十五位郡守考核一遍?”
梅雪苔說出了她預期的時間,道:“一個月的時間。”
李文迪立即追問:“考核就意味着任免,皇後娘娘打算如何處理因頻繁任免而造成的動蕩?”
梅雪苔的內心湧出一股振奮,這個平日裏不茍言談的老家夥果然隐藏的夠深,她神情頗為嚴肅的道:“這不應該是在退朝後,李丞相大人與顧尚書大人共同要探讨的事情嗎?”
朝臣們心道:李文迪是戶部侍郎,怎麽變成李丞相大人了,這是皇後娘娘的口誤?
梅雪苔正色的宣道:“即日任命李文迪為丞相,輔佐朝政。”
李文迪很有把握,并不推辭,恭聲道:“臣叩謝皇後娘娘聖恩。”
梅雪苔道:“李丞相大人請起。”
朝中的丞相之位一直有兩個,兩個丞相位都在空缺中,終于找到一位了。
一直以來,只要是梅雪苔認為對的事情,她就會果斷的立刻去做。
退朝後,梅雪苔徑直回到了祥鳳宮。
換去皇後盛裝後,梅雪苔步入正殿,他們都已經在了。
他們是誰?
一個是長得較為粗犷的男子,神氣沉靜,站得筆直。
另一個正是優雅的才女梅竹子。
梅雪苔看向男子,頗為自然的說:“把衣服全褪去。”
男子很快就褪去了衣服,将兩只胳膊垂在身旁,站姿像是等待将軍檢閱的士兵。
梅竹子的神色毫無變化。
梅雪苔笑了笑,道:“我知道你還沒有用過男人。”
梅竹子并不否認。
梅雪苔将梅竹子的視線引到面前這個赤-裸男子身上,道:“仔細的瞧一瞧,這就是男人,男人脫去衣服時都是這樣。”
梅竹子仔細的将這個男人從上到下的瞧着,瞧了一遍又一遍。
梅雪苔說:“認真的摸一摸。”
梅竹子認真的将這個男人從上到下的摸着,摸了一遍又一遍。
梅雪苔問:“你作為一個有靈魂的人,熱愛詩和畫,離不開毛筆,是嗎?”
梅竹子的神色始終如一的清淡,道:“我離不開毛筆,它是我的生命。”
梅雪苔道:“你作為一個女人,生命中不能少了男人。”
梅竹子并不否認,雖然她還沒有過男人。
梅雪苔盯着梅竹子的眼睛,道:“但是,男人與毛筆沒什麽不一樣的。”
梅竹子鄭重的迎視着她,等待着聽下文。
梅雪苔正色的道:“毛筆能讓你的心靈愉悅,男人能讓你的肉體愉悅,它們本身毫無價值,只有你在用它們時,它們的存在才會有意義,所以,你應該像對待毛筆一樣的去看待男人,用他們,讓他們給你帶來快樂,你卻不必對他們産生感情。”
梅竹子道:“明白。”
梅雪苔微笑着點頭,道:“聰明的女人總是懂得如何享受生命,過着一種能自我尋找快樂的能力,保持獨立,不依附于任何不必要的負擔。”
梅竹子不得不問:“男人是負擔?”
梅雪苔搖頭,道:“男人本身并不是負擔,卻有很多女人處理不好自己的感情,讓男人成為了一種負擔。”
梅竹子說的很堅定:“我不會依附于任何不必要的負擔。”
梅雪苔颌首,說道:“我像你這般年紀時,犯過很多的傻。”
如果問梅雪苔是否後悔,她會說不後悔,畢竟那也是一種精彩,一種生命的歷練。
梅竹子淡淡的笑了笑,她還沒有犯過傻,也不知道什麽是後悔。
梅雪苔輕握着她的手,道:“你是少有的能同時将詩詞、書法、繪畫、經綸、聰敏、果斷、冷靜集于一身的年輕女子,今日,我就是要提醒你,一定要保持清醒,別犯傻,我不能讓你成為第二個我,那會很痛苦。”
第二個她?
她是什麽樣的?
是當初那個年紀時的傻嗎?是當初讓男人成為了一種負擔的痛苦嗎?
