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密閉又黑暗的環境下,人是覺不到時間流動的,連感覺都變得遲鈍起來。
好在這條路以前應該有很多人走,隔一裏左右就有記號,讓人不至于徹底沉淪在裏面。
火折子燃燒時很嗆,還有點迷眼睛,可能是往裏面摻了香料的緣故,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松香。和北原的松柏一樣,冷冽而靜谧。
嚴彭就這麽慢慢地走着,似乎一點也不害怕與齊汝鈞約定的時間過去。
忽然,嚴彭在一個記號旁邊,看見了一攤幹涸的血跡。可能是一個重傷的人想經由這裏逃回科爾澤,在此稍作休息。
也可能屍骨被之前的白家軍收走安葬了。
這條路嚴彭很清楚,上去便是北寒關腳下,要把頭仰起來,才能看見那瞭望臺。俗話說燈下黑,這一條保命的路就是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地道太長,嚴彭開始走神。
不知道為什麽,他想起了方俞安之前給他點過的一種香。
就是今年剛從湖州回來的夏天,悶熱無聊,又實在不想對着那一堆賬冊,方俞安忽然掏出了落了二寸灰的香爐,又不曉得從哪裏找出了香。
他說這個叫“故人思”,是由胡人那裏的香料做的,所以帶着北原的冷冽。據說點過的人都說恍若置身寒冬,盛夏裏也能打個哆嗦。
方俞安一邊把那價值不菲的香一股腦全倒出來時,頓時被嚴彭訓了一頓敗家。
然而方俞安一邊把東西推給他一邊說,這是皇上随手給他的,別人用剩下的,左右得是不值錢的才能落到他這。
他說的沒錯,好好的故人思,不曉得裏面摻了多少雜料,反正冷冽倒是有了,只是氣味實在古怪。
他那時不曉得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想讓烏晟想辦法弄回來點正宗的故人思,讓方俞安好好聞一聞。
不為別的,本該他随手可得的東西,偏偏是被別人施舍一樣。
不過只是一念,他們還有很多別的事要做。
現在想想,那時大抵是在為那小王爺鳴不平了。
“前面是科爾澤,這是離北寒關最近的一個縣之一了。”烏晟張望了一下,“不過沒有胡人的軍旗,看着……好像是咱們大周的軍隊。”
不是胡人,那只能是齊汝鈞,畢竟這極寒之地一天比一天冷,大抵沒人會這麽閑來此。
借着夜色的掩護,烏晟十分利索地攀上了城牆。
縣裏有零星的火把,應該是守夜之人。烏晟悄無聲息地落地,然而一轉身,便對上了密密麻麻的長槍弓箭。
“閣下好功夫,可惜你們那麽大一堆隊伍,真當我是死的?”翁洪抽出刀,“說說罷,閣下夜探科爾澤,做甚來了?”
烏晟頓了一下:“翁将軍?”
翁洪一笑:“想不到,蠻子對我們竟然也了如指掌,連我是誰都曉得了。”
烏晟松了口氣:“當然曉得了,五殿下特意來找您和齊大帥的。給……別別別,你們接着,我不往前走了。”
方俞安不曉得齊汝鈞在這,索性把聖旨給烏晟,讓他進縣裏見機行事。翁洪借着一點微弱的火光,确認了四五次,這才反應過來手裏拿的是什麽。
“诶喲!”翁洪喜上眉梢,眼睛都笑沒了,“大帥——大帥喲!援兵诶曉得不!你要的援兵來了還是你表弟領兵個乖乖!瓜娃子真會挑時候,老子正要打北寒關呢哈哈哈哈哈!”
翁洪連烏晟都不管了,張牙舞爪地下了城牆,連鄉音都冒了出來。
“委屈小表弟了,我們馬上就要開始打北寒關,沒給你接風。”齊汝鈞步履匆匆,幾乎要跑起來,“走!上點将臺!”
方俞安一愣:“還有這東西?”
齊汝鈞壞笑:“有沒有不重要,咱要開打了,得提振士氣啊!”
方俞安一點頭,然而環顧四周忽然發現了不對勁:“玉聲呢?”
