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按現在他們給的價,咱們這兩個半子兒轉天就沒了!”任百戶看起來氣得不輕,“殿下,您得拿個主意啊!”
方俞安沒說話,只是拄着頭,老和尚入定一樣一動不動。
“再調赈災糧就來不及了,可那麽多人總不能喝西北風啊……”諾大一個沅縣,被錦衣衛收拾一通後,竟然只剩下了個教谕是幹淨的,此時也在一邊,“只是,唉!只是那些人恐怕不肯輕易松口。”
糧食已經賣出去了,何況大戶們并非一分錢未出,只不過都叫趙殊孝敬回京了。所以此時想再買回來,或者讓他們降低糧價,可是難上加難。
沒別的辦法了,方俞安輕嘆一聲:“湖州西九州縣還剩了些糧,調過來雖然是杯水車薪,但總比沒有的強……這件事我再想辦法。”
然而辦法确實是沒了,方俞安再想也不能讓地裏一下長滿莊稼。
屋裏三個人一籌莫展,門卻輕輕被推開了。
“諸位,何事愁做如此這般?”嚴彭輕聲發問,“天無絕人之路啊。”
方俞安吓了一跳:“你好些了沒?”
嚴彭的臉色看起來依然不太好,不過目前沒喲倒地不起的風險。他走過來,看了看桌上雜七雜八的文書,便猜了個大概:“沅縣現下的糧食夠用多久?”
教谕:“省着用的話,還能再堅持兩天。”
“只有兩天……”嚴彭皺起眉,“他們的暗賬呢,我瞧瞧……唔,買進最多的是哪一家?咱們先挑肥的來。”
方俞安有些懷疑:“那商人可不比文人,你能說動他們麽?”
“不試試如何曉得,”嚴彭似乎已經有了對策,啪的一聲合上賬冊,“教谕對沅縣一定比我等熟悉,不知可否與我走一趟啊?”
教谕看起來年紀也不小了,此時像是怕事似的往後退了退:“下官,下官的根在此處,可還要繼續在沅縣呢……”
嚴彭一直看着他,直把他看怕了,連頭都不敢擡,才收回目光:“好罷,教谕不肯,我也不勉強。那到州府去,火速調些赈災糧總是可去罷?”
教谕頻頻點頭,看來他幹淨是有道理的,這樣膽小怕事,難怪趙殊不用他。
“事不宜遲,現在便去找他。”嚴彭看起來胸有成竹,“買得糧來,沅縣這亂子才算能平下來。”
“一起去。”方俞安起身。
“殿下就不要去了,”嚴彭輕笑,“這些人只會比趙殊更加過分,不擇手段。若是您在我這有失,不說陛下會革了我的職,就是小長安那裏也根本交待不過去。”
方俞安頗為不贊同:“我拖你後腿了麽?”
“不是,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這就得了,我既沒有給你拖後腿,昨晚上看起來我也可以自保,你如何就擔心我會出事呢?”
嚴彭愣了片刻,繼而失笑:“我……我就是沒見過殿下這樣的王爺罷了。事必躬親,混在我們這一群人裏,竟也如魚得水。”
本來,确實不該是王爺的。可方效承念舊,非要讓他有個位置,可這有甚用處呢,他哪裏比得上金枝玉葉的哥哥弟弟呢?
沅縣其實不小,有些村子看着甚至比縣裏還要繁華一些。現在水已經退下去,好在時節還夠種一茬晚稻,不算顆粒無收。
“這村子,連集市都開起來了?”嚴彭環顧四周,若不是沒有城牆,這裏可不就是另一個沅縣,“看來災情基本平定也不算胡扯。”
找到那個商戶也容易,看哪家門口最氣派,那一定沒錯了。
然而進門時,方俞安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他有些不安,只好示意嚴彭要小心,多注意些。
不過嚴彭并未理會,無知者無畏一般走了進去,按照晚輩的禮數拜見了商戶。
那商戶看着倒是慈眉善目,只是五官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協調,方俞安盯了片刻終于醒悟,此人易過容。
“這個價錢,可是當初縣令賣出時就定好的,大人說改就改?”商戶并沒有與嚴彭多客氣,直接戳穿,“那以後,草民和官府的生意還如何做得下去?”
