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獵
幾天後,宋羊頭上的傷好了大半,結了痂,只要再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錢大夫說恢複得不錯,還給了一瓶藥膏,抹了能不留疤。
宋羊倒不在意留疤不留疤的,程鋒倒比他上心多了,一天三次監督他吃藥、抹藥。算算藥錢,宋羊驚覺自己又欠了程鋒好多銀子,總得想個法子才行。
夜裏,宋羊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壓腿拉筋,一邊琢磨賺錢的事,程鋒洗漱完走進來,一眼就看到宋羊彎下的柔軟背脊。
單薄的衣衫收緊後,清晰地勾勒出一副瘦削的肩胛骨,随着宋羊深深弓下背,還能看到一截窄窄的腰身。
程鋒不敢多看,背對着宋羊絞頭發,想到該上山了,問宋羊去不去。
“上山?打獵嗎?”
“嗯。”
“去!我獵了獵物,換了錢還你!”
“嗯。”
“對了,家裏沒有地嗎?我怎麽沒見過你下田啊?”
“都租出去了。”
“啊?那你之前還問我會不會種田。”宋羊換了條腿壓,突然想到:“你是地主嗎?”
“不是。”
“那你為什麽把田租出去?哦——我懂了,你也不會種田,對吧?”宋羊狡黠一笑,知道自己說對了。
程鋒看他衣襟散開了還不自知,坐在他對面,什麽都看清楚了,忍不住蹙眉提醒道!“把衣服拉好!”
宋羊不解:“怎麽了?”
“你……”程鋒想起宋羊說過,他原本是個男人,男人之間并不需要計較這麽多,可見宋羊是習慣了,但程鋒沒法習慣。“你現在是個雙兒,就算你以後想娶妻生子,也應該注意些的。”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宋羊敷衍地點點頭,比起娶妻生子,他覺得逗一逗程鋒更有意思。
“雙兒怎麽了?你也知道我原本是個男的嘛,”他走向程鋒,然後猛地扯開才剛剛系好的衣帶,“跟你有什麽不一樣呀?”
程鋒立即用力閉緊眼睛,一翻身滾進床的裏側。
宋羊一邊系衣帶,一邊蹬掉鞋子撲了上去,“你看看啊!有什麽不一樣!”
“……”
宋羊沉浸在捉弄程鋒的趣味裏:“你幹嘛都不看我?我還是你夫郎呢!程鋒——喂!”
程鋒趁宋羊不注意,扯過被子往宋羊身上一蓋、再一卷,就把宋羊套在了被子裏,然後向扛麻袋一樣抗起宋羊,把他丢回木板床上。
“睡覺!”程鋒用力呼出一口氣,吹滅了油燈,屋子裏都是宋羊的笑聲。
分床睡好像還不行,程鋒決定,明天就得分屋睡。
第二天,宋羊醒的時候程鋒已經醒了,正借着微弱的燭火換衣服。
天色已經微亮了,透過窗戶的縫隙能看到灰藍色的熹微天光,宋羊蜷在被子裏,側躺着看程鋒換衣服。
程鋒腹肌線條分明,很有力量感,穿上衣服卻顯瘦,一點兒不“熊”壯。他的腰很細,倒三角的身形,讓人看了血脈噴張,視線想要順着馬甲線往下……好羨慕。
程鋒一擡頭,就瞧見宋羊一臉泛酸的模樣。
程鋒:“醒了就快起來,我們早點走。”
“我能不能摸摸你的腹肌?”
