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二是劉輕水的徒弟,而且和他師父一樣也唱旦角,可不曉得為甚,劉輕水目下看着很正常,十二嘛……
但別說,十二這一扮上,不熟悉的人壓根不會注意到一個端藥的女子。
十二一翻白眼:“先生,您就不能認不出我麽?”
嚴彭懶得與他開玩笑:“前段時間,在京裏尋你們不得,原來是都到這來了。來此做甚?”
十二看起來很适應自己端藥的位置,這邊忙得不可開交,故意打岔,并沒有正面回答嚴彭的問題。
嚴彭見問不出來,便換了一種方法:“你們無非是來尋仇的,還能做甚?”
十二雖然年紀小,但也曉得這是激将法,只是不甘地撇撇嘴。
看來不是為了此事,嚴彭總算放下心:“看來不是尋仇……那是什麽,找到了胡人的蹤跡?”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十二一直背對着他,總之手裏得做些什麽,一直在刻意回避似的。
“你不說,我不逼你。”嚴彭笑笑,“我到時找劉叔問就好了。”
“诶——”十二終于一把拉住他,“先生,您可千萬別去找師父!唉呀,罷了,我與你實話講。追查到胡人是一面,另外……師父是想回湖州來……”
不用他仔細說,單看他這語氣,嚴彭就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他現在在哪?”
“說是到了西九州縣,替換烏晟去看着修堤去了。”
嚴彭輕嘆一聲,打算解決了沅縣這邊的事,趕緊到西九州縣去一趟。
他從醫館出來,迎面便撞上了遲畔。對方好像難得對甚文書以外的東西感興趣,神秘兮兮地湊過來:“那姑娘中意你?”
什麽姑娘?嚴彭一愣,随後想起,如果在別人眼中,他确實是和個“姑娘”交談許久,還動手動腳的。
還不等嚴彭反駁,遲畔便輕笑:“好事,我與我妻便是在京裏醫館相識,她不嫌我貧,我倒是娶了一位賢妻。”
“不是,先生,你聽我……”
“我看那姑娘容貌也不錯,而且這樣危險的處境也敢來行醫,膽氣定非常人可比。我瞧你也是一般,何時未見你怕過,你們正般配呢!”
“他,他是烏晟的人。”情急之下,嚴彭只能拉烏晟來擋箭。
結果遲畔又問:“烏晟何時結親了?”
嚴彭:“……”
總算是與急于給自己說親的遲畔說清楚了,嚴彭如釋重負。他倒不是覺得成親如何,只是怕自己将來流放貶官抄斬什麽的,拖累人家良家女子。
這裏局勢基本穩定下來,兩個人再留也是添亂,于是與村長打了個招呼便準備離去。
然而村長卻有些為難:“二位,那撫恤……”
兩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村長腼腆一笑:“在下曉得,等一等,只要別太張揚,這些自然少不了的……”
遲畔一皺眉:“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嚴彭按住他的肩膀:“先生別動怒……我實話與你說,現下赈災過後,縣裏除卻平日裏用的銀子甚都不剩了。若是急需銀子時,到縣裏的隆昌商行借出來一些,你只說識得嚴彭,他們便曉得如何做。”
村長愣了片刻,撩開衣擺便拜。
“起來,”嚴彭一把架住他,“這可是有條件的。若是來日我與先生見你此處百姓有不安居樂業者,那些銀子你可得雙倍奉還。”
村長人高馬大一個漢子,此時眼裏竟然有淚花,可見這銀子是困擾了他許久。
離開村子很久,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末了遲畔輕嘆一聲:“你不容易……當初我便勸你不要去趟京裏的渾水,你不聽。看看如今,哪一樣少操勞了?”
嚴彭彎了彎眼角:“師父可不是您這麽說的。”
“座師高義,當然不像我這般頹廢。”
“烏晟言,見先生在州府似乎有些戀戀不舍,不知道還想不想再執筆了?”
