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仁戰戰兢兢地端上了銀耳湯,放在龍案上,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擾了這位萬歲爺。
不過方效承可能真的是累了,此時把一本折子扣在臉上,睡得還很安穩。
然而好景不長,即使是七月末,京裏的天氣也不算涼快,方效承還是醒了。
“萬歲爺,您好些了沒?”李仁湊過去,“這湯是禦膳房給萬歲爺進的,說是清涼消暑。”
方效承看起來比剛才心情好些,端起湯便喝了半碗:“嗯,甚好。叫他們多做些,朕這幾天火氣可大着呢。”
為甚要睜開眼睛呢?方效承拿起折子,睜開眼睛瞧見的還是芸芸衆生受的苦,多少人吵着你不讓你安寧。
李仁當然知道方效承今天這通火從何而來,白家是他絕對的禁忌,而如今一個湖州小小的縣令竟然和其有聯系。且不說趙殊與白家有聯系會讓他惶恐,光是白家還有餘孽就足夠讓他睡不着覺了。
“趙天明呢?把他給朕找來。”
李仁應答躬身,可出殿片刻卻又回來了:“萬歲爺,慈寧宮的李衡來了。”
李衡是太後那邊的總管,平日裏默默無聞,不惹事也不跋扈,本人和太後一樣的好脾氣。今天是怎麽了,如何想起來到這來了。
李衡是拎着食盒進來的:“老奴叩見萬歲爺……太後娘娘曉得天氣炎熱,萬歲爺身上不爽快,特意命老奴送來藥膳解暑。”
李仁已經去派人找趙天明了,方效承點頭之後,李衡自然恭敬地把食盒放到了龍案上。
“回去告知太後,夏日炎熱,也別太勞累。朕都是多大的人了,曉得顧全自己。”方效承又翻開了一本折子,這是他今天看的第十六本奏折了,已經趕超了去年一年的量。
李衡答應着,便悄聲退出了殿。
晌午正是熱的時候,官道上空無一人。李衡撿着陰涼處,然而這卻不是去慈寧宮的路。
大周的普天疆土之中,用的都是一個金烏或流景,熱也是一起熱。
方俞安今日哪也沒去,連頭都沒好好束,亂糟糟地窩在頭頂,手中的蒲扇從來沒停過。
吉祥端着冰鑒,臉上還挂着水珠:“王爺!看我弄的冰鑒桃子!快嘗嘗!”
方俞安十分驚奇:“你哪找的這東西?”
吉祥應該是剛洗過臉,還有一绺頭發粘在臉側,他興沖沖地端進來:“玉聲哥哥給我的!說王爺肯定用得着!”
這下方俞安更驚訝了:“他還有這個餘錢麽?”
吉祥撓撓頭:“不曉得,是一個生人送來的,說是全當是這些天玉聲哥哥顧不上來這邊的賠禮了。”
這話是真的,嚴彭這些天應該在處理趙殊一事的善後,忙得不可開交,有時連常安都找不到他,所以方俞安已經有幾天沒看見他的影子了。
“我這又不是衙門,他哪裏用得着天天來?”方俞安失笑,“來,你也吃些。”
穿堂風涼絲絲的,一點不比外面的酷熱,然而忽然吉祥又推門進來:“王爺,來了一個公公。”
方俞安一挑眉:“他說自己是哪裏來的麽?”
“說是齊貴妃宮裏的人,給殿下送些東西。”
“你去把東西接下來,問他還有沒有甚話帶給我,再給他些腿腳錢。”
吉祥答應下來,便跑了出去。這孩子已經不像剛到此處時那樣愣頭愣腦了,一轉眼長成了個伶俐人。
片刻,吉祥便回來了,手裏還拎着一個食盒。
“那來的人說,這是貴妃娘娘做的,怕夏日炎熱,殿下沒個解暑的東西。”吉祥道,“冰飲,裏面還有冰塊呢!”
“沒,沒別的話了?就這些?”
“是啊,他只說了這些便走了。”
方俞安有些奇怪,沒災沒病的,貴妃這是怎麽了,畢竟她平日也不太會做這些東西。
難道是曉得了甚趙殊的事?
