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騷擾
周自恒憤憤不平地跑了一段路,狠狠地将從車上帶下來的氣味散發幹淨。
這世上怎麽什麽事都有啊?他只想本本分分地賺點錢,能好好讀完大學,讓妹妹和奶奶生活得好一些,怎麽就碰上這麽糟心的事?
他心志堅定,絕不可能就範于這種事。
明月當空,繁星數點,四周悄悄,偶有汽車駛過。周自恒覺得胸口悶悶的,有些難受,卻又不知道該怎麽發洩。
從前痛苦絕望的時候,尤其是父母雙雙過世後不久,他甚至想過自殺,青春期也常常爆捶樹木牆壁等,意圖發洩內心的苦悶。如今他長大了成熟了,那些自|虐的行為自然不會再做,不禁憋得義憤填膺。
周自恒無奈地長吐一口氣,但覺天地間仿佛就他一個人在落寞地行走,正是“知音少,弦斷有誰知?”
碰到這種事情,不敢對人言,不能對人言。如果……如果傅梧是他對象該多好,他可以抱抱他,從他身上汲取快樂的源泉和成長的勇氣。
可此時此刻,他只有自己。
沉默了許久,手機響了一聲,是傅梧發來消息。
“自恒,自恒,快回來,快回來!我的歌詞寫完啦!”接着,傅又發來了完整版的歌詞,還配了一個興奮的表情包。
周自恒掃了一眼,不同于往日看到信息的雀躍,此時他心情波瀾無驚,不太想回複,腦子裏還是剛才胡崧僞善的面孔和不堪入耳的言語。
他關了手機,繼續在路邊徘徊,思考下一步怎麽辦。
酒吧的工作肯定丢了,還得再找一份兼職,這倒不難。更怕的是,如果胡崧去學校找他麻煩,把他要出錢包……包養周自恒的事情抖出來,周自恒該怎麽處理?
胡崧還說要去歌手大賽決賽現場,如果他那天搗亂,豈不耽誤傅梧比賽?
周自恒捋了捋,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小。為了保證傅梧不受影響,他認為自己還是不參加歌手大賽決賽,棄權比較穩妥。
思量既定,周自恒才走到公交車站,坐車回學校。心情郁悶的他坐在最後一排,看着外面景物一晃而過,有種“人生過于艱難”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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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下車,周自恒才再次打開手機,發現傅梧已經“拍了拍”他五次。
此時,他心情稍微平緩,也“拍了拍”傅梧,發現屏幕上顯示:
我拍了拍“梧”并誇他是個大帥哥。
周自恒忍不住輕笑一聲,這人還真自戀,又回複:“快到宿舍了,回來和你說。”
梧:“拿捏了JPG。”
沒多久,周自恒就到了,他調整面部表情,不想露餡。他将校園卡放在立雪一號樓314宿舍門上,“滴”地一聲,門開了,笑容可掬的傅梧闖入眼簾。
看到他的那一刻,周自恒的精神為之一振,就像一個在沙漠踽踽獨行多日的人,終于看到一眼甘泉。
“我寫的歌詞,你看了沒?怎麽樣?我最得意這一句‘路途雖遠,魔障雖多,終有到達之日’。”傅梧春風滿意,看到周自恒就忍不住唧唧呱呱,滿腔熱情地等待他的誇獎,就像幼兒園小朋友考了一百分,回家歡天喜地地告訴爸媽。
風流清俊的傅梧這般活潑明亮,好似森林裏奔騰的一只精靈鹿,又好似天邊最璀璨的一顆明星,令周自恒心旌搖曳,一掃被胡崧惡心到的煩悶之情。
能在這種時候,看到心上人的明朗笑容,就算不能抱抱他,不能對他敞開心扉地講這件事,也足夠治愈了。
周自恒稍微提起精神,笑了笑:“挺好的,整首都很青春活力,我也看中你說的那一句。不過我覺得标題可能得改下,就叫《夢想》,有點普通。”
“我也覺得,但我想不出來。你幫我想想。”傅梧眨着一雙大眼睛,一股機靈勁和快活勁。
“嗯,我想想。”
周自恒回到床位,拿了衣服,進浴室洗澡。出來後,傅梧又湊了過來,問:“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啊?”