遲畔沉默片刻,長嘆一聲:“哪個文人不想做官而濟世,可真正能做到的有幾個?我老了,這些事,還當交給你們年輕人去做。”
“那我可擔不起如此大任啊!”
“你擔不起,你那位殿下可擔得起。”遲畔哂笑道,“說說,當年來湖州時你還說沒有想法,怎的一回京就變卦了?”
這下嚴彭沒音兒了,直到遲畔頗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才勉強一笑:“頭腦一熱,便走上這條路了。”
遲畔冷笑一聲,不相信他的鬼話。然而嚴彭不說,他也問不出來,只好歸咎于這破孩子心思太重。
沅縣的情況基本穩定,遲畔還要在東八州縣留一陣子,而嚴彭則是動身去了州府。
州府的情況要比治下好多了,嚴彭來路上甚至看見了有種晚稻的地方。
他和方俞安是來赈災的,災情基本平定,那他們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何況七月的湖州正是酷暑時候,如非必要,絕對沒有人願意出去走動,否則就是一身熱汗。
然而嚴彭見州府沒甚事,頂着那麽大的太陽便去了西九州縣。
西九州縣水路複雜,而且河道常年無人清理,導致不少地方都不能走船了。後來嚴彭規劃了一部分,疏浚了一些重要的水路,又修築堤壩,這才讓西九州縣此次幸免于難。
不過他來并不是看堤壩的,他是到了一個名叫嶺南的縣。
說是嶺南,其實離嶺南山遠着呢,不知為何借了個地名,安安穩穩地待在湖州此處。
看起來并沒有甚稀奇的,但這裏卻是嶺南幫的發跡之處。
如果有年紀大一些的人一定會記得,嶺南幫當年的一些峥嵘歲月。
當年有一位名叫白治珩的人出生在此處,可能是上一世積德行善,此世投胎便到了這個富貴家。
嶺南幫是白家祖宗打拼下來的基業,追溯起來可太長遠了。如果不出意外,白治珩長大後就是接手此幫派之人。
然而白治珩酷愛讀書,年紀輕輕成了大周當時最年輕的進士。
為官是這些江湖之人不敢想的,然而白治珩就是闖出了一條新路,還為嶺南幫帶來了朝廷上的人脈與財力。
一直到最後白治珩被夷三族之前,嶺南幫都是大周最有錢,路子最廣的江湖幫派。
雖然最主要的白治珩倒了,但嶺南幫的生意照做,畢竟當年只是夷三族,倒不至于把白家趕盡殺絕。
只是因為當年不少白家的人眼紅白治珩的境遇,也效仿起來,想着哪一天名列閣老之中。所以到最後,經商經營之道沒學會,反而受白治珩牽連,仕途也一落千丈。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目下來看,嶺南幫的勢力依然不容小觑。所以嶺南一處,也慢慢就變成他們的總部之一了。
離縣裏還有一段距離,嚴彭便見到了一處小山上的別莊。他輕車熟路地上了山道,在別莊門口拴好了馬,順着山路向上。
雖然炎夏酷熱,但這山上卻十分清涼,偶爾還有泉水聲,只是不見水流,別有意境。
可能是因為夏日裏乏,嚴彭到別莊時連個門房都沒瞧見,空蕩蕩的。不過進去後再走一段,便能看見家仆似的人。
嚴彭應該是混了個面熟,所以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裏面一間正房。
房間裏空無一人,不過桌案床鋪似乎是有人收拾過的,十分整潔,看似是有人常住。但只是看似,因為房裏并沒有日常用的物事,好像只是把正房擺在這,不知用來做甚。
房裏忽然傳來些響動,嚴彭沒動,只是輕嘆一聲:“劉叔如此怕我做甚?”
帷幔的陰影下,緩緩挪出個人影來,正是劉輕水。
“如何,京裏太過悶熱了,跑這來避暑?還是回來看望誰?”嚴彭臉上挂着笑,但聲音卻有些冷,“劉叔,追個胡人,不必你們一同動手罷?”