齊汝鈞腳步一頓,嘴角漸漸落下來:“他……他那個……已經去北寒關了。”
這個說法不對,嚴彭才摸到出口在哪,算不得到了北寒關。
今天的夜空連個星星都沒有,陰暗得很。出口上面可能覆着一層厚雪,嚴彭已經嗅到了冷冽的氣息。
然而這股冷像是從人的骨頭縫裏鑽出來的一般,沒一會嚴彭的知覺便被凍麻了,只有幹冷的氣息缭繞在周身。
然而片刻後,他凍麻了的嗅覺,忽然捕捉到一絲樟腦的香氣。
什麽情況?嚴彭抽了抽鼻子,那股香氣更加濃郁了,這說明這上面不再是北寒關的城牆外了。
有人改了地道!
嚴彭拔出匕首,手向上探了探,上面好像壓了個箱子,不過不是很重。而且他用肩膀頂起來一條縫的時候,一股溫暖的氣流撲面而來。
這是到誰的屋裏了。嚴彭有些無奈,他剛才是看見火光了的,說明現在還有人。
胡人大概是沒有報時的習慣,嚴彭大概回想了一下,此時還不到子時,還來得及。
然而屋裏的炭火噼啪地燒着,也不見要滅的意思,而且還有人在往裏面加。
這可是你們不睡的,嚴彭找了一處墊腳,慢慢用匕首插進了箱子的接口處,卸下了底板,幾件衣服掉了下來。
他輕手輕腳地爬上去,噼啪地聲音愈發明顯,可就是沒有人說話。
睡不着麽,嚴彭把匕首拿在手裏,那只好助你長眠了。
似乎是聽到了嚴彭的心聲,屋裏的人走了兩步,腳步聲離他遠了些:“這位,出來見一面罷。”
還是被發現了,嚴彭有些無奈,只好一下打開木箱,邁了出來。
對方顯然是見過他的,十分驚訝:“竟然是你來了,哈哈哈……真是,你們漢人有句話是怎麽說來着?踏破鐵鞋無覓處?”
嚴彭并不是一個容易忘事的人,所以他篤定自己并沒有對這個人做過些甚。
“去年上元燈會,大人可還在小販的棍棒下救過我呢,如此快就忘了?”
嚴彭猛然想起,那時他與師兄在燈會上,見一個小販毫無理由地棒打胡人,他一時不平伸手阻攔了一下。
“是你!”嚴彭很驚訝,“呵,原來你是回北原來了。如何,還是家鄉風俗好罷?”
孟铎點點頭:“還是這裏适合我,你們的京城太過嘈雜。哈哈……你也不必去摸那匕首了,你一個文人,能讓我如何呢?”
然而他的話适得其反,嚴彭不退反進,氣勢洶洶地揚起了匕首。孟铎擡起胳膊一擋,然而只是片刻,嚴彭早就跑了。
虛晃一槍,果然還是漢人狡猾!孟铎并沒有去追,若是真的叫他一個文人在北寒關裏成事,那他們的事就都白做了。
孟铎拿起一邊的彎刀,一下跳進地道,他本來想将火點起來,直接炸開道口,好方便隊伍進去。結果忽然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鑽了進來,他一吓,連滾帶爬地上了去。
然而最後孟铎只聽得一聲悶響,沒過一會,地道塌了。
看來這是不給自己留後路了?孟铎輕嘆一聲,心道這是他們要打北寒關了。
嚴彭跑出來之後一刻不敢停,幾乎用盡了畢生的力氣。
如果……可以長眠于此,倒也算是為國捐軀了。
齊汝鈞看着夜色裏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的北寒關,也有種想長眠于此的沖動。
剛才的悶響,明顯就是地下有甚東西炸開了,齊汝鈞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雖然他自我鼓勵,方俞安理智還在,不會為了個文人手刃了自己,但其實心裏是沒底的。
他不是很了解方俞安,但那比夜色還黑的臉色他總不會看錯。
馬上就要射出第一箭了,齊汝鈞無論多鎮靜都會緊張。他抹了把手心上的汗,對方俞安交代遺言一樣道:“嚴玉聲可能和白家有關系,你留意些……”
還不等對方說甚,他便拉滿了弓,嗖的一聲,摻雜在北原的烈風中的箭便飛了出去。頃刻,瞭望臺的火滅了。
還不等孟铎的消息傳到他們胡人領兵之人那裏,北原的殘兵和援兵,就已經把北寒關圍了個水洩不通。
急行軍,講究得就是急。提振士氣這一點,齊汝鈞敢稱第二,恐怕連他祖父也得讓他三分。
這張破車嘴,不像是個邊關的大帥,倒是像個說書的。
“今晚上能不能拿下,就得看他的了。”齊汝鈞被火藥味嗆得有些睜不開眼,“填,想辦法把咱們的關給叩開!”