梅竹子佯裝不知道梅雪苔的意思,梅雪苔是指:你不能成為淩駕乾坤的我。
梅雪苔凝視着梅竹子的眼睛,那真的是一雙最神秘的眼睛,看不出一絲她的情緒,并不是她沒有情緒,而是她将一切妥善的隐藏起來,并處理的很好。梅雪苔的擔心不無道理,只要梅竹子的野心變得足夠的大,她就有能力成為第二個梅雪苔。
梅竹子自然有辦法打消梅雪苔的顧慮,她清淡的道:“我會喜歡用男人,就像是喜歡用毛筆一樣,它們都是工具。”
梅雪苔選擇相信她的話,漫不經心的說道:“毛筆能讓你的靈魂到達快感的巅峰,男人能讓你的肉體得到最為極致的滿足,在我的給予下,你将毫不費力的揮霍這兩樣。”
梅竹子就像當初的梅雪苔一樣,深信着她想要的東西就是她的,并不是誰的給予。她清楚的知道她之所以幫助梅雪苔,而是在證明她能做的事遠比任何人看到的多,她不甘心埋沒。
梅雪苔笑了笑,拍了拍手,從屏風後走出數名男子,他們均是體型健壯容貌秀麗。
梅竹子審視着他們,就像是在看筆架上懸挂着的一排毛筆。
梅雪苔道:“他們都是你的,待你用膩了後,将會有一些新的。”
梅竹子當然會笑納,并好好的用他們。
梅雪苔揮手遣退了所有的男子後,道:“我像徐風來一樣的欣賞你。”
梅竹子寵辱不驚的巋然不動。
梅雪苔直言道:“即日起,你留在宮中,随我上早朝,為我審閱奏折、起草诏令。”
梅竹子應是,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此後,群臣的奏折都将先由梅竹子審閱,再由梅雪苔批閱決斷。
此後,但凡是以皇上、皇後名義頒布的任何公文,不僅僅包括重大制度的頒布、任免官員等等的聖旨,都将有梅竹子起草,梅雪苔自己審閱加蓋玉玺後,直接下達相關官員奉行。
梅雪苔對梅竹子充分的信賴和器重,無疑使梅竹子的野心和信心倍增。
梅竹子絕不會辜負梅雪苔的給她的鍛煉機會,在幾日後的早朝中,她做了一件載入史冊的事情。
當梅雪苔如往常一樣緩緩的從串串珠簾下走出,立在龍椅旁,将左手搭在龍椅的扶手上時,随梅雪苔上早朝的梅竹子示意九名侍女将鳳椅從珠簾後擡到了朝堂中,不聲不響的擺在了龍椅旁,擺放好後,梅竹子若無其事的站在鳳椅後,梅雪苔順勢坐在了鳳椅上,繼續與朝臣共議國事。
朝臣們盡管大驚,卻都保持了沉默。
梅雪苔是十七歲入的皇宮;
在被皇上冷落五年後,二十三歲開始後宮鬥争;
二十六歲時,通過借刀殺人的方式,成功的鏟除了皇上的第一任皇後;
二十七歲時,通過她的智慧和兇猛,成功的鏟除了第二任皇後;
二十八歲時,在皇上的默許下參與朝政;
三十一歲時,冊封為皇後;
三十三歲時,公開的垂簾聽政;
三十八歲時,鳳椅擺在龍椅旁,開啓了她正式的臨朝專政的歷史。
隆泰二十二年五月二日,梅雪苔臨朝專政,為表恩澤萬民,特大赫天下。
梅竹子提議将年號隆泰改為鳳天,梅雪苔未許。
梅雪苔不僅懂得忍耐和等待,擅于用人更是衆所周知的,可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梅雪苔明知道梅竹子的果敢與聰慧,卻還堅持重用她,這會給大徐國的歷史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很顯然,梅雪苔從不會為她已做過的決定再次斟酌。
此時,她正在聽着從大寧國帶回來的消息,是一個好消息,道是大寧國的太子被廢黜。當然,這跟梅雪苔無關,是源于大寧國的衆皇子們最近比較活躍,除了九皇子,九皇子最近假裝生病得卧床不起。
梅雪苔卻覺得大寧國還不夠亂,需要制造些風波。
于是,梅雪苔将胡麗麗傳喚到祥鳳宮。
胡麗麗還在因上次執行任務時失職,使周子弘的嫡女自殺而愧疚。
梅雪苔将一張大寧國的地圖擺在案上,示給胡麗麗看,指着曾是大燕國領土的某個位置,道:“你立即出發,先到這個地方,散布謠言,說大燕國的六皇子還活着,并且就藏匿于這個地方,一定要讓很多人知道這個消息。”
胡麗麗應是。
梅雪苔命侍女準備筆墨,她寫下了幾個州的名字,交給胡麗麗,道:“當軍隊一趕到這個地方後,你就立即前往下一個地方,并繼續散布謠言,說大燕國的六皇子在保護下,已安全的藏匿于此地。”
胡麗麗認真的看着幾個州的名字,這幾個州都曾是大燕國的領土管轄。
梅雪苔道:“同樣,軍隊一到,你再立即趕往下一個。”
胡麗麗道:“屬下遵命。”
梅雪苔颌首,溫和的笑了笑,眼睛裏充滿着贊許和肯定,道:“我相信你會完成的很好。”
胡麗麗重重的點頭,她會用行動證明她是值得信任的。
謠言聲稱大燕中的六皇子還活着,并且仍舊蔵匿于當初大燕國的領土內,大寧國的皇上當然希望是空穴來風,但他肯定會派軍隊去當地勘察,謠言越多,勢必會造成軍隊與當地百姓的對峙,百姓們或會憤起抵抗,軍隊或會血洗州縣查找六皇子的藏身之處,造成的影響就是更加的激起原大燕國百姓對大寧國的政權不滿。
梅雪苔只需要派一個人去散播謠言,就能制造大寧國國內的動蕩。能不能達到梅雪苔所期望的,就在于胡麗麗了。
為什麽胡麗麗一心為梅雪苔做事?