嚴彭似乎喪失了往日的伶俐,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可是生民口糧要緊……”
商戶毫不留情:“年年的商稅草民可是一個子兒都沒落下過,如今要用我的一半錢來買糧,太過分了罷!”
勸不動了。方俞安有些失望,并非所有人都認為黎民受苦要伸手扶助。
“那,那目下官府的銀子,可買得到多少糧食呢?”
商戶身處三根手指:“只夠縣裏那些流民吃三天的。這位大人,您不是要為民請命麽,這點糧食可不夠啊。”
“我若想買夠全縣吃飽喝足的糧食,就需得出夠銀子?”嚴彭輕嘆一聲,“這位先生,您不再考慮考慮麽?”
商戶冷笑一聲:“沒甚可考慮的!我們生意人,講究一個信立身。何況我從不允許賒賬,大人請回罷!送客!”
門口守着的幾個家仆一下沖進來,那架勢不像是送客,像是要把他們剁碎了再扔出去似的。方俞安覺得奇怪,嚴彭真的是來這找不痛快的?
“我問的,不是考慮此事。”嚴彭像是沒看見那幾個家仆,悠閑地品了口茶,“這位先生,我曉得你為誰做事,所以我要你考慮的是,嶺南的銀子,還等您回去呢。”
此話一出,商戶頓時臉色大變,近乎驚恐地看着他。
原來是這樣,方俞安總算明了,這個把柄落在嚴彭手裏,他們便是穩操勝券了。
嶺南有銀礦,在湖州府偏南的位置。中原向來少産銀,幾個銀礦被朝廷死死握在手裏,絕無外露。只有嶺南的這片銀礦,朝廷心有餘而力不足。
因為這塊銀礦,最開始被發現時,并沒有及時上報給朝廷,而是被私自按下了。
後來待到朝廷想要收回時,因為這裏太偏了,天高皇帝遠,自然就成了各大商戶和采礦人與朝廷對談的籌碼。
後來兩方在景平年間達成一致,此處礦産為朝廷所有,開采者需得繳一筆稅,否則是不能碰的。
但其實這筆稅并未落到實處,開采者只是明面上相安無事地撤出了這裏,其實暗地裏的勾當一樣不少。
本來按照慣例,無論多遠,朝廷都會派兵把守。可延元一代的老人不剩甚了,景平一朝又幾乎耗盡了大周僅剩不多的餘錢,哪還能像太祖皇帝似的把手伸那麽遠。
可朝廷又不是瞎了,銀礦那麽大一塊銀礦放在那,哪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只是方效承一想到打仗花錢,還要勞心勞力,就頓時覺得手裏的話本志怪和藹可親起來,所以才一直放任。
可沅縣那麽多人,說端就端了,如此大的手筆,難免落在有心人的眼裏,就是朝廷要準備出手的訊息。
“我再問問先生,”嚴彭放下茶盞,“官府用往年市面上的平價,購進您的糧食,以利沅縣百姓。這筆買賣,您做還是不做?”
商戶心思急轉,最終好漢不吃眼前虧,叫人拿來了賬冊。
雙方只要不掐起來,一邊是溫文爾雅的朝廷命官,一邊是慈眉善目的商戶,看起來還真是官民和諧的典範。
嚴彭落筆,方俞安這邊将銀票遞給商戶,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他的手,食指上似乎有拉弓射箭留下的繭子和痕跡。
“可別怪我沒提醒過大人,”商戶幽幽地來了一句,“這銀礦不止是草民盯着,真正的大頭,可是湖州的鎮山虎。”
嶺南幫麽?那可太錯怪烏晟他們了。雖然嶺南幫偶爾生意範圍廣泛了些,但盜挖銀礦他們暫時做不出來。自己之前的主子就折在這上面,誰還敢重蹈覆轍!