大周的火铳基本所向披靡,遇上一些小股的胡人流盜,瞄準了之後,超不過三下就能徹底解決問題。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打這城牆可能不是很好辦。
尤其是這群胡人手裏也有火铳的時候。
嚴彭已經聽見了近在咫尺的火铳響聲,他曉得,齊汝鈞已經下令了。
他掏出火折子,不要命似的直接掀開底板,跳進了北寒關的武器庫中,準備點着。
然而等他反應過來背後有人時已經來不及了。
對方一把鉗住他的手腕,毫不客氣地別掉了尚未點燃的火折子。緊接着一腳踢在他的膝彎,不知道哪裏來的人還補了一腳。
嚴彭咬着牙,試圖再去摸火折子,心一橫大不了同歸于盡。然而手伸到一半,就立刻被人踩在腳底,好像還有深仇大恨似的碾了幾下。
機會轉瞬即逝,他被人摁住,起不來了。
“這年頭的內應是越來越不利索了,”一個胡人說着生硬的官話,“抓一個一點力氣都不用!”
“文人嘛,手無縛雞之力。”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嚴彭聽過幾次,可一時還回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外面的炮火聲越發密集,像是在宣洩齊汝鈞的怒火一般。
黑暗中好像有打火石的聲音,沒一會嚴彭就看見了一點火光,然而周圍并非火铳和火藥,而是些鐵甲兵器。
看來胡人像是突然得了寶貝的乞丐一樣,不曉得把火铳這樣珍貴的物事放在哪了。
“既然你如此想來,那我們也得好好招待你不是?”那聲音把火光移近了些,“嚴大人果真一點未變……可記得在下否?”
“告訴前鋒別去送死,北原軍是沒有後路,不是不能後退!”齊汝鈞只披了輕甲,便橫沖直撞地上了前線,“早說過嚴玉聲不靠譜……上去了沒!”
副将刀上的血還沒擦幹淨:“上去了,大帥,接下來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瞭望臺都打下來了,你要在上面和北寒關相看兩不厭啊!”齊汝鈞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這點事還要來問我。”
“不是,那……”
齊汝鈞擺擺手,應該是想到他要說甚了,于是幹脆攔腰截斷。
副将抿抿嘴,他曉得當主帥的人,血是熱的,可心是冷的。這麽一看,方俞安果然了解他這位表哥。
“好罷。對了大帥,五殿下還有話說。”副将挪開了一些,“他已經帶人,由小路正往北寒關去了。”
齊汝鈞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玩意?!”
北寒關依山而建,綿延的城牆一直和群山淹沒在遠方的夜色裏。說是小路,其實就是貼着城牆走,完完全全刀尖舔血的做法。
可惜胡人在北寒關沒住幾天,不曉得其中法門,齊汝鈞的猛烈攻勢就夠他們受了。
方俞安自诩沉得住氣,但現在他發現自诩錯了。
栖梧先生之前教過他,“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前提就是得看清自己才可自勝,現在看來他完全不能自認。
他恨不能現在就揪着嚴彭的衣領,好好空一空他腦子裏的水,問問他到底怎麽想的,又到底是誰。
夜色依然深沉,疲于應付齊汝鈞的胡人并未察覺,其中一側的城牆,雖然人越來越多,但射出去的箭越來越少。
文遠擦了把汗,大喝一聲:“上火铳!快!”