方俞安打開食盒,裏面放着四碗冰飲,還飄着淡淡的清香。吉祥湊過來一看,頓時笑開了:“殿下,貴妃娘娘這是打趣您呢!這是歌月樓旁邊那家小店裏的東西!”
方俞安一愣:“你如何曉得?”
“之前在高瑞家裏,一直跑腿辦事,跑多了就記住了呗。”
既然如此,那齊貴妃想告訴他什麽?還是說,她知道的事太過隐蔽,只有在歌月樓那裏才能打探到?
看來是與趙殊的案子有關了,他也只好走一趟。
據說,歌月樓的年頭,比大周還要長個一二百年。真假不知,不過民間傳聞,當年太祖皇帝打進京時,連皇宮都被燒了個半毀,唯有此地巋然不動,穩當得很。
白天時這裏關張,不過方俞安好像很熟悉似的,從後門輕車熟路地進了去。
老鸨也忙着攬了一晚上客,此時已經睡着了,負責看門的是個老者,看起來應該是認識方俞安,颠颠兒地就迎了上來。
“趙殊的案子聽說沒有,你們這邊有沒有甚消息?”
方俞安對于歌月樓裏的人不甚了解,只知道他們可能是哪朝哪代留下來的人,大概也是個什麽有名的組織,只是現下衰落下去了。
“有所耳聞,不過……”老者沉吟片刻,“有些事我們不好亂說,禍從口出。畢竟牽扯到了白家,我們多少有些顧慮。”
“那趙殊真的有那個本事,去找到白家的舊人麽?”
“……白家嶺南幫的發跡之處,可就在湖州嶺南縣啊。”
他這話說得不明不白,明顯是有所顧慮,不敢再多說。方俞安知道江湖上規矩一堆,他就算是問也問不出來,索性直接告辭。
走到門口,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木兒找到了麽?”
木兒因為殺人被判罪流放,不過好在人活着,不像何新辭,一刀下去一命嗚呼。何思因為這事茶不思飯不想,才走在流放路上不過五十裏就病死了。
反正訃告上是這麽寫的,具體如何死的恐怕只有死人自己曉得了。
不過木兒就幸運很多,她在兩府交界之處被這裏的人救下來,帶回來了。
“那姑娘命苦,我們自當安排妥善。還望請殿下……”老者一頓,“若有能用得着我們這些人的時候,提前告知,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這是埋怨他手段太狠絕了?方俞安哭笑不得,他若是狠絕,那他那四哥算甚?
溫柔賢惠嗎?
不過方俞安與他們的相識源自常安,估計能被錦衣衛拉為線人的人,也不是甚省油的燈。于是方俞安客客氣氣一點頭,算是同意了。
不過這一趟并不算白來,起碼方俞安曉得趙殊一事和白家有些牽連。
看來當年白閣老的人還沒死絕啊,過了十三年依然生機勃勃,不見凋敝。
這件事慢慢地過了兩天,方效承可能對于下面這群人拖沓的速度不滿意了,親自下旨,抓緊砍了趙殊的頭。一來他在氣頭上,處置得難免狠一些,二來……他一聽白家就後怕。
怕白治珩那千年蜈蚣一樣的勢力還沒死絕,也怕有冤魂來攪擾他的清夢。
僵局之下,趙殊一定保不下來了,不過好在他的主子們并無愧疚之情,人頭落地便落了,也掀不起多大波瀾。
京裏第一場有些蕭瑟的雨終于伴随着滾滾雷鳴之聲落下,刮走了炎夏的熱風。
方俞安這時候還開着窗戶,細密的雨絲飄進來,他只是不甚在意地用手一抹窗棂,粘了一手冰涼的雨絲。
外面似乎有人來了,不大會,吉祥便帶着一個人走了進來。
“這麽大的雨,玉聲如何來了?”
雨下得太大,嚴彭身上還是被淋濕了。方俞安已經曉得他的習慣,見他進來便随手關上了窗戶。
“之前湖州撫恤的事,總算叫我厚着臉皮弄好了!”嚴彭一時心情激動,連自稱都忘了換,“本來想着半個月就辦妥了,結果竟然一直拖到現在,連中秋都過完了!”
