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毒婦的謀
比起刀子,人的脖子是柔軟的。
刀,沒有生命,它不知道人有多不想死,特別是一個正值青春的貌美少女,更不想死。
想要活着,脖子就要好好的,氣管不能斷。
很顯然,林木森能讓花一朵活得很享受,也能讓花一朵死的很痛快。
鋒利的刀,朝着花一朵的脖子橫切過去。
林木森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他要梅雪苔,他要活着,在三選一裏,唯有殺掉花一朵了,盡管不忍,他只能如此。
花一朵猛得睜開了眼,翻轉個身,滾下了床,撿起地上的衣裳快速的把赤-裸的身子裹住。
林木森一刀切空後,收住了手,身體在顫抖着,不敢看花一朵的眼睛。
梅雪苔緩緩的坐在床榻上,安靜的等着看好戲。
朋友?唯一的朋友?看着一個人親手殺掉他唯一的朋友,應該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對于這種事,梅雪苔即是想一想,就忍不住的愉快。
割裂。梅雪苔漸漸的開始喜歡看一切完整的事物被破壞時的樣子,那該是多麽的刺激。
花一朵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是一個少女的聲音,說不出的幽怨和沉痛。
梅雪苔嫣然一笑,道:“你竟然真的是一個女人。”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嘆道:“你也是一個女人。”
梅雪苔颌首,笑了笑道:“林木森也算是一個女人。”
林木森不言不語的站着,他握緊了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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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朵哼的一聲,恢複了少女特有的清澈聲音,鄭重的道:“他是一個男人。”
梅雪苔笑道:“莫非,你不知道男人有的那樣東西他沒有?”
花一朵道:“我知道。”
梅雪苔道:“所以,嚴格的說,他不算是一個男人。”
花一朵道:“嚴格的說,你也不算是一個人。”
梅雪苔平靜的看着花一朵,在知道她是個女子後,越瞧,越發的覺得她還是一個長的不錯的女子,也頗為有趣。
花一朵停頓了一下,道:“每個人都有的那樣東西,你沒有。”
梅雪苔笑了笑,故意忽的板着臉道:“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
花一朵道:“我當然知道,我是在跟我的朋友喜歡的女人說話。”
梅雪苔輕嘆道:“你的朋友卻是随時準備要你的命。”
花一朵道:“你敢不敢承認這是拜你所賜。”
梅雪苔颌首,道:“這的确與我有關。”
花一朵環抱着胳膊,哼道:“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梅雪苔道:“哦?”
花一朵嘆道:“小事一樁,一件遺願未了罷了。”
梅雪苔道:“說出來聽聽。”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哼道:“你把衣服脫光了,讓我也瞧一瞧。”
梅雪苔笑了笑,道:“這是你的遺願?”
花一朵點頭,道:“我這人向來不願意吃虧。”
梅雪苔笑了笑,道:“我等着你做鬼來找我。”
花一朵道:“你一定要我死?”
梅雪苔道:“是你的朋友選擇要你死。”
花一朵哼道:“我死了對你有什麽天大的狗屁好處?”
梅雪苔笑了笑,道:“你活着,對我卻還是有一點點的用處。”
花一朵清澈的眼神凝視着梅雪苔,她一直不明白林木森為何對梅雪苔如此的癡迷,現在她終于明白了,因為梅雪苔渾身上下從內到外有着各種各樣無形的鈎子,任何人都沒辦法不被鈎住,還因為梅雪苔并不在乎林木森的情感,甚至是不遺餘力的踐踏。
很多人都是如此,對愛自己的人視若無睹,對自己愛的人掏心掏肺。
可是,要命的是林木森明明不笨,他還如此的義無反顧。
不管多麽聰明的男人,在自己喜歡的女人面前,都會變得即傻又呆,即使是犧牲掉最好的夥伴、唯一的朋友,幾乎不惜犧牲一切。
梅雪苔回視着她,漫不經心的問:“你在說話時可以像男人的嗓音,是如何做到的?”
花一朵想也未想的道:“練的,與林木森一起練的。”
梅雪苔思量道:“他已是閹人,說話本該柔細,但他現在的聲音卻仍舊很洪亮。”
花一朵在看向林木森時,眼睛閃爍着明亮的光,道:“我和他一起苦練了很多年。”
梅雪苔笑道:“日久生情了?”