他身後的胡人應聲而去,然而掀開底板卻十足地愣住了。
“我奉文将軍之命,把火铳送到別處了。你們到平日裏放錢糧處尋。”
領頭的胡人沒轉過這個彎,然而還是直愣愣地去辦事了。
“你可別動,”張知節把手裏的刀又貼近了那孩子的脖頸幾分,“不然這小娃娃,可就得去尋這北寒關裏的冤魂了。”
嚴彭十分聽話,說不讓動就是不動,如果他的匕首也放下就更好了。
莫婷是認識嚴彭的,然而寒刀貼在脖頸上,只好眼淚汪汪地一動不敢動。可刺鼻的血腥味毫不客氣地往鼻腔裏鑽,她從來沒見過這場面,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我是沒想過,你竟然也會殺人,”張知節的聲音有些含混,如果仔細看的話,他的手還在發抖,“還殺得如此利索……”
張知節帶了四個人,現在就剩他一個了。若不是他手裏還攥着莫婷,這會恐怕也得躺地上了。
“你奉個屁文将軍之命。”嚴彭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文遠看得是胡人之察布爾那塊地,能和你這奸商有勾結?”
“難道不是你害的!”張知節手一抖,莫婷的脖子上立刻留下一道血跡,“對,我就是勾結胡人,給他們當狗。但你以為是誰害的?嗯?!”
嚴彭卻噗嗤一笑:“唔……原來是你依附了孟铎這一邊,還有那個小王子,叫甚來着?”
胡人也是人,德利厥部歷史悠久,也慢慢發展出了和大周類似的黨争。
這東西沒法禁絕,有欲望,有利益,一定會有派別和争鬥。連這些每日唱歌牧馬,看似逍遙放肆的胡人也不能免俗。
自己家裏的隊伍還沒站明白,倒着急跑到別人家去攪混水了。
“你知道得不少,不過你就這麽打算和我在這耗着?”張知節獰笑道,“過不了一刻,這群胡人就會把火铳對準城下那些人,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你也一樣!”
“北寒關下死無葬身之地的人還少了?”嚴彭輕笑一聲,然而笑容很快斂去,“如果你聰明一點,就該把阿婷放開……否則無論是我還是小妹,都容易找你拼命。”
張知節大笑:“你妹妹?哈哈哈……現在早該吓死了!”
那就是還活着,只是不曉得在何處。嚴彭的心放下了一些,不過現下要緊的事卻極為棘手。
他剛才說得一點不錯,若是莫婷有些甚出入,嚴昕第一個找他來算賬。
只是瞬息之間,嚴彭就做了決定。
他緩步往後退,然後攀上了上底板的梯子,竟然是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張知節之前是個文人,跟着別人經商後也沒幹過殺人放火的行當,一時有些摸不準他是個什麽意思。
所以等他聽到頭頂有聲響時已經晚了。
黑燈瞎火的,嚴彭從天而降也沒看準,一匕首紮進了張知節的左眼。而後他立刻把莫婷的頭攬進自己懷裏隔絕了嗆鼻子的血腥氣。
張知節慘叫一聲,頓時倒地不起,痛苦地捂着滿是鮮血的臉。
莫婷死死攥着嚴彭的衣服,連害怕都顧不上了,只是恨不能縮成一團,鑽進他衣袖裏。
之前還可以同歸于盡,現在帶着莫婷,這條路就徹底被堵死了。嚴彭輕嘆一聲,砰一下關上了底板:“阿婷,你沒事罷?你娘呢?”
莫婷有些遲鈍似的搖搖頭:“阿娘,阿娘沒和我在一起……”
那就只剩一個地方。嚴彭輕嘆一聲,指着一條幽深得漆黑一片的甬道問:“這條路,走到盡頭,去找你阿娘。怕不怕?”
莫婷看了一眼那好像要吃人似的甬道,張着血盆大口等着她自投羅網一般。然而她還是深吸一口氣,堅定地搖搖頭:“不怕。”
如果那裏只有嚴昕一個人,那倒不算麻煩,可如果還有張知節的人守在那……嚴彭咬着後槽牙,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
拿自己妹妹和外甥女的命去賭,他還是真長出息了。若是爹娘和阿爺泉下有知,估計都得想把他也一起帶走。
在胡人逐漸招架不住時,文遠才發現火铳還沒運到。
然而他并不曉得,北寒關快被蛀得外焦裏嫩了,還以為自己穩坐釣魚臺,這齊汝鈞親手修繕的關隘固若金湯呢。
不過好在,這群胡人并非只靠他一個漢人來守衛此處。孟铎……柯蒙多才是真正的握權之人,否則胡人還真做了漢人的附庸了。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聰明而有策略的胡人,還是在存放火铳之處犯了難。
“我念在你曾經對我發過善心的份上,留你一條命,就算是還清了。”柯蒙多的語速快了些,應該是急得,“你把火折子放下!”