嚴彭沒當回事,只是收了賬冊便離開要去糧庫提糧。
兩個人走出商戶家大門沒幾步,方俞安剛要和嚴彭說易容的事,前後便忽然圍上了一群帶着刀的人。
方俞安的身份有時非常好用,比如對付趙殊,他就一定會投鼠忌器。但是對這些人來說不一樣,他們殺了人,到時候往上寫文書也是災民暴亂,根本涉及不到他們。
在這種偏遠之地,讓一個人永遠消失,再容易不過了。
方俞安想把嚴彭往身後攬,然而恰巧嚴彭也是一樣的想法,最後的結果就是兩人指尖相交,都迷茫地看着對方。
“咳……”嚴彭收回手,“幾位,沒必要上來就打打殺殺的,有失身份,不如我們……小心!”
這些人絕對利索,不等嚴彭說完,一支弩箭已經應聲而至。
嚴彭拔下插在牆上的弩箭,當了個稱手短劍,又試圖和家仆交流:“你們主人家的秘密我可曉得個大概,他無非是夜長夢多。到時候死了我們不打緊,朝廷追查下來,你們難道不是最冤的麽?”
然而不知是他們有備而來,還是過于自信,嚴彭話音未落,幾個家仆便一擁而上!
空間狹小,好在雙方都不是什麽厲害人物,一時竟然也僵持不下。
嚴彭環顧一圈,白花花的刀實在不好惹,若是他自己也就罷了,可這還有個殿下呢。
終于,一個家仆打破僵局,揮刀便砍過來,可刀只舉了一半,喉嚨上霎時多了一支弩箭,鮮血一下噴出來。他還沒來得及收回猙獰的神情,便向一邊歪去,斷氣了。
不過嚴彭猛地拎住他的衣領,順勢擋住了另兩把砍來的刀。而方俞安動作也極快,兩人的喉管同時被割開。
後面的幾個家仆一擁而上,卻被屍體堵了一下,錯失良機。兩方不相上下,即使都是三腳貓的不相上下,那差之毫厘也會決定勝負。
待家仆們再次舉刀時已經來不及了,狹窄的巷道讓他們施展不開,也遮擋住了視線。
殺人并非一件輕松的事,也是個體力活,何況嚴彭舊傷沒好又挂了點彩,此時更是只顧喘氣,說不出話來。
不久他忽然發現,一邊的方俞安臉色極差,一動未動。嚴彭忽地站起來:“殿下受傷了?”
嚴彭叫了他幾聲,他才回過神,有些茫然地搖搖頭。雖然與方俞安相處時間不長,但嚴彭覺得,他并不是一個會輕易如此的人。
他太過內斂,連偶爾的像是活潑的情緒還是被常安給氣的。這樣茫然……像是他兒時一樣。
“見笑了,”方俞安勉強一笑,“第一次動刀子殺人……”
嚴彭一愣,忽然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就算方俞安表現得再鎮定老練,那也是在京裏,在官場上,這樣血氣的場面……似乎真的不太合适。
唉,只顧着自己,竟然忘了身邊這位還是個嬌客。嚴彭搖搖頭,自己怎麽還會有這樣的疏漏。
“殿下恕罪,是在下魯莽了。”
“不礙事,”方俞安強撐着站起來,“現在如何做,還去糧倉調糧麽?”
嚴彭一點頭:“無論如何,今日也需得調回去糧食,否則沅縣……只會變為另一個村道。”
兩人不敢耽擱,沒一會便到了糧倉,差不多搬空了大半這才帶人離開。
“你昨晚是不是做噩夢了?”已經看到沅縣的城牆了,方俞安忽然沒頭沒尾地問。
嚴彭一愣,随後猶豫道:“記得,記得不甚清楚……還沒多謝殿下這幾日……”
“無礙。”方俞安一擡手,随後斟酌再三,總算開口,“逝者已矣,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不必再覺得愧對于誰。”
嚴彭輕嘆一聲,昨晚的夢境亂作一團,但他依然清晰地記得,夢中的屍山活了過來,那些骨植與活屍似的人厲鬼一般來索命。
夢境不過是虛幻,醒了就罷了。但也并非全是虛無缥缈,還是帶着一些心事的。
“多謝殿下。”
“你的功夫誰與誰學的?”