花一朵道:“是的,這份友情本該是無堅不摧的,只有你能輕易的晃動它。”
梅雪苔笑了笑,道:“我的疑惑解開了,你現在對我已經沒有一點點的用處了。”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嘆了口氣,緩緩的道:“死,也沒什麽了不起的。”
梅雪苔瞧着林木森,微笑道:“你的朋友已經準備好了。”
林木森的頭垂得很低,握着刀的手在顫抖。
花一朵挺直了胸,笑得很自然,吸了吸鼻子,輕巧的道:“是的。”
花一朵的确是準備好了,她不能讓她的朋友為難,能死在朋友的手裏,并成全了朋友,死也不足惜。
林木森擡起了刀,艱難的挪動着沉重的步伐,朝着花一朵走近了一步。
梅雪苔在看着,興奮都洋溢在她閃着光芒的眼睛裏。
林木森沉聲道:“我們就不應該成為朋友。”
花一朵咬着唇,道:“但我們已經是朋友,還是天底下最配般的朋友。”
林木森的頭一直沒有擡起來,把刀子對準自己的朋友,無論是誰,都沒臉擡起頭。
花一朵站得很直,道:“林木森,能不能幫我最後一個忙?”
林木森猛得擡起了頭,重重的點頭,道:“能。”
如果能做些什麽,撫平對朋友的愧疚,林木森絕對義不容辭。
花一朵甜甜的笑着,揉了揉鼻子,道:“随便捅那都行,留給我一顆完整的心髒。”
林木森的眉頭一皺,頭又緩緩的垂了下去。
花一朵輕輕的握着林木森的手,握着他拿着刀子的手,感覺着他的顫抖,道:“來吧。”
林木森低着頭,胳膊用力的向前,一刀刺入了花一朵的腹部。
花一朵的眉頭只是微微的一皺,鮮血順着刀柄濺出,濺在了林木森的衣服上。
林木森松開了握着刀的手,冷冷的道:“從此以後,你我情斷義絕。”
花一朵努力的笑了笑,吸了口氣,道:“你可以再捅我一刀,算是收回你剛才說的話。”
林木森緊握着拳頭,冷冷的逼視着她,道:“你我從此是路人,滾。”
花一朵揉了揉鼻子,笑得眼淚也流出來了,咬着唇道:“你明知道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林木森拉着花一朵的胳膊,把她往外拽。
花一朵沒站穩,摔倒了,鮮血湧個不停。
林木森拖拽着她,她的身體在地上滑着,鮮血染紅了大理石地面,他用力的把她拖出去。
花一朵緊咬着牙關,硬是不讓眼淚流出來,想不到這刀子比直接刺在心上,還疼得多。
林木森把她扔在殿門口,趕緊折回屏風後,撲騰一聲跪在梅雪苔的面前,哀聲的道:“讓她走,放她走。”
梅雪苔撫摸着他的頭發,輕輕的笑了,柔聲的道:“你的朋友受傷了,我應該宣禦醫。”
林木森咬牙道:“她不再是我的朋友,永遠不再是!”
梅雪苔悠然的問道:“她永遠不再是你的朋友?”
林木森道:“對,她永遠不再是,只要她能活過今天,徜若明天你讓我殺她,我一定不會在後天提着她的人頭來見你。”
梅雪苔嫣然一笑,點了點頭,看了看一旁的兩名侍女,道:“她既然已經不再林大人的朋友,我也沒有理由将她留在皇宮裏了。”
兩名侍女欠了欠身,便走到殿門口,架起花一朵朝殿外走去。
只要是梅雪苔的人,都知道一件事:但凡是進得了祥鳳宮的人,在沒有得到梅雪苔的允許下,是沒有誰能活着出去的。
花一朵雖是渾身疼得動彈不得,她還有清醒的意識,任由着侍女将她架走。
梅雪苔蹲□,瞧着林木森,如慈母般的充滿着溫和的眼神,緩緩的道:“你有沒有發現,朋友只會讓你難過,朋友只會成為你的負擔,我要幫你,讓你的生活輕松一些。”
林木森的臉色發青,眼睛紅紅的,伸手卡着她的下颌,沉聲道:“我只發現一件事。”
梅雪苔在看着他,也能感覺到他的手掌的力度。
林木森的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聲音也變得溫柔了,道:“你真是一個卑鄙、自私、兇殘、泯滅了人性的毒婦,然而,我離不開你。”
梅雪苔突然就笑了,笑得很得意,像是賞賜一般的親吻着他的手,道:“你是我的,你只能屬于我一個人,完整的,全部的,無時無刻的,一心一意的,屬于我,屬于我一個人。”
林木森也笑了,笑得不陰不森,笑得像個寵物狗般。
人性有善惡,皆在一念之間。
曰,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然而,平凡的世人卻難有如此高的道深修行,不過就是一念成仁,一念成人。
平王府中,一直在沒日沒夜的大修土木。
徐風來遠眺着正在修建的宮殿,僅看地基,也知道這座宮殿比府中的正殿雄偉。
管家禀道:“側王妃此次所花的銀兩,已是遠遠超過府中近十年所用開支的銀兩總和。”
徐風來道:“我知道了。”
管家禀道:“并動用了大量的皇宮儲備。”
徐風來道:“我知道了。”
遠遠的,就看到梅竹子款款的走來,她一襲青色廣袖長袍,簡約而高貴。
梅竹子的氣質,就如同是綻放在鵝毛大雪裏的梅,像是飄逸在清晨細雨中的竹。
管家退下了,徐風來負手而立在原地等着,等着她走近。
梅竹子欠身行禮,清淡的道:“平王回來了?”