“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周自恒不得已臨時扯謊。
“哦哦。看你好像不太高興?”傅梧搖頭晃腦,像一只乖巧撒嬌的小狗。雖然周自恒還是和他正常交流,不比上回冷戰,但他就是能感覺到周自恒好像心情有點失落,大概是眼神不同于往日。
确實,剛發生的那件事壓在心裏,像烏雲似的,積壓不散。周自恒疲倦地笑了笑,揉着傅梧柔順的頭發,說:“有嗎?沒有啊。我……可能有點累。”
“你要是有什麽心裏的事,都可以和我說。我們是好朋友好兄弟嘛。”傅梧拍了下周自恒的肩膀,以為他是工作時間久覺得辛苦,“兼職太累的話,其實可以不去啊,我的生活費管夠,我可以分你一些。”
哈?周自恒噗嗤一笑,趕走一個要包養他的人,又來一個。但怎麽聽怎麽看,都覺得傅梧的心是善良的。
“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有點累而已。”
“好哦,那你好好休息,我們還要一起參加歌手大賽的決賽呢。”傅梧笑得眯起了眼,還伸出拳頭,和周自恒擊拳為誓。
這個晚上,周自恒睡得很淺。次日一早醒來,就看到好幾條短信,都是胡崧發來的。
淩晨01:05。“自恒,請原諒我昨天的莽撞,真的很抱歉,我鄭重地向你道歉。不過我是真的喜歡你,喜歡很久了。從你在奶茶店兼職,我在那裏買了第一杯奶茶起,我就喜歡上你。起初我只是自己買杯奶茶,在奶茶店靜靜地看着你工作。後來我才決定請你去我的酒吧工作。”
淩晨01:07。“我知道我年紀大,配不上你,所以才會想說包養你。沒有惡意,只是想對你好。我錯了。以後哪怕只是讓我對你好,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我不碰你,不和你做任何親密舉動,只要讓我經常看見你就行。求你別拉黑我,我真的真的喜歡你。就算你拉黑我微信、手機號,我總還是可以聯系到你的。還來酒吧上班,好不好?”
淩晨01:30。“自恒,你睡了嗎?我睡不着,我好想你。”
淩晨02:19。“自恒,我好想抱抱你,讓我抱一次你,好不好?我可以出錢,我不是要用錢羞|辱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抱抱你。”
淩晨03:05。“自恒,我好想你,好想你,想到發瘋。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心動的感覺,是你讓我心動了。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這幾條短信明目張膽,言辭露骨,像一根根刺紮進周自恒的心裏。他一下子又想起昨天在車裏,胡崧過分的言行舉止。怒從心上起,周自恒恨不得打爆對方的頭,這時候舍友都還在睡夢中,他無聲地嘆了口氣,言簡意赅地回複:“以後互不打擾,謝謝。”
然後将胡崧的這個新手機號拉黑了。
起床後,他盡可能不去想這件事,一如既往地刷牙洗臉。盡管天氣寒冷,他還是去打了一個小時的籃球,保持運動的好習慣,再吃早餐,順帶給傅梧帶了一份早餐。
傅梧提過,他已經吃膩了老婆餅,周自恒只好暫時把寄托他私心的老婆餅換下來,改成形狀有點像愛心的煎蛋。
沖了個澡,周自恒坐在座位上,拿出紙筆,開始思考傅梧的歌,應該取什麽名字好呢?寫了諸如《飛往想去的地方》《浮生有夢》等等或直白或委婉的标題。
忽然記起和傅梧睡一床第二天起來,外面晨光明亮,漫天雲霞如繡,仿佛預示着大學生活的種種美好将要接踵而至,便多寫了一個标題《晨光輝煌》。
傅梧醒來後,縮在暖和的被窩裏,翻身看見周自恒已經坐在下面,瞬間神志清醒起來,麻溜地下床,跑到他面前,問:“你在做什麽呢?又在背書啊?”
看傅梧只穿了薄薄的睡衣,周自恒提醒道:“天冷,你穿好衣服,別凍着了。我在想你那首歌的标題。”
傅梧拿起周自恒寫了數個标題的紙張,看了看,激動地說:“我喜歡《晨光輝煌》,很符合追求夢想的那種意境。自恒,你好聰明啊。”
“先穿件棉襖,別凍着。”周自恒扭過身,從1號床位拿來棉襖,讓傅梧穿上。“我也比較喜歡《晨光輝煌》。這樣的話,歌詞裏需要改幾句,和标題前後呼應。”
“好,我先改。”傅梧贊同地點點頭,又挑了挑眉,紅暈上頰,“改完,請周老師再幫我潤色潤色。”
周自恒欣然答應。他決定不參加歌手大賽決賽,但一定把傅梧這尊佛送到西天。
這時候,周自恒的手機來電話了,是陌生電話。他接了起來,對方說:“自恒,是我,你先別挂電話……”
是死纏爛打的胡崧。他知道周自恒是學生,不敢大張旗鼓地還擊,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騷|擾。
周自恒一聽出他的聲音,心裏就起了一陣細細麻麻的惡心,就像密集恐懼症看到成千上萬的黑色小螞蟻在路上爬,二話不說挂斷電話。
傅梧見周自恒表情從輕松迅速變成不耐煩,甚至厭惡,忍不住問:“誰的電話啊?”
“呃,騷|擾電話。”
傅梧洗漱去了。胡崧又打了電話進來,周自恒想了想,與其這麽被他無下限地騷|擾下去,那就聽他說說看,義正言辭地拒絕,讓他徹底死心。
周自恒拿着手機走出宿舍,按了接聽。
胡崧說:“自恒,你別挂電話。”
“你還想說什麽?”周自恒不耐煩地問。
“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對。我以後再不說那樣的話,也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你今天還來酒吧唱歌,行不行?”
周自恒斬釘截鐵地說:“不去,以後別來煩我!就當不認識!”