方俞安接過他的文書,只見上面工工整整地寫着人名與撫恤的銀子數,都不多,比起先前戶部動辄幾十萬兩銀子可好太多了。
“事情辦得好,不過……”方俞安道,“你為民請命,就會有人不高興了。”
這次嚴彭并沒有嘻嘻哈哈地搪塞過去,而是沉默片刻正色道:“殿下若是想繼續争下去,想和方晏清面對面地抗衡,那就一定要做好與他們對峙的準備。”
“我倒是不怕,只是……只是黨争牽扯甚廣,我怕你們也會遭到些牽連。”
嚴彭失笑:“若是怕這個,那我們這些人早就各自散夥各奔東西了!雖說投靠殿下是各取所需,可只要目标一致,如何還擔心有過不去的坎?”
方俞安一想也是,他那時最勢弱時尚有幾個人仍站在他後面,此時已經漸入佳境,還怕甚了?
秋雨越下越大,嚴彭望着窗外,忽然問:“若是殿下與十三年前的陛下易位而處,殿下會翻臉無情,斬草除根麽?”
方俞安有些迷茫:“突然問這些做甚?”
“看起來,陛下還是厭惡黨争的。”嚴彭道,“可惜陛下尚是皇子時,身不由己。身登大位後,似乎也想過改變黨争。可是……”
“可這哪是甚輕松活?”方俞安一笑,“有些心肝的人自然就厭惡黨争,畢竟不是誰都喜歡烏煙瘴氣。”
嚴彭搖搖頭:“白閣老教了陛下快三十年,到最後已不是在确立立場或是搏得利益……已經化為他的本能一樣了。有時候白閣老會為了一件事而用盡手段,到最後該享天倫之樂時,才發現已經抽不出去身了。”
“玉聲說得如此詳細,我還以為你是那白治珩轉世呢。”方俞安把之前吉祥采回來的各式各樣的花拿了出來,“無論何時,逝者已矣,我們又能有甚法子?只得不走前車之鑒。”
嚴彭半晌沒說話,直到吉祥大驚小怪地糾正方俞安的錯處,他才回過神來。
方俞安想做些花糕什麽的,因為他發現,每次只要嚴彭一來,如果是純來蹭飯的,或者事情沒什麽緊急的,他都會帶着楊芳齋的點心。
所以一來二去的,那點心像是什麽祥瑞似的,王府上的人一見着點心就心情舒暢。後來不知怎麽的,就都愛吃了。
“這個得如此放,”嚴彭一伸手,連忙拿過被方俞安戕害的花瓣,“殿下還是好好歇息,讓在下來罷。殿下想吃甚?”
然而方俞安今天卻格外固執,死死攥着花瓣不放手:“不行,我要自己給你們做!”
嚴彭哭笑不得:“殿下記着黨争害人害己便好了,其餘旁門左道還是不要學了。”
雨還在下,尤其是方晏清的頭上,仿佛陰得能漏水似的。
高瑞沒敢坐着,沉默地立在一邊,堂堂首輔,此時竟然也擡不起頭來。
“當年白家不就是您與令先尊共同處理的麽,如何還會被一個禦史給難倒?”方晏清最後還是選擇了懷柔路線,可聲音依然低沉,“首輔大人啊,我們這次可是錯過良機了!”
高瑞沒言聲,像是在思考着什麽。
忽然,除了雨聲,方晏清聽見了腳步聲。然而來者似乎很急,砰一聲推開門,涼風頓時讓屋裏的人打了個寒顫。
看清來人後,方晏清有些驚訝:“趙指揮使?”
趙天明連客氣都顧不上了,連鬥笠都沒摘:“殿下,首輔大人,在下找到了一些白家的蹤跡。”
然而幾個人臉上的神情依然很凝重。
這時候找到白家的人,他們肯定不是來透氣通風的,更不可能是走親訪友。
然而方晏清有些疑惑:“按理來說,此事不應該告知父皇麽?再如何,指揮使也不該到本王這裏來啊。”
趙天明一笑:“殿下,白家蟄伏十三年,您真的以為他們是那麽好抓的?”