徐風來道:“是的,我回來了。”
梅竹子清淡的道:“不知平王可願看梅竹子的新作。”
徐風來道:“自是榮幸。”
梅竹子随在徐風來的身後,瞧着他偉岸的背影,只覺得,他雖是寡言,卻并不會讓人感到難以接近,他的沉靜中滲着些許優雅。
書房中的圓桌上,陳放着一副畫卷,墨汁未幹。
畫中用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對男女,男子手持書卷表情沉詳而認真,女子手持毛筆正在作畫,女子擡起眼簾,在偷看着男子,在他們的中間豎着一扇門。
徐風來揚起頭打量着書房,四周已是挂放着許多長畫卷,畫中全是一男一女,男子都是很用心投入的在做一件事,女子都是一邊在做事,一邊在偷窺着男子,在他們的中間,總會有一個物件,将他們阻隔開。
徐風來将目光收回,仔細的端詳着梅竹子的新作,他的眼睛不由得落在畫中女子的眼睛上,那眼神是整副畫作的靈魂所在,在清透中有微妙的熱烈,在含蓄中有一絲的閨怨。
整副畫作沿承着梅竹子一貫的風格,大氣而純粹,即是一絲的閨怨在她的筆下,卻似如岸芷汀蘭,似青岚初放;微妙的熱烈在黑色的墨汁裏,呈現出風霜自挾的凜然。
是什麽讓一個能賜予文字靈魂的詩者,寫不出詩了?卻是将滿腹的情寄于畫?
窗外積雪壓枝,肅靜清冷,白的雪與藍的天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是一副天然的曠世神卷。
窗前案上,整齊的擺放着一套茶具。
梅竹子将新泡的綠茶,倒入茶杯,道:“平王可願品嘗梅竹子最喜愛的谷雨前的龍井?”
徐風來道:“多謝。”
徐風來知道谷雨前采制的龍井為上品,他已聞到了濃郁的茶香,端詳着翠綠的湯色,便輕拿起茶杯,欲品嘗它的甘醇。
梅竹子清淡的道:“平王應是還不曾聽到坊間緋聞。”
茶杯已到嘴邊,徐風來又緩緩的放下,這是一種禮貌。
徐風來問道:“是何緋聞?”
梅竹子清淡的道:“平王和太子妃私通。”
徐風來一怔,心中一沉,呼了口氣,逐放下茶杯,雙手抱拳,恭敬的道:“對不起,怪我,辱了你的名節。”
梅竹子站立着,表情始終是雲淡風清的,用一種很自然的語氣道:“在朝堂之中,百官皆知了你我私通達兩年之久,自是連皇後娘娘也無法顧全體面。”
徐風來思量着,未再言語,他知道如果不是皇後的允許,量誰也不敢如此大膽的說出這等不敬之語。
梅竹子看向窗外,清淡的道:“梅竹子已不是太子妃,而是平王側妃,這件緋聞于梅竹子而言,不過就是如同下着雪時飄着雨,只願平王聽後作罷,務起糾葛。”
徐風來仍舊不語,他很明白:皇後此舉,即是污了他的清白,也是辱了梅竹子的名節。
梅竹子欠身道:“平王可是在怨梅竹子多言?”
徐風來道:“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對你的,歉意。”
梅竹子道:“明白。”
徐風來拿起茶杯,又欲飲。
梅竹子清淡的道:“平王可是要品茶了?”