“……你可以摸自己頭上的大包。”
宋羊擁着被子坐起來,“你腫麽肥事嘛?娶了人家做夫郎,不圓房就算了,看不得也摸不得。”
程鋒飛快把衣服穿好:“……”
“或者說你喜歡姑娘?”宋羊輕輕搔着頭上結痂的新肉。
“你再不起我就自己去了。”
“哎呀,我就問問嘛,你要是喜歡姑娘那我不能耽誤你的……”
“四十兩。”算上藥錢,減掉的一百文又加了回去。
“好噠,立刻起。”
大丈夫能屈能伸,末世來的男子漢宋羊再次屈服在四十兩銀子的淫威下。
吃過早飯,兩人帶着些幹糧就出發了。
古時逢七、十七、二十七忌獵,這天是農歷七月三十,明天就是白露了,再過半個月就是中秋節,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對野味的需求量會增大許多。
大溪村兩面有山,北面的山叫高雲山,西邊的山叫雁秋山,兩座山并肩而立,是大溪村的倚仗,山勢向兩邊綿延,山中有瀑布,林子也很茂密,是兩座物種豐富的寶山。
程鋒家在村西,便和宋羊上了雁秋山。
進了林子後,宋羊就不在叽叽喳喳地鬧程鋒,山裏的動物都很警覺,稍有動靜就會驚走,所以打獵時一定不能高聲喧鬧嬉戲,好的獵人都是沉默的。
宋羊和程鋒交談時壓低了聲音,用詞也很簡略,查探獵物的蹄印、氣味、蹤跡時也很準确,讓程鋒刮目相看,原來宋羊說他擅長打獵是真的。
末世缺少食物,城市被掃蕩一空後,人們的目光自然放到山間的動植物上。宋羊說他能打獵,真的不是吹牛,而且末世那樣的環境,要防着別人,躲着喪屍,還要警惕變異的有毒的動植物,環境可比雁秋山惡劣多了。
兩人一起設置了套索圈套、陷阱圈套和捕網圈套,正午時分走入了山林腹地。
“吃午飯吧。”程鋒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宋羊也餓了。
“嗯嗯。”宋羊也不講究,自然地席地坐下,從背簍裏拿出饅頭,還有一小碟梅菜幹和火腿。他将饅頭掰開,塞了菜和肉進去,做成了簡易版的肉夾馍。
程鋒沒急着吃,而是先擦了擦自己的弓,清點剩餘的彈丸數量。
宋羊也是聽了程鋒的說明才知道,原來古時候打獵不全是用弓箭,更多的是用彈弓。這種彈弓與後世小巧的Y字形彈弓不同,而是一把長弓,弓弦上有彈墊,有的是雙弦結構,配上陶土制的彈丸,筋力較低,殺傷力也沒有箭羽強,但在對付兔子、狐貍、野雞等體型小又靈活的獵物時非常有用,還不會損傷獵物的皮毛。
宋羊借了程鋒的弓試了一次,才發現就算是所謂的“筋力低”的彈弓,要全拉開還是很吃力的,而瞄準時又不像箭羽有箭頭,故而彈弓是一樣非常考驗技術的武器。
除了彈丸,程鋒也準備了竹制的長箭,用來對付體型大的獵物,宋羊則背了一把砍柴刀,然後就地取材,給自己做了個Y字形的小彈弓,跟程鋒的長弓比起來跟玩具似的,但宋羊清楚自己一彈打出去的殺傷力也不弱。
“這幾天都要上山,晚點回去的時候,去河裏捉兩條魚吧。”程鋒說道。
“好啊,清蒸還是紅燒?”
“可以捉兩條,一條清蒸,一條紅燒。”
“我也想吃水煮魚。”
“用水煮?”程鋒愣了下,“能好吃嗎?”
“不是不是,是川蜀地區的一種辣菜,不是真的用水煮。”宋羊解釋道。
“你知道做法?”
“……大概,”宋羊回憶了一番,果斷放棄,“只記得味道。”
程鋒失笑,也拿起簡陋版肉夾馍,一邊吃一邊聽宋羊形容水煮活魚如何如何美味。
不遠處的矮叢突然動了動,有枝葉被踩的聲音,宋羊和程鋒同時抓住武器。
屏息凝神,程鋒更快聽辨出來:“是蛇,還有,一只狐貍。”
宋羊挑了挑眉,握緊手中的刀柄,有些興奮:“那就是‘蛇捕狐貍,咱倆在後’咯。”
狐貍與蛇一個逃一個追,它們又互為彼此的獵物,不多會兒,被追的狐貍一個急剎車停下來,反身猛撲,張嘴撕咬,淩厲的爪子抓撓蛇皮,與蛇纏鬥起來。蛇往後立起身子,一個俯沖,靈活地躲過狐貍的第一擊,身子一卷,把狐貍束縛住。
程鋒拉開弓,彈丸破空飛出,“啪”的一聲脆響,打在了狐貍的頭蓋骨上,那聲響聽得宋羊頭皮發麻,緊接着程鋒的第二發彈丸也勢如雷霆,又是“啪”的一聲,正想逃走的蛇軟軟地癱在了地上。
“牛啊!”宋羊本想說牛B的,想了想不太好,就把那個字母咽回去了。但就是這樣,程鋒也沒聽明白:“牛在哪?山裏有牛?”