劉輕水說不出話,只是默默地站着,像個犯錯的孩子似的。
嚴彭擺擺手,坐在了桌邊:“我先不問你此事,我先問問,胡人如何了?”
劉輕水松了口氣:“那胡人是在京郊出現的,還……還帶人又,又辦了我們的一個孩子!實在是猖獗之至!”
“烏晟說,沅縣此次買糧的商戶裏有一個京裏來的,是他麽?”
“正是,十二傳回消息,他還買了很多。”
看來方俞安說那商戶易容不是沒有道理,嚴彭不甚明顯地笑笑,但那笑容像是葉片上的露,轉瞬幹淨了。
“好,那我再問你。”嚴彭轉頭看着他,“本來胡人在沅縣,為何你在此?”
劉輕水顧左右而言他:“十二和烏晟都去了沅縣那邊……”
說與不說都沒甚意義了,嚴彭最後一點笑容也淡去了。
他平日裏總是笑臉迎人,嘴角微微揚着,好像永遠都帶着些笑意。然而此時斂了所有情緒,他看起來近乎是不近人情的冷漠。
“我曉得,你們這些人忠心,看不慣我這個毛孩子。”嚴彭緩緩開口,“可當年我拿着你們家的信物來時,并無人發出異議。”
劉輕水默不作聲,但氣息重了些。
“怎麽,那時嶺南幫幾近衰落,死馬當活馬醫了?還是僅僅迫于信物的威壓,不得不認了我?”嚴彭從懷中掏出他一直說的信物,是一塊血紅的玉牌,“若如此,這東西還給爾等,不必在我這裏暗箱操作了。”
劉輕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先生恕罪!”
“不要?”嚴彭晃了晃手裏那塊價值不菲的玉牌,“這可是你不要的。既如此,我可否問問你,回來做甚?”
按理來說,劉輕水是嶺南幫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如果沒有這塊玉牌,那這裏今後如何變為甚樣子,都是他們幾個人說了算。
可自從那年嚴彭來了就不一樣了,他身上有如假包換的白家信物。
嶺南幫畢竟是白家的祖業,再者白家人還沒死絕呢,一下見了信物,誰還聽外來的幾個人的話了。
一開始,當時幾個掌權的人,是想趁着嚴彭年紀小,直接把他剁碎了扔山下去的。可烏晟胳膊肘往外拐,愣是沒讓他們成功。
後來他們便把事情端到臺面上來,然而不曉得是這孩子真的天賦異禀,還是有人暗中相助,竟然把幾個挑事的一一辦掉了。
再者,嚴彭可能就有經營的頭腦,危如累卵的嶺南幫,竟然真的慢慢煥發了生機。
屋裏一時一片死寂,末了劉輕水才痛苦地嗚咽一聲:“罪人,罪人回來看看小主人——”
嚴彭一僵,可如果不仔細看,只會讓人以為那是錯覺。
良久,嚴彭才輕聲道:“哦,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小主人……該和我一般大了。對吧?”
劉輕水止住了眼淚:“若是還活着,便和先生同歲了。舊主若是能見到他,也該欣慰罷。”
嚴彭輕嘆一聲,走過去把他扶起來:“不是我冷血無情,你們小主人現在已經……已經是個牌位了,你在哪裏看他不行?為何還跑回來,是覺得自己不夠顯眼麽?”
話雖有些傷人,可他的語氣卻是極溫柔的,像是在安撫一個失去子女的老人。
劉輕水眼眶一紅:“先生,我……”
“我曉得你要說甚,所以便不要再說了。那日我師兄說得對,只要一日不改朝換代,你舊主就一日是叛臣。”嚴彭低聲道,“而且退一萬步講,彼時朝廷上下皆知白家冤,可誰敢說白家冤?更別說目下了。”
“舊主對我再造之恩,我若連舊主和其家身後事都護不住,那便枉為人了!”
嚴彭點點頭,扶他坐下:“既然我接了你們的信物,那自然也會辦事。只是目下不是時候,你曉得麽?”