若是直接告訴了方效承,到時候連個耗子都抓不到,那他也是不想在這個位置上待了。
方晏清心思急轉,哪裏還有想不明白的,呼吸竟然急促起來。若是……若是真的能把趙天明拉攏到手,那他以後還怕甚啊!
高瑞不動聲色地瞟了趙天明一眼,這樣趁人之危的嘴臉,還是如此熟悉!
趙天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甚明顯地微微一笑,對方晏清道:“若是四殿下不嫌棄在下是個武夫,那在下……願意為四殿下提供些幫助。”
大雨未曾見小,而且風更涼了些,幾乎有了深秋的冷冽。
嚴彭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身邊飛馳過去一隊錦衣衛,馬蹄濺起的水弄了他一身。他在雨幕裏勉強看清,領頭的似乎是趙天明的人。
一陣冷風吹過,嚴彭猛地一哆嗦,忽然驚覺他們去的,好像是北客來的方向!
嚴彭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便抄了近路趕往北客來,然而等他到時,錦衣衛已經把這地方圍起來了。
雖然下着大雨,然而周圍不少小攤小鋪仍然在興致勃勃地圍觀。嚴彭湊過去:“這位大哥,他們這是做甚呢?”
漢子給他挪了個板凳,又抓了一把南瓜籽:“聽剛才那個領頭的說,這有白家逆黨。多少年的老黃歷了,現在才想起來抓!”
“他們說沒說哪個是?”
“好像……是哪個唱戲的罷?誰曉得,反正白家都死多少年了,再抓誰還有甚用!”
嚴彭的笑容消失了,他再待不下去,疾步向北客來的後門走去。
出大事了!他摳破了自己的手心,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到底是哪裏出了纰漏!劉叔和十二藏得如此隐蔽,怎麽會被發現!這讓他如何交代!
後門有兩個錦衣衛把守,不過看起來心不在焉的。嚴彭悄悄繞開,把傘一收,順着窗戶便爬上了二樓。
不過錦衣衛似乎還沒上到這一層,樓下倒是很喧嚣,看起來還來得及!
嚴彭快步走到劉叔的屋門前,連敲門都不顧了,直接沖了進去:“劉……呃,你們……”
屋裏是幾個陌生人,看起來可能也是戲班子的,此時一臉震驚地看着嚴彭。
“呃……劉,劉輕水到哪裏去了?”
“劉叔前兩天帶着十二到京郊去了,現在還沒回來……你要找他麽,用不用我們給您留個口信?”
“不必不必不必!”嚴彭松了口氣,差點沒站住,“打擾各位了,對不住對不住。”
幸好,幸好劉輕水比他有先見之明。他在處理過所有事之後,就該讓這些人都撤出去避避風頭的。
嚴彭這邊虛驚一場,但趙天明在下面就很不高興了。
他在那具屍身上,除了發現那頗具白家特色的十字傷口之外,還有一些別的疑點。
如果是抛屍,那為甚屍體四周的道路上沒有一點血跡?後來他将範圍擴大,在排水的溝渠裏找到了一件帶血的戲服。
這裏十分偏僻,如果不是住在這,壓根找不到這種犄角旮旯。趙天明派人把這周圍的人家都查了一遍,沒有和戲子有聯系。
這一行看着光鮮,其實和歌月樓裏那群男男女女差不多,都是賣自己的行當,有幾個想與其有關系的。所以趙天明索性開始查京裏賤籍的戲子,還真有了些發現。
有一位叫劉輕水的,在白家當過幾天差。
這事不在錦衣衛的卷宗裏,而是一位老前輩告訴他的,是一件很小很小的舊事。
于是才有了北客來的一幕。
“沒有?!”趙天明猛一拍桌子,“怎麽可能!再去搜!搜到之前,這裏的人一個也不許放走!”
老板敢怒不敢言地縮在一邊,心裏大罵其人的嚣張跋扈。
半晌,他終于得到了和嚴彭一樣的答案。
趙天明的臉色越來越白,最終猛地起身:“去大門!”