“……我是在誇你特別厲害。”宋羊覺得好笑,一邊又有些遺憾,他小跑過去撿獵物:“你都沒給我出手的機會。”
“就你那個小木架子?”程鋒收拾背簍,“回頭獵個野雞野兔試試吧。”
“你可別小瞧我的彈弓哦。”宋羊把狐貍和蛇撿起來,正要往回走,突然看到了一只野雞。
——一只半死不活的野雞。
“哈哈哈哈,程鋒!你看——”
程鋒擡頭看去,卻看到宋羊旁邊的樹上,繁茂的樹冠中,似乎有一對綠幽幽的眼睛。
“……我運氣太好了吧,這裏有野雞,估計狐貍和蛇就是因為這只野雞打起來的。”
宋羊把狐貍和蛇都用左手提着,右手去捉地上的野雞。
程鋒來不及說話,立刻抽出箭搭在弓上,而樹上的狼比他更快,狼直直去向宋羊,銳利的狼爪劃出風聲,這東西的指尖帶着血,原來蛇捕狐貍,這匹狼也等着坐收漁翁之利呢!
“宋羊——”程鋒驚呼。
但宋羊的反應也很快,幾乎在狼剛一動、樹影随之搖擺的瞬間,宋羊就本能地抽出了腰間的柴刀。
他用的是南邊最常見的木柄反彎刃柴刀。
刀頭是彎鈎狀,南方的山林裏大多是細枝硬木,枝丫繁雜,這種反彎刃方便把枝條都攏到一起後一次砍斷,彎鈎還能借長木柄延長向上勾住樹枝拉下來,宋羊雖然以前沒有用過柴刀,但他對于用刀大概有一些靈性。
只見他先是後撤半步拉開距離,擡手用刀彎鈎住狼的脖子,而後手腕一翻,也看不清他是怎麽做的,正手變成反手,劃拉一下就在狼脖子上放了血,他又立即挺身上前,柴刀順勢往前一推,加深那道血口。
這麽一看,竟像那匹狼自己往宋羊刀口上撞似的。
噴出的血漸到宋羊臉上,染紅了他的面頰,宋羊卻很是遺憾,要是刀上有倒勾就好了。新身體力氣太小,宋羊沒能一擊殺敵,只見那只狼在空中一蹬腿一扭腰,落到了地上,它怒發沖冠,四肢繃緊,緊盯着宋羊的脖子,大概下一秒就要撲上來撕咬。
宋羊險些被它蹬到胸口。他的手控制不住顫抖,方才太急,抻着了手筋,但宋羊只是輕輕活動手腕調整狀态,一邊咬緊牙關與狼對峙着,甚至忘了程鋒的存在。
或許是死之前隊友的背叛徹底磨滅了他的信任,宋羊更願意孤軍奮戰,下意識沒把程鋒當作自己人。
出人意料地,那只狼半是挑釁半是威脅地沖着宋羊低吼,而後轉身跑開,宋羊想也不想拔腿就追。
他以前吃過虧,狼這種動物不僅智商高,還記仇,也很少單獨行動,必須得在它引來族群前把它殺了!
“宋羊!別追!——”
程鋒架着弓,他怕傷到宋羊所以沒第一時間放箭,沒想到眨眼間事情變成這樣,他喊了好幾聲宋羊都沒有聽到,程鋒急得不行,雁秋山的狼其實不多,因為早兩年有大規模地剿狼行動,但也因此,雁秋山的狼尤其恨人類。
“宋羊!”
這頭狼能設置昏迷的野雞來引誘獵物,又能在蛇與狐貍相争的時候靜靜蟄伏,可見心智不一般,再看狼跑走的方向——前方應該是有一條溝,動物能輕松躍過去,但不熟悉地形的宋羊萬一一腳踩空……
後果不堪設想。
程鋒立刻追上去,但任憑他怎麽呼喚,宋羊都聽不見似的。
萬般無奈,程鋒放出一箭,卻是朝着宋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