徐風來禮貌的問道:“我可以嗎?”
梅竹子清淡的道:“平王就不擔心這茶裏有什麽?”
徐風來一怔,他的确不擔心,也沒有懷疑過,至于是何來的信心,卻也是無從細心考究。
梅竹子清淡的道:“茶裏有藥。”
徐風來并沒有放下茶杯,而是靜靜的看着梅竹子。
梅竹子回視着他,漆黑的眸子裏透着一絲清涼,用一種很自然的語氣道:“茶裏有媚藥。”
徐風來緩緩的放下了茶杯,負手而立。
梅竹子從茶筒裏取出一個紙包,道:“這裏還有餘下的一半媚藥。”
徐風來微微的颌首,在耐心的等着梅竹子繼續往下說。
梅竹子拆開紙包,把媚藥輕輕的倒入茶壺之中,再将茶水倒入茶杯裏,道:“在平王剛才看畫時,梅竹子趁機下的。”
徐風來端詳着她的坦然,她的表情裏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緒。
梅竹子清淡的道:“這種媚藥的藥效是七日。”
徐風來逛過青樓,行事自是謹慎,從未中過招數,對媚藥還有一些了解的。
梅竹子繼續說道:“藥被喝入腹中後,藥效在一瞬間就發作。”
徐風來不語,他想不出有什麽合适的話能說。
梅竹子道:“平王怎麽不說話了?”
徐風來道:“我很認真的在聽你說,也很想知道你接下來會說什麽。”
梅竹子清淡的道:“平王不願與平王府的側王妃有夫妻之實?”
徐風來的眼簾一垂,緘口不言。
梅竹子清淡的道:“平王可是以為梅竹子是不潔之身?”
徐風來欲言又止。
梅竹子用極其平常的語氣道:“雖說梅竹子與他有三年的夫妻之名,卻從同過房,梅竹子仍是處子之身。”
徐風來并不驚訝。
梅竹子清淡的道:“平王今晚可願留宿在梅竹子的房中?”
徐風來仍舊不語。
梅竹子輕捏起茶杯,欲飲。
徐風來伸手擋在杯沿,道:“有一句話,我只再說一遍,若是說的唐突,請你原諒。”
梅竹子松開了手,茶杯徑直落下,掉在大理石的地面,濺出了茶,碎了杯。
徐風來鄭重的道:“我只惜你的才華。”
梅竹子淡淡的笑了笑,清道:“明白。”
徐風來颌首,道:“若無它事,我要告辭了。”
梅竹子道:“平王可會以為梅竹子是輕浮之人?”
徐風來搖了搖頭,她雖然下了藥,但也很坦誠,道:“你一直很值得我對你的尊敬。”
梅竹子清淡的道:“平王可願讓梅竹子在半個月內懷上平王的孩子?”
徐風來負手而立,正色的問道:“這是誰的主意?”
梅竹子的語氣很輕很淡很自然,道:“皇後娘娘說了,如果梅竹子在半個月內懷不上平王的孩子,二個月後,梅竹子若能輕輕松松的死,已是萬幸。”
徐風來閉了一下雙眼,長長的籲了口氣,心不安而意亂。
梅竹子望着窗外的積雪,清淡的道:“平王無需有何顧慮,梅竹子實也不願讓平王為難,平王有平王該堅守的原則,此事,平王就請權當作不知情,梅竹子能有幸得到平王的賞識和憐憫,已不奢求什麽。”
徐風來的心亂糟糟的,他的不安源于他知道梅雪苔即是說出的話,就一定要做到。
梅竹子欠了欠身,便朝外走去。
徐風來緊抿着唇,聽着梅竹子的腳步聲。
梅竹子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決然,就好像是一道奪目的閃電劃破寂靜的夜空。
徐風來忽然道:“請留步。”
梅竹子還沒有跨出門檻,她站住了,站在原地。
徐風來轉過身凝視着梅竹子的背影,重複着剛才的話,道:“請留步。”
梅竹子的嘴角微微的牽動,有一絲非常奇怪的笑意朦胧的浮出着。
徐風來答應過梅竹子會保護她,豈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而不聞不問?
作者有話要說:由于正在寫一部關于梅雪苔的傳,以免劇透太多,所以此文先暫時更新緩慢;最快年底能将梅雪苔的傳發布,到時兩個文同步保持日更或隔日更新,請諒解,鞠躬,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