而這會,嚴彭正在家裏,烏晟也在。
“十二這孩子太毛躁了,做事又不幹淨,這才惹出事來!”烏晟道,“不然也不用我們如此大費周章了。”
雖然烏晟正溫着好酒,可嚴彭連眼皮都沒擡,只是默默地垂着頭。
“今後……北客來就徹底沒有人了。”嚴彭苦笑一聲,“十三年了,氣數該盡了。”
這些年眼見着京裏的部署一個一個被掰斷拔除,誰心裏也不好受,可有甚法子呢?一日不改朝換代,白家就一日是過街老鼠。
“我近期去一趟宛縣,不在京裏,你安排他們慢慢地撤出來罷。”嚴彭輕嘆一聲,“京裏不安全。往後的路,會越走越險。”
烏晟見他沒有玩笑的意思,便試探道:“那你呢?萬一有甚變故……”
嚴彭沒言聲,可無盡的沉默卻讓烏晟有些害怕。
切斷所有的退路,安頓好自己的人,把白家的事挑到這個程度……他這是要背水一戰了。
趙天明帶人匆匆到崗哨時,進門卻看見了常安和一個女子。
他一颔首,便去忙自己的事了,也沒再深究那看着有些面熟的女子是誰。
“這個就是你上司啊?”鐘雨眠悄聲問,“看着好像不錯嘛,你為甚那樣說他?”
兩個人到京郊瘋玩了一圈,結果回來時雨太大,只得在此暫時避雨。不過常安絲毫沒有逃值被上司撞見的愧疚,反而故作深沉地搖搖頭:“其人深不可測,我看不透。”
鐘雨眠翻了個白眼:“你看不透的多了!”
沒一會,鐘雨眠家的人便來了,拿上了鬥笠和披風,這才把兩個落湯雞弄了回去。
趙天明對着城門出入的籍錄翻了三天,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這東西幹淨得讓他有些無所适從。不說白家的人沒翻出來,連平日裏一找一個準的通緝令上的人都沒有!
太邪門了!難道天下還真能大治了?!
好在他并沒有告知方效承,否則現在他就得嘗嘗诏獄是甚滋味。
可遺憾的是,他本想着,是個對方晏清攤牌的好時機,免得自己每天幫他辦事,末了功勞還被高瑞搶了。誰知道白家的人如此狡猾,竟然讓他栽了個大跟鬥!
找應該是找不到了,畢竟劉輕水再出名,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哪個還記得他。
不過趙天明不好糊弄,愣了一天便反應過來,既然籍錄幹幹淨淨,會不會……其實他根本沒離開京裏,而是來了個調虎離山?
然而還不等他把京裏翻個底朝天,方效承便派人來找他了。
朝中不少人都說,這趙天明像是皇上的親兒子似的,一天的問安與皇子們一樣不說,連待遇都不相上下。
也是,救駕的忠臣,哪個皇帝不倚仗?
趙天明這些天光顧着忙抓人了,也沒功夫來宮裏瞧瞧自己這“幹爹”,今天猛然一見才發現,方效承可能是上火了。
上火是不錯,但是不夠,方效承已經要燒着了。
方效承嘴裏壞了一塊,一說話就疼,于是只得用眼神示意李仁把軍報遞給趙天明。
那軍報上面還黏着根雞毛,封口處還有一個叩上去的密印,看起來十分緊急。
趙天明打開,這是北原的軍報,話語寥寥,然而卻觸目驚心。
北原這些日子已經大大小小地打了十幾場仗,雖然無一落敗,但勝亦是慘勝。齊汝鈞親自執筆,請求朝廷派兵增援。
“戰事竟然到了如此地步……”趙天明長舒一口氣,“這群胡人實在是太過嚣張了!”
方效承看起來更痛苦了:“北原是故意折騰朕呢,不讓朕睡安穩!正好之前把趙殊的贓款查出來了,天明就帶着去罷,越快越好。”
趙天明一愣:“陛下是讓臣去督戰?”
“你不去誰去啊?”方效承道,“卿是去過北原的人,且還是行伍間的,自然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