“在下未中舉時常年在各處游學,不時會碰上些要命的情境,總得有一二防身之術。”
方俞安見他不願意說,也不再追問。他見嚴彭那一下捅穿家仆的喉管的一招,絕對不是恐懼至極的本能,而是預料好設計好的一招。
嚴彭上過戰場麽?不可能,商原一戰只有他和常安兩個孩子。他殺過人?為甚呢?
在方俞安眼裏,嚴彭堅信天無絕人之路,不到絕境不會走下下策。
為甚他那樣熟練,心中能夠一絲波瀾也沒有?
此後兩天,嚴彭通過各種手段威逼利誘,總算是讓沅縣所有的災民等到了州府的赈災糧。
“好在目下湖州災情基本平定,赈災款還算充裕,否則又是一樁麻煩事。”嚴彭不斷翻着文書,“教谕,州府情況如何?”
“對了,知府讓下官轉告嚴大人,此次沅縣一事他已如實上奏朝廷,抓獲的趙殊黨羽擇日押解入京定罪。”
言外之意,朝廷已經沒有再往下追查的意思了。
嚴彭與方俞安無奈地對視一眼,看來此次只是折斷了大樹的一根枝條。
好罷,路得一步一步走。
待處理好了赈災事宜,嚴彭便到了關押趙殊的地方。不過他懶得再去看他,只是翻了翻記錄贓款的賬冊。
“過幾日任百戶就要押解人犯入京了,此是功勞一件。”嚴彭蘸了蘸筆,“錦衣衛的兄弟們此次辛苦,趙殊這些年攢了不少好東西,你們有沒有中意的啊?”
雖然錦衣衛辦事自主性極高,但此來上有王爺下有禦史,即使這禦史剛上任不到兩個月,所以任百戶沒敢叫他們太放肆。
這下聽了嚴彭的話,頓時放下心,知道這是個上道的:“嘿嘿……為朝廷辦事,哪有中意不中意的!”
嚴彭一笑,刷地一下扯下一頁賬冊:“兄弟們辛苦,我便自作主張了,各位可別嫌少,畢竟裏面還有我的呢。”
任百戶哈哈一笑,表示理解。
沅縣縣裏倒沒遭到水患,只是治下已經不成樣子了。這重建,撫恤是一大筆錢,反正趙殊在沅縣也沒少亂收稅,正好此時還回去。雖然在嚴彭看來,這還得還不夠塞牙縫的。
一個沅縣不能耽誤太久,畢竟湖州東南西北加起來有三十二個縣,那麽多的事要辦。
“殿下還是先回州府罷,”嚴彭勸道,“這裏還不安定,若是再出變故,在下恐怕連自保都是問題了。”
方俞安不太高興:“你都難以自保了,還在這待着呢,我還怕甚?”
嚴彭直接給氣笑了:“殿下,您若是有甚閃失,你叫我們這一群人如何交待?索性誰都不用回京,直接在這謝罪就得了。”
方俞安眨眨眼:“我當真如此重要?”
“殿下,您這就是妄自菲薄了,”嚴彭輕笑一聲,“京裏或是各個州府,都翹首以待您能有一番作為呢。”
“你也是麽?”
“……嗯,在下亦如此。在下那些渾似空想的宏圖偉業,還要靠殿下賞識才能得以施展呢。所以殿下啊,可不好多冒險了。”
隔天,錦衣衛押解趙殊一夥人入京,方俞安便乖乖地跟着回了州府。
總算送走了這位,烏晟才敢悄悄地流進縣衙,這裏一下空曠了不少,他還有些不習慣。
“放心,知府和遲先生聯手,哪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烏晟道,“幸好是湖州三十二縣,只有趙殊這麽個釘子,還叫你給碰上了。”
“趙殊是如何與京裏那些人有聯系的,中間通過誰聯系,其中又有多少人參與其中,你都查清了?”嚴彭把筆一放,“一看你就一無所獲!還敢在我這磨牙!”
烏晟一時語塞,良久才憤憤道:“我是好心幫你,你卻沒有半點感激之心?”
嚴彭簡單收拾了一下,好像要出去:“等你把這些都查清了,我一定好好感謝你,給你弄個八擡大轎錦衣還鄉都行。”
烏晟怪聲怪氣地哼哼兩聲:“我怕官府給我扔進大獄裏去!你去哪?”