嚴彭饒有興致地盯着他和他身後劍拔弩張的胡人,忽然沒心沒肺地笑了出來:“哈哈哈……想不到啊,我也有能讓如此多的人為我擔驚受怕的一天。”
柯蒙多快沒耐心了:“這些東西一旦着了,那整個北寒關都得被炸上天!你還不到二十歲,沒必要這樣自毀前程!”
“真的?”嚴彭一挑眉,“那我更想試試了,看看是不是真的會把北寒關掀開。”
柯蒙多一邊跟他掰扯,一邊給身後的人打手勢,環境漆黑,若是不能一擊斃命,那恐怕就真得給這下面的屍骨陪葬了。
嚴彭并沒有被他們吓到,反而看戲似的穩穩當當地席地而坐:“話說回來,柯蒙多,你不是一個人從我們京裏回來的罷?是不是還帶着一個人呢?”
“那與你有何關系?”
“關系可大了,”嚴彭輕笑,“難道你就不好奇,為何那位尊貴的小王子會孤身一人,還走了那麽遠的路?”
柯蒙多一愣,他起先倒沒多想,此時他一提起來才覺察出來不對,哪有王子孤身闖蕩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的?
……好在他不認識方俞安。
“是不是有個叫詩那蒙田的人,一直跟着你們小王子來着?”嚴彭輕笑,“你猜他到哪去了?”
柯蒙多一臉難以置信:“你還能操縱詩那蒙田劫持阿仇諒麽!”
“為甚不能呢?所以我現在勸你趕緊走,別在我這裏幹耗,否則,損失可就大了。”
然而詩那蒙田現在還完全不曉得,自己已經有了被柯蒙多追殺的風險,還嘻嘻哈哈地跟着阿仇諒。
“早知道就不應該輕易放走你,”阿仇諒看着漆黑的夜色,抱怨了一句,“在漢人那裏我根本分不清方向,若不是柯蒙多……”
詩那蒙田撓撓頭:“王子,您能不能不要告訴柯蒙多,我偷跑回去探親的事……我可不想被他關在小黑屋裏打!”
阿仇諒笑着搖搖頭:“我們都要回察布爾了,你怎麽還怕他?”
看來是答應了,詩那蒙田喜笑顏開:“能不怕麽!柯蒙多可吓人了,聽我跟王子講啊……”
“你們放棄這堆火铳,我也命人放過你們那個小王子,如何?”雖然周圍一片黑暗,但柯蒙多就是覺得嚴彭笑了。
柯蒙多看起來還再猶豫,然而暗處已經有一支暗箭瞄準了嚴彭。
德利厥部的人,都是草原上的獵鷹,即使這樣的黑暗中,只要有一絲絲光,他們就能射下一只麻雀來,更不用說那麽大一個人。
暗箭悄無聲息地破空而出,旋即柯蒙多就聽見了噗的一聲插入血肉的聲音,還有重物倒地。
他刷地抽出刀,生怕人沒死透,眼看着要補上一刀,然而頭頂卻突然亮了。
是那種……火光的亮。
他的刀落偏了,雖然感受到了鮮血濺在手上,可刀尖還是沒進了地裏。
與此同時,本應該死透了的人忽然站起來,帶着一股爬樹掏鳥窩的利索勁,直接踩在了他的肩膀上。柯蒙多沒防備,直接跪在了地上。
然後嚴彭抓住了一雙手,緊接着狹小的洞口,幾個燃燒的火折子倏地落下。
可能落的地方不對,因為響聲不是很大,連地面也只是微微顫抖。不過已經無關緊要,反正北寒關馬上就要被拿下來了。
嚴彭被一股猛勁來了上來,下意識地想要護住頭,以免磕在地上,然而……這地有點軟,還帶體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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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到極致了屬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