劉輕水沒動,他何嘗不曉得不是時候,可自己又能熬幾年呢?他真的還能親口對着舊主的牌位說沉冤昭雪了麽?
像是看出他在想什麽,嚴彭繼續道:“若是你有心,就該曉得,既是舊主魂魄,當知爾赤心不改。”
安撫好了他,嚴彭這顆心才算落下來,叫他查清胡人的動向後趕快回京。京裏的局勢,雖說不必舞刀弄槍,但一個弄不好,也容易人頭落地。
收拾好了湖州的事宜,總算可以啓程回京了。然而直到明日就要離開時,嚴彭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陳達呢?
已過二更,可嚴彭毫無睡意,索性披衣起身。大夏天的也不冷,反倒晚間還涼快一些,天上甚至還未黑透,西邊還露着一絲褪了色的暮光。
州府中空房間很多,嚴彭剛從西九州縣回來又馬上要走,知府也懶得給他找好的,随便放了個能睡覺的地方。
他無所事事地溜達到了後院,忽然發現有個屋子裏還有豆大點的燈光。
稀奇了,這是誰這個時辰和他一起不睡覺?
夏日炎炎,不少人喜歡開着窗戶,這裏也是,嚴彭遠遠一看,借着那點昏黃的燭光,他看清了人。
“殿下,還沒歇息?”
方俞安本來已經睜不開眼了,結果這一聲給他提了不少精神。他擡起頭,正看見黑夜中模模糊糊的身影:“你不是也沒睡。”
“在下心裏有事,”嚴彭實話實說,“那個方晏清派來的陳達似乎不見了。好些天沒提起他了,在下都把他給忘了。”
方俞安放下筆,吹滅了燭燈,走了出去:“我先前給他打發回京了,他敢給你添麻煩,可遇上我不知怎的,一下變做小貓了。”
嚴彭輕笑,估計是被折磨怕了,可嘴上仍是說道:“還是殿下有辦法。”
方俞安一笑,湊近了些:“還不是你帶着他滿州縣地跑,吓得他一聽你的大名就面有菜色,聽說要回京頓時一蹦三尺高。”
嚴彭失笑:“如何怪到我頭上,陳大人該回京埋怨主子的!”
方俞安也跟着笑起來:“你以為人人都如你一般,也就是陳達知難而退,才沒出甚事。若是遇上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你豈不是要把人家往火坑裏推?”
嚴彭一攤手,看上去十分氣人:“如何是火坑呢殿下,您對民生疾苦就如此抗拒麽?”
方俞安故意板起臉:“難道你要我去睡漏雨的草屋,随時提防災民暴動麽?”
這話是陳達說的,不知怎麽的被方俞安曉得了,如今他惟妙惟肖地學起來,還真有幾分相似。兩人對視片刻,終于笑了出來。
“與殿下交談甚是暢快,可比那些說句話都需得拐出十八道彎的酸儒好太多。”嚴彭的笑意未褪,“先前遲畔先生還問我,如何抉擇了目标,想來他若在京裏……”
“他不會在京裏的。”方俞安搖搖頭,“雖然與他不甚相熟,可我總覺得,他不是會被京裏束縛住的人。”
嚴彭贊同地點點頭:“先生高義,官場仕途不适合他。”
方俞安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怎麽,看起來玉聲對局勢別有一番見解?”
“哪裏談得上甚見解,”嚴彭擺擺手,“殿下實在太擡舉我了。只是曾經游學時發現了些事……那州縣裏的小吏,似乎比他們的知府還要富有。”
方俞安回想了一下湖州,好像還真是。
“一個縣少說十萬人,多者三四十萬,收上來也是一筆不小的稅款啊。”嚴彭的尾音像是一聲嘆息,“層層盤剝後,到知府手裏,或是到京裏收歸國庫的,所剩無幾。”
方俞安打了個哆嗦,雖然聽起來像是誇大其詞,但目下似乎就是這麽個情況。
“可是呢,收來的稅款哪一錢不是百姓的血肉?”嚴彭提高了些聲音,“末了……國庫無錢糧,百姓無錢糧,但凡遇上些天災……”
他沒說完,但是方俞安聽懂了。
夜間涼風習習,嚴彭穿得有些少了,不由得打了個噴嚏。方俞安還沉浸在莫名的危機感中,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随後打趣道:“嚴玉聲,用不用我給你架個火盆?”