胡麗麗原是一名鄉野少女,在她十歲那天,山匪殺了她的親人,她被一位好人救下,好人将她帶到京城後就突然消失了,她一個人流落街頭無依無靠,是梅雪苔收留了她,不僅給她提供好的衣服和豐盛的食物,還請人教她讀書認字,教她一些人生的大道理。
從十三歲開始,胡麗麗就被派出去做事,起初是在京城內,都是一些簡單的事情,當她順利的完成了一百件事後,便被派出京城到全國各地,又順利的完成一百件事後,她被派到國外執行任務。
胡麗麗已經習慣了為梅雪苔做事,這是經過在五年內做了四百多件事後,養成的一種習慣。
共有十九名為梅雪苔做事的女子有着相同的經歷,她們原是鄉野少女,在山匪殺了親人後被一位好人救下,好人将少女帶到京城後消失,梅雪苔出現的總是很合時宜,為她們提供優質的生活,并改變了她們的思想。她們專心的為梅雪苔做事,俨然成為了一種習慣。
習慣,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講的。
梅雪苔的習慣是讓別人習慣心甘情願的為她效勞。
侍女來報:周子弘已到了離京城二十餘裏的驿站。
梅雪苔喜道:“備馬。”
在離京城六裏的地方,梅雪苔正耐心的等待着。
周子弘遠遠的就看到了梅雪苔,他看到一個約摸二十餘歲的美豔女子怡然的坐在馬背上,裙裾飄飄,身旁的景物已經因她的不露聲色的光芒而黯淡,無論她出現在何處,永遠是別人目光聚集的焦點。
帶領周子弘回京城的蕭紅紅趕緊道:“那是皇後娘娘。”
周子弘頓時震驚,他耳聞過梅雪苔的過人的膽識和聰慧,卻不曾想她竟還如此的年輕貌美,帶着一種懾人的氣質。
梅雪苔翻身下馬,側身立在路旁。
蕭紅紅趕緊勒馬躍起,雙腳穩穩的落在梅雪苔的旁邊,道:“屬下參見皇後娘娘。”
梅雪苔颌首,說道:“你做的很好。”
周子弘發現了梅雪苔的與衆不同,她一襲簡約的紅裙,不施胭脂,渾身上下只有一件飾品,就是她發間的一支普通的簪子,他對這位持儉的皇後娘娘油然而出生敬意。
梅雪苔大步的走到周子弘的馬前,擡頭看着他,笑道:“我并不是一個人來迎接你的。”
周子弘發現梅雪苔的舉止神态非常的大方,她并沒有為了展示出自己高貴的身份,而一味表現出一副盛氣淩人的威嚴,如果不是自信,很難有像她這樣在說話時所流露出的平和,她的平和又是令人難以抗拒的,他自然不能不顧禮節,緩緩的翻身下馬。
梅雪苔正色的道:“我還帶着萬萬百姓的殷切期盼,來迎接你的。”
周子弘恭手行禮道:“老夫何德何能。”
梅雪苔微笑道:“我知道你為了百姓可謂是鞠躬盡瘁。”
周子弘并不需要解釋百姓對于國家的重要性,也不需要解釋這是每個朝廷官員的職責。
梅雪苔負手而立,平靜的問:“大孟國的百姓是百姓,大徐國的百姓是百姓嗎?”
周子弘問:“皇後娘娘的意思是?”
梅雪苔道:“周丞相大人,你應該很明白我的意思。”
周子弘當然明白,他也很識時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