嚴彭擺擺手,示意他趕緊去查那些事務。
然而嚴彭剛騎馬上了官道,迎面就看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他迎着陽光認了半天,直到對方都走得很近了,他才恍然大悟道:“遲先生?您怎麽來了?”
遲畔的形象看起來與嚴彭不相上下,然而還是能看出來些文人的樣子。嚴彭與他快一年未見了,可驟然相見還是沒有多少陌生感。
“我聽說了趙殊的事,來看看,”遲畔輕笑,疲憊顯而易見,估計是急着趕路了,“而且你那位……同僚?實在是看不下去我了。”
應該是陳達了,嚴彭有些歉意一笑:“對不住啊遲先生,那位同僚可不歸我管。”
遲畔做官時就看不慣陳達這種人,以前還曉得收斂些,如今懶得端着,鄙夷的神情十分……呃,活靈活現。
“如今縣衙裏只有個教谕和烏晟,這會烏晟應該也出去了,先生去哪?”
遲畔一揮手,竟然有點指點江山的豪情:“你去哪,我跟着你走!”
嚴彭要去的是他見過的那個村子。
屍山已經爛得分不出個數,而且總那麽堆着,裏面還有害天花死的,誰也不敢保證再來一場大疫雪上加霜。于是無論是鄰縣來幫忙的還是沅縣本地的,都決定一把火燒了。
這也是無奈之舉,死了的就是死的,可活着的還要活着。
如今幸存的人總算是恢複了一些人的樣子,不像之前那麽駭人,只是身體不是很好。嚴彭特意為這裏多留了一些錢,用來聘郎中和采藥。
“現在錢款緊張,撫恤恐怕要拖一拖。”嚴彭的聲音很小,而且沒什麽底氣似的,“可憐了這些百姓……”
遲畔沒說什麽,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可卻引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怎麽回事?”遲畔問道,“有傷?”
嚴彭一點頭,仿佛曉得遲畔要問甚一樣,立刻堵住他的話:“先生,有時候曉得的越多越不高興,您瞧湖州這大熱天,還是少為我上點火罷!”
遲畔撇撇嘴,撂下一句自作多情便上前查看村裏的重建了。
“原本有七十九戶,餓絕了六七戶,又逃難了兩戶,現在就剩下六十九戶了。”一個精壯漢子或許是剛推舉出來的村長,滿身汗水和了泥,“這多是身體不好的,能在入秋之前有個住處就好了,晚稻種不上了。”
“如何不種荷香稻?我見州府下面許多村子都種這個,而且收出來也很多。”
村長搖搖頭:“種過,可苗子不長,到最後全死了。”
遲畔有些疑惑,他在九池山種出來了,這才叫嚴彭在山下找些地方去試的,竟然也有種不出來的地方。
“那赈災糧可夠用?”
“夠的,只是……”村長的眉頭。依然皺得很緊,“恐怕官府要虧本了……”
嚴彭本來只是陪着遲畔聽着兩人問答,此時十分驚詫:“不容易啊,竟然還能有人在此時想到官府!”
村長腼腆一笑:“在下也是道聽途說,那趙殊實在不是東西!不曉得他的銀子能不能用到此處來,若是能,那可……”
“只能用一些,”嚴彭輕嘆一聲,“還是留少了,早知道該讓任百戶晚些進京的。”
村子雖然小,但這重建起來也是個麻煩事,何況這裏情況特殊,那村長沒一會就失陪了。
不過嚴彭和遲畔并非那種講究人,便各自開始到處看看,有沒有甚不對的。
然而嚴彭從臨時搭建起來的醫館裏出來時,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突然折了回去。醫館中依舊忙碌,只是那個端藥的人,實在奇怪。
怎麽又是易容?嚴彭失笑,剛在那身份不明的商戶那裏見了,這怎麽還有?
不過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下意識地躲避着。
他越是躲,嚴彭越是覺得熟悉。最終他踱步到那姑娘旁邊:“十二,技術見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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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沒查錯別字的一天,這幾天靈感忽然枯竭,一下不曉得該咋寫了,質量再次下滑(可能還沒上來過)(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