嚴彭一笑:“殿下若不嫌熱,在下倒是不介意。”
方俞安說不上話,可不曉得為甚,他若是平日裏被人噎回去一兩句,無論何時都會有些別扭。不過可能是嚴彭個人問題,也可能是他心智成熟了些,目下只是笑笑,還挺開心的。
“此次回京後便好了,你随時想到宛縣去都可以,”方俞安道,“反正禦史是個清閑差,雖然你也管着些人,不過他們大多不會聽你的。”
這嚴彭曉得,禦史大多數眼高過頂,把噴壺別腦門上,看誰不爽就沖着誰噴。
不過他們當堂彈劾也好,寫奏折也好,方效承基本不看,就算是內閣閣老,也多是把這些折子放在“無用”一堆裏,誰實在閑得無聊了可以翻翻。
“在下該多謝殿下苦心罷?”嚴彭笑道,“這樣一個閑差,能為殿下賣命的時候又多了。”
可能是兩個人聊得不錯,也可能是方俞安有些累,此時放松了些。他像在王府一樣,坐在石階上,遙遙地看着星星點點的夜空。
“我還小的時候,有人教我認星星,只是可惜了……”方俞安搖搖頭,“時候太早,我連他們的樣子都模糊了,更別說星星了。”
嚴彭與他并排,坐在他旁邊:“在下倒覺得,這漫天的星鬥像是逝者眼睛,始終注視着活人的一舉一動。”
方俞安一歪頭:“你這話很奇怪,我還是第一次聽。”
嚴彭擡手一指:“那便是井宿,是傳說裏朱雀的眼睛。我想,既然連朱雀都有了雙眼,難道人們連個借以看看世間的物事也沒有。”
“他們在看着我?”
嚴彭點點頭:“逝去的人,一定都會看着殿下的。”
方俞安有些怔愣,不過片刻便展顏道:“玉聲還真是有才情,不過是些個星宿排列,你還當真了。”
嚴彭一偏頭:“如何,殿下不信天麽?”
“天地運數難測,又豈是我個凡人能摸透的。我估摸着,還不等那莫須有的天譴加到我身上,我也就上路了。”方俞安搖搖頭,“人生苦短,誰有心思每日去參這東西。”
“殿下倒是灑脫,”嚴彭笑笑,“不過天命并非虛無缥缈。古語有言,天行有常,看來天道也并非不能為人用。”
方俞安像是害怕似的環顧四周,發現無人後神秘兮兮地湊過來:“這話我也只同你講,你曉得陛下是如何坐上如今的位置麽?”
嚴彭一擡眼,今夜沒有月亮,所以他只能看清方俞安一個模糊的影子……和那雙亮得駭人的眼睛。明明四周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可那雙眼睛像是攝入了所有的微光。
“陛下非嫡非長,何況那時我的幾個皇叔都還活着,你猜他如何上來的?”
嚴彭直想捂住他的嘴,然而事實上他耳朵都豎起來了。
“你曉得白治珩白閣老罷,就是這位才子運籌帷幄,決勝于京都。”方俞安的聲音越來越低,“你曉得陛下最後做何解麽?陛下言,他是天命所歸,理當如此。”
“白閣老可是聰明人,那一夜就曉得自己怕是命不久矣。可是他沒想到,教了這麽多年的皇子,一朝登基,翻臉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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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號找回來了,可喜可賀(/ω\)
有沒有那種,直接連在腦子上,把我想寫的直接輸入到這裏的軟件的,能不能推一個,孩子要無了π_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